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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名出自“菱透浮萍绿锦池,夏莺千啭弄蔷薇。”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天之骄子 业界精英 甜文 真假千金   主角视角舒清晚容隐配角接档《绿茶竹马上位了》求收藏~《风月不渡》求收   其它:设计业、时尚圈、非遗苏绣   一句话简介:容先生,我总是要结婚的。   立意:弘扬非遗文化,让非遗绽放光彩 第1章   四月,北城的春意已经浓郁,之前干枯的色彩被一片鲜绿装点。   持续了两个多小时的交流会议终于宣布中场休息。   其他人陆续起身离座,场内响起椅子与地板发出的刺耳摩擦声。   鹿苑明显在摸鱼,利落地按了下笔,收起笔尖就往旁边倾去:“宝贝,喝青梅酿吗?我妈说想喝的话她给我们多酿一点送过来。”   这个季节确实是青梅成熟的季节。她一提到,舒清晚也被勾起了馋虫,她轻声应着:“好呀,帮我谢谢阿姨。”   “客气什么?”鹿苑转着笔,“我妈有多喜欢你你又不是不知道,都恨不得把你拐回家当闺女嘞。”   那倒是确实。   她们从大学开始就是舍友,毕业后又合租,连带着她妈妈也认识清晚好多年了。认识没多久开始,她妈妈就很喜欢舒清晚,跟女儿聊天时也总是挂念在嘴边。   舒清晚弯起唇角,从善如流地改口:“那帮我谢谢我妈。”   鹿苑伸出手机,“来,再叫一声,我发给我妈听。”   舒清晚在笔记本上落下了最后一个字,将刚才的会议内容收了尾,随手合上笔记本。   鹿苑哀怨托腮:“你干妈也没那么好。你是不知道,这小老太太最近给我催的。”   “还在催婚?”   “是啊。我才二十五,读了这么多年书,刚喘两口气,你说她着什么急?”鹿苑深吸一口气,“结果你猜她怎么说的?她按老家那边给我算的虚岁,说我二十七,四舍五入下就是三十。尼玛……”   舒清晚的唇角轻弯,勾出一个轻浅漂亮的弧度。   鹿苑随口问:“你呢?你家里急不急?”   舒清晚轻悠悠道:“不急。”   纤细白皙的指尖转动着手中的笔,便是连动作都赏心悦目。   鹿苑盯着盯着,眨巴了下眼。   眼角眉梢不经意间地流露着粲光,慵懒又随意的漂亮。乌发挽起,白皙的天鹅颈露出,不动声色地就能收割走一波惊艳的目光,换作自己是她妈妈,恐怕再过多久都不会急。   在中场休息快   结束时,舒清晚的手机响了下,是公司那边在询问与会情况。她简单回复了下,退出对话框,目光从置顶上一扫而过。   刚才和鹿苑提过的结婚两个字猝不及防地钻进脑子里。   他们的最新聊天还停留在昨晚,那条是他发过来的航班信息。她忙着工作,也没多注意,但是知道他今天落地北城。   结婚吗?   有点远。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听起来动静很大。   场内的人纷纷往外看去,舒清晚也毫无防备地回头望向外面。   一道人影倏然闯进眼帘,他们的视线碰上了一瞬。   她顿了一顿。   为首的男人身形挺括,气场强盛,自然流泻着矜贵与淡漠,给人的感觉不算太温和。   在看见的那个瞬间,无疑是惊艳的,攫夺目光的本事同样强势。   不过他们可不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她也没想到,时隔一周没见的人,却会是在这个会上见着。   现场明显因为来人而掀起了不小的动静。上边领导在招待,底下议论的声音也不小。   看着这阵仗,想也知道这位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人物。而已经有人认出,压低声音做着科普,她的耳廓里隐隐传进几个字眼——   “容家那位……”   “行二。”   其他原先不解的人恍然大悟,议论声渐渐压了下去。   舒清晚听在耳中,不无意外。   主办方事前就在积极争取这一位,只是对接的秘书表明行程排不开。没想到他今天会突然出现在会议现场,负责的那群领导受宠若惊,引着他坐上中心位——接下来的会议自然是由他主持。   临时调整的流程,但这是行内的交流会,由他来主导,不会有半点不配。在相关领域,没有人会比他更专业,在座所有人,也没有人比他更有资格。   瞧方才还端着架子的那些领导,在见到他时简直倍感荣幸,登时就没了所有派头。   舒清晚收回眼神,打开笔记本,唇角勾着浅浅的笑意。   鹿苑在这一行里就是混着玩的,听周围人半遮半掩地说了半天也还一头雾水,小声和舒清晚嘀咕:“他是谁呀?”   舒清晚扬唇,侧头回答:“我   老板。”   鹿苑了然:“哦,你老板啊——”   两人都没注意到,声势浩大的阵仗正好从她们旁边经过,男人的脚步不甚明显地一顿。   ——老板?   会议继续。   这一次由容隐主持。   他和之前那些领导不太一样,他们的讲话太空泛,而他的明显有内容。   跟在他身边几年,尤其是现在还进了州越,舒清晚很了解,这些方面他都有亲自着手,自然也有他的经验可以谈。   听着他在上面讲话,这个画面忽然和记忆中的某一幕重合。   嗓音清冷,却娓娓道来地同她讲明一切。她仰头望向他,只觉得和他距离好遥远。   当时她被一个富少的朋友设局困在北城出了名的销金窟外面。她弱得对他们来说毫无威胁,也无人在意她的存在。   可那年她刚考入北城大学,年少气傲,尚且不服,对这点的意识也并不深,还试图去讨一份公正。   北城暴雨,天空黑压压一片,大雨瞬间倾盆,将她浇了满身。整个世界随着天色暗了下来,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她在雨里像是被单独辟出了一个世界,绝望的空洞感将她笼罩包裹。   视线随之朦胧,长睫已经被雨水打湿。轻一眨眼,便落下一滴雨。   雨水忽然被隔绝。   她迟钝了数秒才发现,一抬头,便看见一柄黑伞罩在了自己的头顶。在被雨水冲刷了偌大世界之中,她显得很小,这样一把伞轻易的就能将她全部包裹。   她怔然望向来人。   她不认识他。   “不用在这等,他们不会出来见你。”   “你在他们眼里什么也不算的话,不会有人在意。”   乌睫轻颤。   男人的声音穿透了寒凉的雨瀑,她仿佛被一下子点出凌厉的现实。嗓音温润,他给她一种他很好心、很耐心地在教她的感觉。   与此同时,便是远若天堑的距离感。   他高高在上,她低入尘埃。   阶级分明的地位差,她在那一天读得最深。   这是一座不缺权势的城市,也是权势等级最为明显的城市。   她青涩稚嫩,尚且懵懂不知。   可是那一天,她也是眼睁睁看着那群   高高在上的人,在得知他出现之后,手忙脚乱地赶过来跟他打着招呼。之前她等了许久都见不到的人,争先恐后地自己出现。   那一刻,荒谬感最重。   她不认识他,但是似乎,也不用过多介绍他的地位。   ……   就这样,很偶然地相识。   她在雨夜里像一条鱼一样被他捞了起来。   台上会议在继续,舒清晚回神时,忽然眨了眨眼,纤细乌睫似水波一般轻轻一颤。   ——开小差被抓包了。   容隐的目光淡淡扫过,如常继续。台下那张精致的脸上只需要添一点笑意,便是秾丽清绝。   公司的群里跳着消息,有人提醒着今天来参加会议的舒清晚:【报!容总也去现场了!】   这情报来得太晚。   舒清晚:【见到了。】   回完这一条,她专心开起了会。-   会议结束后,上边的领导簇拥着容隐要往外走。   作为“州越”的代表方,舒清晚也被叫上一道。   眉眼清丽,一件丝绸白衬衫搭着鱼尾裙,裙摆摇曳,露出纤细的脖颈,腰身很细,只手可握。   七厘米的高跟鞋,她游刃有余,一副职场佳丽的模样。   交流起一些相关情况与数据,她也是游刃有余。   这个年轻人不得了。   很快便吸引来不少注意。   听说,她在州越也是被委以重任。   别看现在在圈里还是新人,假以时日呢?   ——至于她的顶头上司,容隐则淡定许多,神色淡淡地在听着。   他们不知不觉走在了一起,步伐相近。   他身上的雪松香若有似无地飘过来,清淡冷冽,舒清晚只要些微偏头,余光就能扫到他的身影。   再熟悉不过的味道萦绕在鼻尖,在这个时候,多少显得有些暧昧的亲昵。   讲完该讲的事情,剩余的时间该留给他们。   舒清晚看了他一眼,视线微顿。而那人一副风雪不染的模样,仿佛他们当真如同表面上如此清白。   容隐依旧是很镇定地望来一眼,下一秒便收敛地撤回。   好在时候不早,这场陪同谈话也很快落下帷幕。   结束后,舒清晚   去找鹿苑。   与此同时,手机响起。   意料之中的一声叮。   舒清晚弯唇,随意地将手机握在手里,也没有去看的意思。   鹿苑带她去开车,“结束得比我想象中的早好多。你这老板不错啊,长得好帅,而且一点都不像那群老古董一样啰嗦,讲的东西还比他们的有内容多了。”   结束会议结束得早的人,总会引来下面那群人油然而生的喜欢。   鹿苑就是被收割的一个。   舒清晚心想是的。工作上遇到一个不拖沓的老板是一件很舒服的事,在他面前不必进行什么形式上的功夫,直切主题即可。   因为聊到的是容隐,她接的话有点少,好在鹿苑并没有注意,只是问说:“时间还早,要不要去吃个下午茶?”   舒清晚扬了扬手里的笔记本:“不了,还得回公司一趟。”   最近有个项目走不开。   鹿苑也只能作罢,送她回公司:“行。你们公司最近好忙,还好工资厚。”不然她要抢在第一个吐槽。   州越的各项福利待遇好是出了名的,她也见过舒清晚的工资条,当时只道怪不得他们那届毕业的人挤破脑袋要进去。   走到车边,舒清晚的指尖落在车门把手上,目光不经意地从远处的一辆车上扫过。   ——它果然安静地停在那里,像是在等什么人。   他们刚才看起来一点也不相熟。谁能想到,在人后,他的车专门停在这边等她?   鹿苑上了车。   她也弯身进车,紧跟着上了副驾驶。修身的裙子勾勒出了细腰,盈盈不堪一握。   随着车子启动,她终于打开手机,点进某个带着未读红点的对话框,发去信息。   ……   黑色迈巴赫。   男人靠在后座闭目养神,神情很淡。   外面透进来的微淡光芒勾出了深邃的侧脸轮廓,眉骨高挺,骨相优越,只是身上如同覆了层冷霜,给人很疏离的感觉。   车厢里随之静默良久。   倒是没人知道,这位方才被万千簇拥着送上车离开的容总,此刻为何仍然出现在此。   微信里跳进新信息——   容隐长指取过手机。   舒清晚:【在回公司的路上。】   容隐指尖微顿,打去一个问号:【?】   舒清晚毫无愧疚感,【资本家,给你挣钱去了。】   明知他在这边等她。   她倒好,已经在回公司的路上,回复得很故意。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开文啦!晚九点相约。文案还是比较克制的,反正,入坑不亏!!快来追更!!   阅读指南:伪禁欲×钓系,微群像,年龄差,上位者低头。 第2章   舒清晚手头正在忙的项目就是容隐放下来的。   而她现在为了这个项目放了他鸽子。   容隐指尖在手机侧面轻点,看不分明情绪。   半晌,才对助理吩咐道:“跟进下那个项目的情况。”   舒清晚坐的那辆车正好从他们面前驶过。杭助理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才回过神来赶紧应了是。   天,他这是围观了boss被放鸽子吗?-   回到州越,组里都在等着她开会。   同事过来叫她,舒清晚放下刚才开会时记东西的笔记本,脚踩高跟鞋往会议室走:“来了。”   最新的一个项目是州越好不容易争取下来的,规模很大,在公司里也有一定的地位。现在的情况是他们B组想要,A组亦然,但是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这个项目刚拿到的时候,容隐只做了一个点评:让她努力去做看看。   其余不做多说,也没有过多插手干涉。   她跟在他身边多年,可以说今天的她就是他一手带出来的。   之前还在上大学的时候她就已经进了州越实习,在一个项目接一个项目的累积之下,她成长得非常迅速。   ——拔着走,不可能走不快。   从最初什么都不懂的一个学生仔,到现在竟也能和A组那边有力地争夺起了项目。   容隐不在的这段时间,她全在做调研做方案。   现在容总回来,项目具体落入谁手也要即将有个定论,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提起了心。   一直忙到过了下班的点,将策划书最后确认了一遍,舒清晚才顺着手机里好友发来的聚会时间和地点,收拾了下,准备开车过去。   这个点还是晚高峰,路上堵得厉害。   中途,电话响起。   随意扫了眼来电显示,她的视线些微一顿,又多确认了一眼,才点了接通。   “妈妈?”   她和家人并不在一座城市,只有她自己在北城。   当初她过来求学,后来直接留下,没再回去。   而他们平日里的电话也不多。   也是以,她对鹿苑妈妈很熟悉,鹿苑却没怎么听她提起过家人。   就是不知道舒母怎么会突然打来电话。   车流堵   塞,她慢悠悠地听着通话内容。   她有个弟弟,即将毕业,舒母正在发愁他的工作问题。   他自己本身比较无所谓,留在家也行,留在大学所在的城市也行。跟他商量不出什么,舒母索性直接来找舒清晚说。   “我是想着,直接把工作给他安排好……这个工作稳定,到时候他的心就安下来了,省得再想去这里去那里了,你说怎么样?”   平时他们对她的干涉不多,也没有像这样殚心竭虑过。   看起来都有点新鲜。   舒清晚听着,知道舒母是上了心的,找的这个工作确实很好,听她说也是托了不少人。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可以问下他的意见。”   舒母难得欣慰:“问了一句,他也愿意去。”   “那就行,可以让他去试一下。”   舒母也觉得可以。有了女儿这句话,心里更有底气,也舒了一口气,“好。到时候等他工作稳定下来了,我跟你爸寻思着在那附近给他买个房,离家里也不远。也到该结婚的年龄了,以后作婚房用。最好一步到位,看个三居室的。”   舒清晚静静听着。   “就是大概算了下,爸妈手头的钱可能会差个二三十万,到时候……再说吧,还早。要是你那边方便你也能借妈一下。”   她说:“xx路那套房可以卖掉。”   舒母愣了下,笑说:“没到那个地步。只是资金暂时周转不过来,跟你借用一下,很快就能还你了。”   她轻描淡写地拂过,没再多说,转而问道:“这个点下班了吧?”   “嗯。”   僵持的车流终于有了动静,舒清晚踩下油门。   对她这个工作,舒母是满意的。舒清晚这一路走得格外顺利,都不用她去多费心。   “我跟你爸在这等你弟回来吃饭呢。行,你也赶紧去吃吧。”舒母没再多说。   通话结束。   望向前方车水马龙,舒清晚只是忽然意识到了舒母这通突然打过来的电话的原因。   她的指尖在方向盘上轻点,如同白玉一般。   她结婚的事儿,他们确实不急。   可能就没太操心过。   ……   攒的是晚   上的局,舒清晚到得还算早,还有三个人没到,容隐是其中之一。   这是他们那个圈子,她当初是被他带进来,结交了他的好友。不然以她的身份碰不到这个圈子,更不可能踏进分毫,因为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   处着处着,因着脾性合得来,逐渐的也都处成了朋友。   到她出牌了。   她的指尖捏着牌,正在思考出什么。   他们打的牌,最初时她也不会,只在旁边托腮看着。   后来她想学时,是他教的她。又是在跟他们打的时候熟起来的,只是技术还是不大行——可能因为输的都是他的钱,没有那股子危机感。   但总的来说长进还是不少。   今晚来的人多,舒清晚耳边听着他们聊天。聊局势,聊经济,而她身处这样的环境中竟也已经习以为常。   习惯就是融入。   这是大家聚会的老地方,自己的地界,玩起来畅快。他们现在大多也不轻易应邀去陌生的地儿吃饭喝酒,玩倒是可以,就是朋友间说起话来不方便。   轻悠的音乐放着,手边放着酒,氛围很好。   虞杳杳托着腮,笑盈盈地看着坐在对面的她认真思考。直到余光瞥见她身后的身影出现,细眉才轻轻挑起。   又出了两回牌。   这回舒清晚好像真卡住了。   她的指尖轻点下巴,也是这时,一只手从背后伸过来,抽出两张牌放出去。   舒清晚一愣,才发现他来了。   虞杳杳大叫着:“哇,偏心啊,你帮她。”   容隐咬着烟,没点,只是腾出手拿牌。闻言,轻扫过去一眼,施施然:“我不帮她,难道帮你?”   明知故问的答案。   况野笑出了声。   ……虽然是事实,但也不必说得如此直白!   虞杳杳咬牙,怒瞪了他一眼。   容隐也不另拉一把椅子,就着在她身后,抽牌出牌。   三两下的功夫,稳稳拿捏住了牌局。   舒清晚的技术青涩,他可不是。   几个人顿时放松不起来了,开始严阵以待。   刚才他们“欺负”人,现在他这是给撑腰回来了,啧。   他一接手,舒清晚感觉自己的脑子得到了   解放。   他的风格她很熟,慵懒地旁观着,转为去猜他会怎么出,身体放松地靠进身后的胸膛里。   这牌打着打着,魏树抬头一瞥,虚虚眯了下眼,突然将牌一摊,整个人往椅背上靠去——罢工。   “不干了啊,哪有这样的啊,秀恩爱呢搁这儿?”   众人一瞧,哟,可不是?挺悠哉啊。   容隐懒散地扫他一眼,就没改正的意思。   说秀就是秀吧,但他没准备收着。   魏树给阴阳怪气了一番,就乖乖收回了自己的牌,继续打。   虞杳杳好一通嘲笑。   打了两局,舒清晚起身去了趟洗手间。   这群人被他虐习惯了,索性破罐子破摔,继续放松下来。反正认真也不一定打得过,还绷着干嘛?   他们扯天扯地地闲聊。   “你那车弄好了?去试的时候带我带我带我!”   “真的假的?魏伯伯竟然没有中途给你拦了?”   魏树得意道:“上躲下绕的保下来的。”   “你爸交给你的云南那两百个院子,你打理了没有?”   “老头儿就喜欢折腾人。先放着吧,回头再说。”   说着说着,也不知道是谁先提起来的,说到了一个人身上——   “谈微是不是回国了?”   现场寂静了一秒。   虞杳杳的一双圆眼上化着精致浓郁的眼妆。她猝不及防地眨了眨眼,有几分灵动。   倒是事件主角,依旧低眸看着牌,神色不改。   顿了一下,况野才接话,嗓音随意:“是吧。听说这回不走了。”   舒清晚洗完手回来就隐约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谈微。   这个名字她听过,也知道,和容隐有过感情牵扯。那时候还很早,可能是容隐的初恋?   她这边还有一个转角,看不见他们。舒清晚细细地听,但是没有听见他的声音。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脚步下意识的在原地停了会儿。   等到里面掀过了这个话题,方才提步进去。   舒清晚的神色并未有什么异常,他们也没想过简单的一提有被她听到。   可能是虐杀够了,容隐将牌局让给她,在她身边观   战。   一晚上下来,舒清晚赢了几局,但输的更多,有一回连输三局,她连连扼腕。   不过一算账,以为自己赢了的魏树发现容隐之前赢的那些完全够她输,洋洋得意的神情一下子垮台。   老容这简直是罩了个全啊?   ……   玩到结束已经很晚,舒清晚自己开车来的,她的指尖把玩着自己的车钥匙。   在他慢悠悠递过来的目光中,才勉强将钥匙交给了杭助理,勉强上了他的车。   容隐这才收回目光,随后上车。   好友们也陆续散去。   车内,挡板自然而然地升起。   几乎是同时,她的下巴被他捏住,吻来。   一周没见,他白天就想接她,却接了个空,直到现在才终于碰上了人。   甚至都品出几分艰辛来。   他眯了下眼,咬了她一下,掌下也在用力。   舒清晚空咽了下,完全被他抵住。   空间又小,施展不开什么。   这么久不见,身体却很熟悉。   狭小的空间在升温。   今天在人前那阵若有似无的雪松香,此刻盈满鼻尖,清晰分明。   黑色迈巴赫顺畅在行驶,车窗外的世界,一片霓虹。   按照这个速度,没多久车就会停在柏悦苑楼下。   舒清晚推开他些,偏开头时呼吸还急,眉眼勾着柔,问他说:“不送我回去吗?”   容隐低眸看她,嗓音随意:“回哪?”   男人身居上位多时,便是连这样随意一声问,都充满了高高在上的矜贵。   他知道答案,但知道也要问。   那是对这个答案的质疑。   舒清晚笑了下,伸手去摸手机:“我跟我朋友说下。”   不回去了总要说一声,省得鹿苑等她。   容隐握着她的手腕,却没松手。   “现在还要经过你朋友的同意了?”   好一句反问。   她听得笑起来,接着他的不满,按着手机。   衬衫的领子被松开,露出点雪白的肩膀。将落不落,明媚得晃眼。   她就待在他的怀里,他看着她发。   舒清晚:【宝贝,我男朋友回来了,今   晚不回去了。】   她两年前毕业后就搬进了柏悦苑。没有特别明晰的原因,就跟他们在一起一样,像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因为要从宿舍搬走,所以就搬进了他那。   只不过他常不在家,正好鹿苑又是一个人住的,所以他不在时她就跑去跟鹿苑住。   那边的房租她也分摊了一部分,她们算合租。   他这次先是回容家住了三天,又是出差一周,舒清晚也跟鹿苑住了小半个月。   亲近一点的朋友都知道她有对象,而且她的左手中指上戴了枚戒指,没有刻意隐瞒。只是他们并不了解具体情况,鹿苑也是,都没见过人。   看着她手机屏幕上的字,容隐眸光很静。   鹿苑还在等她回去后一起点夜宵呢。她们接连点了三天同一家的外卖,就跟上瘾一样,今天一到点她就惦记上了。   收到微信后,不由拧眉,满是意见:   【我怎么觉得——】   【你老板、你男朋友,都跟我有仇?总从我口里夺人?】   下午茶因为她工作吃不上,夜宵因为她男朋友吃不上。   鹿苑觉得全天下都在跟她抢舒清晚。   舒清晚弯起唇。   她老板和她男朋友,其实还是一个人来着。   ——报备也报备完了。   容隐抽走她的手机,随手扔去了一边,低头吻了下来。 第3章   鹿苑以为她还会回,没想到等了好一会儿,这一晚都没再等到舒清晚的信息。   车内灯光暗淡得视线昏蒙。   呼吸灼热交缠。   陷入亲吻的时候,容隐的指腹无意识地摩挲过两遍她的戒指。   她的手指纤长白皙,戴戒指很好看。   这枚是去年他专门在纽约买下的,两颗钻石交错,很有设计感,也不突兀惹眼,适合日常佩戴。   是她中指的尺寸,她还挺喜欢,套上去后便没有取下。   戒指不适合随便戴。   后来在各个圈子走动,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它都很有存在感地在昭示着名花有主。   ——但,戒指也不适合随便送。   哪里是能随意送人的物件。   舒清晚被吻得晕眩,下意识勾住了他的脖颈。   身上的皮肤因为温度的升高而泛起淡淡的红。   望着他染上情欲的眼,她心中一动,忽然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容隐……”   他漫不经心:“嗯?”   “你想过结婚吗?”   话音轻轻落地,她的心脏随之一紧。   她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真的问出了口。   下一秒她就微落下眼,没再看他,或许是怕被他从瞳孔中窥探出什么。   在刚才的动作间,裙子有些散开,容隐一垂眼,便是一片白皙,灵动翩跹。   他嗓音随意:“你想?”   她好像也没有想过。   可能是因为刚毕业,年纪轻,总感觉那是一件很遥远的事情。   尤其,还是她与他之间。   舒清晚迟疑地摇了下头。   她问得很不经意,他也并没有去想,就没顺着这个话题多说,只道:“还早。”   回答落定,她紧绷的心脏也慢慢松开。   舒清晚“嗯”了一声。   他的注意力似乎不在这个上面。   她的指尖忽然掐进他的手臂。她撩起眼看他,呼吸微急。   出鞘的试探该及时收住,不然就要被他察觉了。   舒清晚强迫自己回神、专心。   虽然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答案,但是收到这个答案,她似乎,有些失望。   而理智又清醒,也不愧是他容隐。-   翌日,闹钟准时响起。   因为昨晚睡得实在太晚,这个时间显得分外的早。   迷糊睡醒,周围有点空荡荡的感觉。   舒清晚坐起来,被子顺着动作柔软地滑落下去。可能是折腾得过了,动作间能感觉到有些微的不适感。   直到浴室那边传来动静,她才慢慢醒过神来——哦,昨天他回来了。   赖床发呆,舒清晚想起了昨晚听到的事情。   不由在心里将那个名字又念了一遍。   谈微。   他没有跟她说过,也没有要说起的意思。只是进了他的好友圈,她或多或少地听说过这个名字,也无意间听说过他们之间的事。   听说他们认识得很早。那时候,容隐应该正处于自己与他相识时的那个年纪。十八九岁,当时他那么年轻,多美好啊。   听说,谈微是他的白月光。不知道他们当年具体的感情纠纷,也不知道他们后来怎么没在一起了。只知道谈微出了国,这些年一直待在国外。   想起昨晚听到的,她的睫毛颤了颤。   谈微回国了。   有点突然。   不过她们并不认识,他也没有和自己提起过,看起来与自己无关。   容隐洗完澡出来。   与她形成对比的是他的神清气爽。   一样的熬夜,一样的早起,他却没有半点倦意,多不公平。   他擦着头发,动作懒散,微敞的领口处还有几个新鲜的抓痕。   一看就能知道昨晚有多不太平。   舒清晚的目光从上面扫过,又默默移走,没再赖下去,爬起了床。   那个位置刚刚好,卡到了领口的最上方。要是再往上一点,都不知道怎么放他出去见人。   她动作飞快地收拾好,用早餐时,容隐刚好打完一通电话走出来。白色衬衣整齐得没有一道折痕,他单手扣上最上面一颗纽扣,撩起眼对上她的视线,正好将领带塞进她的手中。指尖轻动,在暗示她。   阿姨甚至做完早餐就已经离开,都没有多留,就是怕干涉了他们的世界。   舒清晚莞尔,放下牛奶站起来,轻踮起脚尖,动作很熟稔。   明显经常干这事儿。   系领带这种事,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密。   指尖翩然,她很快系好。   容隐淡淡敛眸,目的却不止于此,握紧她的腰,抵上她的唇。   男人不动如山地在走下神坛。有时候连舒清晚都要佩服他,怎么能用一副坐怀不乱的模样去做最乱的事?   他浅磨着。   但时间真来不及了。她推了他一下,催他结束。   今天她还有场硬仗要打。   哦……她瞥瞥他。这场硬仗胜利与否的关键决策者现在正在亲她。   他皱眉,明显不乐意。下颌线微紧,含着她的唇,还在深入。   这点最多也就解了点表面的渴。   “都准备好了?”   他的嗓音有些低沉,叫她想起昨晚染了欲的音色。   耳朵微红,她点点头,“嗯。”   连声音都被亲得发软。   容隐也就没多担心。   几年前每一步都需要他带,现在也是可以独当一面的了。   假以时日,她还会更加出彩。   她想往前走,他给她拨出一条路,她当真就走得极好。   这是被他浇灌得正在盛开的花。   吃完早餐后就要分开了,舒清晚不跟他一起,她自己开车。   最大程度上地避免了被公司的人发现他们还有另一层关系。   办公室恋情是不好,主要是不方便,但他们情况特殊。她一路都是跟着他的,早已习惯他的那一套风格,而他现在也不可能让别人来接手教她。   而且他是教她行事,教她成长,所以工作上谈不上什么偏待,他并不在意她在这上边的输赢,他要收获的是更多。   但不方便也是真的。公司里没有人知道她的对象是谁,也不会知道。   她的车也是他挑的。小几十万的白色小车,适合她开,也不会引来过多关注。   总之,跟他在一起,舒清晚一直都是处于一个很舒服的状态。   他强大到完全能够向下将她包容。   而一开始好像就是这点在吸引着她,勾着她。   当时是她先喜欢上的他,也是她没藏好心意,在他面前泄露出来。   后来便水到渠成地在一起,没有太刻意。   不过,喜欢上他似乎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他比她年长成熟,懂得多,历得多,从那个雨幕里她仰望他的第一眼给她的就是这种感觉。加上身世不凡,年纪轻轻就已经身居高位,处于一个她完全接触不到的圈子里——在这种情况下,会被他吸引似乎是必然的宿命。   不是看中那些外在之物,可偏偏那个遥不可及的世界在增添极致的魅力。   勾着她,让她无法阻挡的朝他而去。   但他们的差距有如天堑,在一起的时候连她都觉得不可思议。好像误打误撞的,一不小心就一路畅通抵达终点,像梦一样顺利。   舒清晚先出门,容隐随后。   路上,舒母发来几条信息。她滑动看了一下,是几个房源信息。   现在工作都还没落定,但舒父舒母已经开始给他看房,效率可谓极高。   但她来北城这么多年,从入学到毕业,再到工作升职,他们却没操心过她的问题。   之前感觉不明显,直到现在她弟毕业进入社会,那股感受才清晰起来。   一扫而过,没有时间多看,舒清晚继续开车。   ……   早上,舒清晚跟总裁办的莉娜先去了趟合作公司。   之前州越和林氏的合作不多,来往也浅。但近来接连有两个合作的大型项目,往来也逐渐频繁。   在等待林氏对接人员时,电梯门打开,有一行人出来。为首的那位女性,很是惹眼。   舒清晚下意识望过去。   跟在容隐身边时间不短,她认识的人算多。但是这位她倒是没见过。   对方妆容不重,但是恰到好处。神情淡淡,五官是柔和的,说不出的优雅和气质。但又是自带的气场,飒爽又利落。   看这架势,对方地位应该不低。   看出她的疑惑,莉娜小声和她介绍:“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林家唯一一位千金,掌上明珠,林馥一。”   这样的身份,没有女孩会不羡慕。莉娜也忍不住多了解了点儿,说起来时,一阵欣羡。   舒清晚听着,很快就对上了号。   有所耳闻。   “她进林氏也没多久,一年多吧,掌权得很快。现在也是林氏的‘林总’。”   舒清晚微怔。   林总。   乍一听见时,冲击有些大。   没有想到这样厉害。   她们看起来年龄相仿,林馥一的年龄也不大,没想到已经身居林氏要职。   而且,她在林家的地位也可以窥见,应该不低。   从她的名字也能看出来——馥郁,唯一,多么重的分量。   莉娜语气里流露的羡慕可想而知。   舒清晚下意识又看了一眼。   大抵是出于对一位优秀女性的关注。   她不自觉想起家里的情况,这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家庭情况摆在眼前,她默了一瞬。   突然羡慕这种生活在爱意中的女孩子。   林馥一很快走进去,看不见身影。   和她们对接的工作人员也来了,舒清晚忙起了工作。   一个多小时后,在要离开林氏时,她们正好迎面碰见一位年龄稍长些的女士进了林氏。   打过一个照面,舒清晚也没太在意。   听着他们打招呼,才知道是林太——也就是林馥一的妈妈。   这倒是看不出来,因为对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很多。   她们一边往外走,莉娜一边偏头跟她八卦。   “这位林小姐真的很会投胎,家里好几个孩子,就她一个女孩,又是最小的孩子,可受宠了。”   舒清晚淡淡垂眼,点了下头。   可想而知。   “听说她身体不太好。但是没事,林家有钱,精细地给养着。再不好的身体,这样用钱砸下去,也是能护住的。前两年身体好点了,她就进了林氏开始接掌工作。父兄在前面护航,她这一路可以说是平平坦坦。”   莉娜感慨着。有些时候真的是羡慕不来,人和人的人生差别就是这么大。   但到底也是别人的事情,说说也就过去了。   她们回了州越。   林太刚从纽约回来,飞机落地后直接过来。   听说林馥一在开会后,她颔首,只是将点心放下,把手里的一小束花交给秘书:“拿花瓶插起来,放她办公桌上。”   她路上经过花店,就带了一束女儿平时喜欢的花。   林馥一先天身体比较弱,又是在两个儿子之后被他们好不容易盼来的女儿,林太除工   作之外的大半心思都用在了她的身上,对她的喜好了如指掌,平日里更是一直记挂在心上。   秘书笑应,待会林馥一看到一定很开心。   ……   项目部的会在下午,A组和B组齐聚。   容隐还没有到,这种时候的情况最真实,隐隐冒着火药味。   A组负责人严序一向不喜欢舒清晚,原因很简单,她当初资历还那么浅,却愣是能让州越单独辟出一个B组来和他们A组平分秋色。   A组在州越资历深,没人甘心B组的出现。   一晃眼也共事了两年,但是他的态度就没有改善过。   等容隐一到,汇报便开始。   A组的主题名是“向阳”,B组的主题名是“择暮”。   该说不说,就连主题名都有点针尖对麦芒的意思。   但不是舒清晚故意的,她也没注意这个巧合。   自己组的人在汇报时,舒清晚专注听着。目光不经意间与台上之人碰上,她微顿。   他衣冠楚楚,衬衣不是早上出门时穿的那件白色,已经换成了深蓝色,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更的衣。   昨晚还亲密到没有距离的人,现在坐在台上一派正经地听她汇报。   这种感觉很奇特。   她垂眼收回目光。   这个会一开就开了一整个下午,一直到下班时间过去都还没有结束。双方针尖对麦芒,针对得逐渐激烈。   哪组都没有表露出弱势。   强杠强。   围观的人后背都出了汗。   严序直视向舒清晚。   她的眉眼清丽,正在认真,亦是没有半分退意。   容隐屈指敲了敲桌面,示意暂停。   二次会议时间再定,修改意见先下发。   点完第一个方案后,两组的人情绪都在慢慢平复,开始冷静下来。   刚才一对起来,一个个的情绪都要爆发。   怪不得州越人人众所周知,AB两组势同水火。   点完B组方案后,容隐轻顿了下,撩起眼看向舒清晚:“舒组长,明白了吗?”   在这个项目提上来时,舒清晚刚升职B组组长。   但是从他口中听到这个称呼,为什么怎么听怎么别扭?   他的眸光沉静地扫来。   舒清晚面不改色:“明白了,容总。”   容隐颔首,示意散会,他起身离开。   A组那边投来的目光还带着枪药味。   舒清晚淡淡无视。   只是从某人挺括的背影上扫过一眼。 第4章   会议结果未定,也就意味着接下来的战斗更加激烈。   忙了一会儿,舒清晚收到鹿苑的微信,给她推了一个店。   【宝贝,这家!我刚收到的安利,据说他家旗袍特别有名,是非常老的字号了,就是藏得深,很难找,不是本地人都很难知道】   【要不要去试试?】   舒清晚的私服里有一角都是旗袍。   听起来好像没什么,但她私服不少,那一角旗袍并不简单。   很多都是为她量身定制。没见过的人不知道,但鹿苑见过,她简直太清楚舒清晚穿起来有多绝。   她从来没见过能把旗袍穿得这么好看的人,每一次都在给她狠狠灌注一把旗袍的魅力。   即便人就在她眼前,她手都摸上去了,她还在怀疑这个腰是不是真实存在的腰。   哦,她还怀疑过舒清晚说自己有男朋友是不是因为担心自己真的会爱上她   毕竟她又没见过人。   舒清晚浏览了下她发来的信息,有些心动。她确实有挺久没做过新的旗袍了。   主要是没有遇到喜欢的,也就没有诞生想法,加上最近都在忙这个项目,忙得没时间想。   她的上一条新旗袍是在某个纪念日的时候他送的一条白色丝绸旗袍。   那个纪念日的晚上过得不错。   她回说:【我待会去看看。】   鹿苑:【好呀好呀。如果做了的话一定穿给我看!】   想了想,她又跳出来补充:【这是我找到的,不能让你男朋友占了便宜!给我看,不给他看!】   说是这么说,可惜鹿苑又心知肚明她的旗袍一出来肯定会便宜了那个男人,不由牙痒痒。   大概每个女人都看不过去自己闺蜜的对象。   舒清晚在想他确实也有段时间没见过她穿了,她前几次穿时他都在出差。   她心中一动,心不在焉地答应下来。   修改完一阵,她拿起水杯去茶水室接水。沉浸在方案里久了,思绪还有些混沌。   但没想到,一进茶水间就碰到了严序。   他们双方都很明显地一顿。   舒清晚微愣,朝他轻一颔首,便自顾自地去泡自己的茶。   严序煮了咖啡。   他余光扫到她那边,有轻微停留。   她喝的毛尖,而且品质应该不错。   他周围喜欢喝茶的人倒是不多,会品茶的更少。   沸水滚烫,茶香很快溢出。   他继续忙着手上的事情,没有看她那边,只是淡淡道:“舒组长挺刻苦,看来对这个项目也是势在必得。”   有点不善。   他对她的意见还真是一如既往。   A组的实力确实很强,严序这次也是真的用了心。“向阳”整个方案放出时她就看出他们使了很大的力,里面提到的几个大点都很有分量。   如果不是这次“择暮”也拥有一定抵抗的价值,今天会上胜负就已经分晓。   两个方案摆出来,容隐没有立即作出决定也是意料之中。   这个项目他想要,她也想拿下。   她还没有接过这么空白、从头到尾都能由她来发挥的项目,它能施展的空间非常大。她也已经想好了到时候要如何去挥笔。   有竞争,当然会有波澜。   舒清晚微偏了下头,思忖两秒,并没有退避:“严组长也是。”   不然他们怎么会在这个点、在茶水室相遇?   “这个项目铺开以后,需要统筹安排的框架内容都会很大。”严序继续道。   她不见得能接得住,也不见得能做得好。   对方声音淡淡,听起来只是普通的在陈述。   ——如果他们不是竞争对手的话。   舒清晚依旧冷静,“我有信心。”   她根本不接他的“提醒”。   咖啡泡好了。   严序静静看了她一眼,没再多说,转身离开。   靠在吧台前饮了几口茶放空了下,舒清晚才回到位置上。   这不是能一口气忙完的事情,她也不着急,收拾东西先下了班,准备去那家旗袍店。   她给容隐发了信息说自己会晚点回去,顺便问道:【你在干嘛呀?到家了吗?】   这人不跟他同行,也不和他一起回家。   容隐解着袖口,回复。   【在留守。】   舒清晚笑起来。   容大少爷,听起来好委屈。   她发了几条语音哄了下人,但没跟他说是要去做旗袍   。   那家旗袍店确实藏得有点深,门头也不显眼,顺着鹿苑给的地址走进去好久才找到。   仰头看了一眼门口的大槐树,舒清晚走进去。   店里老板是位老先生,正在接待客人,她没有多关注,先自己看了看一些旗袍成品和样品。   他家的手艺确实不错,简单看了看她就已经生出喜爱。   她对旗袍的钟爱摆在那里。没看的时候还没想,现在一进这儿看到这些就被勾了起来。   她大概有了想要的式样,只是没想好颜色。   “这位小姐。”可能是忙完了,老师傅走过来,“是要做旗袍吗?”   指尖拿着的一条旗袍裙摆滑落,舒清晚不经意间看过来,“是,想做一件。”   她忽然对上店里那位客人的视线,不由微愣。   早上刚见过,舒清晚自然记得这是林太。   林太在等着店里的小工将旗袍送过来,闲闲地围观着。对上这个女孩的视线,她也没躲开,和善地轻点下头。   对方长得很漂亮,眉眼间蕴着光。身上那件丝绸的白衬衫,泛着月光白的光泽,给人一种静谧、灵动的感觉,很适合她。   可能人对漂亮的事物就是会生出几分格外的偏待,林太也不例外。   舒清晚倒是没想到会被打招呼。不过林太应该是不认识她的,她便只是轻轻弯唇,以作回应。   他们这种阶级地位的人,若是突然被热情攀谈,反而是冒犯,会引来提防与反感。所以不认识的话,还是保持合适的距离比较好。   她跟老师傅聊了会儿想要的旗袍样式。   简单几句话下来,就能听出来她挺有经验,不是小白。   老师傅的目光中逐渐流露出赞赏,适时收住了些多余的科普,笑着颔首记下她的一些要求。   小店就这么大,林太也在听。   倒是挺少见到年轻的小姑娘对旗袍这么有研究。   她生在江南,又在北城生活多年,对旗袍颇为喜爱。不过她周围的小辈倒是不太感兴趣,不懂欣赏这份美感。   在颜色方面,舒清晚卡了壳。她作着迟疑。   老师傅拿了几种给她推荐,只是看下来都不太合心意。   林太旁观着,突然出声提议:“要不要   试下这个粉?”   她轻车熟路地去找出一截布料指给舒清晚看。那个是很淡很高级的一个粉色,像在白色上面晕染开一点蔷薇粉。   用这个颜色来配上舒清晚想要的布料和刺绣,效果都会不错。   林太只是想象了下都觉得喜欢,热情地继续推荐道:“到时候可以用银线去绣,效果会很棒。”   林太明显也是行家。   舒清晚被吸引了注意。这是平时并不常见的颜色,很淡很雅,看到的第一眼她就被惊艳了下。   她并没有刻意推辞,欣然收下建议,选用了这个颜色。   敲定完定制细节后,她询问大概需要多久能拿到成品。   老师傅翻看了下订单,推了下老花镜:“要三个多月后咯。”   时间比她想象的要长。看来店虽然藏得深,但是并不缺闻得到酒香的人。她思索了下:“能加急吗?”   老师傅笑眯眯道:“不太行昂。我不懂你们年轻人的那些东西,在我这都是一单一单做。”   舒清晚颔首,表示明白。   只是想象了下成品后会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尽快拿到。不过不能加急也没事。   这家老店可选的布料很多,刺绣花纹、种类都多,价格也不低。她准备付定金时,目光在容隐给的那张卡上停留了下。   她有自己的工资,平时没怎么动过这张卡。他也不强求,只是送着他的东西,而那些东西没有一样是便宜的。   舒清晚心中一动,指尖下落,取出了那张卡,用它付了钱。   旗袍忽然想让他来送。   林太在旁边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小工将她上次定制的几条旗袍取来了,一一拿出来给她检查。   她给自己做了两条,给女儿也做了一条。不过林馥一平时不太常穿。   林太拿着给女儿准备的那条,突然有个念头,转头朝舒清晚说:“姑娘,他们家单子多,要等很久。漂亮的衣服是会让人很着急,要不要试试这条?”   水蓝色的旗袍,颜色很特别,布料也是,在光下能看见流光闪烁。   她肤色白,穿起来都不知能有多漂亮。   林太越看越觉得它会更适合舒清晚。   这家旗袍价格不低,一条都是四五位数   ,不过她不在意这些。这么想送给一个刚认识的女孩,这是缘分。   她的提议突然得舒清晚都意外,却根本推辞不过,在她的强烈要求下去试了一下。   舒清晚是天生衣架子。旗袍最能显身材,她穿旗袍是最绝。   这点鹿苑最清楚了。   她穿着一出来,林太眼前一亮,当即一合掌,“我就知道会很适合你。你看,多漂亮!”   花儿一样的年纪,就该像花儿一样打扮打扮。等年华逝去,连打扮都没心思了。   她现在就很怀念她年轻的时候。   林太欣赏着欣赏着,甚至觉得她们长得还有点像。   缘分不浅,她打定主意将这件旗袍送给舒清晚。   因为是按照林馥一的尺寸做的,有些尺寸不太合适,但是问题不大,老师傅也在旁边帮腔说修改一下很快。   舒清晚推辞不过,便收下了这份礼物。   礼物贵重,不能随便收,她借着机会和林太加了下联系方式。   回头她想办法回礼。   她也没想到只是来做一件旗袍,就意外和林太有了交集。   等师傅修改时,舒清晚在店里逛了逛。   目光忽然落到一套挂起来的重工秀禾服上面。   大红色秀禾,金线密织的凤凰花纹。实物展示在眼前时,在视觉上的震撼很强烈。   她的脚步在它面前停留。   那是凤冠霞帔的震撼,属于中国人的顶级浪漫,果然并非虚名。   不过,这是结婚的时候穿的。如果想要穿它,还要很久。   …   改完尺寸,舒清晚直接穿回家。   她开门时,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的人顺着动静看过来。   那双眸中浸着深色,像是沼泽,会叫人莫名想往里陷入。   电话里,容母说完一件事,容隐“嗯”了声。   通话已经进行了四十几分钟。   倒也不为什么别的事,谈的全是公事。   他回容家也是一样,反正绕不开工作。   相比起来,这里倒像是能叫他真正放松的一个地。不必去想那些复杂公务。   跟她在一起也是一样。   指尖的烟燃尽。   容母:“容家这次和   谈家的合作你可以关注一下。”   他应着:“我知道。”   容母:“嗯。”她停顿了下,问:“以前你和谈微不是挺熟?”   容隐的声线依旧淡:“一般。”   容母微愣。那就没话要说了。   他望向远方霓虹,凤眼有些许眯起。   这通电话打完,他敛了眸,忽然望向刚刚回来的人。   她今天穿的那身不知道去哪里了,凭空变出了一件旗袍,腰细得他一手就能掐断一样。   他的喉结微动。   颗颗盘扣如流水般排队往下。   婀娜多姿,玲珑有致。   她其实有误会一件事。   他第一次见她时,她正穿着的也是旗袍。只是当时她并不知道有这一道眸光。   容隐眉梢轻抬,嗓音略低,唤她:“过来。”   站在那做什么?   舒清晚刚将包搁下。   她明明看见了他眼底涌动的暗色。   她没有动,而是问他:“叫我什么?”   “晚晚。”男人眸光意味不明,他重复,“过来。”   舒清晚点点头,认真思考了一霎,忽然点出来:   “你今天可不是这么叫我的。”   女人藏匿着的坏开始破出一道口,泄露出来。可是眉眼间细碎的光,偏偏让人移不开眼。   容隐抬手解掉了衬衫的第一粒扣子,狭长的眼眸看着她。下颌骨冷硬,单从神色并看不出他有什么情动。   他嗓音倦懒,漫不经意:“哦?”   她的裙摆盈盈,提醒他:“不是叫我‘舒组长’吗?”   舒清晚饶有兴致,明显是专门在这儿等着他。   这人一会公事公办地叫她舒组长,一转眼就又是“晚晚”。他倒是转换自如?   一想到白天时,他们竟然就那样当着一众同事的面一来一回地交了一回手,隐秘感就在不停跳动。   不过,在公司里走得越高,跟他的接触就会随之增多。他们现在的交集比以前多了不少,也是意味着她距离他越来越近。   说明她没有偏航。   她还想走得再高一点。   他教着她,带着她,她也想一步步地走到与他并肩。但是现在还早,她尚且稚嫩。   容隐似乎被提醒到了,低眸思索须臾,颔了下首,从善如流道:   “那,舒组长,过来?”   舒清晚眉心一跳。   她明明是要调侃他,但为什么在这道音色中,莫名变成了cosplay? 第5章   外面的夜色混杂着璀璨霓虹从落地窗外洒进,那是独属于这座城市的繁华与风情。   舒清晚和鹿苑合租的地方地段肯定不及这边,所处的繁华也不及这边闪耀。   这座城市,层次分明。   站在落地窗前,男人姿态散漫,衬衣松垮,领口微敞,不经意间流泻出矜贵与闲适。   她想调侃他,可这个人的眉宇间落拓不羁,尽是气定神闲。   风流倜傥,翩然矜贵。   不动声色地在撩着人。   其实难怪她当初会喜欢上他。   这样的外在条件,堆砌上那样的资本,拥有能让人飞蛾扑火的底气。   直到现在,灯光半明半昧,他望过来时,眼里掺着笑,有几分温柔意,她的心跳依旧怦然。   根本抵挡不住。   他走过来,掌心贴上她的腰线,按住她的腰,低头吻住,喉结在滚动。   这个夜色,这个时间,很适合成为一个美好的夜晚。   周遭万籁俱寂,天时地利人和。   手紧掐住腰,他动作加重,吻住她的耳朵,咬着。   一颗一颗地解开旗袍上的盘扣。   呼吸蓬蓬地烧起来。   她被他带着往上仰颈,指甲抓到了他的衬衣。   天鹅颈纤细雪白,逐渐泛了红。耳朵也是,红到了耳根。   舒清晚的裙摆上有刺绣的花,绣工精细,摸起来很细腻,但还是摸得到纹理,细微的粗粝感。   和他的指腹摩过最娇嫩的皮肤时,感觉相同。   蔷薇花蕊被用力碾,碎出了汁。   舒清晚忽然意识到今晚安静得有些过分,她偏头贴在他耳边,声音很软,问说:“……怎么不叫我?”   昨晚夜半时分,某人一声声缱绻的私语“晚晚”,染着情欲,能让人心尖都被撩到发痒。   ——今晚却是出奇的安静。   一回想,一声都还没叫过。   舒清晚去看他。   几分钟前他刚喊了“舒组长”。   容隐吻着她,低眸瞥她一眼。他勾了下唇,嗓音很懒:“不好意思,我这人公私分明。”   舒清晚一愣。   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刚才才喊了她“舒组长”。   好一个公私分明。   她笑得弯起了眼,亲了亲他:“容总还挺有原则。”   他淡哼着。   …   最后一次有点久。   舒清晚睡得很快。   搂着她刚躺了会儿,忽然听见放在外面的手机的响动。容隐本来准备一起入睡,眉心轻折,还是起身。   赤裸的背部上可见肌肉劲实。   后背上有几道还泛红的抓痕,明显都是刚抓的。   他扯过一件干净的睡衣,一边穿上一边往外走。   点亮手机,扫了眼,没想到却会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男人狭长的眼眸微眯。   谈微发的信息。   这个时候,确实很晚了。   他的侧脸隐在微末的光芒中,侧颌骨冷硬。   可能是太久没看见这名字的出现,他动作停了一瞬。   不过,最近倒是没少听见。   没想到听着听着,人也出现了。   正巧虞杳杳戳他。容隐垂眸看着屏幕,按着手机,点进微信。   虞杳杳在家纠结了两天,犹豫再三才在这时候犹豫完给他发的信息。   见他回复,一鼓作气地询问:【晚晚知道谈微吗?】   容隐指尖微顿。   他拿出根烟,咬住,【没跟她说过。】   过去的事情,也没专门去提起过。   虞杳杳也猜到了。   只是,想到最近圈里传的那些风声,她还是没有忍住来确认:【二哥,大家都在传,现在容家如果要谈婚事,在北城里选的话应该会是谈林两家。林家那么宝贝林馥一,不会考虑联姻的事情,那就只剩下谈家。】   点到即止,说到这里,容隐该明白她的意思。   情况推动着推动着,如果到了他要和谈微结婚的时候呢?   那他和舒清晚怎么办?   虞杳杳不愿意去想那一幕。她是真的喜欢舒清晚,也想着他们能长久的。   结婚。   容隐的眼眸暗下。   他还在跟舒清晚说“还早”,没想到转眼间这个问题就摆在了眼前。   他只答说:【以后的事。】   【可是二哥,】虞杳杳吞吐,【她想跟你有未来。】   男人动作停住。   直抵心脏的触动。   对于他们这样的人家,未来是个挺遥远的词儿。   容隐回到床上,抱过她。   刚才他带她去洗了澡,换上了一条柔软的缎面睡裙,她身上很香。   她睡得很沉,对他习惯性的熟稔和依赖。   男人垂着眸,眸色深深。   耳边依稀是虞杳杳刚才那句话。   她想跟你有未来。   她的手机屏幕接连亮了好几下,像是有什么急事一样地在闪,唤回了容隐的注意力。   他抬手取过来,看了一眼。   是她母亲发的信息,都是房源分享。   往上滑了下,大概就清楚了情况。这应该是今天新看的房。   每天看完房,就将一天下来心仪的几个发给她。   上次的信息是今早发的,她还没回。   现在这个时代,没有这么久都没看见的信息。应该是后来忙起来忘了回,但一开始看见时没回就说明了是不想回。   容隐按灭手机,倒扣在桌上,眉宇冷峻。   …   次日是周末。   她还在睡,今天刻意没定闹钟,想多补会儿觉,容隐走到窗前去打电话。   身后传来动静,他握着手机,回身看去。   ——她没醒,只是翻了个身,扑满了他的那个位置。   他静静看着,眸色微动,启唇继续:“……把我名下的那套房过到她名下。”   杭助理愣了下,用了三秒钟确定不是自己没睡醒。   不是,现在都流行一大清早就送房吗?!   容隐名下的房子,还是北城的,价值注定高昂。以他的工资……算了,以什么以。   不过他的职业素养很高,迅速反应过来,和容隐确认着各项信息。 %51%69%53%68%75%39%39.%63%6f%6d   容隐淡声应着。上亿的礼物,他眼都不眨。   虽然不知道这么突然的原因,但杭助理很快完成工作,着手去办理。   他打完电话,可能是怀里抱了个空,舒清晚也迷迷糊糊醒过来。   容隐走过去,将人捞进怀里,吻向她的耳畔,动作很慢。   她被吻醒。   随口问说:“谁的电话?”   “杭助。”   “有事吗?”   “我让他给你过套房。”   “?”   舒清晚瞬间清醒过来,睁开眼看他,懵懵的,“什么?”   她刚睡醒的这个样子有点萌。他对上她眼眸,静静落吻在她唇角,“别不高兴,给你更好的。”   她还没反应过来。   他才解释说昨晚看见的信息,嗓音随意,带着几分傲然,“他们不是在给你弟看房?他有,你也有。”   舒清晚眨了下眼,这回彻底愣住。是厘清楚都发生了什么,但更加愕然。   她看着他,有一瞬间根本说不出来话,完全哑然。   她是不高兴父母区别的对待,可她还什么都没有说。   他自己读出了她的不高兴,对他们不以为意,直接拨给了她一套。   他们给她弟买房子,那他就给她。   她不用因为他们不高兴,因为他会给她更好的。   一套小城的房子,和一套北城的房子,孰轻孰重,一眼分明。   心口满胀,酸涩得在搅。   心跳也在那一刻急剧陷落。   倒不是因为有多喜欢一套房,只是太喜欢他。   在眼红别人得到的偏待时,自己竟然也会拥有。   也可能是因为,连父母都不曾注意到的情绪,被他挖掘。   她还可以很幼稚地想,她的比她弟的还要好很多很多。   他让她赢了。   ——不过,跟在他身边,他就再没让她输过什么。   从十八岁来北城上大学后,她父母就没怎么管她。但她不是不需要了。而在认识他后,就由他将这件事接过了手。   一开始可能只是看那个被雨淋透的人可怜,随手收留。后来收留着收留着,慢慢地负责惯了。再后来,在一起后,他要上手操心的就更多了。   而她一路直接被他带飞,成长飞快。如果单靠她自己,可能不知道要跌跌撞撞地碰多少壁,前进道路会多曲折多少。   他是容隐,容这个字,就足够化解掉她这条路上的诸多障碍。   都说北城随便扔一块砖都能砸中一个人物。   可问题是,真要攀上很难。   而她却顺利得不可思议。   舒清晚的嘴角动了动   。   忽然就不在意家里那些事了。   她投进他怀里,抱住他劲瘦的腰,弯了下眼:“不用让杭助理麻烦了,不用过,我没有不高兴了。”   这个礼物实在贵,不能随便收。她不想要他的房。   他并未改变主意,“就放在那,不影响。”   只是改个名字,没有什么麻烦。   不想让她继续拒绝,容隐转走话题,抚着她缎面般的长发,亲着她发间,含混道:“既然这么高兴,那今天别去公司了?”   今天是周六,但她也只是多睡了会,待会就要去公司加班。   ——现在满心满眼都是那个项目。   她昨天就跟他说过了,他有些不满,这会儿试图留人。   舒清晚轻眨下眼,利落转身,往另一边爬起床。   “那不行。”她抽身就去洗漱,只留给他一个背影,“我得去公司了。”   上一秒还抱着他感动的人,下一秒丝毫不留情面。   容隐直接气笑。   真行。   怀里空了,他靠在床头,看着她往衣帽间走。   她那对父母没有什么用,从他认识她到现在,他们都没什么存在感。   他一路管过来她的所有事情,学业、工作、恋爱、婚……   男人倏然一顿。   不知想到了什么,薄唇逐渐抿起。   侧颜如刀削般冷硬。-   AB两组努力了整个周末,谁也不让。   明明是休息日,却硬生生给卷成了工作日。   拼着一口气,全为了这个项目是叫“向阳”还是叫“择暮”。   周一一早,舒清晚去顶楼交个文件。   经过总裁办的时候,突然被莉娜拉过去。   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莉娜往外面抬了抬下巴,朝她示意容总办公室门口的人影。   勾唇轻笑道:“容总的追求者,罗家的千金……瞧,都追到这了。”   舒清晚轻挑眉梢,顺着看过去,跟莉娜一样,也染了兴趣。   容总的桃花。   “自从连续在酒会上遇到了三次,前几天又和容总看上了同一个投资项目后,这位罗小姐的芳心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莉娜抱着手,轻声道:“   容总在开一个线上的会。得在他开完会出来前将人哄走。”   她们正在想怎么做呢。   虽然暗中流传的小道消息都说容总不是单身,但是以容总的条件,时不时的还是会冒出朵桃花,而他也是出了名的不喜桃花纠缠,这些事情他们这些做秘书的就得干净利落地处理好。   别说别人了,就连公司里喜欢他的女生都不少,哪怕只是单纯的颜控。   舒清晚遥遥看着这位罗小姐。   她身材很好,穿着的裙子又很显身材,完全显露出了长处,妆容精致明媚,很是惹眼。   她并不是盲目追求的,也是有一定的成功把握。从神情就能看出来她的自信。   是一朵漂亮的桃花。   舒清晚忽然启唇:“我试试?”   “嗯?”莉娜倒是没想到还会有人自告奋勇地接过这个烫手山芋,慢了一拍地看向她,眉梢挑起,来了兴致,似是无声在问:你确定?   是啊。   到底是正牌女友,总不能这么看着男朋友被明目张胆地惦记不是?   …   容隐开完会出来时,正好看见舒清晚送罗小姐上电梯。   他脚步微顿,抬眼看着。   杭助理跟在他旁边,看见这一幕,眉心一跳,已经替容总捏了一把汗。   而舒清晚正好回过身来。   四目相对。   她眸光流转,格外具有深意。   ——哎,不巧,她撞见了他的桃花现场哎。 第6章   莉娜她们对问题浑然不知,在旁边看得叹为观止。   也不知道舒清晚是怎么做到的,刚才明明还在这边执拗地胶着的人,竟然没几句话就愿意离开。而且还笑呵呵的,并没有生气发飙。   舒清晚眼神朝他示意,她甚至还上手解决了他的桃花。   容隐神色不变,眼眸轻扫向她,“进来。”   舒清晚并没有异议,顺从地跟进去。   她本来就是来交文件的。   项目部和其它部门有个不同,就是在涉及项目的方面可以跟他直接进行联系与沟通。   跟他接触的机会比其它部门多很多。   莉娜还没来得及问她,疑惑被卡住,只能目送她进去。   不过——   她看着看着,偏头和旁边的同事说:“罗小姐那么漂亮,但是清晚刚才站在她身边,竟然一点也不差诶。”   身上的肌肤白得像是泛着流光的缎面,头发挽起,露出白皙优越的肩颈线。   连她一个女人都移不开眼,跟罗小姐站在一起,根本不输半分。   莉娜发出声感叹。   办公室的门关上,与外界隔绝。   里面只剩下他们两人。   舒清晚走到他的办公桌前,认真汇报着文件内容。   俨然是一副一心工作的模样。   容隐扫过她的眉眼,淡淡听完后,“嗯”了声。   舒清晚交完文件,声音轻扬:“容总,那我就先出去了。”   她神情自然,说完公事就准备离开。   至于方才的事情,一字没提。   不管是在外面还是现在关了门跟他在里面,她都是公事公办的模样。   那叫一个正经。   容隐往后靠进椅背,眼眸静看着她,嗓音略低:“过来。”   他说公事时不是这种语气。   这明显也不是要跟她说公事。   可她依旧浅浅衔着笑,没有过去,而是说:“容总,我要去忙了。”   她利落转身,踩着高跟鞋离开。   容隐的目光落在那道纤细的背影上,眉梢抬起。-   项目部的二次会议定在下午。   午休时间刚过,两边组员就陆续走进会议室。   氛围谈   不上太和谐。只要是明眼人就能看得出他们的不对付。   上次开会没定下胜负,双方好像较劲较得更狠了。到了眼下,几乎是水火不容。   容隐进来时,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他轻扯了下领带,在位置上坐下。   项目部的会,州越的其它部门却也都关注了起来。   这场战争进行得是有点久了,战火还越烧越旺。现在最终结果会落到哪边,他们也好奇。   期间,容隐抬眼,目光落到过她身上。   她神色沉静,不管是哪组在汇报,都不见紧张色,也没有怎么看向他。看起来,无论结果如何,她都能很冷静地面对、接受。   他淡淡收回眸。   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小姑娘了。   再重大的时候,她都能沉着面对。不再需要他帮忙缓解紧张,也不用他来帮她接受结果。   她在成长,在变得强大。   ……   这个会一开就是七八个小时,直接从中午开到了晚上。   战线拉的很长,外面的人也不知道里面得是激烈成了什么样。   夜幕深深,会议室的门终于打开,容隐和助理,还有AB两组的人陆续走出来。   外面的人好不容易等到,却从他们的脸上看不出结果。全都绷着脸,有点严肃。   他们只能讪讪感慨,真不愧是做大事的人,现在都这么喜怒不形于色的吗?   早就下班了。   容隐先行抬步离开,人群也开始散去。   严序的下颌线微紧,神色很淡。他皱了下眉,还是没和舒清晚说什么,径直离开。   一整天下来,工作结束。   走到停车场,容隐解开衬衫的第一枚纽扣,松开领口,单手给舒清晚发了条信息。   舒清晚还在跟组员说话,点亮手机看了一眼,又按灭,神情施施然,没回。   过了会儿,下一条信息进来:【吃醋了吗?】   他没那么迟钝,提起了早上那位罗小姐的事情。   忙了一整天,也终于腾出空来解决。   舒清晚终于回复:【没吃醋,没生气。】   和组员们简单交代完事情后,她去换衣服。   收到那条信息,容隐把转着手机,须臾后,才吩咐司   机开车。   他们一起下的班。只不过,他回到柏悦苑后迟迟也没等到人。   发消息问了声,舒清晚才轻飘飘地回说今晚她要去室友那边住。   低眸看着信息,半晌,容隐唇间溢出一息。   ——嗯,没吃醋,没生气,然后转头就去了外面租的房子住。   怎么能信女人的话。   今天那事儿哪里是没在意,分明是他没清掉的账。-   定做的旗袍还要等很久,舒清晚专门带上了那件水蓝色的给鹿苑看。   鹿苑毕业后进的公司和她是一个行业,只不过规模小,那个岗位也很轻松。   而鹿苑看中的就是它清闲,主要心思也不在这个上面。   她混古风圈挺多年,是网上小有名气的古风歌博主。短视频火起来的这几年里,她也赶上了风口,粉丝并不局限在古风圈里,喜欢她歌的人很多。   她工作不忙,开直播的时间又主要是在晚上,两不耽误。   舒清晚很喜欢这件旗袍。老师傅的手艺摆在那里,不会过分凸显身材,将一切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那晚上过后,这件专门拿去清洗,刚刚送回来。   她刚换完走出来,鹿苑不经意间回头,动作顿住,眼眸中流露出惊艳。   ——她穿旗袍真的太绝了。   尤其还是这一件,流光闪烁,刺绣精绝。   她跟它相辅相成,互相成就。鹿苑只是一眼就被拿下了,尖叫着扑上去将人抱住。   “太漂亮了宝贝!”鹿苑握住她的腰,又是一声叹,“姐姐的腰不是腰,是夺命三郎的弯刀!”   她当年就提议过让舒清晚跟她一起弄自媒体,但舒清晚不习惯露脸,只好作罢。   鹿苑惋惜着。她要是愿意用心搞的话,热度一定起来得飞快。不用太多技巧,就凭借这张脸,她能在这个圈子里通杀。   摸着她的腰,鹿苑再次嫉妒她男朋友。   “对了,你跟你男朋友有什么打算吗?”鹿苑突然仰脸问她。   舒清晚顿了下。都是成年人,又到了婚嫁年纪,她知道她问的是什么。轻摇了摇头。   鹿苑眨眨眼,“没有打算?那你们准备怎么办呀?”   他们好像也在一起挺久了。   舒清晚最近也有想过这个问题。她想了想,只笑说:“再说吧,不急。”   如果不结婚的话,那是要分开吗?   ……舒清晚从来没想过。   “没事,男人嘛,可有可无。你别离开我就好了。”鹿苑不以为意,“今晚我直播,待会在旁边陪我?”   她们两个性子很合拍,住在一起没有什么矛盾,还能凑在一起玩。   “好。”她晚上也没什么事,答应得很快。   鹿苑放了首歌听,跟她窝在一起刷着手机,“对了宝贝,我刷到了一家私房甜品店,我给你发照片……看起来好好吃,明天有空我们去打卡?”   “好啊。”   她将地址记下来。   过了一会儿,时间差不多了,鹿苑去做直播前的准备。   舒清晚懒懒地放下手机。   屋里还在放着歌,一句男声落入耳中——   [一生一世很长,姑娘不可当真。]   歌声回荡。   她轻轻垂下眉眼。   一生一世很长。   姑娘不可当真。   开始直播时,鹿苑关掉了放着的歌。   舒清晚也没再玩手机,去开了瓶啤酒,仰头喝了两口后就拎在手里,斜倚在旁边的沙发上静看着。   鹿苑一开始就是古风歌博主,到现在直播唱的比较多的也是古风歌曲。听起来很有感觉,有的还很能让心静下来。   她听着听着,偶尔也听得出了神,倒是不会觉得无聊。   直播时长很久,一开始就是几个小时。舒清晚慢慢放松下来。   鹿苑和粉丝们比较随意,中途,她离开了一下。想起家里还有她妈妈寄过来的自酿酒,去拿出来给舒清晚喝。   舒清晚也去上个厕所。   无意间被镜头扫到,她毫无所觉。   直到鹿苑回来一看,才发现弹幕都快跳疯了。她怔了怔,好不容易才从跳出重影的弹幕里弄清事情原委——   应该是舒清晚从远处经过了下,只不过这群人眼睛比什么还尖,隔着好几米远都没放过。   所有弹幕都在问刚才经过的那个旗袍美人,嚷着让她别私藏,快点一起来直播。   鹿苑不动声色地拿过手机,把情况打出来,发给舒清晚。   舒清晚也是一愣,下意识抬眸看她。   鹿苑无辜地跟她对视。   家里的宝根本藏不住。   鹿苑所有的反应都在镜头前,弹幕一时间跳得更疯:【你在看谁!你在看她是吗?不能吃独食,快让我们也看看!】   舒清晚也没准备,犹豫过后,轻轻摇了摇头。   鹿苑接收到信息,轻咳一声,含混道:“没谁,哪有谁呀。唔,我们刚才说要唱什么来着?”   她装傻充愣,任凭弹幕刷屏她也装瞎看不见。只在心里默默道,这群人不愧是她粉丝,跟她一样有眼光哈!   她的粉丝:【???】   躁动的声音被鹿苑强行压下,直到后半场,才慢慢恢复到原样。   只不过,她好像能透过屏幕看见她粉丝们哀怨的目光。   舒清晚托着腮,喝着鹿苑端给她的自酿酒,脚尖轻晃,听得沉浸其中。   晚上十点多,她的微信响了下。   舒清晚懒懒地点开手机看消息,眼眸微落。因为喝了酒,眼尾染着微醺的红。   鹿苑瞥见这一幕,她正在说话的声音断了一拍。   她感觉她也有点醉意上头了。   舒清晚这个女人真的美得有点不顾人死活。那股慵懒松弛感,像是玫瑰傲慢地开放,能将人迷得五迷三道。   舒清晚弯起了唇。   ——是容隐的信息。   他发了个她这个小区的定位。   容隐:【我在楼下。】   她是真准备今晚在这边睡的,也就一晚,哪里想到他还会追过来?   舒清晚慢悠悠地问:【容总这是干什么呀?】   杭助理开的车,跟着容隐在楼下等。   他也没想到他有生之年还能看见容总眼巴巴过来接人的一幕。   他感觉他知道的好像有点太多了。   多得他心慌。   她明知故问。   容隐垂眸打字,解释今天的人:   【我跟她不熟。】   舒清晚轻哼:【哦?不熟,一不小心就偶遇了三次?】   容隐轻勾起唇。   ——果然。   他按下语音条,嗓音低低:“都听说了什么?下来,我亲自告诉你。”   他的嗓音撩着人,像是一根羽毛,挠得人心里不上不下的。   舒清晚纠结了下。   直到他下一条消息过来,她反射性地立即站起身。   ——“不下来,我上去接你?”   她咬牙。   被拿捏住了,不得不下楼。   舒清晚刻意避开,绕远了经过鹿苑那边,悄悄离开。水蓝色的裙摆如同绸缎般摇曳轻动。身量绰约,婷婷袅袅,美好得像是江南水墨画里的人物。   可是鹿苑设备开得太好,还是被人捉到了一点影子。   直播间里,还有人在叫嚣让鹿苑带人一起出镜。   鹿苑硬着头皮顶住,看眼时间,心虚地道了晚安、下播。   果然,家里藏了宝,宝物身上散发的光芒耀眼炫目,再怎么想藏也不可能藏得住。   ——哎,不对,她的人呢?她的舒清晚呢?   作者有话要说:   注:[一生一世很长,姑娘不可当真]-出自“爱情自有天意”   [姐姐的腰不是腰,是夺命三郎的弯刀]-出自“姐姐的腿不是腿” 第7章   距离那条消息发出去两分钟,舒清晚出现在楼下,高跟鞋踩在地上,在静谧的周围环境中并不隐秘。   他的车像是蛰伏在黑夜中的野兽,安静、富有耐心,盘起自己的爪子。   和他的主人如出一辙。   脚步顿了下,舒清晚走过去,拉开车门上车,裙摆轻旋。   手机还在他手中把转,他刚才还在等她的回复。   看着眼前出现得飞快的人,容隐眉梢轻挑,撩眼看她:“这么不想我上去?”   舒清晚也停顿了下。她看着他:“你不怕被他们见到吗?”   他反问:“怕什么?”   她哑了下。   明明,更不想露面的人不应该是他么?没想到他倒是不介意,闻之忌惮的人反倒变成了她。   想了想,舒清晚只垂眸说了声:“不方便解释。”   有点难解释。以后也难介绍。索性还是像以前一样不见面比较简单。   男人的眼眸微深。   挡板隔着,前后相隔,杭助理并不知道后面的情况,只知道总算是将舒小姐等下来了,他松一口气,启动了车辆。   容隐伸手将人带进怀里,握着她的手腕,随意地重复着她之前的回复:“没吃醋,没生气?”   然后就要他追到这才能接到人?   舒清晚轻哼哼着。   容隐低眸看她,“喝酒了?”   她有点软。   “喝了一点。”   不多,她也没感觉自己喝醉。   他嗯了声,摩挲着她的手腕内侧,那截很细嫩的皮肤,嗓音随意地开口:“参加了六七次酒宴,偶遇了三次。宴请宾客众多,名单相同不足为怪。”   并非参加三次遇到三次。   这点概率他觉得还算正常。   ——刚才这个人说,下来,他亲自解释给她听。   现在当真就启唇解释。   这个人太矜冷,开口解释起这种不重要也不存在的小事时,都给人一种纡尊降贵的感觉。   舒清晚望着他,轻轻眨了下眼,慵懒地开口:“还有合作。”   “单纯的工作交集。”   他言简意赅,点到这儿为止。   本就没什么的事儿,容少矜贵寡言,自然也不会在   此事上多费口舌。   舒清晚浅浅勾着唇角。   他低眸看她,嗓音低低:“还介意?”   她还没说话,其实她就没为这个生过气。   他带出来的人,哪里会那么容易就为这么浅显的花边小事所牵动。   容隐低头吻她,吮着,轻含,一下一下。   指腹在手腕上的摩挲很无意识,像是厮磨的佐料。   她的眼睛柔得像是一汪水。眼尾浅勾着,染着微红,勾得人心口发痒。   直到手腕上忽然一凉。   她才睁眼,下意识低头看去。   一条不知道怎么出现的手链就那样落在了白皙纤细的手腕之上。   钻石闪耀,连缀而成。   她微怔。   容隐掀了下唇,介绍它的出现:   “哄人回家。”   她忽然莞尔。   ——是一条钻石手链,手链上有一只小巧精致、泛着微光的蝴蝶。   就连蝶翼上都嵌满钻石。   价值不菲,璀璨卓绝。   容隐出差的时候在纽约拍下的,只是手续加上运输,刚刚才到他手中。   也正好用来哄人。   但从他嘴里说出“哄”字,有点违和。   精致到称得上是收藏级别的首饰,很难不让芳心沦陷。   舒清晚只是一眼就喜欢上了,目光停留在上面。   他真的很会送。   容隐淡淡扫过,眸光落在她的唇上。   低头寻她的唇,继续接吻。喉结滚动,逐渐用力,手上的动作也在收紧。   光影掩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骨。   她仰着头贴近他,闭上眼,微微张嘴。   车子疾速行驶在路上,会给人一种这个长夜太短的感觉。   她被抵在椅背上,交缠渐深。   他的手机却响了起来,跳出来视频邀请。   容隐不予理会,指尖落在她的盘扣上。   手机响得平白让人烦躁。   偏偏对方还坚持不懈,第二次被他按掉后,第三次继续响起。   不停响着。   男人紧拧起眉,终于抬手抓过手机。   动作间全是不耐。   扫了眼骚扰人的名字,他理   了理领口,阖了下眼,接通视频。   舒清晚坐在旁边,没入镜。她看向车窗外飞快掠过的风景,降着脸上的温度。   被他亲得眉眼含情,脖颈上泛了一片的红。   柔得不像样。   她的手腕细,那条手链搭在上面很漂亮。   容隐眉宇冷峻,淡淡落在屏幕里的人身上。   “说。”   容眠:“……”好冷漠啊!   她在心里操了一声,咬咬牙,忍住了。不过看他那边,是在车里,光线有点暗。   容眠说着自己的话,很快就雀跃地叽叽喳喳起来。   舒清晚也在听着。   她知道他妹妹。因为在国外留学,这几年很少回家。而最初的时候他应该就是因为她和他妹妹年纪差不多,才会难得生一份恻隐之心吧。   冥冥之中,也是缘分。   容眠想到什么,偏头问说:“咦,哥,你有看跟谈家的那个合作吗?”   听说,谈微回国后最近可没少露面。   她也是有意提起谈家,想看看他的意思。   容隐撩起眼看她,眸色淡淡。   容大小姐还浑然没意识到自己踩到了不该踩的地儿,天真地望着他等待答案。   听见合作,舒清晚也看向了他。   容隐没有理会容眠的意思,“小孩子别管那么多。”   容眠奇怪,这个人今天看起来怎么格外的冷淡和吓人?   可是容小姐丝毫不在意,还准备问他刚才怎么这么久才接视频。   只是,她的眸光忽然一顿。   光影明昧间,她看见了他喉结上的一个咬痕。   容眠眨了下眼,还以为是自己眼花,可是定睛确认过后——那确实是咬痕无疑。   她张了张嘴,震惊得失声。   很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这个时间点的视频电话到底是打扰到了什么——   她连眸光都震动。很想尖叫,可她不敢。想找补一下,又不知所措。   一会儿话密,一会儿安静,容隐皱眉,瞥她一眼。   舒清晚听见自己手机的声音,想看下消息,只是它早就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她四下搜寻着,但可能是路况问题,车子突然刹了下,她也往旁边跌去。   容隐抬手将人拉回。   她反应不及地跌回他旁边,也在视频镜头前一晃而过。   曼妙身姿转瞬即逝,在这个夜里暧昧得不行。   容眠张大了嘴,直直地盯着视频。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容隐对她的耐心告罄,看都没看她一眼,淡淡道:“挂了。”   声音卡在喉口。   没有人知道容眠有多想尖叫。   ……就是终于懂了,他的那股不耐烦从何而来。   她默默闭上了嘴。   前面好像堵起了车,路况很差,舒清晚不着急再去拿手机,随口问说:“什么合作?”   容隐顿了下,嗓音略低:“容氏那边的,暂时和州越无关。”   舒清晚看了他一眼,“哦。”   她想问的不是合作,是她刚才听到的对话中的字眼:谈家。   他揽过她的腰。   刚才那个酒的后劲有点大。刚开始喝不觉得有什么,但是现在开始有点醉意上头。   她顺从地被他抱进怀里,咬了下他的脖颈。   容隐瞥她,没阻止。   可能真有些醉了,脑袋发晕,她的思绪也乱飘。   罗小姐不重要。可是别人呢?   她在意的不是罗小姐。   她在想谈微。   那个会被他喜欢上的人是什么样的。   应该很优秀,和他一样,耀眼卓然。   听到容谈两家的合作。   她在想,他们的距离应该比较近。   一开始她确实想过结婚的事情。可是转眼一看,发现她和他之间距离太远。   远到都不太可能。   醉意朦胧,舒清晚静静垂下眼。   一生一世很长。   手机又响了下,舒清晚终于找到它的踪影,从他怀里离开,伸手将它从地上的角落里取回来。   ——是鹿苑发的微信。   刚才的几条也是。   都是语音,她没有防备地点开。   “老婆!你怎么突然走了!”   “啊啊啊宝贝,今晚不陪我睡吗?我难过!我伤心!”   容隐撩眼看她。   舒清晚指尖一顿,努力平静地顶住这道视线,打着字   回复。   刚才鹿苑在直播,看见他说要上来她赶忙就下了楼,还没来得及和鹿苑说一声。   语音条自动往下放。   “我把相亲对象的照片发你看。”   鹿苑扒拉了下,把老妈发给自己的照片转发过来,想跟舒清晚讨论这几个相亲对象。   “对了,明天我们什么时候去那家甜品店?他家甜品精致到你绝对难以想象。”   舒清晚还在敲着字,手机却直接被他抬手抽走。   他看着她,嗓音微沉:“什么相亲对象?”   他的眸光很黯,看上去不太安全。   舒清晚头晕晕的,像是踩在云朵上,感觉自己微醺地在跟他说话。“哦,我室友的相亲对象,阿姨最近在催婚。”   容隐皱起眉,闻言,方才嗯了声。   危险解决。   他握着她的腰,不经意间又问:“那你家里催吗?”   舒清晚睁眼看着他,两秒后,语气轻松地掀过这一页:“应该不会。我还小。”   结婚——   还早。   酒的后劲越冲越猛,她投进他怀里,闭上眼睡觉。   容隐眼眸很深。   下颌微紧。-   知道项目部两组为了准备二次会议,周末没怎么休息,现在结果落定,容隐先给他们放了一天的假。   项目等休息完再开始。   舒清晚正好跟鹿苑去打卡那家甜品店。   听说甜品都精致得像艺术品。不过价格也很高,所以店里不会特别热闹。   舒母给她发消息的时候她快到了,随手点开语音。   说完日常的琐事后,感慨一声,到时候挑好房子、各项手续下来,应该能赶在他二十五岁之前。   “算是给他二十五岁的生日礼物了。”舒母的声音很欣慰。她和丈夫辛苦多年,可能想要的就是这一幕。   因为最近忙着给她弟安排工作和挑选房子,舒母跟她发的信息多了很多。两座城市,相隔千里,联系难得密集。   舒清晚刚好走进店里,关掉了手机。   鹿苑从另一边过来,也快到了。   她先进去看一眼。   今天是休息日,她穿的是他上次送的一件白色丝绸旗袍。上面的刺绣都   是用银线绣成,和旗袍颜色相衬,暗纹微光,优雅而高级。处处可见用心。   甜品店里还有其他的顾客,她没太注意,先看起了成品。还有一份小册子可供挑选,上面记录的甜品比较完整,如果有看中的可以当场下单制作。   这些甜品确实如同传闻中的一般精致。   有一些花形的,栩栩如生,连花瓣都轻盈得像是真的。   店里的人不算太多,林太抬眼时,就被她吸引了注意,视线不自觉跟着她走。   旁边同行的朋友时刻在留心着她呢,自然很快就发现了,跟着看去后,不由笑道:“现在的年轻小姑娘可真漂亮。”   林太笑笑,“是啊。”   鹿苑给舒清晚发着消息说她到了,舒清晚准备出去接人。也是在这时,终于对上了林太的目光,她微怔,旋即弯唇,真巧。   她打着招呼:“林太太。”   林太也笑,眼眸弯弯。岁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就连眼角的皱纹都不太明显。   舒清晚一直惦记着上次她送的旗袍,想找机会还礼,只是双方没有交集,她也没想到合适的礼物。   今天遇到,她心中一动。   接了鹿苑后,也没有推辞,就跟她们坐在了一处。   这家店的东西不愧名声在外。   鹿苑一张张图片翻过去,难掩喜欢:“他家的花做得好漂亮,我都想买花了。晚晚,我们先做几朵花吧?你想要什么花?”   “来一朵蔷薇。”   闻言,林太好奇地问:“为什么是蔷薇花?”   舒清晚停下指尖,抬眸看她,眼眸明亮:“我生在四月,刚好是蔷薇的花期。”   她一说四月生,林太就想到了自己的女儿,笑意更亲切,随口便问:“是吗?四月几号?”   “四月七号。”   林太微愣。   这么巧?   她的朋友也笑着接上话:“怎么这么巧?小姐,你看起来也不大,是哪年的呀?”   舒清晚回答了一声。   “哦?”这下,林太朋友都不由微微倾身。更巧的是,连年份都相同。她合掌笑起,对舒清晚的好奇自然而然地牵引下去:“你是北城人吗?”   “不是。”她随口答了家乡小城的名字,低头继续挑选甜品。   林太的笑意微微敛了些。   同年同月同日。   还是一座她和丈夫年轻时待过一段时间的小城。   这得是怎样的缘分? 第8章   和林太同行的朋友只是近来想攀附林家的一位太太,并不知晓太多旧事。   林太不动声色地按下诧异,也没有多提。   舒清晚她们选了三朵花,其它类型的也来了几个,正好凑够九个一盒。   她合上册子,林太也收回眼神,有些心不在焉。只挑了两个,也将册子递还工作人员。   她对这些兴趣不大,只是看见这边有家听说很火的甜品店,进来给女儿买两个。   林馥一现在工作忙,平时都没什么时间去逛去玩。   这孩子很努力,看得她和丈夫都不舍。   旁边的太太见她就这么收手,连忙问她要不要再多带几个,也做好了准备抢买单。但她没什么心思,淡笑道:“不用,这样就好。”   下完单,等待制作,舒清晚她们去逛逛这家店,顺便打卡拍照。   她一起身,林太的目光不自觉跟着她走。   跟在他们身边混的人都是人精,旁边太太看着她的脸色,便主动凑话道:“还真别说,这位姑娘穿着旗袍,跟您年轻时有几分像诶。”   林太顿了两秒,看了她一眼。   是吗?   未免太过有缘。   刚下单的甜品要等得有点久,她们的还没做好,舒清晚拎着一个盒子回来,递给林太,唇边笑意清浅:“这家甜品太精致了,吃掉时都感觉舍不得。不过店里还有同款陶瓷,我就按照我的眼光挑了几件,希望您会喜欢。”   不得不说,他家很会收割芳心。   这一套下来,进一次店都要出回血。   她东西送得很好,而且很会说话,这样几句话下来,听得人心里很舒服,也很容易收下这个小礼物。   怎么会有人不喜欢这样的小姑娘呢?   林太的目光在她身上连连停留,笑笑,收下了礼物。   舒清晚没有过多打扰她们,将东西送完便离开。   将分寸拿捏得很好。   还是这么年轻的女孩子,很难得。   林太回了家,让秘书去找来先生那边的一份资料。   面上不见什么笑意,神情也称不上温和。而这才是她一贯的模样,她的秘书很习惯。   今天舒清晚提到的那座小城,她和先生不仅去过,女儿还是在那里   诞生的。   直到去年,林馥一生病严重,几度入院时,才发现了她不是他们亲生的孩子。   当时可谓震惊。可她情况不好,他们也腾不出心思去想别的。   后面他们有去查过相关的事情。   前段时间,一份资料送到了她和丈夫的手中。   可说不上是害怕什么,她反而胆怯。   后来那份资料就收进了先生的保险柜。   只知道,那个孩子还生活在安城。   一切安好。   她有几度睁眼到天明,全都在想这个事情。   林太现在让自己的秘书去找的就是那份资料。   拿过来后,她才看到,文件袋早已被拆封过。   丈夫早就看过。   她蹙眉,指尖抓紧了文件袋,紧抿住唇。   林太打开了刚才带回来的盒子。   舒清晚眼光很好,里面的每个陶瓷,都很合她的眼光。   在她拿起陶瓷时,林馥一回来,脚步声渐近,欢快地直奔她而来。   “妈妈。”   林太指尖微顿,收起神情,让阿姨将刚才带回来的甜品拿出来。   对于妈妈给自己带了吃的喝的,林馥一并无意外,只是随意地看去一眼,便和妈妈说起了话。   林太将一个粉蔷薇的陶瓷拿出来,放到桌上,选着位置。   林馥一的注意也落到了上面,“和甜品一起买的吗?这个粉色好漂亮。”   很淡的粉,像是真花那种晕染开的浅粉色。   林太顿了下,“嗯。”   她将几个陶瓷一一取出,挑着地方放。   林馥一就在旁边跟着她说话,说着说着,就提到了容谈两家的合作。   她也想起了谈微。   她们虽然从小就认识,但是只是普通朋友,没有特别要好。   不过,最近圈里盛传的那些谈微跟容隐的事……   林馥一勾了下唇。她怎么觉得不见得呢?   林太放下刚才想的那些事情,跟女儿聊着,也在教着她:“这个合作会推进。但还缺少点保障,两家会联姻也正常。”   虽然圈里在传着风声,但是到底谁都不确定。林太却已经笃定,这个联姻会进行下去。   因利结   合罢了。   容家也跟林家发出过一同合作的邀请,只是他们家没有联姻的想法,就没有接受邀请。   林太也不在意这个。   林馥一颔首。整个圈里的各种关系,她心中自成一谱。而且,长辈也都在教着她。-   回去后,挑着手机里几张甜品的照片,舒清晚发了个朋友圈。   发完后她去洗澡,再看朋友圈时,没想到却在点赞里看到了林太。   擦头发的动作微顿,有些意外。   这位林太太,比她想象中的要好相处。   以她的身家地位,舒清晚以为对外人多少会有些距离和防备,却没想到会这样没有架子。   她也放下了点小心。   容隐还没回来,她搬着电脑在客厅的地毯上坐下,开始策划起“择暮”。   昨天会上,两组相争得气氛很紧张。尤其越到后面越胶着。那种时候,掉进一点火星恐怕都会当场引爆。   而在最后,B组胜出。   拿下方案。   项目正式冠名“择暮”。   会议当场阒静到了无声的地步。   过了好一会儿,才响起动静。   严序面色一如既往的凛然,并未多言。   而B组拿下项目,之后A组还要协助完成。   这也是为什么两组会争成这样的缘故。没争到就算了,还要按照人家的方案去帮忙。   现在项目拿下,舒清晚也要开始着手忙碌。   她之前所有的想法,都可以付诸实现。   写方案的时候,心思全在上面,长发散落下来,有点烦人,她随手拿只铅笔挽了起来。   一忙就忙到了很晚。   她将大体的脉络梳理了一遍。只是这样一梳下来,遇到的难题也出现,中途有几处卡壳。   别的不重要,回头可以慢慢磨。但她想要在里面加入钻石的元素。钻石的价值毕竟高昂,这点也是最难。   她凝神在方案上的时候,容隐回来了。   他发现了蹲在那边认真的人,静看了一会儿,像是在欣赏。   过了一会才提步走过去,从身后环住她,目光却是落在她的电脑屏幕上。   伸手拿过她的鼠标,滑动,浏览。   舒清晚愣了   下,微抬眸,熟悉的气息笼罩过来,才回过神他回来了。她放松下来,待在他怀里。   夜晚,有几分清闲。   划掉了在外面的紧迫感和压力,开始松弛起来。   容隐很快将她拟出来的结构看了一遍。低眸看她,嗓音气定神闲:“需要帮忙么?”   钓鱼的人放出了鱼钩。   舒清晚撑着下巴侧身跟他说话,故意问说:“容总怎么可以偏颇?”   她身上的懒意像是伸出了爪子开花的猫,撩得勾人。   他勾了下唇。   “项目拿到之前帮你是偏颇。项目拿下后便不算。”   舒清晚挑眉,“容总还挺有原则。”   容隐欣然接受夸奖。   “需要报酬吗?”   “昨天的事情就算是哄好了。”   舒清晚指尖抵着太阳穴,弯唇:“成交。”本来也哄好了。   容隐瞥她一眼,慢条斯理地开口。   她资料已经准备好了,他可以直接开始。   ——她总是做好了准备。没人会不喜欢这样的聪明人,省时省事,也更愿意去教,因为教起来简单。   他们最开始时也是如此。后来才有了第二次、第三次指点,才有了更多次交集。   他狭长的眼眸将整个概括扫过一眼。   她在把握整个局面方面的力量不够。但无所谓,他会托着她的手将它托起来。   托着托着,她自然能独当一面。   他一步步地带着她在走,不介意帮她走得快一点。   比如这个项目,如果她只能做到九分好,那他会帮她提到十二分。   容隐已经解了领带,深蓝色衬衫领口微敞,有几分随性。坐在沙发上,微俯身跟她说着话。   这个男人无疑是出众的。他出生在起跑线是不错,可他还能做到一路领跑。州越在他手中的成绩太耀眼。   她对他近乎有种盲目的信任,他作出的决策一定都会是正确的。   舒清晚集中注意力。   容隐也看到了她想要的那个钻石元素。   只是策划归策划,付诸实现自然会有难度。   大致解掉几个难点枢纽,男人依旧是轻松的模样。   化解掉的时候,很轻松,她也   会有一种原来还可以这样的恍然感。   被他降维打击。   她不自觉地跟着他的思路转变思维。   过了会儿,容隐起身去洗澡。   她继续忙她的方案。   准备洗漱前,他的眸光扫过她刚才换下来的旗袍。   白色缎面泛着流光。   即便只是看着它都能想象它的主人穿上它会有多惊艳。   手机里跳进一条消息。   他点开看,是容眠。她今天回国,刚刚抵家就发来了“前线战报”——   【哥哥哥!爷爷喊你回来一趟。】   明显来者不善。   男人轻皱眉,按灭手机。   他洗完澡,舒清晚也基本上理完了思绪。   其它具体工作,等明天再开会讨论。   她其实很欣赏严序,他是真的厉害,也确实有实力。这回抢项目她也是拼尽全力,好不容易才拿下。而接下来能和他一起合作,她也很期待。   她关了电脑,往后面一靠,拿过手机。   不知不觉,忙得有点晚。   微信里躺了一堆未读消息,她从上面开始回。有朋友,也有同事。   回着回着,往下滑时,忽然意外地停住。   ——林太的信息?   她指尖一顿,生出好奇,点了进去。   这位林太太有点过于好说话,过于和蔼可亲了。   给她发了一家在年轻人里也很火的店,推荐给她,说有空的话她们还可以约着一起去试试。   如果说刚才那个点赞她已经很意外,那么现在这条消息,她无疑更加意想不到。   犹豫了下后。   舒清晚没有推辞这位长辈对自己的喜欢。   【好呀。】   发出去前,她斟酌了下,又加上了个表情。   【好呀。[愉快]】   她没有太多和长辈愉快相处的经验,所以会谨慎地斟酌一下。   ——会接收到林太的主动邀约,她还挺受宠若惊。   浴室那边传来动静,他洗完澡出来。   他走出来时,舒清晚下意识抬眸看去。   他的身上还染着水汽,开口说:“明天也让你穿旗袍。”   平时工作她基本上不会在公司穿旗袍,不想太惹人注目。   但她其实很喜欢,私下里常穿。   今天一放假她就穿了。   他明显是发现了才会有这么一说。   舒清晚懒懒靠在沙发上看他,轻挑黛眉。   ——哦?   容隐闲适地站着,视线从她眉眼上掠过,嗓音低沉:   “陪我出个宴会,舒组长。”   嗯?   以女伴的名义? 第9章   用很休闲的模样叫着她的职务名。   真的很斯文败类。   舒清晚那双好似笼着皓月清辉的眼眸弯起笑,“好啊。”   他们还没有怎么以工作的身份一起出席过什么场合。   这种场合,他要么单独前往,要么指派人去。   而以前舒清晚在公司里也没到那个能跟他一起出席的资格。真去了,别人肯定觉得奇怪。   她还没多想,以为只是普通的商务宴会,直到他悠然开口:“去拿你的钻石合作。”   光线从他身上掠过,照着他的矜贵气度。   舒清晚怔然。   完全意外。   她是很想要,也想过了要去策划实现,但是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准备怎么拿下就已经在他脑海里成了型。   “去试一下。”   他嗓音随意。   给她一种,即便她没能争取下来也无所谓的强大底气感。   她轻弯唇,眉眼轻松,“好。”   路已经开在了她面前。   剩下的不会再难。-   宴会在晚上。   翌日一早,项目部先开了第一场会。   要A组给B组做协助,即便不是项目部的人,想也能知道情况得有多修罗。更不必提身在当场的人。   第一次会议开起来也确实有难度。   但舒清晚不在意他们明晃晃写在脸上的意见,她只走着她的流程,和他们正常商议内容。   她欣赏严序,确实在采取他的看法,没有因为自己拿下了项目而在他面前展现胜利的优越感之类的。   一场会下来,她稳住局面,倒也勉强安抚住A组那边的人。   项目很大,这场仗还有的打,不急于一时。第一场会还只是个开头。   开完会后,项目的一位合作商到了,已经被引往容隐的办公室。莉娜来通知他们,舒清晚叫住严序,一起去见个面。   他的眸光淡淡,看了她一眼。   她回视着,坦坦荡荡。   严序的姿态一如既往的高傲,淡漠道:“我为什么要跟你去?”   这股冷很容易吓退人。   尤其是些职场新人。   能看出他的不喜,并且不好意思再去招惹。   舒清晚却早就习惯了他的冷漠,压根没被他吓走,眉眼清丽,不卑不亢,“选一个带头人,不是要二选一,这个项目还是要我们一起合作。”   他不置可否。   他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因为没项目没到手就耿耿于怀,为难对方。这个问句不带情绪,只是很平静的询问。   这个项目他既然已经沾了手,那么不管是由谁负责,他都会帮忙。   只是想看她的做法。   他没再刁难,和她一道去了容隐的办公室。   舒清晚本来就高,穿着高跟鞋,身体比例更加卓越。只是穿着浅色的套装裙都能让人一眼注意到。   不过严序比她还高出一截,气场并不会被她所压。   容隐在跟章总说话,视线随意地扫过来,她轻一颔首。   熟悉度恰到好处的打招呼。   她跟严序一道坐下。   章总跟容隐差不多大,都是年轻有为。   他们聊起了投资的相关事情,还有一些项目的具体事项。一聊就是一个多小时,将近尾声时,舒清晚暂时离开,去自己的办公桌取份资料。   容隐也起身,来了兴致,亲自去煮咖啡。   严序继续招待着章总,和他浅聊着。   舒清晚拿着文件回来时,刚要进去,忽然听见里面章总的声音,似是闲聊地问说:“舒组长有男朋友了吗?”   那明显是出于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兴趣。   而他年纪轻轻,事业有成,家世不俗,他也有追求的资本。   舒清晚脚步微停。   听见严序回答他:“有。”   章总不无遗憾地颔了下首。果然,花开得正好,肯定早就被人采走了。   停了十来秒,她才走进去。   容隐的咖啡正好煮好。   他撩起眼看她,眼眸微眯,她的唇角很流畅地轻弯。刚才他可是安静。   视线相接了一秒,她又很快若无其事地抽离,走回沙发那边。   佯装没看出他眸中蕴藏的某些深意。   严组长还是很热心的,帮她回答了下她的感情状况。   容隐也回到位置。   他的眸光从她的左手手指上扫过。   戒指上光芒闪烁。   可惜有些人无视。   ……   招待完投资方,舒清晚抱着文件回去继续忙。   与他的视线一擦而过。   利落潇洒。   因为有宴会,她下午得提前下班去准备,所以她白天抓紧了些,将工作都先忙完。   下午四点,一份文件刚做完保存,容隐的信息也出现。   简单两个字:   【上来。】   她差不多也是时候去换下礼服和准备妆造。   舒清晚点击上交,关掉电脑,起身上顶楼。   她昨天就挑好了今天要穿的衣服,一件浅紫色的旗袍。   而那件衣服装在袋子里,早上由他提着,放在了他的办公室里。   顶楼其他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情,没太注意这边。   舒清晚敲了敲门,耐心等着。   很快,门打开。   她看着门的缝隙,踟蹰了下,方才推门进去。   而甫一进去,她的腰就被握住。   那个力道很重,很紧。   她像是迈进陷阱的猎物。   现在被铁网咬住。   他压着她吻,紧扣住她的腰。   高跟鞋毫无防备地后退了半步,脚步凌乱。   舒清晚握上他的手臂,白玉般莹润的指尖抓上了他的衬衣。那里的肌肉紧绷,指甲根本陷不进去。   他可能上一秒刚摘掉眼镜,就为的方便接吻。   动作太疾,又狠。   她的衬衫下摆滑出来,他毫不客气,直接贴上她的腰。   后腰被箍住。   他还在进攻。   她勾住他的脖子,招架不住,开始有些发软。   容隐离开了下她的唇舌,垂眸看她,眸色深黯。   看着她情动的模样,眼眸如水,染着欲。   确实漂亮得惊人。   会惹人觊觎,不足为奇。   他虚眯起眼,像是伺到猎物的狼一样危险,再次将人吻住。   他养着花,从含苞到怒放。   舒清晚知道他在发什么疯。她还有点故意在撩火。   他吻着她的耳垂。   “有男朋友吗?”   她意料之中地勾起唇。   声   音落在他耳边,很近,连呼吸都近得磨人:“你说。”   你说有就有。   说没有也可以没有。   他紧了紧牙根,手掌收紧。   杭助理要进来交个文件。另外,也到了该出发去宴会的时间。   他敲门,但是里面毫无回应。   杭助理怀疑了下自己,但他又确定,容总没有外出,此刻应该就在里面才是。   可他敲了两回,都没听见声音。   在他犹豫着握上门把,思考要不要进去确认下时,里面终于传来一道很哑的声音:“滚。”   他一愣。   下意识松手。   反应过来什么,立即离开了门口。   顺便清了外面的场,不让人过去。   办公室啊。   还是这个点。   他根本没想过,真的不怪他。   过了好久,预感要来不及了,她推着他的手。   她的唇瓣很软,他轻含着,吮着,还在跟她纠缠。   那股劲还没有褪去。   “容隐——”   她唤他。   来不及做什么的。   没有那么多时间。   是他要带她去的宴会,本来是可以不在乎,迟到或者不去又与她无关。不过,还有她的钻石合作呢,所以她必须积极。   ——舒清晚很坏地想。   她的眉眼也染着未褪的情色,问他:“我的旗袍呢?”   她的礼服藏在他的办公室里,应该也没人能想到。   他还没有松开她。按着她的腰,眼眸渐深。   低头吮她脖颈,嗓音喑哑:“晚上?”   “再说。”   她是会撩他的。   他的鼻尖逸出声冷笑,放开手。   她去更衣,他转过身,倚在墙上,冷静着。   换完衣服后,照镜子补妆时,舒清晚的动作一顿。   还要给一些露在外面的皮肤上点遮瑕。   半晌过后,她才从里面的房间出来。   那件旗袍的紫色很淡,淡得像是梦幻的云端。   特地定制的颜色,而她穿上时,会有一种就是为她打造而成的感觉。   实在衬她。   她穿旗袍当真是   一绝。   不管是什么样的、什么色的,她都能稳稳当当地驾驭,都能被她穿出不一样的感觉。   他闲闲倚在门口处看着,沉默不语。   眸色浓如深墨。   手机里,杭助理硬着头皮再次提醒他时间。   他第二次想翘掉那个什么他妈的晚宴。   ……   晚宴的确热闹。   舒清晚跟他一起出现的时候,有招来不少目光。   或好奇或探究地看向这个容隐的女伴。   舒清晚没有回避,跟他也只是保持着正常的社交礼仪。   看上去,她就只是一位合格的秘书。   很快就有人上来攀谈。   舒清晚在他身边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她没有任何不适然。   那位目光掠过她,不知她真实身份,便只是礼貌地一颔首,有些拘谨。   谈话间,可能是得了他的认可,一下子有点上脸的红,“二少。”   顾及场合,对方很克制,但是激动难掩,“二爷……”   舒清晚下意识的看向他,目光从他淡然的眉眼上掠过。   看着他高高在上,看着他为人所捧。   她静静看着他们说话。   眼眸微垂。   换作从前。   这是与她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她甚至无法触及,遑论迈入。   是因为他带着,她才置身其中。   恍若一场梦。   他们说完话,虞杳杳伺机凑过来。   她早就知道他们也来,专门过来找舒清晚玩。   容隐刚想和她谈论杯中酒,虞杳杳过来,他淡淡扫过一眼,随意地将手中的酒杯放回侍者的托盘。   那眼神,虞杳杳一不小心就读懂了——碍事。   嘁。   她才不理会,看着舒清晚,尽是惊艳,嘟囔着好久没去戏院,听说有上新戏,到时候约她一起。   舒清晚腰身纤细,她依偎在旁边,怎么都不肯走开。   “对了,宝贝,送你个礼物。”虞杳杳朝助理示意了下,很快就有人取来一个盒子。   光是盒子的质感都是上乘。   容隐随口问她:“什么东西?”   虞杳杳却卖关子:“晚晚回去看看   就知道了。你们接着忙吧,不打扰你们,回头约。”   她好像将礼物送到就满足了,朝舒清晚眨了眨眼。   暗示意味十足。   指尖落在锦盒上,接收到她这个眼神,舒清晚隐隐预感到什么。   他们还有事要谈,她没有拆开,暂时让人将盒子交给了在外的杭助理。   宾客众多的晚宴当场,舒清晚见到了她最想见的钻石合作方。   容隐没有干涉太多,将场面交给了她自己处理。   她的眉眼认真,有她此刻独特的清绝。   林太今晚也是挑了一件旗袍,和丈夫一同出席。   她隐约有看见舒清晚的身影,还以为是自己看错。直到第二次距离比较近地看见人,才确认真的是她。   林太的视线不自觉地停留。看见她身边的人时,有些许意外,没想到会是容隐,但也很快就恢复如常。   想起那天朋友说的话。   她们穿着旗袍,真的很像。   本就相似的五官、姿容,在一样换上旗袍时,那股相似根本掩不住。   确实很有缘。   但可能不止是有缘。   这一身真漂亮,很适合她,身体线条被勾勒得很美。   丈夫注意到她的视线,一边顺着看过去,一边问说:“看见谁了?”   宾客走动,加上距离,看不太清,他也没在意。   此时商界的合作伙伴正好过来交谈,林太简单揭过,“一个很喜欢的小姑娘。”   晚宴结束时,时间已经很晚。   走出来时,风有些大。这个时候的北城,夜里还有些微凉。   容隐偏头叮嘱了声杭助理什么,很快,他带着一件白色披肩回来。   容隐朝舒清晚看了眼,杭助理心领神会,将披肩交给她。   舒清晚接过来披上。   她实在明艳。   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与几个合作方寒暄完,车辆早已等候在一旁,他们也准备回去。   舒清晚与他并行。   踩着高跟鞋,旗袍裙摆随风轻动。   也是这时。   他们忽然被一道声音叫住。   谈微脚步赶了两分,声音轻扬,唤住前方的人——   “二哥。” 第10章   舒清晚回眸,看向叫住他的人。   这是她们第一次见面。   而对方显然也早就看见了这个他身旁的女人,只是注意力没有刻意的太放在她身上。见他们停下脚步,微微弯唇,轻拈裙摆朝这边走来。   在浅淡的月光下,舒清晚一身淡紫色旗袍,神情平静而清浅。   就那样与他站在一处,只是安静地旁观等待。   她像局外人。   容隐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当,静看向谈微,似乎是在等着看她叫住自己脚步所为何事,眉宇清冷。   这边生起的动静自然有吸引到其他人的注意。   虞杳杳刚走出来就看见了这一幕,脚步都吓得下意识缩回去。她在旁看着都觉得修罗,奈何当事人心里太强大,一派自然。   啧。   她开始期待起她送的礼物来了。   谈微落步在容隐面前,唇角衔起笑,姿态得宜,“二哥,好久不见呀。”   容隐行二,关系近些的世家里的朋友会这么称呼,显得亲近。   但凡关系远些的都不能。   一个称呼而已,也显亲疏远近。   近距离地看就能发现这是个很精致的女人。她的身上从大到小处的细节,无一不是精心修饰。温柔而自信,像月光一样柔和。   社交距离一近,对方身上的香水味道也有淡淡弥漫在周围。   很熟悉。   舒清晚的目光很适当地敛回。   身旁的两人在说着话。   “有点生意上的事情想找你,可你一直没时间给我。”谈微轻声说着,却很平常心,并无埋怨意,再次主动提出想跟他见一面谈下事情。   说完正事,她便没有再阻拦他们离开的步伐,同他道别。   她也礼貌地看向舒清晚,对视上后,柔柔一笑,轻一点头,不忘记也同她道别。   舒清晚看见,谈微笑起时那眸中明亮的光。   璨如星月。   她和他一道上车离开。   谈微还在原地目送,并不着急离去。   夜风吹得起了一片寒意。   而她刚才却是眼看着他那么细心妥帖,叫助理拿来披肩给身边的人。   虽然没有亲手给披上,但意思也不差了。   谈微抱着手臂,静静望着离开的黑色车子,眸光有些深邃。   …   见到谈微,舒清晚能将所听见的不少传闻和人对上号了。   也见到了她想象过的人。   她看向坐在身旁的人,问说:“是故人?”   容隐嗯了一声。   “她刚回国。”解释了下刚才谈微为什么会说好久不见,他又接着介绍道,“谈家的人。这次两家合作,谈氏那边主要就是由她负责。”   上次谈微发信息相约,他没应约。她回国,他只让助理按照礼数给她送了份礼。   到底是曾经的旧相识,这样看难免生疏。   可这个男人惯来凉薄。   今晚相见,谈微没有表示出任何意见,只是积极地再次递来邀请。   不得不说,她也极会处事。   两家合作顺利,以公事为名,他也没有再拒绝。   他介绍得很清楚,坦荡镇定,却完全站在公事的角度。   舒清晚之前就知道这个合作,就只是点了下头。   两家牵起合作,谈家那边又是由谈微负责。   有点有缘。   就着车里的暖光,舒清晚看着他的眉眼,眸光静静地流转。   她很好奇,他与谈微相爱时他的模样。   那时年纪轻,正是意气风发的少年,没有现在这样沉稳冷峻,爱起人来会不会比现在热烈张扬?   抵达柏悦苑。   舒清晚没忘记拿上刚才虞杳杳送的礼物。   她亲自抱着。   容隐的目光从那个盒子上扫过一眼。   到家后,他去书房接个工作电话,舒清晚则去拆礼物。   打开盖子时,浓烈鲜艳的红色映入眼帘,她的眸光为之颤动。   ——盒子里端放了一件旗袍。   正红色旗袍。   上面的图案花纹都是用的金线来绣。   金色一笔一笔地落在正红色上面,贵重、正式……喜庆。   这未免太像婚服。   舒清晚一下子就想起了那天在那家旗袍店里看到的那件秀禾服,它们给她一样的感觉。   这件旗袍的红色很正,想也知道会很显白。而她皮肤又白,穿上它应该是会很不错。   指尖从花纹上抚过。   就连刺绣的手艺都是上乘。   容隐还在书房处理工作的事情,暂时不会出来。   没有辜负虞杳杳的礼物,她去衣帽间试穿了一下。   按照她的尺寸做的,大小合适,都贴合得正好。   站在落地镜前,舒清晚看到了她穿着正红色旗袍的模样。   她平日里的旗袍以浅色居多,很少穿这么浓艳的颜色,可是穿起来的效果竟然意外的好。   衬得眉眼明艳,热烈如花。   她都快不认识镜子里的人。   舒清晚弯唇,拍了一张发给了送礼物的人。   ——返图。   虞杳杳刚到家,累得穿着晚礼服就直接躺在床上。她随意点进对话框,却是腾地一下坐起来。   有过心理准备,但视觉还是被冲击到了。   她的彩虹屁连续发射。   【我靠靠靠靠!!要不要这么绝!!】   【你穿红色真的绝了你知道吗!!晚宝!】   【我真的要跪下,呜呜呜呜我就知道你穿起来肯定很好看!!】   【我也很厉害!我真会送!我眼光真好!】   【(单膝下跪)嫁给我吧[心碎][心碎]】   她将照片保存下来,恨不得舔屏。   想到自己送的目的,虞杳杳不忘问:【容隐看到没?】   舒清晚一时没回。   她试穿了下后,确认合适,也看到了效果,就将它换了下来。   虞杳杳发消息的时候她已经在更衣。   换上家居服,她将旗袍整理好,重新收进盒子里。   他忙完工作从书房出来时正好看见她将盖子盖上,随口问说:“她送的什么?”   舒清晚动作照常。垂下眼,将盒子推进收纳的地方,“一点小东西。”   她没有过多介绍,准备去卸妆洗澡。   折腾了一天,她也有点犯困。   容隐的目光落在那个被她收起的盒子上面。   原本只是随口一问。   可他看得出,她在掩藏。很明显是不想告诉他,也不想让他知道。   他平时疑惑心不重。今天却罕见地生出探知欲。   虞杳杳,送的什么?   他走过去,将那个盒子取出。也没去注意她会不会出来,这个男人有他浑然天成的从容。   在看到里面的正红色旗袍时,修长的指尖明显一顿。   容隐没有作声。   半晌,将它恢复原位。   狭长的眼眸中掠过几缕情绪。   可一想到这个礼物是虞杳杳送的,一切就变得很合理。   凤眼微眯。   她没有出来取东西,也没发现他知晓了盒中之物。   他兀自静了半晌。   拿出手机,从微信里拉出虞杳杳——   容隐:   【你想做什么?】   男人的冷淡清晰可见。   这一声问明显危险。   虞杳杳挑眉。   哟,质问这就来了?还挺快。   她大胆回说:   【没想做什么啊,我只是给我晚晚宝贝送个礼物,有什么问题吗?】   她就是故意的,这会子故作无辜。   容隐垂眸敲字,神色冷峻:   【没什么问题。】   【你很行。】   虞杳杳后背一凉。   明明知道是虎须,却还硬着头皮去扯。   她想,全天底下应该也就只有她了。   她缩了缩脖子,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没敢再回。   容隐握着手机,下颌微紧。   这件很明显是婚服。   可是收到这件旗袍,她没有打算让他知道的意思,也没跟他提。   他的眸光愈深。   只是她忘了,她是他带出来的,她云淡风轻的遮掩怎么会瞒得过他。   舒清晚洗完澡出来便上床休息。迷迷糊糊睡着时,靠进了充满熟悉气息的怀里。这个地方对她来说很安心,她并无动作,睡得渐深。   她没有说。   他也没有问什么。   ……   林太和先生到家时已经过了零点,应酬一晚,她的面上有些疲惫。   将包拿给阿姨,才听见阿姨说林馥一身体不舒服,但撑到下班后才去打吊瓶,也是刚从医院回来,现在应该睡下了。   就是没有跟父母多说,只自己处理了身体出的小毛病。   林太刚准备休息下,这下坐也坐   不住,悄声去看过后才放心。   只是看着孩子苍白的脸色,不忍得心疼。   工作负荷太重,可这孩子自己愿意接。他们心疼不让都没用。   先生洗漱完来叫她休息,她应着声。   静谧的大厅里,只剩下她一人。她支着太阳穴,垂着眼,心里装着事,有些发沉。   左右两难。   她很想自己的孩子。   过去好久,乍然回神时才发现,她将手都攥青。   ……   林太提了邀约,没有让人等太多天,一寻到空舒清晚就预约了位置、给林太发信息。   ——合该她来请。   不能总占人家便宜。即便对方身家优渥也是一样。   出门前,她化完妆后挑了一瓶香水。   只在要喷时,忽然想起了那晚闻到的谈微身上的香水。   动作只是微顿,她垂下眼,喷了一点便换鞋出门。   赴约前舒清晚还是有点忐忑。滑了下她和母亲的聊天记录,聊的都是家里、或者她弟,而舒母发的比较多,她基本没怎么回。这样看她确实没有和妈妈辈相处的正面经验。   但好在林太很好相处,没有给她那种差生应试的难度感。   她带了一点跟鹿苑做的小饼干来,但没想到,林太不仅也准备了礼物,而且更加有心。   “我看你没有戴耳环。”林太把手里的首饰盒推过去,笑说:“这一对很搭浅色旗袍的……希望你喜欢。”   她在看到这对耳环时,就知道会很适合舒清晚。   虽然担心会有点突兀,太过热情反而吓到年轻人,但她还是拿了过来送给她。   舒清晚想还一下礼,但没想到越还越是负债累累。   不过,对方一片诚挚的心意,她笑笑,也就没有拒绝。   ——那就再还还吧。   总能还清的。   而且她也有点被这位偶然相识的长辈所打动到。   这家餐厅在年轻人里很火,但混在一群年轻人里,林太却不显得违和。   她说话很随和,没有什么架子,也没有什么禁忌。   她们相谈甚欢。   吃到一半时,林太又叫来服务员点了两道她看隔壁桌的小姑娘们点的、看起来很棒的甜点   。   舒清晚笑了笑。   林太有点贪恋这个下午的时光。   她夹了一块菜,跟舒清晚闲聊着,“五一你回家吗?”   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可能太接地气了,和想象中的人设不符。   但确实马上要五一了。   “不回。”在听见这个问题前,舒清晚没想过五一要回去。她解释说:“我比较少回家。”   林太动作下意识停住,问说:“为什么?”   这个问题有点难回答。   舒清晚想了想,“我上大学后就不太回去了,基本上都在北城。我父母管我也比较少。”   算起来,她基本上都和容隐在一起。十八岁之后,他占据了很多的时光。   说管得比较少都是委婉的,其实她爸妈基本不管她。   口中美味的菜肴,好像在那一刻褪去了八分味道,像蜡一样。   林太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林馥一之前在国外留学时,几乎一有空就会坐私人飞机往家跑。出了国,但跟没出一样,不过他们是乐着在想的,因为他们也想见到女儿。   林太望着目前的女孩,目光有些重,很轻声地说:“你好独立。”   其实这不是一个她很喜欢给孩子的词。   因为独立的背后,也意味着辛苦。   舒清晚没有接收到同她一样沉重的心情,随意道:“也挺自由。”   整个人生都由自己安排、做主,父母不会干涉。有弊也有利。   说是这样说的。   但是会惹人心疼。   舒清晚没注意到细微的一点差别——   聊到这个话题的前后一小段时间,林太的话突然少了许多。   一下子寡言起来。 第11章   她上大学的时候,也就十七十八岁吧。   那么小的年龄,还有很多需要照顾和操心的地方,林太想象不出来那么独立是什么样的。   她不恋家。   自己在这座大城市里待了这么多年,不知道背后付出了多少。   林太以为她被照顾得很好。见她时她就如同在阳光下盛开的花,偏清冷调,气质卓然。从名校毕业,工作又顺利,看起来所走的路顺顺利利。却没想到,她那么小就已经那么独立,她走到今天,家里干涉得并不多。   安静地吃了三筷饭菜,缓慢地咀嚼、吞咽,林太才将情绪压下去。   坐在这个位置这么多年,情绪再翻涌,她也已经能够将其及时收住。   她对这个女孩充满了好奇,很想知道她的更多事情。包括家庭、工作,什么都好。   可是她们还不太相熟,过度冒昧的话,总会引起对方的察觉与警惕。   还得把控住那个度。   她垂睫半晌,很不经意地问:“那你一个人在这里,你妈妈……应该会很担心你。”   林馥一自己在外面的时候,她不管再忙,固定那个点也会打电话过去。   平时也总是惦念着。看到什么东西都会想着。   当父母的,牵挂都成了常事。   即便平时不能常常见面,也比较培养她独立,林太想,当父母的心里应该还是会放心不下。   儿行千里母担忧。   舒清晚想起跟舒母的微信聊天,最近两句都停留在对一个房源的讨论。   她妈妈去看过两次,本来已经很满意了,却是突然发现那边的某个缺点,赶忙决定再挑一挑,不着急定下。   她在这边工作与生活,他们很少操心,也没怎么过问。   没问过她房租贵不贵,通勤累不累,职场顺不顺利,项目压力如何。   其实留在一线城市并不轻易,只是容隐帮她降低了闯关难度。而家里并不知道容隐,在他们眼里她的难度也不会有这么低。   她妈妈跟林太太应该是两种妈妈。   一个放得下手,一个不会放下手。   舒清晚端过手边的清茶,解解腻,只简单道:“还好,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但她确实回去得有点少。   她上大学的时候就在实习,学业加实习,日常被填得很满。毕业后一个项目接一个项目地做,时间流逝得她都没有实感。   上次是过年的时候回去了一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也没待太久,给两边老人包了红包、带了些礼品后就回来了。   这一路有他带着,她成长得飞快的背后,她也付出了很多。   而从一个阶级到另一个阶级,在她面前揭开的是一个她完全没有见过的世界,她迈进去的同时,她也用尽力气在提升,努力与之匹配,她才能安然生存在其中。   放下茶杯,刚好服务生上菜,她试了一下刚上的甜品。   却忽然察觉了些异常。   林太的眼神太过厚重,好像写满了欲诉的话语。   只是舒清晚读不出来。   也觉得有些奇怪。   心头的异样转瞬即逝,她也没有多想。   用完餐要买单时,林太才知道眼前的这个小姑娘竟然已经付过了。她预约的,后面的账单也都从她账上走。   年纪轻轻,行事却已经这样游刃有余。   这些菜都不便宜,约她吃饭不是为了让她这样吃亏的,但是都已经付好钱,林太想阻止都不行,不由无奈。   一起离开,走到外面时,她握住了舒清晚的手,“清晚,我很喜欢你,有时间我们可以经常一起出来坐坐?下回不要再这么客气,你们年轻人,又刚工作,压力比较大,我们就不一样了,工作了这么多年,比较宽裕一点,以后让我来。本来就是我想约你陪我,还让你付账,我多不好意思呀?”   她不仅没有架子,还格外的照顾人。谁能想到,北城林氏的太太会用“工作了这么多年,比较宽裕一点”来形容自己?低调又谦逊,相处中只会让人感到舒服。   而她明显的偏爱,更是舒清晚所没想到的。   知道她们有缘,但对方对自己的这份喜欢未免来得莫名又浓烈。   她略微惊讶,但也很快就从容地应下。   可以是礼貌客套地答应一下,回头做与不做另说。不过舒清晚也愿意继续相交。   气度从容,落落大方。   林太一开始会注意到她不是没有原因。她仍握着舒清晚的手,目光中都带着爱怜的欢喜,“耳环可以试   一下。我觉得很适合你。”   “好。”舒清晚弯唇。   舒清晚开车来的,林太的车也到了。却没想到,今天是小儿子来接她。   林檐大步过来,三两步就到了她面前。   “妈。”   他看向母亲身边的人。很眼生,并不明身份。   舒清晚也看到了他。对方的五官和林太有些相似,只是比较随性慵懒。   林太说:“这是舒小姐。”她思考着怎么介绍,嘴角动了动,“她在州越工作。”   今年开始,林氏和州越有些业务往来。   林檐点点头。   舒清晚也没有过多的反应。他们应该只会是点头之交。   开车回家的路上,林檐问着母亲,怎么突然跟舒小姐出来吃饭。   林太看着窗外,神色静静,“我挺喜欢她。”   林檐把着方向盘,偏头看去一眼。   刚才那个女孩看起来是让人觉得很舒服。   只是他母亲可不是个闲得喜欢随便和人相交的人。还是这么个年轻人。   他轻勾下唇,懒懒阖了下眼,“嗯,跟州越的合作也敲定了,说不定她跟林氏也会有交集。”   林太没太留意他,还在望着窗外,心里想着事情。-   一大清早,忽然通知下来,容氏和谈氏的合作转到了州越旗下。   通知下达得突然,州越上下全都意外,面面相觑。   这个合作本来是容氏那边的事情,怎么会突然落到州越头上?   但意外归意外,指令下来,就要开始着手处理。   才刚到上班时间,公司上下就已经集体陷入忙碌。   消息跑得飞快,等最繁忙的一阵过去后,大家一坐下来得以喘气,各种传闻也散播开来。   容谈两家的合作,州越和谈氏的合作——   听说跟容总和谈氏千金有关。两家这态度明显是有意联姻。   有人在说:“容总好像不是单身?”   身旁的人压低声:“那又如何?恋爱而已,现在要联姻……而且对方家世应该不行,那就没用……”   容家和谈家,两大家族。   什么感情恋爱的,摆在他们面前都不过是不足为提的小打小闹。   连外人都看   得通透。   各种绯闻传得热闹,盈满周围。   舒清晚忙完手头的事情后,去倒杯水。   杯中的水逐渐增多,她轻垂眼看着。   对于这个情况,她好像早有预料。   她之前就想过的问题。   两家牵起合作,谈氏由谈微负责。这件事看着就不太纯粹。   而现在,合作转到了州越旗下,也就是他的手下,想表达的信息已经昭然若揭。   她怎么会还毫无察觉?   倒完水,她端着杯子回到位置,神色依然平静,给他发了条消息:   【和谈家的合作,转到州越名下。仅是合作吗?】   他们早上一起来的公司,此刻他正在顶楼。   没有立即回复,应该也是在忙。一则通知下来,整个州越都忙得不可开交。   舒清晚按灭手机,继续工作。   容隐没想到老爷子会直接来这么一招。直接安排过来,打得他措手不及。   他并不接,而老爷子无所谓他接不接,强硬铁腕。   他拧起眉。   她的消息进来时,他刚开完一通会出来,按下语音:“上来,我跟你说。”   他要面对面地来谈。   之前和谈家的事还没有踪影,他也已经直截了当拒绝,局势暂且可控,所以没同她提起。   但现在情况还是有变。   可也是这时,好不容易等到他开完会的杭助理连忙跑过来,神色惊惶。   老爷子让人叫他回去,叫了几次,却始终不见人。刚刚电话直接打了过来,杭助理根本顶不住——   前方催促阵阵。   他亲自打的电话,已经是要容隐非出现不可。   容隐神色冷了下来,在刚发出去消息的信息框里,又发了一条:“稍等。老爷子在催,现在必须得回一趟。”   他停顿了下,又按住手机,嗓音低沉:“等我回来。”   杭助理抬眸,他的侧脸轮廓冷峻,脸色沉得骇人。   一大早,像是埋伏已久的炸弹连续爆炸。   连反应的时间都不给,手段可谓狠厉。   不怪容总发火。   容家那边根本不给时间,催促接连下达,容隐赶回了容家。   坐   上车时,他扯松领口,眉眼冷硬。   在他急欲跟她说这件事的时候,那边也跟催魂一样催。   多少是分身乏术。   连轴转下来,他靠在座椅上,倦怠地阖上眼。   之前他在容宅居住。   在外房产虽多,但没有置家。   直到那一天,在要分别时,他还站在原地看她进学校,神色淡淡。她却忽然回身,揪住他衣摆,声音细细地提出,“能不能、跟你一起住?”   彼时他们还没有在一起。   他于她而言,是拉过她一把的人,而后交集不少。   仅此而已。   她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接触更多他的生活。   闻言,他的眼眸微眯,很深地看着这个过于胆大的女孩,没有做声。   舒清晚猜测,他可能在想自己的天真,年轻又无知的女孩,怎么会对一个成熟男人这样毫无防备?或者——还是在想自己的天真,她凭什么觉得他会让她进入自己生活?   她提得忐忑,在等待答案时不由生出些退却。   最终他也没有当场回答她。三日之后,在她以为这件事不了了之之后,他却发来一个地址,让她想过去的时候可以过去。也只说了这一句。   而她胆子也是真的大,竟就真的搬了进去。   ——在外面就这样置办了个住处。   一开始他也不怎么去。有时需要回容宅,有时出差在外。再者,他也习惯独居。   可不知从何时起,回去的频率越来越高。   到后面,倒是回容宅回得少了。   黑色迈巴赫很快停在了容宅之外。   容隐睁开眼,眸底是一片冷静的漠然。他下了车,迈步而入,身形高大挺括。   老爷子正在等他。   似是笃定,这回自己亲自召唤,不可能再见不到人。   身后脚步声响起,老爷子看向门口,明明浑浊的眸光却格外锐利。   容眠也在。   容家人都很忙,现在家里没人。而她一听见风声就连忙赶过来了,总觉得心惊胆战。   事实也如她想象,简直是腥风血雨。   她只能起个旁观的作用,根本不敢插入,也插入不了。本来想安抚下爷爷,和缓一下场面,却发   现自己想得太天真。   老爷子直接道:“听说,你在外面有谈恋爱。”   他的语气很淡,不以为意。   容隐冷眼看着他想做什么。   老爷子也没有委婉,开门见山道:“和谈家的合作板上钉钉。两家联姻,也可以开始筹备。”   容隐的眉眼亦是冷厉:“如果我不愿。”   他从来不喜被操纵。   也从未想过婚事。   容眠听都听得心惊肉跳。   老爷子反问,“你凭什么不愿?”   几个来回。   老爷子一声比一声犀利:   “怎么,打算带着你的州越去找个小地方挂着名头,清闲清闲?”   “没有这个联姻,我直接告诉你,你不可能和你大哥竞争——你现在就可以退出。”   “你可以放下现在的一切,可以放下所有的家人,可以放下看重的事业前程,也能放下她?我也直接告诉你,你们不可能在一起。”   “容隐,你是我亲自培养的孙子,别跟我说你会这么天真幼稚。放下这些,你还算什么?”   整个场面剑拔弩张。   容眠连呼吸都下意识屏住。她忍不住叫了声:“爷爷……”   却被直接斥回。   她眼眶都红了一片。   又气又急,还有被吓的。   亲眼看着哥哥和爷爷言辞激烈地争执,她想,哥哥一定很爱现在的女朋友。   ——那天她在视频里悄悄看到了身影的漂亮姐姐。   直到最后,爷孙俩也是不欢而散。   阴沉着脸离开容家时,容隐看了眼手机。   她的未读消息在通知里躺着。   他皱了下眉,长指点进去。   对于今天的事,包括他回容家——   她已然有所察觉。问他:   【容隐。】   【你要跟别人结婚了吗?】   一行字入眼,他的瞳孔骤然一缩。 第12章   明明只是因利而合的一些合作,他在圈里也已经司空见惯,但在看到这句话时,心脏还是发沉。   刚才在里面的时候还没觉得,现在从那个紧绷的氛围中脱出来,才发现竟然已经过去了数个小时。   外面早已过了中午。容隐冷淡扫了一眼天际,旋即弯腰坐进车中。   他没有避而不谈,反而冷静,跟她讲了容家和谈家的这次合作。   一如之前的许多次,这个矜傲的男人竟给她一种像溪水流动一样娓娓道来的感觉。   罕见的、在外人面前所不可能出现的耐心。   舒清晚也正在看两家的合作项目,这是一条已经牵了很久的线,背后涉及的利益巨大,分量不必多说。   不可能中止,也不可能取消。   看这种种操作,两家现在准备做什么,并不难猜出。   而即便是联姻,可能也只是其中一环而已。   这几年,她的成长果然很大。   对于这个圈子的弯绕手段都已经掌握,现在也能读出藏在这些家族背后真正的目的。   在成长,在从容。   “不仅是合作。”他答她今天的问题,“叫我回来也是为了这件事。”   “暂时不会。”   “不要多想,等我回来。”   低沉的男声从那头传来。   舒清晚安静了下。   她很轻地应了一声,眉眼冷静。   舒清晚在顶楼,可能是有什么事,莉娜过来叫她。她没再多说,挂断电话。   走出去后,才知道发生了何事。   现在合作转移到州越,谈微过来了。但容隐不在,现在顶楼这边负责招待。   舒清晚微顿。   杭助理在安排着。乍一回头看见莉娜带着她过来时,差点失去反应。他的头皮发紧,拧紧眉,偷偷睨了莉娜一眼。   莉娜不明所以,她抓着舒清晚还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   杭助理眸中藏着的千言万语她接收不到。   舒清晚也没在意,谈微已经到了,这趟差事她刚好摊上。   上次有过一面之缘,而且,她们的纠葛还不是一般的深。   杭助理想替容总阻止的,但是公司上下竟只有他知道这件事,他根本无法   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   谈微看见她,明显也认出了人。听完介绍,她点点头,眉眼弯弯地打着招呼,“舒组长。”   舒清晚回以一应。   她果然很漂亮。代入少年时的容隐,她想她也会喜欢上。   其实没有什么很要紧的事,只是作为合作方,谈微今天正好过来一趟。她跟州越招待的人闲聊着,但目光频频落在舒清晚身上。   不是那种恶意的,反而是带着笑的善意。   相比平时,舒清晚微有些沉默。   距离近了,对方身上的味道也淡淡萦绕在鼻间。   舒清晚认得出来这个味道。   她跟容隐刚认识不久的时候,他身上的味道和现在谈微身上的味道,是同一种基调。   她刚开始研究香水的时候,他送过她一瓶,味道亦是相近。   所以对这个味道,她很熟悉。   真有羁绊的人,他们之间的渊源即便不明说,也会藏在千丝万缕之中。   她不动声色地敛眸。   谈微也不久留,快要离开时,她朝舒清晚轻一眨眼,拉过她的手说:“清晚,我好喜欢你啊。”   舒清晚一愣,微微一笑,礼貌道谢。   谈微也不介意,毕竟她们只是见过两面而已。她说着:“下次再约。”而后便带着助理离开。   莉娜都惊叹她们可真有缘,庆幸自己今天还好抓了舒组长这个壮丁。   转头就对上杭助理幽幽的视线。他深吸一口气。   ——你就继续玩扫雷吧。-   中途被应酬绊住,容隐直到很晚才回来。   舒清晚刚刚收拾好上床。   灯刚关掉。   他进来时,并不知道她是否睡着。   可这个男人一如既往的带着自信和从容,从不见窘迫。   他去洗了个澡,很快回来。   舒清晚没有睡着。她闭着眼,却很清明。   他从她身后抱住她,吻在她细嫩的颈边。   缱绻动情的夜。   她抓住他的手,微微回身,很快就被他吻住。   男人眸色太深,深浓如墨。她对视上,暗得她心惊。   他拊过她的后颈,手背青筋凸起,俯首吻住她。   不   留缝隙。   室内昏暗一片。   舒清晚闭上眼。咬了一下他的舌尖,而他并不受影响,还在深吻。   她去抓他的手臂,指甲轻掐着。   他们今天,明显要比平时安静。   她很容易的就被亲出了眼泪。   不知过了多久,容隐才松开她,只安静地抱着,呼吸落在她颈边。   屋中与外面的夜色融为一体。   静谧良久。   “清晚。”   “只谈恋爱,如何。”   他嗓音微哑。   这应该就是他回去了一趟后的答案。   而与其说突然,不如说她早有预料。   早就料到于他们而言,结婚会很遥远。   她闭了闭眼,心中很静,声音轻不可闻。   ——“好。”   “给我一些时间。”   他微顿。最终也只是吻了吻她,没有多言。   “嗯。”她出乎意料的平静。-   翌日,是周末,舒清晚约好了要去鹿苑那里。   鹿妈妈酿了不少青梅酒送过来,喊她去拿。   而且,她有些乱,他们之间的事情比较突然,她还没能淡然面对。   需要一点时间消化。   他似乎都知道。   没有多言,只是撩眼看她:“我送你?”   “不用,我开车就行。”   她避了下他的目光,挑着衣服。   无意间瞥到虞杳杳送的那个礼物盒,心想着,还是得收起来。放在这里还是有些惹眼。   他打着领带,也就没多说。他还有工作要忙,待会也要出门。   舒清晚明显感觉得出,他最近比以往忙了许多。   她低眸,挑着要戴的首饰。   目光落到林太送的那对耳环上时,微有一顿。   可以说是很精心的礼物。不仅适合她,价值也不低。当时林太说,看到时就觉得很适合她,所以就挑了它送她。   这样的惦念,或许,有些太有心了?   她取过那对耳环,照着镜子戴上。若有所思,无意识地问他说:“林氏、林家,他们只有一个女儿吗?”   她想起了上次见过的林太的女儿林馥一,那位年纪轻轻就已经稳坐   林氏总经理位置的女孩。   一面之缘而已,这会儿不知道为什么想起。   “嗯,两个儿子,林馥一排行第三。”容隐想起什么,倒也没有避讳她,“但林馥一不是亲生。”   这件事没有公开。只是之前林家老大跟他有些相交,托他办过事,他才会知道这样的隐秘。   而圈里的这些事情,他与她说起也是常事。教她带她,已成习惯。   舒清晚乌睫轻颤,倏然抬眸。   明显一怔。   但也只是别人家事,她很快恢复平静,穿戴好,同他一道出门。   到了鹿苑那里,十几坛青梅酿全都摆在地上,场面出奇的壮观。   舒清晚都愣了下,随手将手机搁在桌上,颇感兴趣地蹲下身去看。   “阿姨做了这么多?”她惊讶。   鹿苑倚在桌边,“是呀,喊着让我给你送过去,还让我多送一点。大头是你的,我是附赠的。”   舒清晚笑出声。   “哎,宝贝,下次我回家你跟我回去玩吧?我家乡可好玩了。”   她眉眼轻扬,“好啊。”   正聊着天,舒清晚的手机震了几下。鹿苑往身后一掏,随意看了眼,说着:“你有信息。”   ——是舒母的信息。   鹿苑看到,都在说她弟的房子和工作。   不由皱起眉,清晚在北城这么多年,也没见他们这么操心过她。   鹿苑一边将手机递给她,一边愤愤地问说:“晚晚,你会不会委屈?”   她打抱不平着,这也太偏心了。   舒清晚接过来,但是没看也没回。   听见问题,她愣了下。   ……好像不会。   他们是给她弟很多,给她很少,但有他在身边,他弥补上了所有,给了她更多,所以她可以去忽视家里的那点不平等。   比如上次,知道她妈妈要给她弟买房,他直接过了一套北城的房给她。她心里是有感到不平衡,但那点不舒服很快被他处理得再不见踪迹。   不是真的需要那套房,只是这个行为就已经足够。   安城的房和北城的房,没有可比之处。   他强势又直接地进行了一次降维碾压。   这些年也是如此。   因为他给她给得太多,多得满溢,才叫她可以忽略一切不平等。   在鹿苑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很突然地意识到,因为有他,所以她这些年都不会觉得委屈。   她咬住唇,神色怔然。   一开始,跟他在一起这件事看起来很遥远,也很不可能。可她喜欢他,想要的只是能跟他在一起。   没想过未来,也没想过以后。   就跟飞蛾扑火一样,不管不顾,勇敢热烈。   后来,这个愿望明明实现了。   他们在一起了这几年。   她明明得到了他。   她怔怔垂下眼。   突然豁然。   他对她很好,她已经知足。   并无埋怨。   他没想过结婚,所以他跟她,可能就是走这一程而已。   她突然改变了想法——无论时间长短,何时结束,结果如何,她决定只享受、沉沦这一场。至于什么时候就到了这一程终点,再说。   放下所有执念,她就是胜利者。   昨天到现在一直没有想通的某个节点,舒清晚终于想通了。   跟他走这一段没有结果的路,哪怕时间不长,也会毕生难忘。   他是京城容家的人,现实摆在面前,或许他们之间本就不可能有未来。   以前是她年纪轻,太天真。   就跟大一的时候一样天真。   她自嘲地想——   回头一看,这些年怎么都没有什么长进?   忘记了吗?你们之间本来就隔着天堑。   舒清晚弯了弯唇,心口的郁色好似消散,低眸去看坛子里的青梅,轻声回答:“不会。”   作者有话要说:   渣容二,等你哭。   注:[跟他走这一段没有结果的路,哪怕时间不长,也会毕生难忘]改自宫崎骏“陪你走一段没有结果的路,虽然时间不长,后劲很大,毕生难忘。” 第13章   夜深时,舒清晚接到了电话,让她去接人。   她原本准备回家,直接改道去了会所。   知道他们今晚在会所有聚,只是她没去。没想到他还会喝多,需要她去接。   放下那些在意后,她感觉她释然了好多。   明明是放过了自己。   只看当下,会发现这样美好。   到地方后,她给容隐发了条信息,便往里走。   这个点里面正热闹,她要经过的一段路甚至还堵了起来。   舒清晚也不着急,静等着。   她没有扎头发,墨缎般的长发随意地披着。身上的气质就很随性,这才刚到,就不停地招着目光。   只是她神色镇定,并未注意。   在嘈杂纷扰间,舒清晚听到了个熟悉的名字。她寻声看过去,旁观那边两方争执。   其中一人吵得脸红脖子粗:“呵,你知道她名字的分量吗?一,唯一的一!”   不会有人不知道这个词的分量。   那人略占上风。   她略略出神。而她在这边停留的些许功夫,有个男大学生被鼓舞推搡着过来,腼腆开口:“你好,能加个微信吗?认识一下?”   舒清晚看向突然冒出来在自己面前的年轻男生。   年纪还小,她就不霍霍这嫩草了。   她轻勾起唇角,眉间笑意如同枝头清雪。   男生眸光闪动,握紧了手机。   添加好友的二维码还摆在她面前。   她却道,“不好意思。”   男生不死心,不愿放弃挣扎。   但前方堵住的路已经被会所的工作人员迅速赶来处理好,恢复畅通。   她礼貌地一颔首,便离开了这里,轻车熟路地走进去。   都是常来的地方,包厢也固定。   舒清晚走进去,在要经过一个拐角时,手腕却突然被人攥住。   她微讶,抬眸却对上熟悉至极的狭长凤眸。   凤眸微深,他掌下用力,将她拉过来这道走廊,靠在了墙上。   容隐垂眸凝视她的眼睛,嗓音低哑:“在那那么久,做什么?”   他的领口随意地微敞,似乎可以在敞开的上面肆意地留下抓痕。身上染着酒意,有几分倦懒,这   个男人太撩人。   舒清晚靠着墙,眉眼轻扬。   肩膀雪白,锁骨的弧线精致,像是流着水的一汪翡翠,发光惹眼,确实很勾目光。   身姿袅袅,她姿态很放松,轻笑着说:“被要了个微信。”   他眉梢轻挑,静看着她。   舒清晚接着后续:   “没给。”   不紧不慢,不知是在钓着谁。   他勾起唇角。   呵。   舒清晚看着他的眼睛,眸光轻动。   忽然踮起脚尖吻了上去。   很轻,很柔地碰上。   她静静闭上眼。   周围喧嚣嘈杂,她没有理会。   他明显意外地微僵,狭长的眼眸轻一扫她,眸色微深。   握住她腰的动作收紧,下一秒,便咬住她的唇,探进去。   她被他压住。   这个男人一如既往的强势。   她的主动,他也根本不带推辞。   走廊的这一道像是单独给他们辟出的一隅,无人打扰。   他越握越紧,几乎要在她的腰上掐出印,手背青筋暴起。深吻着,按着她越吻越重。   她被亲出了眼泪,眼角微有些湿润。纠缠得太重,费尽了力气,她寻机轻喘,空咽着,喉间发干。   舒清晚抬眸,看着他染上情欲的模样,眸光盈盈。   容隐一撩眼,眸色瞬时黯下,捏过她的下巴继续吻住。   完完全全被撩动。   魏树不知道这人怎么出去接个人还给接没了踪影。准备出来找人,虞杳杳好心:“劝你别去。”   刚才他们还在包厢里说着话——   今天试了款新酒,大家都有些上头,容二也染了点酒意。   他最近事儿多,除了他们这几个人的小聚外都没怎么出去。   虞杳杳给他打着情报:“V我一百万,卖你个消息。”   容二瞥她一眼,端过酒杯。   明显不作理会。   况野在旁边勾着笑,闲适地看戏。   虞杳杳气绝,咬牙切齿。   容二,你就高傲吧,迟早有你被绊的一天。   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自刀一百万开口:“大家都在说,谈微是你白月   光啊。”   白月光,一直在心上,却不在身边。念念不忘,爱而不得。   虞杳杳偷偷觑他。   而听见这个传闻,容隐只是嗤笑。   三分凉薄。   看得她心惊。   而后,手机里进来条消息。   她眼看着他低眸扫了眼,修长的指尖随意地理了下领口,便起了身往外走。   不知是什么人来了,能叫他这样等不及。   红唇微勾,虞杳杳有种看破一切的了然。   啧。   众人继续说起话,倒也没留意他出去了多久。直到魏树突然提起来:“容二去哪了?怎么还没回来?”   被虞杳杳拦了一道,他一听,反倒真要出来看看。   虞杳杳抬手,示意“请便”。看得他眼眸都眯起,心里好奇得发痒。   魏树毫不设防地闯出来,却猝不及防地撞见,走廊尽头那边的两人用力在拥吻,女人扬起脖颈,指尖紧紧抓住他的手臂。   看见这一幕,魏树脑子直接宕机。   “操——”   下一秒,容隐冷冷扫了过来,冷厉如刃。   魏树头皮一紧,当场转身就走。距离他出现,前后不过两秒钟。   ——他就不该出现!   这个虞杳杳!为什么不拦死了他?   哪里能想到这么激烈?!   中途被打断。   舒清晚低下了头,没再继续,呼吸起伏着。   容隐闭了闭眼,喉结在滚。   他低眸看她,察觉到一点不同。   ——早上和现在,她细微的情绪变化。   狭长的凤眼微眯。   却什么都看不出。   她是来接他的。   他直接就将人捞了回去。   虞杳杳等了半天没等到人,发去一个问号,才得知他们已经回去。   容隐按着手机:【虞杳杳,你安分一点。】   他直呼全名,警告着。   虞杳杳撇了撇嘴。-   翌日一早,舒清晚就投入了工作。   下周有个项目会,由她主持。   上次顺利拿下了钻石商的合作,能够满足她对很多产品设计的想法。   项目顺利在推动。   从无到有,从空白到成型,它能给她很大的成长空间。   说起来,她挺欣赏严序。由他负责的那一块做得很漂亮。   虽然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看起来很不喜欢她,但她可以忽略。   州越和谈氏的合作,自会有专门的人负责,他们还在全身心地投入“择暮”的项目。   敲着键盘,她的指尖微有一顿。   想到了当时起名的时候。为什么会起这个名?   容隐起床时,手里拿着领带,站在卧室门口闲适地静看了会,眸光沉静。   她专心工作,注意力全在电脑上。   须臾过后,他方才敛眸,不紧不慢地将领带在手上绕了几圈,才往里走去拿东西。   手机进来几条消息,他随意扫了眼。   谈微:【二哥……】   男人的矜傲渗透在了骨子里,狭长的眼眸冷淡扫过。   他按掉手机,拿过电脑办公。   等她忙完,他暂时关掉会上的听筒,撩眼问她:“准备好了?”   这个项目会很重要。   也是“择暮”初次被提上来亮相。   舒清晚抿了下唇。   她颔首。   她是他带出来的人,根本不会差到哪去。   容隐嗯了声,继续开会。   并无不放心。   他养花,是给一片花园让它自己长。中途会有野草丛生,争夺养分,也会有其它种类的花入侵,这都是属于它的挑战。   到最后,它会盛开整座花园,明艳葳蕤。   …   项目会上,满座皆是人。   容隐开完一个会过来,不算最早。   他落座,位置就在最前方,离她最近。   严序也在一旁。   “择暮”首次亮相。   这是属于她的项目。   舒清晚早已准备好所有的资料。   她没有怎么看他,眉眼认真。   项目会开始不久,都按照流程在顺利往下推进。   严序靠在椅背上,忽然出声询问:“舒组长,敢问,为什么起名为‘择暮’?”   AB两组始终不对付。即便现在已经联手合作,也还是存在一些摩擦。   比如,B组嫌弃A   组向阳的那个名字太土,全国不知道多少个地儿都用的这个。   A组怒,嫌弃B组起的也不是什么好名儿。“暮”,黄昏,不起朝阳起黄昏?   两组都在刻意攻击。   她独自站在台上,身量纤细,却有力量。   容隐停下翻阅资料的动作,撩起眼看她。   舒清晚神色不动,她介绍着当时选择起‘择暮’的由来,声音徐徐:“择一人至暮年,择一人终老。”   这句话响起得突然。   容隐视线微顿。   可她目视前方,却没有看他。   他轻眯起眼,视线从她的面上掠过。   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异常,可他还是敏锐地觉察出了一丝异样。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在想什么?   男人下颌微紧。   项目会继续。   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个插曲。   严序勾了勾唇,低下眸。   虽然名字是择暮,虽然这是它的解释,可他看出来,她却不信。   不信所谓“择一人至暮年,择一人终老”的言论。   这倒是有趣。   …   项目会结束后,就是AB两组的会议。舒清晚接连忙碌,容隐垂眸,没有太细想。   下班以后,舒清晚赴了林太的约。   林太按照她的口味挑了一家餐厅。正好今天没什么事,她就出来吃个饭。   上次相约是在上周,她觉得并不久,甚至她们好像约得有些频繁。   她和一些好友有时候都隔挺久才能聚上一回。   舒清晚今天正好戴的是上次林太送的耳环。   脖颈雪白,钻石和珍珠的光芒相映,果然很漂亮。   即便今天她穿的不是旗袍,它都很适合她。   林太的眸光落在上面,难掩爱怜,抚过她的长发,柔声说:“真漂亮。”   可是太贵重了些。   每次都收她这么贵重的礼物,有些不好。   她的动作亲昵,舒清晚微顿,笑说:“我很喜欢。”   对上对方炽热喜爱的眼神,舒清晚眨了下眼,好似印证了什么。   她实在清透,对于这些异常,心中已经浮现猜测。   对方的喜欢多少有   些浓烈又突兀,像是对女儿那样温柔亲昵。   尤其还相差着那么大的距离,对方却主动贴近得她都受宠若惊。   不过,对方始终不曾提及……她好像也看出了对方的意思。   不动声色,只是弯唇笑笑。   大方又沉静。   跟在他身边许多年,她果然长进不少。   当然,也有可能是舒清晚多想。   林太频频相约,舒清晚同她说:“最近在忙一个项目,以后可能不能这么经常跟您出来了。”   林太一愣,攥紧了手中的纸巾。   她望着这个孩子。   清晚年龄虽轻,可林太从她的眼中看出了透彻。   她好像什么都知道。   眸中划过一抹痛色。   好像就连,自己的退避,都已经被她看透。   而她一派淡然,并不在意。   中途,舒清晚出去接了个电话。   却在准备按下接通时,她很意外地,看到了前方的两个人。   就如同她想象中的某个样子,他们两个终于同框出现。   她遥遥望着,没有出声。   兴许是她的手机铃声吸引了注意。   容隐抬眸看过来。   他的身侧是谈微。   她一袭白裙,柔和如月光清亮。   舒清晚的指尖按掉了电话,眉眼平静。   她在想,她要不要打个招呼?   容隐并未因为这个场面而产生任何慌乱,安静地看着她:   “晚晚,过来。” 第14章   在这之前,她们的每次见面,她都是以公司的名义和身份。   而他的这一声明显是私人感情。在昭示着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寻常。   舒清晚微抿唇,握着手机的指尖发紧。   她轻舒了口气,神色如常地走了过去。   从撞见那一瞬的冲击到现在,慢慢地冷静下来。   撞见得很意外。   这也是她们第一次在私下里会面。   而谈微脸上也不见讶异,看到她,只是柔柔地朝她笑。对他们私底下的关系也并不意外。   他们对面而坐,舒清晚没有往任何一边而去,只是站在桌旁,就跟偶遇朋友一样,只准备简单打下招呼。   容隐看着她止步在那。眼眸落在她脸上,问说:“跟朋友在这吃饭?”   “嗯。”   她轻声一应。   他很平静。她慢慢收回了放在他脸上的目光。   谈微指了指还没上全的菜肴,发出邀请:“我们也刚到。清晚,过来一起吃?”   很纯粹的女孩心思。   舒清晚没有要加入的意思,婉拒道:“不用,我朋友在等我。”   谈微“噢”了一声,也不能强求,只遗憾道:“好吧,好可惜。那我们下次单独约。”   舒清晚笑了笑,香水味若隐若现。   谈微身上的那种香水,容隐三四年前就已经换了。随着地位成熟,对香水的喜好和要求也有变化,换了一种更淡,也更清冽的味道。   如果不是对他很了解的人都不会知道这个渊源。   她轻一颔首,礼数得当,没有过多打扰,“你们慢用。”   她想,应该体面又漂亮。   舒清晚转身离开。就仿佛她的身份是舒组长一样平静。   她刚才试图从容隐的眼睛中捕捉到一些异常,比如慌乱,比如不安。可惜她失败了。   什么都看不出。   他一如既往的沉静。幽深莫测,难以窥探。   她看不透他。   但他的那份冷静反而压住了她当时有点翻涌的不平静。   她安静地垂下眸光。有些游离地想,谈微回国了,那他呢?   联姻的事情,暂时不会。   但是,以后不确定。   她踩着高跟鞋,长睫微落,步伐从容。   舒清晚离开后,谈微看向对面的男人。   几年不见,他变了很多。不再有少年时期的意气和性情心软,只有成熟男人的那股淡漠。   这回再次见面,他身上不再是熟悉的味道,身边也已经是一个她从没见过的人。   一切好像都变了。   那个合作,容家跟他提,他没有答应。收到消息后,她不理解,跑去问他,可也没有收到多具体的解释和答复。   谈微不死心,这才约了他出来。   “二哥,这个合作明明两家共赢,你为什么不答应呢?”   她不解。   这么简单的合作,得到的利益远高于付出。作为一个商人,他不会不清楚。   他是容隐,她以为他不会拒绝。   谈微顿了下。望着他,只见对面的男人端方持重,却难掩其瞩目的锋芒。他太耀眼,她都很难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她的眸色现出柔弱,很低地问了句:“是因为我们曾经的事吗?……阿隐,那时候我们都还年轻,很不成熟,总是会有些意气用事。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好不好?”   她掐住了指尖。   她想说,她早就后悔了。   爱与不爱的,爱几分,又如何呢?只不过那时候太年轻,太看重与计较这些。   容隐的神情很淡,音调也偏冷:“谈微。过去的事在我这早已过去,与它无关。”   谈微的脸色一白。   是啊,她早该知道的,看着他现在对她的模样,她也该知道。   他修长的指骨随意地拿着茶杯转动,淡淡垂眸看着。   眸色淡漠得有如寒玉,令人心惊。   谈微的心也一凉。   只是,舒清晚手指上的那枚戒指在脑中闪过,她突然想到了什么——   轻声问说:“和清晚有关吗?”   她从来就是很温柔的性子。就连唤起对方的名字也显得很柔软。   哪怕她们喜欢着同一个男人。   谈微有几分艰涩地望着他。她想象不出来,他这样的人送给一个女人戒指是什么样的。   可他就是做出来了。   容隐不置可否。   服务生训练有素,   悄声将一道道菜上好。   这是她精心挑的餐厅,菜肴的色香味一应俱全。可他也只是淡扫过一眼,并未留下半点眼神。   他没作声,谈微却好似得到了答案。   她咬唇,强忍住心口刺痛的感觉。   谈微早就听说他对身边那个女人兴许是认真的。说她跟了他好几年,兴许容二是真动了心。   圈里的闲话多了,从来不缺绯闻花事,谈微一听而过,从来没有认真过。   可她也不知道她回国后就积极活跃在各个场合、营造和当初某些传闻是为了什么。   谈微自嘲一笑。   菜是点了,菜的卖相也极好,可容隐并没有因此而被留住脚步。   见她应该没有话再说,他便起身准备离开。   谈微突然起身,声音微提:“容隐,我知道她是谁,但我也不介意,难道这还不足以让你选择我吗?”   她有些执拗地望着他,坚持要等到某一个答案。不知不觉,手指已经握紧了桌角。   不是什么舒组长,不是他的员工,她知道舒清晚就是跟在他身边好几年的女人。   可她不介意的。   这在圈中简直司空见惯。   一个女人,两个女人,她都可以无所谓。只要两家顺利联姻,她是他的妻子。   “我们就只是合作,不会影响什么。”她叫住他。   容隐皱了下眉。   他脚步停下,却没有回头,“她不需要你介不介意。”   ——还没到那个份上。-   舒清晚压住了情绪,回到了餐位。   她去得有点久,林太关心地问:“是遇到了什么事吗?”   她摇摇头,扯出一抹笑:“没事。”   想到那天她跟容隐在一起,虽然现在容谈两家联姻未定,可林太还是要提醒她,容隐可能会跟别人结婚。   他的婚事无法自由。   林太不忍,简直是攥着心口在说。   可是这种事,她不可能不提醒舒清晚。   ——或许,这不是个良人。   如果是她给女儿挑女婿,她不会挑容隐。   一是容家关系复杂,而且会有利益相争。二是容隐这个人太淡漠,在事业上,这样的性格无可指摘,他确实也   很成功,年纪轻轻就已经被数次报导,可是在感情上,和这样的人相爱会比较辛苦。   林太好心提醒她容家的事情。却没想到,那些她都知道。   她垂下眼,轻轻弯唇,“没事,我知道。”   我知道我跟他不会结婚。   我们之间也不一定有结果。   她不在意,她只要眼下就好了。   林太微愣,酸涩感一下子泛滥开来。   她没想到这孩子心里竟然全都清楚。那她心里又是怎么想的?   林太皱起眉。   还有很多话想要和她说,父母为子,计之深远。孩子年纪轻,经事少,作为经历比较多的长辈,她有很多想要教她,希望自己能用经验帮她少走弯路、少撞南墙。   可她发现,她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再多的话,也得适可而止。   林太的唇角嗫嚅,适当停止。   满腹的话,无法尽诉。   舒清晚拿着刀叉的动作微顿,抬眸看向她。   一旦有了个猜测,接下来就会发现所有迹象都很能印证那个猜测。   如果、如果……   那林太太望着她的眸光为何总是那么厚重,仿佛蕴藏了很深的情愫,也都能解释得通了。   林太眸光一闪。   对视上时,情绪很容易失控。   好在,舒清晚很快就垂下了眼。   这顿饭吃得差不多了,她在处理碗里最后剩下的一点食物。   林太说时,她在听着。   这些话挺珍贵。   是长辈对于晚辈的教习。   舒母就很少跟她说这么多。   一路成长,很多路都只靠她自己走。   跟舒母微信上聊天的某个瞬间,她还挺羡慕她弟。   毕竟舒父舒母懂得不多,但是也用尽力气在为他打算、安排。   之前她和林太聊起过家里的事。   她在隐隐有所察觉时,也是因为想到,如果没有某些特别的原因,一个刚认识的阿姨怎么会关心到这些呢?   但这回在察觉到后,她却是没有再提及家里的情况。   有些时候,对方逃避,自己就该知趣。   在人情世故一课上,她跟在他身边耳濡目染,进益匪浅。   ——她跟他去过很多场合,而席上的所有人永远都是一个赛一个的人精,他们会将整个场面照顾得无比舒适妥帖,绝不会让他感到有半点不适。包括跟他一起的人,也会得到很好的照顾。   她从心中悄悄感慨,到久而久之,她也学到不少。   吃完饭,林太叫来服务生结账。   但舒清晚刚才出去时已经顺道结过了。   林太动作一顿,看向她,上次明明说好的自己来。   舒清晚笑说:“您送我的礼物这么珍贵,就让我请几顿饭,不然我怎么好意思收呢。我工资很高的,您别担心我吃不起饭啦。”   明明是她的亏欠。   可舒清晚不作计算。   她们只是偶然相识的忘年交。   仅此而已。   收她两件礼物,这几顿饭都还不上。   她太会行事,林太反而眼底生热。   她最近要开始忙项目,趁着今晚没事,林太拉她一起去附近的电影院看场电影。   平日里林太的手机消息不在少数。但是跟舒清晚出来,她直接将手机设了静音,放在包里,不受打扰。   林檐给她发了好几条,她全都没看到。   等到看完电影,时间也差不多了,她们一起散步走到了路边。   林太挽住她的手,快要分开了,她却放不开手。   舒清晚也不着急,没有催什么。   夜风轻扬,吹动了裙摆,拂过面上时很舒服。   可能真跟容隐学到了不少,比如那份气度上的从容。   林檐倚在跑车前,咬着烟,远远看着她们。微有些上挑的双眼中不见平时的多情、柔情,平静得有些冷。   他有些许猜测,再加上这两天查到的一些资料佐证——   基本上八九不离十。   他抬步走上前去。   “妈。”   林太握着舒清晚的手,还准备说什么,倏然被他打断。   看见他,她明显意外。没想到他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今天她连司机都没带,是自己开车过来的。   上次是偶然,他替了司机的班,可这次——   与儿子对视上,林太看见他眸中的深意,心中忽颤。   这是他们   第二次见面。   这次林檐不像上次那样不以为意。上次只当做一个不甚重要的人,这次却是想记住她的样子。   他姿态疏落,伸出手:“你好。林檐。”   二次见面,他会比较正式也正常。   舒清晚回了礼。   她跟他们道了别,去找自己的车。   忙项目的话是推辞,事实是她想疏远。不过她们现在见面的频率确实也比较高,是该降下来一些。   所以下次见面不一定是什么时候。   她的车就停在不远处。打开车门,她弯腰上车。   萍水相逢,人生过客而已。   林太心中抽痛。她本来想送清晚过去,没想到林檐突然出现,只好作罢。   林檐一言不发,直到带着母亲上车,才一边低眸拉过安全带,一边道:“您还挺喜欢舒小姐。”   距离上次才过去几天?今天又约了见面。   他妈根本不可能这么喜欢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孩。说那个人是林馥一他才信。   林太阒然失语。   她看向窗外,声音很哑:“我与她,比较投缘。”   “是吗?仅仅是投缘吗?”   她知道,他已经察觉了端倪。一时沉默。   “为什么不认?”林檐没有开车,手掌抵着方向盘,目视前方,漠然地问。   一句话而已。   轻而易举地摧垮了所有的防线。   覃漪再没能绷住,一下子痛哭失声。   “你猜到她就是了,是吗?”   过了十几秒。   在她的哭声中,他并未停下追问:“查了吗?确定了吗?”   步步紧逼。   根本没给覃漪喘气的机会。   林檐想到刚才看到的人——刻意对照的话,她跟覃漪的五官简直如出一辙。   只不过覃漪年纪上来了,容颜因为岁月有些变化。   覃漪掩面痛哭。   刚才跟舒清晚全程吃饭下来,她心里堵到凝滞,只是得强行压抑住。而现在无疑是拉掉了栓绳,所有强忍的难受一下子塌方。   “我爸知道吗?”   林檐默了默。他不敢假设。   “她过得怎么样?”他的问题不断出现,却都得不到解   答。   他垂下睫,自己给自己解答,“应该过得挺好的吧?不然你也不会这么不着急。”   可他想认。   覃漪无法面对他。   她哭到喘不上气,泪水纵横。   她当然很想女儿。   她没有表面上这样无动于衷。不然也不会不顾被察觉的风险,一次又一次忍不住的约她出来。   以前看到什么东西都会不自觉想到林馥一,现在却是会多一份出神。   她也想到了清晚。   林檐直接打通了林稷年的电话,连阻止的机会都没给覃漪。   开口便道:“您也不想认回她是吗?”   林稷年还在澳洲出差,下意识地问:“谁?”   下一秒,意识到什么,他沉默了下,问说:“发生了什么?”   他同长子一起出差,此刻林桉正好也在他身旁,听见动静,看了过来。   一句话,林檐懂了:他母亲猜到了,瞒下了。   他很直接地问他爸:“你亲女儿,你认不认?”   覃漪流着泪,抓住林檐手臂,指尖都在颤抖。   “一一的身体情况你知道,这三年接连做过两次大型手术,小病不计。她身体不好,这么多年却还是那么努力。现在一心全是工作,前两天甚至一下班就去了医院挂吊瓶……阿檐,你让妈妈怎么能忍心?”   疼爱二十几年的感情不是假的,她又那么懂事、努力,覃漪不可能无动于衷。   这些年作为林家唯一的女儿,她将所有该做的事都做了,付出了比常人还要多几倍的努力,也在担起所有该担的责任。作为林氏千金,她无疑是合格的。   加上发现得太晚,两个孩子都已经长大、进入社会。现在再要换回去的话,很难与原来的家庭割舍、和新家庭重新适应融合。   思虑重重,覃漪才会如此无法抉择。   她看到过网上的一个话题,问说如果孩子三岁时发现抱错了,那你愿不愿意换回来?   很难有人能够冷静果断地给出答案。   三年尚且迟疑纠结,遑论是二十五年。   孩子们都已经长成,她也会想,会不会就让生活这样继续下去就好?她们各自有各自的人生,各自在完成各自的人生使命,一切都按部就   班地在进行,打乱是不是反而不好?   所以,她虽然忍不住念着舒清晚,却不敢去认。   可是,无法抉择的前提是——覃漪原本以为舒清晚过得很好。   家里虽然没有林家有钱,可也是一路平坦、顺利。现在孩子已经长大,进入社会,工作、生活也都一切顺利。   然而最近却发现不是。   她过得没有那么好,生活没有那么开心。   覃漪的心脏也在被反复煎熬、炙烤。   她把所有的苦衷言明,林檐的态度才总算没有那么激烈。他沉默了很久,才闷声问道:   “所以,就不认了是吗?”   他们发现得太晚,她们都已经长大。   哪怕早个七八年、五年……   林稷年开了外放。   此刻,见他情绪太冲,林桉沉声:“老二。”   兄长的威压下来,林檐攥紧拳,强行压住情绪。   覃漪也不知道。她咬紧唇,那天,她没敢拆开那份资料,也没敢去查验。   她怕她如果确定了那就是自己的女儿,自己真的会完全控制不住。   很可笑的是,她堂堂覃漪,竟也会有如此胆怯的一日。   林檐没想到,她还没有确定。   电话那头安静了许久的林稷年忽然出声道:   “没什么不敢看的,回去拆开那份资料。里面有我们女儿相关的信息。——我已经查到了不少资料,也查到了苗头,只是还没查到是谁。你可以用那些信息去验证。”   无论如何,先验证再说。如果是误认,那现在所有的痛苦都没有意义。   她只要回去比对验证,答案就在眼前。   覃漪发怔。她以为,丈夫已经查到,也已经知道是谁。没想到不是,狠心不认的只有她。   而且,清晚已经猜到了。与她心照不宣,决定不作相认。   事情不知不觉已经被她搞得这么糟糕。   她抬手捂住了脸。   林檐的眉眼有些冷戾。   但,验证完,然后呢?   说完资料的事,林稷年接着道:“待会把你遇到的那个孩子的照片发我一份,我也看下。”   无论是与不是,他都想看一眼。   覃漪答应了。   林檐抓了把头发,狠拧着眉。   所有的原因覃漪都已经坦明。他们身居高位多年,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远比他来得理智清醒,他也没法再质问。   等挂掉电话后,他给秘书发着消息。   家里每个人各司其职,各自有各自负责的区域。林氏和州越的合作原本不是由他负责,但现在——他要了。-   回家后,舒清晚先去洗了个澡。   摘下耳环时,她动作微顿,放在手心里看了眼,才收回首饰盒中。   她的首饰比较多,基本都是他送的。   有些用过几次后就会收起来,一次次地收,按照顺序,逐渐被收进里面。   放在最外面展示的都是最新的一些。   有一些比较早期时候的首饰,被妥善收着,她也很久没见过了。   这对耳环也是一样,之后也会被收起来。   她垂下乌睫,去洗了个澡。   脑海中总是跳过今天看到的画面。   年少恋人,久别重逢。现在两家又在促成他们的婚事,所有的条件都成熟得刚好。   如果在一起,应该会很美好。   他们之间也很容易能有结果。   至于他与她。   一如当年初见,隔着雨幕,她仰头望向他时所感受到的距离。   明明很近,却很遥远。   两个世界的人,写不出同一个结果。   淡淡地泛开酸涩。   不过他始终一如既往的平静。   好像根本不会有人能够掌控。   总是理智又清醒。   即便是再怎么深爱一个人,应该也会如此冷静。   想象不出他为情所乱的样子。   她闭了下眼,仰起头,天鹅颈纤细白皙。   眼睫被水汽打得微湿。-   总有一个人,是心口的朱砂。   ……   她快速洗完,换上睡裙,直接往外走,拿出从鹿苑那带回来的青梅酿喝。   她带了两坛回来,其它的都还放在鹿苑那儿。   也没有什么事要做,她赤脚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夜景。   以柏悦苑的地段和高层的高度,这里能欣赏到的夜景是一绝。   而这一切   就像这个高度,遥远如天际,高不可攀。   是他给了她这座城市的繁华。   喝完一杯,她又去倒。   他们在一起吃饭谈事。   不知道情况是否会有变,他们是否会结婚。   但是那都不重要。   容隐回来时,她已经喝了两杯。   手里拿着酒杯,赤脚站在落地窗前。   整座城市霓虹璀璨,那是属于这座城市的盛大繁华。   可眼前这一幕,赛得过所有霓虹。   他眼眸微深,解掉领带,走过去,将人带进怀中。   抬起她的下巴,吻住她,酒液入喉,他也尝了口青梅酿。   容隐含着她的唇,嗓音微哑:“今天在想什么?”   他看得出,她今天情绪的变动。只是她只字未言。   他的喉结轻滚,离开她的舌尖,低眸看着她。   似是想要从中看出什么。   她喝酒放纵,正放松得迷离,身上带着淡淡的松弛感。   勾起唇角,声音也柔得像水,“什么?”   他的眸色渐深。   俯身咬着她的唇,哑声问:“怎么都不问?”   他以为她看到他和谈微在一起吃饭,会问下情况。可她却安静如常。   容隐扣着她腰肢的动作微紧。   她的腰部勾出了一个漂亮的弧度。   “又不重要。”   其实就是那点事。   问不问,不影响结果如何。   她很放松。   容隐轻皱了下眉。   她没有再问过他会不会结婚。   即使今天见到了他和谈微在一起,也没有再生出过上次那个疑惑,问他是不是要跟别人结婚。   他的长指按在她腰间,半晌,嗓音低沉:“嗯。”   下颌微紧,他含住她的唇,深吻进去。   本就微醺,她被吻得身上都泛红。   吊带的一侧滑落。   蝴蝶骨翩跹,她背部的线条美得惊人。   她沦陷于眼前。   不知惊艳了谁。-   舒清晚喝醉了。   他回来后,她没有再喝,但是好像更醉了。   翌日睡醒时,头还有些疼。   到公司后,她去泡了杯清茶。   以前她没有这么爱喝茶,是跟在他身边后,喝到了上好的茶叶,品出了其中的香,才慢慢喜欢上。   她的指尖揉了揉太阳穴,缓了缓那阵难受。   乔曼过来倒热水,站在她旁边跟她闲聊。   “今天林氏那边的林总过来了。”   听见这个称呼,舒清晚下意识的想到:“林馥一?”   “不是,是另一位林总。林家二少。”   嗯?舒清晚眉梢轻挑,刚好也认识,她跟林檐见过两面。   倒完热水,乔曼倚靠在吧台前,接着说:“州越的项目之前是林氏另一个人负责的,今天突然转到了他的手下。他亲自过来对接。”   舒清晚点点头,一听而过。   州越跟林氏的项目是另一个部门负责的,跟她无关。   刚好其他同事进来。看见她,笑着打招呼说:“你们聚餐的地点定好了吗?”   AB两组已经在联手合作一个项目,只不过,两边组员隐隐都还是不太对付,经常会生出摩擦。为了缓和下两组的合作气氛,改善下关系,上边特地让他们安排一次聚餐。   ——私下里多相处相处,有利于缓和一下有些紧张的关系,有利于合作的开展。   指令下达,即便有些不太想去的人也都还是不情不愿地同意了。   公司其他部门的人也听说了这件事,颇感兴趣地看着热闹。   所以说到这个聚餐时,眼神都有些意味深长。   舒清晚垂眸笑了下,眉间笑意舒展,“定好了。”   他们打趣着。   她接着,无奈笑笑。   希望聚餐能顺利。   别打起来就行。   忙完一阵后,舒清晚去顶楼交文件,他有个项目要和她说。   刚出电梯,就迎面碰见了人,她脚步微顿。   杭助理刚要送林檐下去。看见她,朝她点了下头,“舒组长,容总就在里面。”   舒清晚说了声好,又跟林檐打了个招呼:“林总。”   见过两面,到底也算点头之交。   林檐微微拧眉,脸色看上去很不愉快。   ——他眼巴巴将项目拿过来,今天还亲自过来了一趟。哪里知道,这个项目   根本与舒清晚无关。   她是州越的人,但州越多的是员工。   问清楚后,他脸色直接就黑了。   没想到这会儿遇到了人。   林檐停住了脚步,电梯到了,他却没准备进去,跟舒清晚说起了话。   他一扫她手里抱着的文件夹,“你现在在负责的项目?”   “对。”   “是什么相关?”   他看起来颇感兴趣。   舒清晚也就跟他讲了讲。但目前能透露的信息有限。   林檐点头,表示理解。   “到时候项目完成通知我一声,我会来支持。”   林氏的二少,这句话自然有价值。   舒清晚微微一笑,答应下来,随口道了声谢。   杭助理旁观得心惊。   不是他想的那样吧?……林总怎么就注意到舒组长头上了?   他心砰砰直跳,越是看他们交谈得愉快,越是替自家容总攥了把心。   容总要是看到这场面,是不是该紧张下?   好不容易等到他们说完话,他连忙按了电梯,“林总请。”   舒清晚并未留心,踩着高跟鞋走进他办公室。   她跟他汇报完,便把文件抱在了怀里,静看向他。   高跟鞋修饰得那双腿又细又长。   容隐问起两组聚餐的事情,“地点定了吗?”   “定了。”就在附近的一个商场。   他又随口问了下时间。   确定都安排好后,他颔首。   事情说完。   今天的工作不忙,舒清晚也不急,她的视线自然下落,忽然落到他整洁笔直的黑色西装裤腿上。   思维飘散。   她在想,脚下的高跟鞋,踩上它的一幕。   他那副禁欲的模样,也随之被摧毁。   容隐靠在椅背上,闲适而从容,衬衫领口微敞,看着她的眼眸逐渐深邃。   淡淡启唇:“你在想什么?”   她的眸光轻闪。   唔,反正想的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舒清晚轻勾起唇,刚要说什么,外面突然传来杭助理汇报:   “容总,容小姐来了。”   舒清晚一愣,看向他。   她没准备过会见到他家人。   情况突然,他也皱了下眉,让人进来。   舒清晚眨了下眼,很快调整好状态。面上不再见刚才私下里松弛轻松的笑意,恢复了工作时的正常严谨。   穿着职业装,抱着文件夹,低调而不显眼。   容眠风风火火闯进来时,她脚下一转,正好往旁边走了一步,很适当地让出了空间。   “哥……”   容眠有事要跟他说。   注意到办公室里有人,她才止住脚步,后知后觉懂事地问了声:“咦?我没有打扰你吧?”   容隐手里转着钢笔,神色冷淡。   容眠自己得到了答案。   咳。   不过,她还以为是打扰到他工作。直到看向旁边的人,觉得有些眼熟。   她生出了个什么疑惑,又转头看向了她哥,跟他确认。   亲眼目睹了上次容隐和老爷子的争执,容眠实在是佩服他。   全家上下,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子和老爷子说话。   看到那一幕,她感觉她又相信爱情了!   缠着他带她去见见人,可他一直没理她。   而这会子,她自己撞见了,又自己意识到了什么——   容隐身上有几分慵懒意。   对上容眠亮晶晶的眼神,他给予确定,淡淡颔首:“嗯。”   舒清晚疑惑地看看他,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容眠眼前一亮,双眸盈盈。   她跟舒清晚打着招呼:“不知道你记不记得,我上次在视频里看到过你一眼……”   转瞬而过的身影,窈窕曼妙,想也能知道对方有多漂亮。   幽深的夜,阒静的车后座,她都有点嫉妒她哥。   舒清晚微顿。   已经被容眠认出来了。   就是当时视频里撞见的那个画面,会有些尴尬。   “你好。”   对上她明媚的小脸,舒清晚轻笑笑。她的五官与他有些相似,能看得出来他们是兄妹。   而眼前的女孩,明显要比他可爱多了,小脸上的表情比他脸上一年的表情都丰富。   容眠的激动还在发酵,“嫂……”   “容眠。”   男人清冷的嗓音   颇具威严,一声便呵住了人,没让她再继续放肆。   听见那一声,舒清晚也微愣。不过很快就恢复了笑意。   看得出来对方的喜欢和热情,只是她有些许不太适应。   也没想过会这么突然地面对上他家人。   容眠堪堪止住,在亲哥的威严下,勉强压制住心潮澎湃。   真人远比视频里还要漂亮,也比她想象的还要清绝。她的目光频频流连。   想了想,舒清晚便准备出去,将这里留给他们兄妹。   她朝容隐轻一颔首,“容总,我先回去工作。你们聊。”   她朝容眠笑了笑,便转身出去。   没有往下攀谈的意思。   在一个合适的距离前,适当止步。   容眠微愣,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要走。   不过——   容总?她哥和她嫂子私底下都这么玩的吗?   她的兴致盎然,丝毫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容隐拿着钢笔的长指却微顿。   他撩起眼,看向她离开的背影,眸色微深。   他看出了其中有意无意的退避。   ——在他家人面前。   只是刚好打过招呼,没有进一步认识之意。 第15章   舒清晚径直从顶楼离开,回到了位置上。   手指上,戒指的钻石璀璨。   她的视线落在上面几秒,又移走。   这是她第一次见他家人,但不是计划中的。   之前她并没有认识他家人的准备。   容眠很好,只是她担心交往太多的话,以后可能会变得很麻烦。所以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交往过深。   不知不觉,她已经很懂事地在退避。   几个事项不断弹出,她的视线回到电脑上。   就如同择暮的介绍一样,一系列产品都会融入相关的元素。   钟情、恒久。   下班后,乔曼过来等她一起走。   今天比较特殊,明显没有平时那么欢快吵嚷。   小组聚会他们倒是很开心,但是跟死对头小组一起聚会,简直眼前一黑。   看着她收拾东西,乔曼的视线又落在了她的戒指上面,“真漂亮啊。越看越觉得好看。”   她难掩喜欢。第一次看见时就问过是哪里买的,只不过是她男朋友送的,还是定制款,买不到同款,乔曼只能遗憾作罢。   不过看着上面的钻石,她觉得应该也会很贵,真有同款她还不一定买得起。   要惋惜的是,这枚戒指当初可不知道碎了公司里多少男同事的芳心。   舒清晚刚入职的时候,被追求得那叫一个猛。结果没多久这枚戒指就凭空出现,啧,直接赶退所有追求者。   舒清晚收拾好东西,乔曼挽上她的手,“我太好奇你男朋友了。晚晚姐,你把他藏得太深了,工作这么久了我们都没见过人。”   舒清晚只能含糊道:“唔,会有机会的。”   不能见,一见的话,她难以想象那个场面。   不过,大家都认识,也早就见过。   “对,”乔曼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他们结婚的时候,到时候肯定能见到,“你们结婚记得给我发请帖哦!我肯定要去的,我都想象不出来你穿婚纱得有多漂亮。”   婚纱纯白圣洁,华丽又典雅。   舒清晚长得又这么漂亮,婚礼那天都难以想象得有多惊艳。   舒清晚一顿,只是笑笑,没有再接。   今晚是AB两组的聚会。   她的战场   。   希望她能够顺利回朝。   ……   这次是私下聚餐,他们都换下了正装,换上日常衣着。   舒清晚换了条长裙,偏古典风,将头发放下来,重新整理了下,也重新化了个妆。   不同的衣服需要不同的妆容来搭配。   化得差不多了,她对着镜子,拿着唇釉在唇上轻点。   见多了她工作时的样子,乍然看见她私下里的穿搭,乔曼差点没反应过来。   视线在她身上扫了好几回,怎么都看不足。   并不浓艳的装扮,却是极为馥郁的效果。   上班职场佳丽,下班钓系姐姐。   她们到场时,果然惊动了不少目光。   换下正装,他们都不敢认。   其实私下里加强联谊确实挺好的。他们工作之外都不太熟悉。   其他人也陆续到场。   今晚有另一半的同事都带了家属过来,人一多起来,现场的气氛也慢慢喧嚣,没有一开始想象的那么僵硬。   刚和他们在说着话,舒清晚的手机突然进来几条消息,她走去一旁回复。   低头按手机时,长卷发自然地垂落到耳边,侧颜像清冷的月光。   她这抹颜色很惹眼。   刚才正跟她说着话的是A组的组员,她带了男朋友过来。望着她几秒,好奇地跟周围的人闲聊:“我记得舒组长有男朋友?”   “有啊有啊。”   “她有。”   舒清晚的感情情况在公司里不是什么秘密。   公司里不少男同事都很确定。   不过她是只身前来的。不是单身,但没带家属。   容隐:【到了吗?】   这个点,他应该也已经到家了,舒清晚回复着信息。   门外,几对情侣正好走进来,陆续打着招呼。   一个女同事突然凑过来,要跟她说话,舒清晚条件反射地按掉了手机。   跟容隐的对话框及时黑下。   “晚晚,你口红色号是什么呀?”   她的指尖颤了下。   很快又被拉回了现场。   严序到得比较晚,基本上人都齐了。A组的人跟他打着招呼,他颔首,忽然看到了一旁的舒清晚,微有   一顿。   她今天的妆容很漂亮。   是和平时完全不一样的风格。   看到的人都要意外一下。   他平静地收回目光。   蕾蕾也问她:“姐,你男朋友没来?”   舒清晚随口道:“没。”   她的情况比较特殊,应该很难带着家属出席公司聚会。   人基本到齐,可能因为有不少家属在场,人多,氛围也容易和谐,所以难得一路和平地吃完了饭。   她的位置离严序不远,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寡言。   不过他们现在也算熟悉了。她觉得应该不太算是有意见,只是这人天生冰块脸。   这个项目很大,也很重要。   如果两组能够合力完成的话,意义不小。   等吃完饭后,大家转移阵地。那边可以喝酒聊天,氛围也更轻松了下来。   想象中的战火没有烧起来。   众人逐渐放开来玩。   蕾蕾喝到一杯味道不错的酒,递了杯一样的给舒清晚,“晚晚,这个好好喝,你试一下。”   舒清晚接了过来,很自然地端住酒杯。   手指纤白漂亮,就连端着酒杯的姿势都很养眼。   她饮了一口。   严序的目光从她的酒杯上一扫而过。   后半场氛围比较轻松,加上音乐和酒,气氛很快就热了起来。   舒清晚也没少参与,不知不觉,她已经喝了好几杯彩色的酒。   漂亮的女人是罂粟。   漂亮的酒也有陷阱。   她已经有些微醺,一双眼像是衔了雨雾一般。她很随意,但又实在是漂亮,不自觉的就在吸引着人。   乔曼跟她拿手机,点开相机朝向她,“晚晚看我。”   因为是私下里,大家都比较随意了起来。而一随意,她就忍不住和舒清晚贴近。   工作上是同事,可她觉得还不够,私下里也想成为朋友。   舒清晚毫无准备地回眸。对上镜头,轻一眨眼。灯光斑斓,手里还端着一杯彩色的酒,映照着她精致的眉眼。   随手一拍,就是一绝。   乔曼的眼中忍不住惊艳,超级满意拍出来的照片。   玩闹了会儿,舒清晚挑了几张现场   图想发朋友圈时,将乔曼拍的那张也放了进去。   就是照片上她的眉眼间已经染上醉意,看起来酒量一点都不好。她轻弯唇角,点击发表,收起了手机。   现场氛围很热闹,她无心玩手机。   今晚真是出乎意料的和平,太平到她都受宠若惊。   …   覃漪将手中舒清晚的照片整理好发给了丈夫。   不多,只有几张。她没有深入去调查,手上的信息也不多。   林稷年跟她通着话,手机开着外放,放在了手边,而他握着鼠标,点开了收到的图片。   照片出现在了电脑屏幕上。   林稷年微怔。目光凝视着屏幕,眸光逐渐有些深远。   一开始他也想过会不会是他们多想,可能他们遇到的并不是真的那个孩子。   可在看到这孩子的照片时,他一下子就明白了他们的猜测从何而来。   她的眉眼和妻子的很像。倒不是说一模一样,但是在看到时他就已经会觉得她们之间一定有某种渊源。   这张照片是舒清晚大学毕业时的班级合照。她穿着学士服,戴着学士帽,没有看镜头,而是望着远方的某一个方向,不知她当时在看谁,眉眼带笑,眸中自带光彩。   林稷年的眼眶有些发酸。他很深地看着这张照片,眸光经久难以转移。   她很优秀,京大毕业,前程锦绣。   也已经长得亭亭玉立。   他握着鼠标的手逐渐收紧。   通着话,覃漪看不见这一幕。   林稷年没有再问妻子有没有去验证那些资料,也读得懂妻子内心的挣扎和炙烤。   在澳洲的行程还剩几日,他没有催促着急。   按住了所有的情绪。   他跟林桉在同一房间。   旁边林桉刚给林檐打去一通电话,有工作要谈。   电话接通,林桉道:“老二,公司那边……”   林檐:“嗯,见到了。”   林桉一顿:“?”   两个儿子像是活宝,林稷年也看了过来。   反应过来什么,林桉压了压额间的青筋,“你……”   林檐:“是啊,你怎么知道我们今天还说了话。”   林桉:“……”   林檐吊儿郎当道:“没错,还聊了下她现在手头的项目。等回头我准备投资支持。”   林桉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电话不过刚打通,被迫被炫了个满脸。   一而再再而三——   “够了。”   他忍无可忍地站起来,往外走去。   掐掉电话,他喊着秘书。   林稷年皱了下眉。   两个儿子已经在荒唐。   他沉声提醒着:“注意分寸。”   林桉的脚步微顿,嗯了一声。   覃漪很关注舒清晚的动态,刚刷出了她的朋友圈。   点进去看,看见她在外面玩。   看起来很热闹,还喝了酒。   只是这个点已经有点晚,等她玩完结束应该更晚,不知道她怎么回去?   覃漪不放心,很想私戳她问一下情况。这么晚了,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自己回去不安全。   但又怕僭越。   她们上次见面时,其实已经隐晦地进行过一次交流。   清晚已经和她心照不宣。   孩子的意思,她知道,以后就保持下距离。   在这种情况下,她不适宜再去过度关心,得自己把握住度。   不能既要还要。   明明不要,那就远观,不要再对人家造成打扰。人家也不愿意被她打扰。   覃漪握住手机半晌,越握越紧。   连关心也不能。   ——其实这才是正确的做法,可她却发现自己接受不了。   那不再是一个她不知道在世界哪一角的孩子,那是她见过、触碰过、就在她身边的孩子。她无法再做到那么无动于衷。   不知道她那边的父母有没有关心下她。她一个人在这座城市,明明有那么多让人放心不下的点……   林檐经过,准备出去。   覃漪突然出声,叫住了他。   …   后半场一开始就有点拉不住,转眼就已经晚上十一点半,但看这情况,一时半会都还结束不了。   太平了一整晚,氛围很和睦。   舒清晚的脚尖随着舞动的音乐轻打着节拍。   周围几个未婚人士聚齐,聊到了家里催婚的事情。   有几个还没收心,单   纯只想玩,根本没想过结婚,奈何家里根本不理解。   “之前没对象的时候给我安排相亲,现在刚在一起就催婚。我的天,我才三十,我被催得人生一片黑暗。”   “还好我不是本地的,我妈在老家,她催不到我。”   “我跟我男朋友也是。两边都在催。”   “别管了,反正我算是发现了,催完婚就催生,催完一胎催二胎。根本不可能停止的,不理了。”   聊着聊着,有人的注意力落到在旁边坐着的舒清晚身上。她在听着那边的同事唱歌,都没说话,他们聊天时她的存在感不强。   他强行把人拉进来:   “舒组长,你呢?会不会被催?”   突然被点到,舒清晚微顿,轻声答说:“……我还好。”   催倒是不会。   她跟他也不考虑这个事情。   只是,她不免会想到。   如果以后,当她也要考虑这个问题时,她是不是还要开始考虑结婚对象是谁?   那个时候,他应该就已经和别人结婚了。   她的乌睫微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同事有些羡慕:   “哇,那你家里也太开明了。”   “你跟你男朋友都在一起这么久了,竟然都不会被催结婚。”   舒清晚只是牵动了下唇角。   是啊,很久了。他穿透了她的整个青春。   旁观许久,一直也没什么存在感的严序突然出声:“舒组长真有男朋友吗?”   舒清晚微愣,完全没想过会接到这个问题。   她看向严序,而对方丝毫不忌惮地与她对视。   多少有点火药味了。   严序眸色淡淡,继续提出质疑:“怎么大家都没见过?”   这话一出,众人不由一愣。   是啊,怎么大家都没见过?   他们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诶,都有几年了。   有人开始思考,一开始是怎么传出她有男朋友的来着?   ——好像是因为她手指上突然出现的那枚戒指。接着就有人传出风声,说她不是单身。   消息传出后,碎了一片芳心。每天一束接一束指名送给她的红玫瑰这才消停了下来。   不少人   的目光随之落到了她的戒指上面。   钻石光芒细碎闪耀。   虽然是戴在中指上,但它其实也只是一枚戒指。戒指不会说话,并不一定是婚戒,也不意味着她就不是单身。   他们顺着往下思考。   该不会是为了躲桃花,她才戴上的这枚戒指吧?其实舒组长根本就没有什么男朋友?   ——原来如此啊!   这个情况完全意外。   舒清晚一顿,严组长看起来还挺关心她的感情问题呐。   她收回她刚才觉得严序不是对她有意见的想法。这看起来意见还是不小。   “怪不得呢,我就说怎么我们这么多人都没见过你男朋友。”   “我加一!我也感觉好奇怪,都没感觉你在谈恋爱喔。日常明明就是单身的状态。”   “我记得舒组长好像从来没有带过家属……”   “是不是呀,组长,所以压根儿就没有什么男朋友对吧?”   没有男朋友的话,当然也就不会被催着和男朋友结婚。   所有的逻辑好像就全都能说得通了。   他们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福尔摩斯!   你一言我一语,吵吵嚷嚷。   但在察觉到似乎有点激烈起来时,B组的声音渐收,A组的声音却越来越尖锐,像是非要逼出个真相来不可。   ——到底还是不太平。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风被严序带到了她这里,还轻而易举的就刮成了龙卷风。   舒清晚的面上却不见慌乱。纤长的眼睫微垂,杯中酒液随着她手指轻动而晃动。她随意地勾唇笑道:   “说的有道理。”   “所以,也不一定?”   各色灯光打在她的脸上,姿容简直一绝。   击中了心脏。   这个回答,可就意味深长了。   周围一下子鼓掌起哄起来——   “哇偶!!!”   却也是这时,门口处的同事们传来躁动,像是有什么人到了。   众人望过去,才发现是容隐来了。   看来上面确实重视他们这次两组的聚餐,连容总都亲自到场。   私下里小聚,大家也没跟他太拘束,纷纷笑着打招呼。   舒清晚一顿。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到的,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什么。   容隐神情随意,看向众人:“这么热闹。在聊什么?”   严序靠在沙发上,答了一声:“在探讨舒组长到底是不是真有男朋友。”   容隐看起来挺感兴趣,眉梢轻挑:“哦?” 第16章   这个话题似乎也吸引到了他。   容隐理了下袖口,狭长的眼眸扫向她,“是吗?”   男人八风不动,只是很随意的一声。   她的心脏却遽然一跳,握住酒杯的指尖微紧。   知道他这是在问自己。   ——也不一定有男朋友?   舒清晚眸光轻闪。   主要是没想到这么巧。   就连时机都这么巧合。   周围的同事压根没有察觉到异常,接住了话:“容总,我们在说大家都没见过舒组长的男朋友,会不会是假的,戴着戒指只是为了躲桃花,根本不是男朋友送的,也根本没有这个人。”   现场气氛很高。   她那句回答出来,要不是容隐出现压了一压,现在可能屋顶都被热闹翻了。   本来就嗨,她还给加码。   他们解释着情况,还在起哄。哪里知道当事人的心境。   舒清晚端过酒杯,唇瓣碰上杯壁。   她避了避与他的对视。   她亲爱的男朋友,就在现场。   她喝了口酒,压了压心跳。   容隐若有所思地颔首,仿佛跟着在作思考。   有女生跟着鼓掌,笑说:“我也说。都没见组长对象来接她下班,平时也没有点外卖啊,情人节也没见送花啊什么的。而且组长这么沉浸工作,平时也没有时间约会呀。”   一群“福尔摩斯”已经破案。   加上她这么回答——   等明天一早消息传进公司,不知道有多少小男生要高兴坏了。   容隐眼眸危险轻眯。   接下班是不可能。   他们就在一个公司,要接下班很简单。但现实情况是各自开车。   点外卖?送花?约会?   仿佛踩到容总盲区。   舒清晚看着他眉心几不可见地一折。   明明现在的场面对她来说很不利,但她还是忍不住想莞尔。   这些事情,听起来与他毫无关联,很难和容二少扯到一起。   他们解释完,他身旁的人没有将他落下,带着他一起参与:“容总,你说是不是?”   容隐微顿。   她心一紧。   听见他散漫地“嗯”了一声   。   如果家里要放花,会由管家负责,打理与更换。平时他要送,也是直接吩咐一声助理。   她忙工作,他更忙,倒是谁都不用嫌谁没有时间。   容隐抱着手臂,淡淡往沙发椅背上一靠。   有人给他点了酒,他接过来。目光瞥见她手腕上的手链。   今晚她戴的是他上次送的那条蝴蝶手链。   她的手腕上,蝴蝶翩飞。   像极了主人。   他眸光微敛。   “哎哎哎,你们别欺负我们舒舒,我要是她我肯定也说自己有男朋友,不然还不被你们给吞啦。”   似乎她单身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舒清晚牵唇道:“开玩笑的。我们只是见面比较少。”   这话倒也没错。容隐经常出差,加上偶尔要回容家,他们有时候一个月里有半个月都见不到。   只是最近空闲了些,出差出的少而已。   她不动声色地扫向他。   但容隐的眸光依旧深邃,不为所动。   他来得不早也不晚,刚刚好将舒小姐的那句话听进耳中。   ——刚才她放出那句话的时候可是很潇洒。   一位比较有经验的女同事接着话:“你们以后结婚了可怎么办?会有问题的。”   舒清晚语气轻松:“目前还没想过结婚。”   容隐淡淡听着,随意地喝了口杯中酒。   她瞥见他修长的脖颈,喉结随着吞咽而滚动。下颌骨冷硬,线条流畅分明。   不紧不慢的每一个动作,仿佛都带着危险性。   同事姐姐笑说:“哈哈哈哈,对,恋爱而已,又不一定要结婚。”   有人合掌道:“那没问题了,还是不影响,可以告诉公司里的男同事了,想追的都赶紧啊,还有机会上位的!”   众人哄笑。   可能真有人心中一动。   严序掀了下唇,有点冷笑:“你对你男朋友——还挺包容。”   看起来也没有多好,还见不到人。但她都没有意见,还在护着。   连他都好奇了起来,那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她竟然能这么不计较?   今晚就是他突然发难。   这句话又有点阴阳,但好在不像刚才   那么尖锐。加上容隐坐镇,大家都有些收敛,氛围不会再那么紧张。   容隐黑色衬衣的领口微敞,姿态闲适。   他端着酒杯,身形隐在光线偏暗处,安静地抬眸扫向严序。   …   时间不早,大家很快也准备散了。   今晚都没少喝,连最后来的容隐都被拉住喝了几杯。   他也先行离开。   经过舒清晚时,撩起眼看了她一眼。   舒清晚镇定着,“容总慢走,路上小心。”   容隐理了理袖口,嗓音低沉:“嗯。”   她今晚那条朋友圈的照片里,她还只是微醺。现在则是真有些醉了,眉眼间仿佛衔了雾,脸颊也红。   其他人也陆续离开,场面热闹。   舒清晚没跟他们一起,提前说了声会有人来接自己后就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吹会风。   待会等他们都走后,她再去找他。   今晚的情况有点意外。   她在外面太潇洒,一不小心被捉了个现场。   酒意上头,她闭了下眼。   也是这时,一个从她面前经过的人忽然停下脚步。   “舒组长。”   舒清晚一顿。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   她还算清醒,冷静地打着招呼,“林总。”   林檐看起来并不着急离开,停下来与她说话:“在这聚会?”   “对。您也是?”   他颔了下首,“结束了没?”   “刚结束,准备回去。”   看得出来她喝了不少酒。   林檐看了眼手表,像是随口一问:“这么晚还在外面,家里会不会担心?”   舒清晚似乎有点意外听见这个问题。她眨了下眼,弯唇道:“我已经成年了,担心什么?”   她和他们不在一个城市,也担心不到。   平时和家里连电话都很少打。刚才发了那条朋友圈,也不见他们有什么动静,说不定现在都已经睡了。   如果林檐没问,她想不到这里。   已经过了那个很需要担心的年龄,也已经脱离家里守护太久,所以根本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她语气很轻松,不以为意。   林檐却做不到。   没想到她和家里的联系这么少,这么晚,又喝了酒,家里却不闻不问。   这显然并不是他的理念。   他皱了下眉,倒也没多说,只道:“这么晚了,你自己回去不安全。我可以送你。”   ——不是什么偶遇,他在这边也没有聚,就是专程过来接人。   刚才覃漪跟他开口的时候,他看了她一眼。   她低下眼,可能还在想着要怎么跟他解释自己的这一行为。   他却没有多说,只是转身出了门。   顾不上他们的那些复杂心思。   这么晚女孩子孤身一人,确实不安全。   而她也是确实独立,准备自己打车回去。   或许是不会出什么问题,这在这座城市也是司空见惯的一幕,每个夜晚都在无数个角落里上演。   可他就是放心不下。   舒清晚靠在墙上,姿态放松,只是静静看着他。   林檐同她对视,眸光沉静,“如果是担心……”   舒清晚婉拒:“不用,我叫了车,很安全,放心。”   他微顿。   她手机里正好进来消息。   点亮一看,确实是容隐。   “我车到了。”舒清晚垂眸,轻一颔首,便准备离开。只是走出几步后,又停住脚步,朝身后的人道:“您不用过多关心。我很好。多谢林总。”   林檐眸色深邃下去。   她清透得仿佛已经看穿一切,看得出来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也在告诉他,他们不必过多接触。   心中有数,可她了不在意。   她给划了一道分界线。   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他狠一皱眉,看着她的背影。   柔弱却有力量。   跟她的性格一样。   他不知道父母的决定,也无法干涉他们的最终决定。   如果都已经达成一致。   那就遇见也得当做是陌路人,不要有太多交集。   可他自己,怎么这么不甘?   …   确实安全的。   容隐的车就等在外面接她。   她的手机里也没有家人的消息。   舒清晚将这个插曲抛至脑后,按照信息   找着车子的位置。   停得比较僻静,周围已经没有人。   而某人正倚在车前等她。   黑色衬衫长裤,侧脸看起来有些冷硬。   她脚步微顿,朝他走过去。   容隐抱着手,撩眼扫来。   明显在这等她已久。   “舒组长,忙完了?”   舒清晚醉得眼尾都泛红,眼睛里仿佛含了一层水雾。   而他站在那里,不自觉的就在吸引着她。   “嗯……”她很轻地应了一声,走过去,环住他的腰,踮脚想碰他的唇。   容隐垂眸看她,嗓音清冷。   “那敢问一下,怎么才能当舒组长男朋友?”   舒清晚莞尔。   刚才将人惹着了,现在就该开始哄人了。   她凑近他,含住他的唇,声音含混:“不用问,你就是。”   容隐淡淡敛眸,扣住她的腰,嗓音发沉:   “不解释戒指,不解释有男朋友,舒清晚,你想做什么?”   确实长进。   今晚这么激烈的场面,她也应对自如,轻松化解。   他们想为难她,她却丝毫没有被为难到,反而轻而易举地就给拨回去。   但也实在太长进。   随手就能将男朋友也抛开。   若为事业故,男人皆可抛?   男人下颌微紧,手上力道很重,手背隐现青筋。   他的声音太危险,她试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大家只是在开玩笑。你不要在意……”   他抬起她下巴,望进她的眼底。   “教教,该怎么谈恋爱?”   “点什么外卖?还有花,约会。嗯?”   一桩一桩,从他口中说出的感觉很不对劲。   脑海中闪过严序看她的眼神,男人凤眸微眯,淡嗤了声。   蜂蝶成众。   他钳紧她的下巴,用力堵上她的唇。   她被亲到扬起脖颈。   想到她今晚的潇洒,他阖了下眼,咬住她的唇。   总觉得有什么在变化,只是说不出。   他的眼眸微深。可是从她的神情中,什么都看不出。   舒清晚完全没有在意,攀住了他的手臂,陷在这一晚中。   她的裙摆,漂亮得惊人。   吻得缺氧。   容隐抬手,揉了下她的唇腹,嗓音喑哑:   “舒清晚,你想做什么?”   “嗯?”   她醉得很深,根本没有听进去,抓紧他的手臂,昏昏欲睡。   容隐扣住她的手指,指腹无声地抚着那枚戒指,寂静地感受着上面的图案纹理。   舒清晚刻意避开跟他直面。她闭上眼,眼尾还有被弄出的眼泪。   容谈两家的联系还在加紧,并没有因为容隐的那次拒绝而产生什么变化。   交到州越旗下的项目只是个开始,接下来的合作还在继续进行。   身处州越,她对这些都很清楚。   今晚,她也不是在开玩笑。   ——只不过是恰好被他撞见当场。 第17章   林檐没有着急回去,回到车上,独自静坐了许久。   夜色弥深。   北城的夜空,静谧而深邃。   他的手掌抵着方向盘,眸色很深。过了很久,才拿过手机,给在家中等候的覃漪打去一个电话。   覃漪问说:“送她回去了吗?”   他没吭声。   兀自安静着,须臾过后,才开口道:“她其实,过得也没有特别好吧?”   覃漪微怔,眸光动了动。   那天他问过,是不是她过得很好,所以覃漪才没想认。   “她自己在这座城市,也没有什么人管她。”   他的嗓音微暗。   只是寥寥几语,覃漪今晚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   她想过,清晚这么晚回去,家里有没有关心着。而现在答案告诉她没有。   任由她自己在这座城市,任由她自己在外。   林檐默了默,道:“没要我接,她自己应该是叫了认识的车。”   覃漪没有想到。   他说:“也说了,我们不要再打扰。”   以后就不要接触了。   覃漪的眼底生出热意,像是有蚂蚁在啃噬心口。   以后,就各自安好,归于陌路。   林檐也沉默了良久。   他应该尊重他们的决定。只是道:“希望您以后不会后悔。”   缘分不是随时都有。上天眷顾一次,总不会次次眷顾。   这一次会在人海中相逢,以后就不一定了。   一旦错过,可能就是永远。   他的嗓音还算平静,不带太冲动偏激的情绪。   天空像是一块巨大的墨缎,无声地流动着墨色。   月光从车窗外洒入,他的侧颜可见淡漠,下颌骨冷硬。   覃漪死死咬住了唇,疼得缓不过劲。   而那边的电话已经挂断。   她的指尖攀紧了手边的沙发扶手,用力得几乎要将其掰下一块。   外面传来停车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失控。   林馥一今晚和朋友们聚会,司机刚送她回来。   覃漪抬手抚了下眼底,收拾起情绪。   林馥一轻快地直接迈入,裙摆轻盈地飘动。   阿姨在门口   迎她,伸手接过她的包和外套,“喝酒了吗?要不要蜂蜜水?晚上吃得多不多,还饿不饿?”   阿姨们都是家里的老人了,看着他们几个孩子长大,也将他们照顾得很妥帖。即便平时林稷年他们不在,也不用担心几个孩子。   林馥一一边往里走一边回说:“不用,阿姨你帮我切点水果过来。”   “好,再给你倒杯温水。”   林馥一在覃漪旁边坐下,没看见林檐,问说:“妈妈,二哥呢?”   覃漪只是牵了下唇角,佯装无事,“不知道去哪里了。”   她看着一一被照顾得很好,心口酸胀难止。   林馥一点点头,有些若有所思。   她总觉得家里最近好像有些不同,似乎有什么事发生。但是具体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同。   她看着覃漪,似乎能看出她的心事重重。   覃漪避了下她的眸光,柔声道:“上次他们送过来的那几件你看过了吗?去帮你挑下衣服,不是说要和Aria去个晚宴吗?”   她压住心口的酸胀,努力先不去想刚才林檐说的话。   看起来又好像一切如常。   林馥一压下了那点疑虑,注意力被牵回来,“还没有。他们家今年的风格路线变了不少,我感觉我都不像之前那么钟意了。”-   “择暮”的流程在顺利推进,相关营销也即将开始上线铺开。   已经定下了正式面世的时间。   接下来的工作紧锣密鼓,战况在拉紧。   舒清晚没再去想那些事情,专心投入工作。   严序虽然在聚会上很不友好,但好在,回到工作上还是一切如常。她都有点慨叹他这种态度。   而他们合作起来,她会有一种能将所有想发挥的力量都发挥出来的酣畅淋漓的感觉。   这种合作伙伴很难得。   下午上班时,她的电话响起。   看到来电显示是舒母,舒清晚放下手里的文件,去外面接下电话。   在往外走时,她忽然想起林檐问她:这么晚还在外面,家里会不会担心?   那晚手机里并没有家人的消息。   次日醒来也没有。   家里极少出现。   似乎深夜喝酒归家也已经是一件很正   常的事情,到了不会有家人关心的年纪。   走到了没有人的地方,她垂下眼,接起电话。   舒母跟她说着事情,她有个表哥五一结婚,问她要不要回去。   舒母一般也是有事才会来电话。   不过她的这个五一可能都要用来赶项目,专门来回安城一趟会有点麻烦。   舒清晚说:“不回了。我微信跟表哥说一声。”   “行。”   舒母也没有别的事,便打算挂断电话。   好像……没有教她什么为人处事,也没有关心她在这边如何。   倒也不是她二十五岁了还需要什么,只是,从刚进社会的时候开始也没有过。   舒清晚出声:“妈。”   舒母停住挂断电话的动作:“怎么了?”   她忽然轻声问说:“我出生的时候,是不是也丑丑的?”   她的眸光很静,不知是想从中探知到什么。   舒母一顿,似乎觉得有些奇怪:“怎么突然问这个?”   舒清晚看着脚尖,“……我同事生了宝宝,我们去看望了下。刚出生的宝宝好小一只,还没有长开。”   舒母:“小孩子不都那样么。你能有什么特别的。”   想起什么,她说,“可能是毕业要进社会,不太习惯还是怎么,我看你弟最近情绪挺差。有空可以打电话跟他聊聊。你毕业也不久,比较有经验,你们能聊得来。”   说完事情,便挂了通话。   舒清晚握着手机,在原地静站了一会儿,身姿盈盈。   她确实有很久没有回去了。   有点想念记忆中的那个江南水乡。   这个季节,它那边春光正好。   蔷薇花开满墙。   她落下眼睫,转身回去工作。   ——有些萍水相逢的人,应该也不会再有交集。   …   刚给AB两组开完一场会,从会议室出来她就收到了他的信息。   容隐:【来顶楼。】   她的周围都是同事。   舒清晚低眸看了眼手机,神色不变。   【容总。】   【上班时间不谈私事。】   她按掉手机,将文件交给严序,交代着事情。有一个专业   的点,还是得由他亲自去把关。   那天聚会上的玩笑有传出来一些,不过似乎真的只是玩笑。   她纤长的手指上还是戴着那枚戒指。   严序接过她手里的文件,转身去处理。   忙完手头的工作,舒清晚才去了顶楼。   正好去交个文件。   现在整个项目部都忙得转了起来。越到交卷的时刻越是紧张。   她进来时,他正在打着电话,随意地回身,狭长的眼眸扫过来。   舒清晚将门关上,贴着门,盈盈站那儿。   容隐看着她。   刚才还好一个公私分明。   挺熟悉的话术。   与他对视上,舒清晚并没有半分忌惮,轻一挑眉。   ——是容氏那边的电话。   容隐听了许久,嗓音微沉:“嗯。”   容简已经在出手。   老爷子那天的话并非吓唬,也不是没有来由。   现在两家在各界的联系都在贴紧。在这种情况下,也必须要推动联姻来稳固。   两家的合作,确实是天时地利人和。   谈微并不执着于说服他。他被推着推着,就会被推到那一条轨道上面去。   他听着电话,神色有些漫不经意的闲散,目光从她手腕上掠过。   那只蝴蝶,隐隐表露着存在感。   这条手链她都没摘,最近一直戴着,腕间仿佛有一抹银河。   他的领口微敞着,没有系领带,给眉宇间的闲散矜贵又添上了浓重一笔。   打完电话,走回办公桌前,拿出一个首饰盒,推向她。   舒清晚以为他只是随便叫自己上来,没想到真有东西要给她。她踩着高跟鞋走过去,倾身取过来:“什么?”   指尖打开了首饰盒。   眸光随之轻闪。   ——是一条祖母绿的手镯。   她抬眸看向他。   容隐的目光扫了眼她的手腕,“换上?”   莫名其妙收了一样新礼物。   没人不喜欢礼物。   这样的莫名其妙可以多来几次。   舒清晚弯唇,将首饰盒盖上,“很漂亮。”   容先生没有给她点过外卖并不意味着他小气,相反,   他每次出手都不会是凡品,价值不菲。他也不吝于给她。   一想到那天他在现场听着大家对她男朋友不合格的种种分析,以及那折起的眉心,舒清晚就很想笑。   这条玉镯成色好得肉眼可见,这种成色的绿价值也摆在那里。   会很搭配她平时的穿衣风格。   但是确实也惹眼。   价值昂贵的玉,即便是不懂行的人都能看出来。   舒清晚哄着他:“回头戴。”   她还挺喜欢这条蝴蝶手链的,暂时没有打算换下来的意思。   容隐眉梢一挑。   也没说什么。   闻见一点味道,他忽然撩起眼看她:“换香水了?”   “嗯。”   她之前用的香水,和他最初时送给她的那一款基调是一样的,只是后来自己改动添加了下。   也是她最喜欢的一款。   这两天她抽空去选了一款新的,没有再用之前的订制味道。这一款有一点柑香。   舒清晚只道:“想契合下‘择暮’的感觉。”   “择暮”即将上市,她很重视,他知道。   她没有解释过多的原因,言止于此。   虽然用了几年,换得有些突然,但他也没有深想。-   容谈两家合作在继续,一些私底下的联系暂且不说,单是所有人能看到的表面上,就有几个规模不小的项目接连开启。   两家大型企业突然的行为,总会引来各方关注与猜测。   不少人都感觉得到,他们隐隐在预示着什么。   网络上在两家相关的新闻下面都有不少相关的讨论。   【上一次这种架势的两大集团,没过多久就公布了联姻的消息。】   【一般这种程度的合作,不是自己人都不放心。重点:自己人!】   【好好好,NPC又来围观豪门联姻了。一般这种家族的后代都是从小互相认识,所以是青梅竹马吧?】   【我有预感,我会被狠狠秀上一脸。别多说了,直接把结婚证甩我脸上】   【所以——有没有知道,这两家这次会是谁?有没有内部人士来爆个料??】   【别的不知道。不过,容家那位,不是和谈小姐谈过一段吗?我是他们同学,当年   这两位的故事可不低调。】   【哦莫,真有知情者啊?所以豪门联姻、先婚后爱,还是破镜重圆???握了棵草——】   【只有我注意到吗……好多大项目啊,好多钱……这些项目又得赚多少钱!马太效应啊啊啊,钱都流向了不缺钱的人】   外界传闻不少。   容隐又出了趟差。飞国外,时间有点久。   最近他似乎恢复了忙碌。加上时差,有时候她早上上班前给他发的消息,他到深夜才会回复。   她不知道他的忙碌和这些事情是否有关。   舒清晚没有过多在意,她只一心投入手里的项目。   她也没有再见过谈微。   择暮的营销开始上线铺开,她现在正是最忙的时候。   整个五一,她都抱着项目在度过。   “择暮系列”的每一样产品都是由她亲自把关,她对它们抱有信心。   至于其中深意,一如她最初起这个名字的时候一样:择一人至暮年,择一人终老。   虽然后来现实出现了变故,和她在起名时的情况有些出入,但即便是……当作最后的纪念,她也在竭尽全力完成。   容隐不在,她搬去了鹿苑那里,鹿苑就看着她抱了好几天的电脑。   倚在旁边看着,鹿苑端着水杯,幽幽道:“你这副醉心工作的样子,好有断情绝爱的感觉。”   坐在沙发上敲着电脑的舒清晚动作顿了顿。   断情绝爱?   鹿苑啧啧感慨:“谁家好人放假不跟男朋友过,却跟工作过。我要是你们老板我都要感动,他欠你一笔丰厚的大奖金!”   舒清晚弯唇。   甚至她老板还是她男朋友。她还在给他赚钱。   多剥削啊。   鹿苑看着她戒指,“你男朋友怎么又出差,你这恋爱谈得也太无趣了。”   舒清晚停下了动作。她关上了电脑,忽然想和朋友聊会儿天。   “你说,如果遇到一个……跟你地位阶级都差别很大的人,你会跟他在一起吗?”   鹿苑也不知道她哪里突然来的灵感,这个问题有点深奥,她认真想了想。   “看你。”   舒清晚静看着她。   她接着说:“你如果能和他玩   ,玩得起,就接受,拥有一段浪漫的爱情。”   舒清晚微垂下眼。   很轻地呢喃:“看不透,玩不过……”   鹿苑:“那就不碰。保护好自己,不要受伤。”   舒清晚抿紧唇,低下头,平了下胸腔里翻涌搅弄的情绪。   其实答案或许很简单。   连旁人都能看破,她心里又何尝没有答案。   只是不愿意面对。   他身居高位,所见识过和经历过的,自不必多提。更遑论坐拥无数。   他们相差太大,相比起来,她的筹码可谓贫瘠。   怎么会是她能看得透的,又怎么可能是她玩得过的。   如果是他愿意奉陪,那当然不会有任何问题,情况明朗。   但如果他们站在博弈的两方,输的那方肯定是她。   毋庸置疑。   她不会自不量力到觉得自己能是胜者。   他们之间天壤之别,也是注定如此。   所以,玩不起的时候,就退场吧。   舒清晚轻舒出一口气。   鹿苑偏头看她,打量几秒,忽而笑道:“北京遍地是高干文。晚晚,你有没有误入某个高干文现场?”   舒清晚也笑起。   北城灯火璀璨。   她无意中分来了其中一杯繁华。   今天他也是一天都没有消息。   临睡前,舒清晚点进那个对话框,看了几秒,发了一句:【晚安。】   她抬手揿灭灯光。-   “择暮”的名字早已打出。   所有上线的营销都围绕着它的主题,牵动着整个系列的舞动。   难得的是,从一开始它就吸引到了一小批目光,在这一小批人的基础上,得以意外扩大。   那股风席卷得突然,连舒清晚都没想到。   在它招惹来注意力后,也要接得住这一股东风。   有人无意间迈入,多少带着审视的目光,但在点开这个系列的每一样产品时,都会发现它早已做好准备,在那边等待着自己。   每一样都拥有独一无二的介绍。   它存在于这世间,仿佛拥有它独特的灵魂。   其中加入不少中国古典的元素,引经据典,牵动它的灵魂   在舞动。   每一样产品都在惊艳所有被它吸引而来的远客。   从某个点突然卷起来的一小股风,择暮团队的营销推着这股风往风向中心而去,直接引爆、打响。   “择暮”迅速打进众人视野,在网络上拥有了姓名。   在所有产品正式上线之前,它已经吸引来高度关注。   但是全线产品都还未开通购买渠道。   一时间关注人无数,数量还在不断增加。不少博主都发布了相关的帖子,继续勾引着人入坑。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落到了它的正式发布会上面。   而且。   能做出这样一组项目的人,他们也有点期待,说不定这个发布会也和寻常不太一样,会有些值得让人期待的东西。   州越也在等着择暮的成绩。   第一炮已经打响。   整个择暮背后的工作人员接连忙了数日,脚不沾地。   舒清晚自不必多说,几乎天天深夜抵家。   也是与此同时,容谈两家联姻的消息从关系比较近的一些人家中传出。   圈里人基本上心里也就有数了,这件事大抵就是板上钉钉,只等着公开。   就连舒清晚最近比较少出去都听见了相关风声。   她加班得晚,这天就近回了柏悦苑。   推开家门,动作一顿,倒是发现他回来了。 第18章   在择暮发布会之前,容隐出现在了北城。   舒清晚都有些意外。   她将手里的包随手放在玄关处的柜子上面,走过去径直投进他怀中。   熟悉的气息直接将她包裹。   容隐随手接住人,低头吻了吻她。   她忙了一整天,看起来筋疲力尽。   闭着眼抱了很久,像是在伺机休息。   他也没催她。   舒清晚抱了一会儿,自己睁开眼。她状似无意,低声呢喃:“你最近有点忙。”   出差也多。   “嗯。”他的手随意地放在她的腰间。   她重新埋进他怀里,闭眼赖着。   有点困了。-   择暮的发布会,州越作为代表邀请了业内不少人士。   在网上的受关注度亦是不低,后半程也会专门开一个现场直播。   林桉收到消息,准备亲自参加。   林馥一有些奇怪,她大哥平时不会管得到这些事情。但可能是刚忙完,准备放松一下。   她本来就要过去,既如此,便一同前往。   在车上,她跟林桉说着:“听说,这次负责这个项目的是个新人。”   之前没有过项目案例,但这次实在出彩。也是因此,她才准备过去看看发布会。   林桉颔首,理了下领带。   他都懒得理会林檐那个蠢货。他的飞机刚落地,就被通知了不要再过去。   见不了了。   不过转眼的功夫,林檐就完全处理不了局面。   他当时的凝滞简直震耳欲聋。   林桉不会像他那么突兀莽撞。   州越和林氏本就有合作,这次的发布会也在受邀之列。   他们到时,时间也差不多。   今晚是舒清晚的主场,由她亲自主持。   她的作品,她最了解它的理念。   她身着一条红色礼服,手里拿着手卡,在旁等待开始。   场内灯光璀璨炽烈,像是澄亮的月光,映照着她精致的侧颜。她身上流露出少许温柔的古典美的味道,盈盈站立,便已足够吸睛。   偏偏又选了这么浓烈的颜色,被衬得宛如清雪般白。灯光照在她身上时,对视觉的冲击可谓震撼。   太过惊艳。   毫无遗漏地展示出了她的美。   而她仿佛并不知道自己有多惊动别人的眸光,神情沉静。   舒清晚没有戴那枚戒指,身上的首饰与今天的妆造穿搭配套,也都是出自“择暮”系列。   严序过来跟她交谈一个工作事宜。   看着她的明艳照人。   他垂下眼,调出一份数据给她。   容隐和虞杳杳他们于此时进场。   台上的两个人太过吸睛。   一红裙,一黑西装。   郎才女貌,十分惹眼。   容隐撩眼看过去一眼。在负责人的指引下落座。   虞杳杳他们是自己要来的,特地跟他要了邀请函。尤其是她,一副容隐要是不给她她就把他位置给占了的模样。   在看到舒清晚的时候,她的眼前便是一亮。足足看了台上好几秒,才挨近容隐问说:“二哥,真没有危机感啊?”   容隐淡淡睨她一眼,没有回答。   “你怎么还不着急呀?我都要替你急死了。我要是个男的,还有你什么事?”虞杳杳各种口嗨。   容隐被她吵到,长指一支太阳穴,忍无可忍:“闭嘴。”   谈完事情,严序离开,那边只剩下舒清晚一人。   看着她身着这袭红裙,容隐忽然想起了那天虞杳杳送给她的那身红色旗袍。   眼眸微深。   邀请的宾客陆续到齐,发布会准时开始。   舒清晚独自掌控台面。   灯光更亮地打在她身上的时候,完全让人难以转移目光。   那抹红太过热烈。   今晚确实是她的舞台,由她做主。   虞杳杳在他旁边,拿着手机不停拍着照。待会等她忙完全都发给她。   跟虞杳杳的忙碌形成对比,他神色淡淡,目光只落在台上。   看着她掌控全局,看着她将发布会变成自己的舞台,镇定自若。   他还记得她大二时主持学校晚会的那一次。   那晚他抽空去到现场。偶然抬眸发现他时,她眸光盈盈,压住了些紧张。他明明只是露了个面,像是就给她心里坐了镇。   当时她的经验不多,羽翼尚浅,还可见青涩与忐忑。而今已然长成,   面对这样大的场面亦是游刃有余。   花已长成,正在怒放。   很荣幸的,他见证了她从青涩到坦然的全程。   容隐的视线忽然落到她的手上。看着上面空无一物,眸光微顿。   发布会在继续,他阖了下眼,敛神继续往下听。   舒清晚把控住了节奏和流程,将“择暮”的每一抹亮点与色彩呈现。   她惊艳着所有人。   云淡风轻的,就释放着颜色。   一样一样的流程走完,前半场进入尾声。   舒清晚流畅的声音一顿。   她微落下眼睫,唇边的笑意轻绽。   “最后。”   “择一人至暮年,择一人终老——”   “择暮很高兴与各位见面。”   她离开原来的介绍位置,走到台中央,朝所有人郑重鞠躬。   仪式感拉到了位。   完美开启,完美与世界见面。   现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全都为在她带来的这一场所惊艳。   后半场的网上直播由其他人负责。   舒清晚无意在镜头前出现。   她完成了它,将它推到世界面前,自己便往后退去。   但前半场的相关照片和视频已经流出。   一开始大家还以为她是州越请来的主持人,刚想搜一下她的信息,却很快听到介绍,发现她就是“择暮”的负责人。   不由惊讶:   【州越你到底都背着我藏了多少好东西!】   【这么漂亮的女生竟然被你们藏起来苦哈哈地做项目?!】   【你不说我还以为你们今晚请了哪位女明星,还想说内娱怎么这么淹没人,她竟然都没有名气,也刚准备入坑:)】   【她好漂亮她好漂亮我啊啊啊,一分钟,我要知道她所有的信息。把她社交账号交出来!!!】   【把全系列allin可以拥有她吗……】   一抹红色,出现在了网上的众多角落。   舒清晚身上所佩戴的首饰也吸引了无数关注。   很快,择暮产品刚刚上线,她的同款就已经全被抢空。   带货能力简直惊人。   而她手上没有戴任何非单身标志的饰   物,也直接被认定为单身。   发布会这边现场的热闹继续,虞杳杳抽空瞄了眼手机,突然看见什么,颇感兴趣地分享给容隐。   “抢着当她男朋友的已经排起队了诶。要不要帮你拿个号?”   正牌男友皱眉,睨了她一眼。   发布会还没结束,舒清晚在后台。电话响起时,她看了一眼,走去外面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接。   里面声音太大,回荡着整个场馆。她径直走到了场外,才给已经挂断的电话回拨过去。   林桉出来抽根烟。   余光掠过一抹红色,他微撩起眼,眼眸轻眯。   过了片刻,见她还在打着,他迟疑了下,抬步走过去。   还是将那个蠢货的提醒抛之脑后。   却很偶然地听到一句:   “明明所有的资源都倾向了你,你为什么还要抱怨这世间不公?”   他脚步微顿。   舒清晚沉默了下。说出口后,她也意识到了她的情绪有些过激。   是她弟的电话。   和她抱怨了很多事情,包括家里,舒母对他操心太多。   其实他没有错。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情绪压了太久,才会在刚刚的某个瞬间那样失控。   舒嘉越也愣住:“姐……”   她咬住唇,垂下了头。深呼吸了下,哑声道:“对不起,我刚刚情绪不好。”   她可能是心生羡慕,觉得那样已经很好。舒母所有的爱都给了他。   而且,他也不会像她这样,想要的无论如何也得不到了。   兴许,在面对舒母的偏待时,她也有一丝怨恨。   舒嘉越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舒清晚掐紧了手心。   “妈妈她很爱你,你多给她一点耐心。从学校进社会,迷茫是肯定的,不要焦虑,一步步地走下去,会好的。”   舒嘉越问她:“你当时是怎么过来的?”   她垂落着眼。   当时,她有他在身边。她很不安的每一步,会被他的强大所包容、消除。   一下一下地掐着手心。   好像只有那样才能抑制住所有的情绪。   “熬过去就好了。”   这句话,她不知道是在跟   他说,还是在跟自己说。   眼角落下了一行泪。   照着月光,剔透晶莹。   林桉恹恹地耷着眼,抬手掐住了烟尾。   舒清晚自己在外面冷静了一会儿。   她也有迷茫的时候。   就比如现在。   项目完成了,好像该做的也做完了,可她不知道他们之间要怎么做。   知道没有结果,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结束。   也知道不能陷进去,但还是会恋恋不忘。   过了一会儿,她才转身回去。   台上的发布结束,州越在招待着所有来客,或是聊着合作相关,或是解答他们对产品的一些疑惑。   林馥一也终于见到了舒清晚。   很难想象,这么大型精细的项目是出自她之手。   林馥一颔首,打着招呼。   舒清晚回以一应。   说起来,林太送给自己的那件旗袍原本是给她做的,自己拿走的是她的旗袍。不过林馥一不认识她。   今天也算是见到了人。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舒清晚就听说了她在家中的受宠。他们都在保护她,也很会照顾她。   比如,不会放心让她一个人太晚回家,也舍不得让她经历太多。   而她本身也很优秀。听说,大学开始就在外留学,前两年刚从MIT毕业,从小到大的履历都很出彩。   精心培养,优秀且自信。   就连随便一个人都能看出,她的人生,一定平坦顺利。   舒清晚没有过多留意,回答完几个问题后便离开,继续去忙碌。   ……   这个项目结束后,州越直接给整个择暮项目组放了个假。   而且这次成绩斐然,项目奖金也会不菲。   接连忙了太久,尤其是发布会前几天,几乎是昏天暗地。一下子放松下来,舒清晚先窝在家睡了两天,就被虞杳杳拉出了门去聚会。   容隐比她还忙,也顾不上和虞杳杳抢人。这两天都回来得很晚,加上她补觉补得多,感觉都没怎么跟他见面。   而这个圈子的聚会,舒清晚也从几年前的陌生不安到现在的游刃有余。   她着了件浅金色的新旗袍,腰部比较收了些,很显身段,也   戴上了那天收到的那只翡翠玉镯。   “唔,这个绿怎么这么显白呀。”虞杳杳捧着她的手,抱在怀里,又恍然地嘀咕道:“原来那天拍卖会上的那只镯子是被容隐拍走了啊。我看到它的第一眼就觉得你戴着肯定好看,这个狗男人还挺有眼光。”   虞杳杳对容隐真的越来越不客气了。   信口拈来。   过了会儿,她去洗手间,舒清晚找了个位置,坐下休息会。   纸醉金迷,有它的吸引人之处,但也会累人。   她端过来一杯酒。   这个圈子的聚会拢共就是那么些人。   周围的各种谈话声音也不停进入她耳中。   “微微和容家的婚事也快了吧?”   她们也没注意到她,接着在聊。   “谁知道呢?容隐的意思,又没人拿捏得准。”   “你懂什么?嘘——容家那位二叔和谈家三叔在……的联系都牵上了。这种情况下,不可能不联姻的,必须绑在一条船上。”   “容隐外面不是有个女人吗?”   “养着就好咯。谈微又不会介意。她那个人你知道的,最会装清高咯。”   她们拿完了酒,声音渐远。   舒清晚随便拿的酒,虞杳杳回来一看到,便赶紧夺走,“这可是出了名的‘失身酒’,别被它的外表骗了。”   舒清晚心不在焉,由着她拿走。   她看着虞杳杳,忽然出声:“杳杳,跟我说说谈微?” 第19章   虞杳杳愣住,可能就没想过会从她的口中出现这个名字。   下意识的又问了一声:“什么?”   舒清晚神色静静,却很认真。轻声重复了一遍那个名字:“谈微。”   她之前从未问过,这一次,却想了解对方的存在。   虞杳杳脑袋嗡了下。   之前他们以为她不知道谈微。可现在一想——   是了,她偶也会在这个圈子里,风声张张,她总会听闻这个名字。   想清楚后,虞杳杳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容隐,你完了。   她不可能瞒舒清晚的,但也可想而知容隐会是什么反应。   她感觉她都快要碎了。   虞杳杳可怜地咬了下唇。   她知道的其实也不多,毕竟具体的事情,只有两方当事人才清楚。她便只将自己所知道的告诉了舒清晚。   而且,她也只是一个旁观者,或许会有误会,或许会有局限。   ——虞杳杳可谓是小心翼翼,将这些事项说在前面。   舒清晚轻一颔首,随手拎着酒杯,示意她说。手腕细白,那只玉镯像是一抹浓郁的碧色在腕上流动。   会传出什么白月光,当然不会无缘无故。   据说他们当初刚分手的时候,谈微出国,容隐还追到国外去过。   那可是容隐啊。他们什么时候见过他做过这种事情?   当年惊住了一圈的人。   舒清晚也怔然。她几乎想象不出那个画面。   她一直好奇他们相爱时的模样。   而现在,好像有了答案。   虞杳杳停顿了下,“他们当年,好像还是谈微提的分手。”   加上谈微出国,容隐会追出去……看得出来,他应该是不愿意分的。   舒清晚动作微顿,愣几秒。   她扯动了下唇,垂下眼,忽然有一种颓败的感觉。   原来,他们曾经这样相爱。   他也这样爱她。   所以才会谈微一回国,各种当年的传闻就甚嚣尘上。   看现在他们之间这样淡漠,舒清晚差点以为他们之间故事平平。   她轻舒出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心口一直压着的一块重石反而放下。   说完后   ,虞杳杳不放心,随口道:“其实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也没什么……都是圈里在传而已,容二也不见得还在意。”   她担心舒清晚听完会生气或者难过。   但舒清晚的唇边浮起浅浅的笑,“我没什么事,只是想知道一下。也不会告诉他。杳杳,谢谢你告诉我。”   他没有和她说起过谈微,也从来没有讲过他们的故事。   可她想知道。   谈微确实很美好,上次见面,一身温柔的白裙,像是皎洁的月光。   虽然她神情平静,但虞杳杳好似能看见平静下面隐藏的火山岩浆。   她的眸光微颤,勉强装作镇定地拿过自己的酒。   很好,容隐没有跟清晚说过。   她也完了。-   发布会之后,择暮的热度持续走高。   舒清晚的热度也不低,只是她没有再露过面。   鹿苑也看了那天的直播,还有最近网上的情况。   择暮系列原本就是糅合了不少中国古典元素,她本身的风格真的很合适。如果她参与后续营销的话一定会很火,乘上这股东风。   鹿苑也在劝舒清晚。   发布会当晚她同款的首饰价格并不会很便宜,但到现在都还在断货。中途补货几次,都是秒空,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在蹲着的。这得是多强的影响强度啊?   但舒清晚只是一笑而过。将它送到台前,她自己便施施然退场,没有参与这一场很高的热度。   鹿苑托腮,只觉得遗憾。   要知道,她只是在直播间里短暂地露过一次面后都能叫自己的粉丝们念念不忘,时不时都会有人提醒。虽然她每次都插科打诨地掀过去,但要是舒清晚愿意,一定吸粉无数。   她太适合这个圈。   不过现在也很好,从头到尾由她负责的项目大火,直接一举进入众人视野。   以后也会是她履历上很漂亮的一道成功案例。   舒清晚在家躺着,收到容隐消息:【来接我?】   他今天倒是下班早了,但是有应酬。应该还挺重要,非去不可。   看眼时间,现在应该差不多结束。   她问:【喝酒了吗?】   容隐:【嗯。喝了不少。】   她正想出去走   走。回了句好,便起来换衣服,没再跟鹿苑聊。   按照他给的地址,舒清晚自己开车过去。   那边私密性很强,也能看得出今晚饭局的重要,基本上都是不能被打扰、也不想被知道日常行踪的人物。   她其实感觉得到他最近忙得有些厉害。出差频繁,正式的应酬也多。   不像以前,很多应酬都是娱乐性质的,大多都是跟魏树他们,她也会一起去。   他没有和她说太多,但她好像看到了他肩上所顶着的巨大压力。   能叫容隐都忙到这种程度的,施加的压力必然不小。   北城的夜晚霓虹璀璨。她开着车,逐渐抵达目的地。   舒清晚没有进去,只是给他发了条消息,在门口等他。   过了会儿,容隐回:【还需要一会,找个地方等我。】   她着了一身浅蓝色的长裙,休闲款,长卷发也披在肩上,很松弛。夜风吹得舒服,门口有一大片空地,很安静,她也不着急,就在这里等,看会儿月亮,吹会风。   夜晚静谧而美好。   她很喜欢北城。   从落地机场,迈上这座城市的时候就很喜欢。   刚认识魏树他们的时候,他们一群老北京人,听见她说喜欢北城的时候,不知是热氛围还是真意外,“真的啊?你喜欢北城啊?”   当时还不熟,有些局促。但她仍是抿着笑点头。   是啊,很喜欢。   但当时也没想过,会在这边一待就是六七年。   这些年里,她甚少回家,现在反而是对这座城市更加熟悉。   她拥抱了她所热爱的北城。   门口偶有人经过、往来。   舒清晚没有太留神。   她靠在墙边,望着月亮在出神,直到被一道声音打扰。   “姑娘。”   会出现在这边的,都是这个地方的熟客,在北城的地位也都不一般,基本不会出现其他人乱入。   而这类人一般也都是极为注重礼貌和素养。   舒清晚倒不是太戒备。   她回眸望去,应了声,“您好。有什么事吗?”   是很儒雅的一位中年男人。   应该是觉得里面闷,出来抽根烟或者醒下酒的。   果然,他看起来没什么事,只是站在她旁边不远,休息着。   保持了礼貌的距离,不会叫她觉得冒犯。   “来接人吗?”   看起来只是刚好遇到她了,随口闲聊几句,并没有别的事情。   两个清闲的人偶遇,总能聊上几句。   舒清晚点点头,放松下来,“对。”   林稷年的视线下落,看到了她的戒指,笑问:“结婚了?”   来自一个陌生人的合理好奇。   也是随口聊天,不用什么防备。   舒清晚今晚穿的是平底鞋,整个人完全就很休闲。靠着墙边,一只脚尖点着地板,“没,男朋友。”   林稷年看着她,目光平静柔和,并不会让人觉得突兀冒犯。   “哦?有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吗?”   舒清晚垂下眼,看鞋尖上的水钻,随口道:“应该不会结。”   “为什么?”   “我们不合适。”   可能已经想明白,她现在给出这个理由给得很快。   林稷年微顿,“哪里不合适?”   “家世不合适。”舒清晚说,“有点……门不是那么当,户也没有特别对。”   这个姑娘很可爱。   林稷年刚才平和的笑意微敛。他眼眸微深地看着她。   她很平静,只是在阐述。   听的人却没有办法。   静了几秒后,他开口问说:“那如果,你们家世合适的话,会准备结婚吗?”   舒清晚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光微顿。她想了想,摇头,“也不会。”   他微愣,“为什么?”   “靠这些,没有意义。”   她很果断,说得并无迟疑。   林稷年嘴角动了动。在那一刻竟然不知该说什么。   望着她的眸光很深。   她太通透了。   里面传来动静,舒清晚看过去,容隐出来了。   她望着他,像是在望着远方的爱人。   一不小心聊得太多,她朝林稷年轻笑笑,“我男朋友出来了,我先走了。”   林稷年站在原地。   看着她朝他走去,他们很自然地握住了手,一道离开。   她走后,林稷   年的面上没再见什么平和,忽而蹙眉。   他刚才在楼上,只是去阳台抽根烟。   无意间看到楼下的一道身影时,不太敢相信,下意识的,指尖颤抖。   说是准备抽烟,可那根烟被他掐断。   不算偶遇,是他刻意营造偶遇。   舒清晚闻见容隐身上有些重的酒味,故意问说:“你还能走路吗?”   他随手将外套挂在臂弯,黑色衬衣的领口微敞,身上姿态落拓又矜贵。   轻扫她一眼,“不能。”   可他神情散漫,分明不以为意,喝了那么多酒,也依然游刃有余。   她弯起唇,手被他握得有些紧。   应该是真没醉。   他的酒量可比她好多了。   林稷年看着他们离开,怎么看都感觉这是一对浓情蜜意的小情侣。   可是谁能知道,这个女孩心里却抱着那么悲伤的念头。   回到车上,舒清晚拉过安全带。   容隐静看着她,狭长的眼眸微深。   看得她动作微顿。   忽然察觉什么,轻抬起眼看向他。   对上他的眼眸,虽然淡漠,却有多情意味。   周遭静谧无声,好像也在预示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轻抬眉骨,微倾过去,吻住她的唇。   她的乌睫如蝶翼般突然一颤。   他的手掌拊在她颈边,青筋隐隐凸起,吻得又深又重。   像是在随意的一场夜中沉沦。 第20章   这个停车场是露天的。   夜色在周围包裹。   两人上车之后,那辆车却没有立即开走,过了很久都没有要离开的动静。   她拉着安全带的指尖微紧,又将它松开。   被吻得扬起脖颈,握住他的手臂。   舌尖纠缠,逐渐生起热意。   舒清晚睁开含着水雾的眼,看着他闭眼在接吻,空咽了下,心口的浪潮在阵阵兴起,激烈拍打。   即便已经拥有几年,还是会忍不住为这个男人心动。   看着他吻到深处的时候,她恍惚在想。   谈微拥有他的年少时期。   她拥有他的另一段。   她的指尖被他捉住,她感受到他微烫的体温。   舒清晚眸光轻闪,忽然吻上他的喉结。   感受着它明显一滚。   容隐低眸看她,眸色深黯。   她的眼尾晕开一道旖旎的红。   周围明明寂静无声,声音却比哪里都响。   他捏住她的后颈,靠向自己,再没有收住任何力气。   ……   舒清晚要开车回去,被副驾驶的男人指挥着,先不回,去个地方。   她瞥他一眼。   他靠在座椅里,姿态散漫,微敞开的领口上面有道不容忽视的抓痕,再往上,还有吻痕。   看得人喉间发干。   舒清晚咬了下唇,不动声色地收回眸,照着他说的地址开车过去。   已是将近零点的深夜。   不知道他准备过去那边做什么。   这个点,北城的夜,还很繁华。   他带着她去的地方也是中心区,这边的夜根本没有落幕,正是璀璨。   周围光源闪耀,一座座商业大厦占据了这边的高位视野。   原本用于投放某个国际品牌广告的巨屏,忽然暗下,缓慢变幻色彩与图案。   它的变化很快就吸引来了周围所有人的关注。他们好奇地望过去,以为是广告,或者是显示出了什么问题。直到所有人眼睁睁地看着巨屏之上出现了一个剪影。   是一个穿着旗袍的身影,发髻繁复精致,上面戴着一只步摇。只是侧面,甚至只是剪影,就已是清绝。   一道道惊讶声和议论   都在响起。所有人都没想到会突然见证到这个现场。   属于中心商圈的各种广告被这张照片取而代之。   不知道是哪家霸总又在高调示爱。   已经有人拿起手机拍了照片。光是剪影都已经这么绝,不知道真正的照片又得是什么样的?   舒清晚眸光怔然。   这个身影别人不知道,但她再熟悉不过。   ——这是她的照片。   她今年生日时拍的某一张照片,也是她最满意的一张。就连当时穿的旗袍是什么颜色花纹她都还记得。   她倏然转头看向他。   这是谁做的,答案就在眼前。   很快,在那个巨屏周围的所有屏幕,不断绽开烟火。   这么大的动静,别说是这边的路人,就连远处些的办公楼都有所察觉。   谈微走到窗边看了过来。看清那边的情况后,微微一怔。   那边的中心商圈全是隶属于他。会是谁做的,照片上又是谁,根本无需疑惑。   不止是她清楚,整个圈子全都清楚。他就差将他的名字写在上面。   她的眸光微有些深远。在他们的认知里,容隐都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她不自觉地攥紧了手,环抱住手臂。   北城夜的繁华,他想给谁,便能给谁。   今晚北城的夜注定不平静。   繁华海中,有人投入了一粒石。   谈微轻吸了口气。   灯光绚烂。   烟火落尽之后,全屏幕上统一出现了一行字:   【情人节快乐。】   马上就是情人节。   舒清晚在车里都能听见外面所有路人的欢呼声。   虽然还有两天才到,但即便是当天他们也得不到这么浓烈的氛围感。在这种氛围之下,他们不介意提前庆祝。   巨屏之下,已经有情侣在拥抱接吻。   容隐俯身过来吻在她的唇边,嗓音散漫:“明天要出差,情人节应该赶不回来。先陪你过。”   外面在热闹,他们在拥吻。   太过盛大的一晚。   盛大到没有办法不在心里留下印记。   那行字之后,外面的烟花还在继续。原先全部的内容都被撤下,只为这一场   让路。   在所有的光彩中,她的心颤了颤,吻住他。   灿烂又热烈。   这是她的青春。   也是她的爱情。   舒清晚离开了他一些,她轻喘着气,在迟疑之后,仍是挑明疑惑:“最近这么忙,是因为和谈家的事?”   他最近出差的频率太高,应酬也是,总觉得有很多重要的事情在忙。   他不意外她会知道。她是他教出来的,对这些关系心中已经有数。   各种前面的行为,她都能看出点背后的渊源。   更何况,两家的行为已经这么明显,她不可能看不出。   容家的催促也越来越急,原因无他,两家在各界都已经开始联合。在这种情况下,不联姻稳固根本不可能。   除非他能全部放下不顾。   就如同那天老爷子所放下的狠话一样,带着他的州越,去找个清闲的地方挂个清闲的空名头。   容隐没有瞒她,“嗯。”   他最近也确实是在为这些事情游走。   舒清晚微仰头,去看他的眼睛,声音轻轻:“今年的调起高了。”   ——“明年的情人节,你准备送我什么礼物?”   他的眸色微黯。   “晚晚。”   她似乎没有准备要答案。问完后,便上前封住了他的唇,闭上眼。   ……明年是否还会在一起过情人节。   …   他今晚的行为太高调,小圈子的微信群里消息不断,全都在艾特他。   【够了啊,整个商圈,你敢不敢再高调点?】   【哟哟哟,还情人节快乐】   【今晚人可是给你哄明白了。】   【认识你八百年,容二,想不到你还有这一幕】   而往常跳得最欢的虞杳杳却是没有半点声音,安静如鸡。   连容隐都察觉了异常,狭长的眼眸从上而下扫过一圈后,眉梢轻挑,【@虞杳杳你被喂了哑药?】   虞杳杳现在根本不敢看见他的名字出现,昨天做梦都还梦到了他拿着一把砍刀站在自己家门口阴森森地敲门。   她讪讪道:【干嘛?对你友好几天你还不乐意了是吧。】   舒清晚也在群里,她看着虞杳杳安静,这几天   连针对都不针对他了,无奈失笑。只有她知道原因。   她们都不说,明明容隐不会知道的。但她现在看着,总觉得哪天虞杳杳就会心虚得不打自招。   她给虞杳杳发了条信息:【别害怕,杳杳,他不会知道。】   虞杳杳:   【[大哭][大哭][大哭]】   【没事,我就是对他比较愧疚,对他友好几天,不骂他了】   舒清晚这才勉强放下心。   可虞杳杳不放心,她总有不好的预感。   【你有准备做什么吗?】   舒清晚笑了笑。安抚住了她:【不会做什么的,放心。】-   时间还不算晚,但林稷年出去一趟后,没什么心思继续坐下去。   饭局上都是人精,今晚他就是地位最高的一个,所有人的关注都重点落在他身上。见状,很快便散了场,约着下回。   “林董,改明儿您一定要给面。”   他们送着他出去,已经琢磨着约起了下回。   “回头我请那家的大厨亲自来,过两天咱们再聚一回?”   林稷年倒是没喝多少酒。   司机开车,经过一处商场时,他突然出声:“在这停一下。”   让司机等着,他亲自开门下了车。   林稷年走进一家花店,看了一圈后,挑了一些白色的玫瑰,还有一把风铃草。   店主包装好后,他接过来,重新回到车上。   司机有点意外,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去买一束花。   林稷年没有多说,吩咐开车回去。   他只是突然想送她一束花。   这一束很漂亮,他觉得应该是她会喜欢的风格。   即便他无法送出去。   他深夜抵家,客厅里只有还没睡的林馥一。她在喝甜汤,抬头和阿姨说着话。   她笑着唤他:“爸爸。”   林稷年颔首,“怎么还没睡?”   “今天回来得也比较晚,就想在这里等等你。”   阿姨上前要去帮忙接过他手中的花,他道:“不用。”   忙了一天,他的脸上也有些疲态。没有什么说话的欲望,只是道:“快去睡吧。”   林馥一应了声。可她看着父亲,总觉得有些不太寻常   。   她垂下眼,静静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林稷年准备上楼时,迟疑过后,她不由道:“爸爸,我感觉你们最近都有点奇怪。”   她停顿了下,很轻声的说:“是找到……她了吗?”   刚发现不是亲生时,她正在准备做一场大型手术。当时这个通知很突然,她的心态直接崩塌,拉住妈妈的手不让她去找去查。   事后回想,当时确实失态。但她手术在即,他们当然是答应。   那次手术很危险,好在手术成功。   而在那之后,她就没有再听说过相关的事情。   一开始还忐忑不安,时日渐久,她也慢慢放下了这个意外。   只是。   他们最近的异常好像都在提醒着她什么。   林馥一的指尖掐着手心。   她的不安几乎流露在脸上。   林稷年收回眸光,道:“好好过好你的生活。不用多想。”   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受什么影响。   他一如既往的沉静淡然,也在影响着她。   林馥一定了定心,“好。”   林稷年回国后,没有和妻子聊过舒清晚的事。   回到房间,他将那束花放在桌上,随手解着领带。   覃漪倚在床头看着书,问说:“怎么突然买花?”   他倒也没有隐瞒,“今晚见到你们说的那个孩子了。想送给她的。”   覃漪握紧了手中的书。她抬眸看向丈夫,眸光怔然。张了张口,发现喉间有些哑。   林稷年将解下的领带放到一边,“放心,我没有打扰,花也没有送。”   今晚能聊上几句,他已经该知足。   可覃漪并不是那个意思。   她再看不进去,将书放去一边。   低声道:“我也舍不得。”   没有人知道她纠结失眠过多少个夜晚。   清晚拒绝再跟她接触后,她是一边忍着想念一边逼着自己不要去打扰。   她最近过得并没有那么好。   覃漪深吐出一口气。   林稷年道:“总要舍得一方。”   不能二者兼得。   覃漪有一个顾虑是,叫林馥一直接进入舒家的那个环境,应该无异   于对她是一个很大的冲击。到时候自己又不知道要怎么去放下。   不管怎么选,都很残忍。   “不会给你太多时间犹豫的。”林稷年提醒她。   林檐也跟她说过。   他们都很清楚。   洗漱完后,有些清醒,睡意反而下去,林稷年去了趟自己的书房。   他将之前那份资料拿出来,和最近让人新查到的一些资料放在一起。   认真比对确认过后,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答案。   有些时候竟然真的就这么有缘。   茫茫人海中,也能偶然相遇。   林稷年独自在书房,看着她从小到大的各项履历,还有附在上面的对应时期的照片。   他的目光落到了她小时候拍的幼儿园照片上。她那么小,朝着镜头笑,是一只很漂亮的小团子。   他的眼眶酸涩地微眯起。   只可惜,那个时候他没有机会亲眼见到,也没有机会亲自参与。   很难想象那会是什么样子的。   心口的酸胀在发酵,逐渐溢满整个胸腔。   初高中的照片上,已经能够看出在慢慢长开。   也有几分妻子年轻时眉眼的模样。   她们多像啊。   从前见林馥一和覃漪长得不像,他们还感慨过,怎么女儿的眉目间没有妈妈的影子。   可现在才知道,女儿和妈妈原来这样像。   看见里面灯光亮着,林桉敲门。他有事找林稷年。 第21章   林桉进来时,林稷年没有收起桌上的资料文件。   林桉的视线从上面淡扫过一眼。说起了一个案子的相关情况。   这是林氏近来最要紧的一件事。   他们这次亲自前往澳洲,就是为这一桩并购案。   顿了下后,他的目光落到林稷年桌上的那些材料文件上面,道:“在看她的资料吗?”   林稷年:“嗯。”   林桉不知在思考什么,淡声道:“我也可以跟您讲讲。”   林稷年愣了下,“什么?”   “如果您能懂,什么是‘所有的资源都在向另一个人倾斜’的话。”   林稷年看着他,他也与父亲对视着。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林稷年突然就懂了。   林桉接着道:“不过我觉得,两家的身世牵扯,于她而言也是一样。都是‘所有的资源只向另一个人倾斜’。”   她什么都没有。   所有人都不在偏向她。   不管是在成长还是在后来各项资源的获得上,全都是一样。   直观、如炬。   林稷年的心里仿佛直接被一块重石压下。   他手上所得到的资料里,每一个阶段的每一张照片她都是那么精致可人,所获得的成绩优异。这么好的小姑娘,她的养父母为什么不疼。   他不太能想象这一句话。   那她拥有的到底得少成什么样。   林桉满脑子都是那晚上她突然难以抑制的失控。几乎叫他沉默。   也在昭示着他们的过分。   “不管您和母亲是如何打算的,馥一的安排如何,我都想将清晚接回来。”林桉径直道。   他被作为长子培养,也是林氏的继承人。   他真的想做,自然不会有什么做不到的。   林稷年深叹一声,“你给我们一点时间。现在她暂时还是好好的,我想让你母亲自己想清楚。她舍不得的,得由她自己去挖掉那一块心肉。”   他没有打算不要自己的孩子。   舒清晚现状安稳,他便只是想给覃漪一点时间。   至于他,所有的迫不及待都已经在那一束花中显现。   林桉这才知道他的想法。   他若是这样准备的,他们   也更能接受。只要知道有这个打算就好。   而且,他知道,父亲很爱母亲,甚至胜过于爱他们。   他颔首,又问:“馥一那边,您有什么安排?”   “当年是抱错,我们想要回自己的孩子,自然也要将人家的孩子还回去。”   他们养育她多年,将她养得很好,履历优秀,成长也顺利,自信耀眼。他们做得已经足够多,接下来的路只能靠她自己去走。   他们待她,倾尽心血,也并无亏欠。   林馥一端着东西走到门口,刚要敲门,被他们的谈话声打断。   她轻垂下眼,听着里面父亲在说话。   “她已经成年,受家庭的影响不会太大。她的生活还是她自己的。”   她神情有些低落发闷。   虽然已经是近在眼前的事实,但还是会有些让人难过。   要不是那场意外变故,父母会一辈子做她的领路人和避风港。她不至于被迫独立。   即便她自己会长大,但和那种有依靠的感觉并不一样。   在象牙塔里待久了的公主,不太适应外面猛烈的阳光。   她轻轻吸了口气,觉得现在进去也不大合适,便转身离开。   阿姨做了点易消化的夜宵,她怕林稷年晚上光顾着应酬没怎么吃,原本准备端上来给他的。   书房里,林稷年点着林桉:“你们少去妹妹面前晃,别惹她生气。”   他明显是知道他们兄弟俩的行为。   林桉:“……”哦。-   情人节那天,容隐还在国外出差。   他的消息和他的礼物一起送了过来。   【先拆今年的。】   【明年的现在着急什么?】   他没有接她那天晚上的那句话。   舒清晚只是轻轻勾唇,指尖接过杭助理送过来的东西,放在了一边。   今晚的餐厅也已经定好。   ——是北城很出名的一家,高楼的位置,离星辰都近。   容隐给包了场,应该也有一些节日的准备,杭助理负责接她过去。   但她的兴趣不大。他不在,一个人去那用餐并没有什么特殊。   她让杭助理回去休息,没准备前往。   今天是节日,北城四处   都可见相关的氛围。   鹿苑也没有单着,她爸妈专程来北城陪她。催婚在催着,但宠女儿也是在宠着。   他们准备去一家餐厅吃饭,知道她男朋友出差,鹿苑喊她一起,鹿妈妈也在电话旁边唤着。但舒清晚依旧婉拒,没有去打扰。   情人节,男朋友却不在,她倒是不觉得落寞,这也就是寻常的一天而已。   闲来无事,她去了趟京大。   没开车,坐了很久的地铁过去。一开始地铁上很多人,到后面车厢逐渐空下来。   她有段时间没回去了。   一批人在毕业,一批新生在入学。   京大里永远都是朝气蓬勃的少年。   当年她入学的时候,是自己来的北京。   落地之后,她望了一眼又大又充满现代化的机场,迈上这座城市。   当时年少,对前路未知的一切都充满了勇气与热情。   现在成长,变得成熟,反而少了几分无畏。   她在这里上了四年学,她爸妈一次也没有来过。   不过这里的很多地方,倒是都有她和他的回忆。   比如在一起后,偶尔她去柏悦苑,他的车送她回来,都是停在那一处。   还有他来看她主持的晚会、吃完饭后陪她回来,会一起在那边散会步。   宿舍楼下,深夜无人时,他们在那悄悄接过吻。隐约有脚步声响起,她脸颊红透,匆匆忙忙放开,往后退了一步。他气定神闲地看着她掩耳盗铃。   她毕业那会儿,拍毕业照时,他穿着一件白衬衣,没系领带,西装随意地挂在臂弯,眉宇如星,与本该看镜头的她对视。   ……太多了。   他穿透了她的整个青春。   并且在她那个年龄还不知道该如何为未来着力的时候,他帮着她画好轨迹。   没有他,长不成今天这样耀眼的舒清晚。她会走另一条更弯更长的路,到达另外一个终点。   她第一次主持晚会,他坐在台下,她遥遥望着他时,就在想,有朝一日她一定会和他热烈地相爱。   她仰头望着他,高不可及,可是坚信自己一定会将星辰摘入手中。   直到几年之后,当年那个充满信心的舒清晚,终于落败。   或许是因   为现实距离确实遥远。   或许是因为对方是谈微。   这座学校到处是回忆的痕迹。   她安静地逛了一遍。中午在这边吃了顿饭,直到傍晚才回去。   晚上,容隐给她打了一通电话。应该是终于抽出空来,他们也得以聊了会儿天。   “怎么不去餐厅?”   话筒里还传来他的指尖翻阅着文件的声音。   “一个人去没有意思。”她懒懒地往床上趴。   容隐勾了下唇,“那等下次再一起去。”   “你吃饭了吗?”   他没有马上回答,看了眼手表,应该是在回忆。   舒清晚一下子就猜到肯定没有,“快点去吃饭。晚上也不要熬太晚。”   她知道他那边的忙碌,而他一忙起来兴许就会到很晚,然后第二天依旧早起。   设想了下他现在的压力和忙碌,她都觉得沉重。   挂断电话后,她握着手机静了一会儿,才起来去做点东西吃。   她也忘了用餐。   跟他打电话的时候情况还是好的,但是凌晨的时候,舒清晚的胃部传来一阵一阵的绞痛。   她肠胃不太好,最开始和他在医院遇到的那次就是急性肠胃炎。平时偶尔也会不舒服,但没有再那么严重。   而今晚,来势汹汹。   她按了按胃部。   都说胃是情绪器官,也不知道和她近日的情绪是否有关。   喝了点温水,还是全都吐出来后,舒清晚下楼打车去了医院。   胃绞痛,疼得她脸色发白。   但去趟医院就能解决的事,她也觉得是小事,没跟他说。   也没有跟父母说。   在北城多年,她好像已经习惯了不管大事小事基本上不会再找父母。   有时会找他,有时会自己独立撑起。   而她想,自己能独自撑起的事情,已经越来越多了。   外面从晚上开始就在下雨,好在不算特别大,不会妨碍出行。   舒清晚去挂了个急诊,本就很白的脸上更加发白,脸色很差。   她自己处理着,看着病。   到后面,自己坐在那打着吊瓶。   时间已经很晚,今晚的急诊不是很忙,也   渐渐归于安静。   在这片安静之中,外面突然传来动静的声音也很明显,舒清晚坐在角落里,抬眸看了过去。   看清来人时,眸光轻动。   林馥一深夜突然发起高烧,林稷年他们送她来医院。   林桉和林檐都在,全都一起来了。   她身体很弱,经常会出各种各样的小毛病,每次都不一样。   这次一下子飙起高烧,深夜搞得家里人仰马翻。   舒清晚没想到会这么巧地遇到。她远远地看着,林馥一被一家人围在中心。   印象里,舒父舒母已经很久没有陪她去看过病。上大学后肯定没有,高中的时候她住校,同学陪她去过几次。再往前,也没什么记忆。可能是忘了,可能是没有。   更不用提,这样众星拱月式的呵护。   很快就有因为林家而专门赶过来的医生负责接待看诊。   林稷年在和医生交谈着林馥一的病情,神情严肃,可能还有一些别的问题。   旁边有人端来温水,林檐随手接过来,端到林馥一唇边,喂她喝了两口后就拿在手里。   林馥一坐在椅子上,脸颊烫得发红,很累地闭着眼靠在覃漪怀里。   所有事情都会有人去做,她不用去管。从小到大生病就是她人生中为数不多的磨难。   舒清晚看着他们对她呵护备至。   突然觉得自己一个人来看病、输液是有些孤零零了。   她收回了目光,没有再关注。   想起了她跟容隐第一次在医院相遇时,那时她对这边的医院还不熟悉,加上那晚上医院很忙,她一边忍着疼痛一边自己奔波看病。   而他捡起了她这个可怜兮兮的小女孩。被折腾了一晚,遇到他后,她一下子就被安排得很妥善。   解决掉疼痛的那一刻,她仿佛重获新生。   后面她想找机会跟他道谢的,却很久都没再见过他的人。   有知道的人同她说:“容先生,很不好见的。”   她意识到,原来见他是有门槛、也有条件的一件事。   他们之间,是相差着鸿沟的。   在一起后,有一次她也是深夜胃疼,家里只有他们两人。她想忍一忍,看能不能忍过去,容隐拧着眉,将她拎来了医院   。   一针的功夫,免去了她傻兮兮想忍上不知道多久的疼痛。   打完针后,她投进他怀里睡着。因为疼累了,原本只是想靠一下,却一不小心睡熟了。后面容先生将她抱回去的时候,她想他的脸色应该很是一般。   因为胃疼了几次,按照医嘱,容隐给她预约了做胃镜。   一开始还不知道它的威力,一不小心搜了下后,她恨不得退缩。   但容隐没让,检查肯定是要做,他也早就看她那个胃不顺眼。揉揉她的头,嗓音懒懒:“做完就答应你一件事。”   舒清晚立马没了意见。   容隐的一件事,那可不是随便的一件事。   做胃镜还需要陪同者,那天他推了一个会,去做她的家属。   她年纪还轻,但是陪在她身边的已经不是爸爸妈妈,一直都是他。   泪意上涌,很突然的,一下子就要崩溃决堤。   她想起了对她很好的那个人。   舒清晚知道他现在的压力。家族里会给他施压,可能多方都在给他施压。   他那么厉害的人,如果不是压力堆得太大,他不至于像这样分身乏术。   她也不愿意他再为难。   而且,对方是谈微。   他占据了她的青春,但谈微可能也盛满了他的青春。   这一条路也不是太坏。   她已经想了很久。   只是在这一刻突然落下决定。   她当然舍不得。   这只是一场联姻。   但他也不会和她结婚。   护士注意到了情况,以为她是病痛难受,不忍地递来了纸巾。   她弯了下唇,声音嘶哑:“谢谢。”   她有些感激。可能在脆弱孤单的时候心里更能放大这些小小的善意。   舒清晚从包里拿出手机。   点进微信,点进置顶的信息框,敲出一行字:   【我们分手吧。】   指尖停顿两秒,她点了发送。   是她劝他去睡觉的,这个点他也还不会看到信息。   舒清晚看着吊瓶上的滴液,一下一下地滴落。   明明仰着头,却还是逼不退泪水。   即便知道会有这一天,也还是很难面对   与接受。   在这几年的青春里,她只有他。仰望着他,朝他奔跑,她真的很喜欢他,所以满腔孤勇,飞蛾扑火似的飞奔向他。   多少有些不顾一切,不念后果。   其实一开始她又何尝不知道没有结果?只是还是想爱他,想被他爱。   而她也得到了。   哪怕只是这一小段旅程。   可能情绪太激涌,冲得头昏脑涨。   她一个人在这边打着吊瓶,看上去状况也很不好,护士一直留心关注着。   见她吊瓶打完了,而她还望着在出神,心道自己果然留意得没错。连忙走过去提醒,要给她拔针。   覃漪搂着林馥一肩膀,就陪在她身边,让她难受得能靠靠。   虽然见了医生,但他们还是难掩担心。   忽然听见声音,她望过来,却是猝不及防地看到了人。   覃漪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舒清晚,眸光遽然一颤。   她的心口刺痛了下,立即就要走过去:“清晚——”   林馥一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她反手便抓住了母亲的手腕,“妈……”   她的眼里包着泪,望着覃漪。   而林稷年他们也顺着这一道声音看了过去,脸色均是一变。   覃漪没有顾林馥一,直接小跑过去,步伐匆匆。   舒清晚的脸色很差,唇瓣几乎没有血色,她在拔针。闻声,下意识抬眸。   覃漪只是看见这一幕,心口直接被一把攥紧。   “怎么在医院?你生病了吗?”她着急地问出口,想凑近她。   舒清晚手里拿着一袋药,刚准备问下医生问题。   被叫住得突然。   原本准备自己悄无声息离开的,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她摇摇头,很轻声地回答:“没什么事,已经好了。”   覃漪回头去看给她看诊的医生,“她怎么了?生的什么病?”   “肠胃炎。”医生还不知道刚才在照顾那边病患的人怎么会突然跑过来,有点莫名。   深夜肠胃炎。   覃漪也没有看见她身边有人,她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而舒清晚没有在意,问起了医生几个注意事项。   覃漪握住了舒清晚的手,   心脏上仿佛有针在戳。想做什么,却无从做起,只能很无力地问说:“现在还疼不疼?”   林馥一咬住唇,遥遥望着。不知道是因为发烧还是泪意,眼眶全部烧红。   没有想过,会是自己见过的人。   “没什么事,打完吊瓶了。”舒清晚安抚着她放心,就跟寻常偶遇朋友一样,还不是关系很亲近的朋友。只颔首道:“我先回去了,你们忙。”   覃漪哽得说不出话。   他们忙,他们在忙什么?是在给另一个孩子看病。   刚才她就一个人在另一边看着他们陪着馥一看病问诊吗?   “晚晚,等下……”   她的眼泪直接掉出来,一行接一行。   “我已经没事了。”顿了一下,舒清晚说:“我现在只想自己一个人待会儿。”   这句不是推脱。她现在确实只想一个人静静。   覃漪的脚步被迫叫停。   舒清晚一边往外走,一边低头拿出手机打车。   这些对她来说,可能都是很寻常的事情。   林檐刚才在旁边停住脚步,不知所措地不好靠近。见状,这会儿快步追上来,林稷年也推了他一把,示意让他去。   他的语气不容置喙:“我送你。”   舒清晚微顿。她没有停下叫车的动作,“不用的。我没有什么事,不用担心。”   很熟悉的话。   她强制在推远、保持距离。   林檐拿着车钥匙,“我跟州越好歹也有合作。送你一程不算什么。”   他的态度很强硬,但舒清晚还是没有接受,“真的不用。”   她的情绪很差劲,加上疲惫,没有再纠缠下去。   拒绝得果断而强硬,自己便往外走。   外面的雨停了,她不用再撑伞。   但整个世界都还是潮湿的。   打车软件上等了一会儿,也没有叫到车,舒清晚索性按了取消。   她想自己走一会儿。   林檐没有回去,跟在她身后,保持着远远的距离。   林稷年在问他情况,一条消息接一条消息地来,可见焦心。   他敛着微漠的眉眼,摁着手机:【我跟着她回去,放心。】   夜色蔓延整个天际。   舒清晚静静走着脚下的路。   这条路她很熟悉,也知道回家的路线。   脑袋里想了很多事情。有过去,有对他看到那条信息后反应的猜测,也有未来。   她也不知道她会拥有一个怎样的未来。   这一段没有结果的路,确实是做到了——让她毕生难忘。   夜色很深,她独自一人走了很远。   林檐没有打扰,只是远远跟着。   他看得出来她身上所笼罩着的很深的难过。   也不知道该如何插手。   最终只能归于沉默。   舒清晚没有去想走了多远、还有多远到家,她现在只是想自己走一会儿,让自己放空一下,安静地去想会儿事情。   在走完一处很长的台阶时,她抿了下唇,在倒数几级台阶上坐下。   林檐脚步一停。   她双手抱膝,安静地将头埋进了膝间。   浓墨般的夜不见星光,也将她裹进其中。 第22章   舒清晚坐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许久,才起身离开。   林檐静默地跟着她,陪她到了家后,他在楼下敛眸静了一会儿,神情始终很淡。   回到家后,她很快睡着。但睡得很不安稳,一直在做梦,一连睡到了下午才醒过来。   阿姨一早就在外面等她,见她从卧室出来,才松一口气:“舒小姐,您快给先生回个电吧,他好像有事找您。”   容隐打不通她电话,直接让阿姨过来看了眼。   舒清晚微怔。刚睡醒,还有些不太清明,昨夜的一切恍如隔世。   想起昨晚自己发的信息,她不由抿唇。   她去拿手机,才发现它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折腾到没电自动关机。   充上电后,一开机,手机里便涌进了数个未接电话。   还有他的信息:   【舒清晚,接电话。】   她抿住唇。几乎能想象出他叫她名字时眉宇间的冷戾。   已经不敢接。   她发现她有点回避型人格。   消息发完后,就不想面对。   握着手机半晌,可能是知道她醒了,他又一通电话打进来。   舒清晚犹豫了下,接起电话。   短暂一秒的沉默后,他启唇:“醒了?”   “嗯。”   “昨晚那个点,在做什么?”   舒清晚蜷了蜷手指,垂下眼,“肠胃炎,去挂了个急诊。”   容隐拧眉。显然没想到。   他不在的时候,她的肠胃炎竟然再次发作。   “好些了吗?”   从他的嗓音里听不出异样的情绪,他只是如常询问。   “已经好了,开了药回来吃。”   “怎么没有给我打电话?”   他最近工作很忙,那个点他应该刚睡下不久,她就没有想过给他打电话。   舒清晚微默了默,“只是小事,我自己也可以去医院。”   他一时也赶不回来,只是会安排好,叫人来照顾她。舒清晚觉得都一样。   些许停顿过后。   她听见他嗓音微沉:“晚晚,昨晚那句话,你可以撤回,我当你没有说过。”   舒清晚闭上眼。   “不撤回。”   容隐紧了紧下颌。   沉默半晌后,他沉声道:“除了婚姻,我们一切都很好。”   他大概知道她现在在担心什么,“给我一点时间。现在的事情都会处理好。”   情况虽然棘手,但他不觉得他无法处理。这么繁忙的现况总会过去。   可是。   他大概率是要和谈微结婚。就算不结,他也不会和她结的。   他什么都能给她,只除了婚姻。   而她想要的没有那么多,也只有婚姻。   他所能给的,和她所想要的,始终背道而驰。   舒清晚轻抬起眸,牵起的唇角的笑有些凄婉,很轻声地说:“容先生,我总是要结婚的。”   像是一把刀,凌厉地刮过。   容隐忽然沉默下去。眉心折起,身侧拳头攥紧。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正式地唤过他容先生。   这种多少掺杂着生疏与距离的称呼。   刚认识那会,她与他不熟,那时是这么称呼他的。他高高在上,她也保持着礼貌和距离,多少带着点敬意。   但即便是那时候,也听不出这么远的距离感。   容隐轻眯起眼。   他会结婚。   她也是要的。   他从前怎么没有想过,她这么会说话。   他的晚晚,果然最是懂他。   或许她说出任何一个借口他都能够驳回或者保证。   可唯独这一句,他无法回复。   喉咙哑得发干,容隐拧紧了眉。   他半晌都无话,神情冷峻。   容隐低声问:“决定好了?”   她道:“嗯。”   她依旧没有改变念头,决心已定。   他答应了。嗓音喑哑:“好。”   沉静了半晌。   舒清晚挂断了电话,“你先忙。”   容隐眉眼太冷。   望着远方,眸光深远。   办公桌上还有堆积成山的公务,可他此刻没有心思再去碰,也不欲再忙。   在他和容家的这一场博弈中,没想到,是她先退场。   …   安静地在床上坐了会儿后,舒清晚垂眼,起来收拾。   阿   姨问她想吃什么,她笑笑说:“粥就好了。”   胃太娇嫩,她得养养胃。   阿姨也看到了她的胃药,“行,我给你做点清淡的小菜。记得这段时间别吃太油太辣的。”   这位阿姨负责柏悦苑的卫生和他们的餐食。   她和容隐在一起了几年,也和阿姨认识了几年。   这些叮嘱她没有从母亲口中听闻,倒是从阿姨口中听见。   舒清晚应了声好,顿了下,又说:“这几天有空的话,您帮我一起收拾下衣服吧。”   很多东西她不打算带走。那些都是容隐送的,或者他让人安排准备的,价值不菲,如若不然,远不是她一个刚毕业两年的大学生能够负担得起。   她只带走自己的衣服。   阿姨愣住,无助地搓了下手,“啊?要去出差吗?”   她轻笑笑,“我们分手了。我要搬走了。”   阿姨完全没想过,怔了几秒。   跟舒清晚相处了几年,她都习惯了他们,总感觉他们会永远在一起。   怎么……这么突然的就要分手?   阿姨还在消化着这个消息。   舒清晚去拿电脑。   她写了一封辞职信递交。   之前白天在公司是上下级,晚上回来是情侣。   现在她没打算分手后还跟他白天继续在公司共事。   她的辞职信交了上去,州越那边直接一阵不平静。   她刚做出这么大的成绩,那么丰厚一笔项目奖金都还没发到手,她就准备辞职?   消息层层往上递,递到了杭助理手中。   杭助理太阳穴突突一跳。   ——这又是什么?!这两位祖宗在闹什么?   他哪里敢批?直接压下来。跟人事部商量了又商量后,又往上请示了一番后,先给她批了个长假。   舒清晚也没意见。她现在暂时还没想好之后的准备。   她想先休息一下,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   她先收拾了一部分东西,搬去了鹿苑那边。   他甚至还没回来,她就准备搬走。   之前因为他出差频繁,她和鹿苑合租了这个房子。当时也没想到,后来这里会成为她的归处。   鹿苑见她这么多个大箱   子,好奇:“怎么了?这些是什么?”   舒清晚顿了下,言简意赅,“分手了。”   鹿苑顿哑。   她神情平静。   搬完家,也没着急整理,先回房间去睡了一觉。   不知道是因为生病耗神,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总觉得疲惫。   看出她心情不好,鹿苑没有打扰她。   她一觉睡醒时,鹿苑已经开始了直播。   舒清晚抓了下头发,任由它随意披散,在旁边看了看,点了一份清粥来喝。   最近她都吃不了什么大鱼大肉。本来就瘦,现在更养不起肉。   她换了一条复古风的裙子,比较宽松休闲。   等她那边忙完,这个点,鹿苑这边直播间的热度正盛。   今天没什么事,鹿苑来了兴致,把吉他也抱了出来。   一边弹一边唱,气氛都拉了起来。   舒清晚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欣赏着。   她一来,鹿苑的注意力就总是忍不住往她身上落,时不时会含笑看过去,与她对视上。   她一头墨缎般的乌发随意披着,神色淡淡,却是清冷而惹眼。   本身就很有古典美的味道,现在加了几分淡漠,气度更加适配。   鹿苑只是很无意的眼神,没想到却被粉丝敏锐地捕捉到。   她的老粉都知道她家里只有她一个人,直播间也从来没出现过别人。   ——只除了那次。   弹幕里很快就有人猜出:   【是上次那个旗袍小姐姐来了吗?】   【你在看谁?我问你你在看谁?我不管,我要你捂着良心回答我!!】   【旗袍姐姐?让她出来,你别藏着自己看啊,我们都是家人,让我们也看看!】   【谁懂啊,我上次就是偶然点进来一下,惊鸿一瞥,到现在都念念不忘。天天在这直播间眼巴巴地守着,就为了蹲她】   弹幕里疯狂提及,连带着直播间的流量也往上狂窜。   鹿苑回神看向屏幕时,意外地挑眉。   她将弹幕截图下来发给舒清晚,微信问她要不要过来玩。   看得出来她心情不好,鹿苑也想让她放松一下。   舒清晚眨了下眼,她不知道要怎么跟他们打招   呼。犹豫了下,看见旁边的啤酒。   她垂眼,拉开易拉环。   这回没有拒绝出场。   拎着啤酒,在千呼万唤中出现在了镜头前。   没露脸,单手支着桌面。   但这已经足够。   上次只是匆匆掠过一眼,而这回,她直接出现在镜头前方。   直播间掀起了一小股高潮。   她今天没穿旗袍,可他们一眼就认出了她就是上次那个人。有些时候,就是那个感觉。   而且,今天这份慵懒感好像更加撩人。   弹幕里不少人在欢快地同她打招呼。   一些上次不在的粉丝有些莫名,他们激动科普:你们不懂!!   上次直播间里放着歌,她经过的那一幕,实在太惊艳。说不上是旗袍太绝还是人太绝,总之,会让人一眼钟情。   她跟古风歌的适配度堪称满分。   看见这么多弹幕,舒清晚有些受宠若惊。   她微顿了下,身段盈盈,拎着啤酒,朝着镜头微倾。   ——是个碰杯的动作。   遥敬诸君一杯酒。   她的手也很漂亮,又细又长,指骨清晰,如白玉一般。中指上的一枚钻戒,如同一颗星的点缀。   就连拎着啤酒的动作都这样好看。   很简单的一个动作,却叫他们有一种被钓起来的澎湃感。   虽然无声,但所有的感觉全被拉爆。   【woc!姐姐杀我——】   舒清晚的眼角都流泄着散漫慵懒的风情。   鹿苑根本移不开眼。   眼睁睁看着她淡淡落眼,仰头喝了一口。   鹿苑很慢一拍地想起来——哎!!你不能喝酒!   但已经来不及阻止。   她的弹幕弹得都快疯了。可他们不知道,他们看到的还只是一角。 第23章   直播间好像上了推荐,不断涌入着人。   氛围很高,舒清晚也没走,就留在镜头前。   而她的视线捕捉能力太强,不少人的目光都频频往她身上落。   身材优越,身上的清冷感太重。加上这个直播间特有的主题,她很难不引起注意。   鹿苑弹着吉他,她坐在一旁,随意地支着脑袋,望着鹿苑。   和着曲调,鹿苑开始唱,舒清晚也跟着哼唱,嗓音染着微醺。   唱得肯定不及鹿苑好,她也不是专业的,但是那种慵懒、随意的味道,反而有独特的感觉。   清冷、孤傲,宛若雪地里枝头上的一簇清雪。   镜头调整过后,高度正好落在她的手腕上。白皙如玉,皓腕凝霜雪。   她们在家里唱着歌,氛围放松又惬意。   唱了两首后,鹿苑毫无防备地一看屏幕,直接就被直播间的人数给惊了一下。   ——竟然直线飙升到她平时人数的三四倍。   知道很热闹,但还是没想到会一下子涌来这么多人。   今天的流量属实是有点猛,她也没再继续唱,想着玩点新的,“来,让大家点首歌吧。”   弹幕上开始刷起了各首歌名,而且难得捉到了舒清晚,他们想让舒清晚唱。   就如同鹿苑所想象的那样——她只要愿意,一旦出现在镜头前,效果一定会令她意外。   今晚热度太高了,鹿苑也没扫兴,让舒清晚来看。   而她距离镜头一近,弹幕上就又飙起了尖叫。   【错过了上次的新粉要哭了,求求姐姐再穿一次旗袍(斯哈斯哈)】   【快点,钓我!把我钓走!(自己把脖子套上去)(乖巧.jpg)】   【姐姐的腰不是腰!!!你简直像是从古代走出来的】   弹幕上刷着的歌曲不一致。   意见不统一,舒清晚拿着手机,跟他们商量:“我随机挑首歌,唱两句?”   他们当然没有意见。   ——都行!!!   舒清晚点开音乐软件,随机模式地点出一首。   鹿苑给她伴奏,随意地拨弄吉他。   看清歌词,舒清晚眸光微凝。   歌声响起,她挑着其中几句唱了下。   “总有一些话,来不及说了/   总有一个人,是心口的朱砂…”   鹿苑看着她。   她垂睫看着歌词,看起来很专心。   鹿苑想起她上次说过的“地位阶级都差别很大的人”,所以这次,是和那个人分开了吗?   她唱了几句,便收了摊。   啤酒就在手边,随意地拎起来喝完。   虽然知道她现在不应该喝酒,但还是放纵了下去。   刚才喝了不少粥,垫过了肚子,所以应该还好。   可能嫌啤酒度数低,舒清晚还去换了瓶酒。   鹿苑下意识想拦,犹豫了下,还是撤回了手。真是要疯了。   算了,喝吧。   失恋就是要配酒。   舒清晚拿着两个杯子回来,递给她一杯。   手机里的歌还在放着。   [如果爱忘了,就放他走吧]   [心口总有对你的牵挂   像愈合不了的疤]   [可时间是个玩笑吧   根本洗不掉回忆]   跟鹿苑碰了下杯后,她闭了下眼,饮尽了杯中酒。   新换的酒很烈,终于有了她想要的感觉,刺激得眼泪差点落出。   下一首是古风歌,还是让她来。   而她这回是真的有些醉了,完全放松地唱。   一些古风歌曲的悲伤感,被彻底放大、浸透。   两首完,差不多结束,舒清晚看向屏幕,准备再聊一会儿就下了。   直播间有人察觉到什么,问说:   【是不是有什么伤心事?来聊。】   【好,非常好,听得我难过。】   【我扭头先去分个手,等我回来】   问的人越来越多。   舒清晚垂眸看见,“嗯”了一声。   她很淡的一声:“是啊,失恋了。”   平平无奇的一句话,声线也淡得不起涟漪,但不知道为什么,听得人心里瞬间难过。   时候渐晚,逐渐到了深夜。   明明歌已经唱完,但不知为何,观看的人数还在直线上升。   【为什么这么绝的小姐姐还会失恋啊……】   【好难过的声音啊,我眼睛要尿尿了。实在不行,你跟我在   一起吧QAQ】   【所以是不是真的爱得很深,才会痛得这么难受】   【好心疼的声音。很轻很淡,没什么情绪,但就是让人感觉心都要碎了】   她刚才那句话其实倒没什么感觉。但再看弹幕时,发现竟然有很多人都在安慰她。   舒清晚扯了扯唇,轻声说:“我没事。早知道不会有结果了。”   现在只是,按照预想中的结局,分开了而已。   【woc——别说了,刚才还绷着呢,这回直接崩了】   【求个小姐姐的账号,哪怕不更新,我先关注着行嘛】   【别这样,我就是个路过的,莫名其妙被插了一刀】   【呜哇哇哇,我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我就是个破刷直播间的小女孩,为什么要虐我?】   【要不你还是哭一场吧,你不哭的话我就要哭了!】   【BE感好强。不知道有没有人能懂我,她身上的那股破碎感。她就应该进古风圈,我就在这里蹲下了,等到她进圈的一天,我要给她砸钱!】   舒清晚反而被他们逗得弯了下唇角。   弹幕里要舒清晚账号的人越来越多,不过她没有准备开号。今晚也只是凑巧遇上,随意闲聊。   但不知是不是因为她那两句话,整个直播间的流量突然爆了,顷刻间涌入一大波人。   连鹿苑都愣住,反应不太过来。   这已经和一开始那种上涨的流量不一样了,这是直接要出圈的节奏。   她看向舒清晚,意见达成一致后,火速下播。   切断一切。   整个世界瞬间阒静下来。   鹿苑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惊中:“卧槽——”   她混圈这么多年,粉丝也很多,不算没见过世面。但刚才那个流量是真的猛到她都惊讶,心跳都加速了一点。   舒清晚倒是还好。也可能是醉了,神经迟钝了点。   她收拾了下刚才喝完的酒。   鹿苑压了压震惊,和她一起收着,问说:“宝贝,接下来你有没有什么打算?”   “我请了个长假。”   她一顿。   倒是没有别的打算,只是忽然想要逃离下这座城市。   这里是他的地盘,她与这里的繁华所打   的所有交道,也都与他有关。   舒清晚轻落下眼,突然起的决定:“回趟家吧,挺久没回去了。”   这两年,她除了过年以外都没有回去过。过年也只是回去那么几天,行色匆匆。   先回去休息一段时间。   她确实也想那座温柔的江南水乡了,想蔷薇花开满墙。   不知道这个时间有没有过了花期?   工作之类的事情等她回来后再考虑。   鹿苑伸手将她抱进怀里,“好,等你回来。”   今晚看着舒清晚,她都给看难过了,回去散散心也好。   临时决定回去,收拾着要带回去的行李时,舒清晚整理到了今年她生日他送她的那件白色丝绸旗袍。   它仍然精致漂亮得像一件收藏品。   情人节前晚巨屏上放的剪影上她穿的也是它。   那场热烈烟火仿佛还在眼前。   她垂眼。   将它收进箱子里。-   舒清晚深夜里发的消息,显得格外突兀。   在打通她电话之前,容隐刚开完一场冗长的会议,径直前往机场。   也是在预备赶回国的路上,电话接通,听见了她确切地提出分手。   他心里发沉。   依旧准备按照原来的规划回去一趟。   却在中途接到公司那边电话,他暂时还是无法从这边抽身。   握着手机半晌,容隐作出决定,沉声吩咐:“回公司。”   他脸色沉得司机和助理都没有多言,只是按照吩咐行事。   司机改道,从去机场的路上转回公司。   一来一回数公里,不知道容总是遇到了什么根本抽不开身的事。   被这边的公务完全绊住,至少还要几天才能回去。   容隐想起了她手腕上那条手链上的蝴蝶。   翩飞之态。   眼眸不由微深。   可能已经习惯了她在身边,所以从未想过她会飞走。   也原以为她会等他。   可她却那样决然。   透彻又清醒,不愧是他这些年带出来的人。   出差前夜,他们还交颈而眠,出差途中,都还未再见面,就提了分手。   想到刚才的对话,他的   眉心依旧拧起。   一连忙至深夜。   因为和国内有时差,以往等他数个小时忙下来,手机里一般都已经躺了几条她的留言。   可能是一些日常小事,可能是她要睡了,给他发句晚安。他没看手机,没及时回也不妨碍,她就当做个留言板一样自己发着。   他都已经习惯,闲下来时就会看。   可今天如往常般点开,却发现消息框一片安静。   慢了一拍地记起什么,容隐的下颌微紧。   指尖落在上面,静了片刻。   电话突然响起,他敛眸,接通:“妈。”   两家婚事的消息会传出去,就是容家和谈家放的风声。   而婚事也确实是在推进。   容母打电话来就是跟他说婚事的相关事情。   容隐嗓音淡漠:“我答应了?”   他一冷起来,便是连亲生母亲都会被冷到。   宋棠音顿了一下,道:“容隐,你该知道,现在两家需要这一场联姻。你和谈微门当户对,又是认识这么多年的,没什么不好。”   她和他父亲就是家族联姻。   当年各有恋情,但都还是为家族让步。   他们都是如此,所以会觉得到他这里也是一样。   容隐淡淡撩眼,眸底是一片冷淡。   当年他会和谈微走在一起,想的也是门当户对,两家联合。   一个城市的圈子就这么大,其实哪家会和哪家联手,都能看个大概。   这种联姻手段,他当时也没有觉得有什么。   可现在,他试想了下他和谈微联姻以后的场景。   竟是不太能接受那个画面。   他想起了另一道身影。   “我自有考虑,”他的声音微淡,“婚事也不必那么着急推进。”   他们自己在那边走着程序,没有意义。   “总是要完成的。”   宋棠音似乎有声轻叹。不过也没有继续再说。   电话挂断。   又恢复了漫无边际的夜。   收到杭助理发来的信息时,容隐垂眸扫过一眼,只道:【让她留下。】   不仅突然提出分手,还准备一起离职。   真的是厉害了。   一个择暮刚完成,她是没准备再走之后的路。   情人节刚过,外面一个隆重大型的玫瑰花布置还没有撤掉。   容隐看向窗外时,目光正好落在上面。   他想起她那天晚上在耳畔的低语呢喃。-   明年的情人节,你会送我什么礼物。   容隐阖了下眼,眸色渐渐深邃下去。   他静站在落地窗前,身形颀长,笼着夜色。   作者有话要说:   容总其实还没有分手的感觉。   注:歌词出自《如果爱忘了》。这首歌氛围真合适…… 第24章   回安城那天,舒清晚是下午的飞机。   用过午饭后她出发去机场,直到晚上飞机落地。   从机场回去还需要坐车,因为一些意外的延迟和耽搁,一路折腾到了零点还没到家。   司机很年轻,看起来跟她差不多大,跟她闲聊着:“来旅游的还是回家啊?”   赶了一天路,她已经有些疲惫。回答说:“回家。”   这个时间已经很晚,中途,他的母亲来了电话,询问怎么还没有到家,车里响起司机小师傅匆匆应答的声音。   舒清晚点开看了眼手机,鹿苑一路都在关心着。她下飞机后一发信息,她们就断断续续在聊,知道她上了车后,就让她在打车软件里分享下行程。   刚刚一条信息:【到家了吗?】   她决定要回家后就给舒母打过电话,舒母说:“行,那明天我去给你洗下床单被罩。”   也知道她今天回来,但是消息框里安安静静。即便是她这么晚还没有到家,也没有发消息关心询问。   她回完鹿苑后,按掉手机。   那晚之后林太有给她发消息,但是她没有看。   偶尔脑子里还是会闪过林馥一被围在中心的画面。   凌晨一点,舒清晚到家。   他们都已经睡了,家里很安静,只有她发出的动静。   安城和北城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   这里很安静,连带着心都感觉安静了下来。   而这里,离他也更远。   舒清晚没叫外卖,步行去附近吃了份小面后就回来睡觉。   这里的生活节奏很慢,生活的风格也很舒适。-   翌日。   舒清晚睡醒时已经是中午。   家里只有舒母,她做好饭菜,正准备吃饭,“赶紧过来吃。他们中午不回来了。”   她拉开舒母对面的椅子。   在外太久,有点想要分享下在外面的故事。但可能太久没见,也没相处,突然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   而舒母也没有探知欲,刷着手机上的短视频。   舒清晚便没再开口。倾诉欲被止住。   很久不见,是会想,只是不知如何亲近。她和朋友们在一起养成习惯的分享欲,会被没有兴趣接收的冷淡浇灭   。   下午没什么事,她自己去逛了一圈。   这个季节的安城像是诗里的画,和北城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   她像是从繁华熙攘处回到了安静的山水之间。   而她也已经很久没在这个季节回来过。   幸运的是,舒清晚偶遇了一墙蔷薇瀑布。   它在鲜艳怒放。   旁边有几个大爷大妈拿着相机在拍照。   她也拿出手机拍着照片。   很幸运,还是赶上了它的盛开。   “小姑娘,你不能这样拍,你过来站这儿,这里不背光。”   他们热情地上手指导。   舒清晚笑了笑,按照指导过去拍。   身段窈窕,披着的乌发被微风吹起,身后是热烈盛放的繁花之景。   “再侧一点,这个角度好。”   “来,手机给我,我给你拍一张。”一位阿姨伸手过来,“小姑娘人长得好看,多拍几张照片。”   舒清晚微顿,没有拒绝阿姨的热情,站到了蔷薇花前。   她只是站在那里,就已经很漂亮。   身后满墙的花就是她的饰品。   “哎,真好看,对,来,再来一张。”   舒清晚想起大一的时候刚到北城,那年十里堡那边的桃花开了,她跟鹿苑在网上刷到,一起跑过去那边拍照。   那里有条河,桃花开满了两岸。   当时遇到的北城阿姨也和今天遇到的阿姨一样热心,帮她们拍着照片。   拍完照后,她道着谢。   “嗨,客气什么?”阿姨摆摆手,热心道,“拍的可真好,回头可以洗出来,挂在家里,多好看的闺女。”   舒清晚眉眼轻弯,“好,谢谢阿姨。”   她接着去逛,在一处居民区偶遇了一家裁缝店,她进去逛了逛,起了兴致,也订了两件旗袍。   这边的旗袍和北城的风格不一样。   回去的路上,在路边买了应季的枇杷。   五块钱一斤。   这座城市烟火气很浓,北城的那些故事似乎离这里很远。   日落西山,她往回家的方向走。   舒清晚印象很深的是有一次,学校里摄影系的学弟学妹拉着她去拍了一组照片,拍出来   的效果意外的不错。   她保存了下来,看到和妈妈的对话框时,心中一动,将精修过的图都发过去了一份。   当时还是有一点点雀跃的小期待,她在想妈妈会不会保存下来?   但是舒母也没有评价什么,都没回复。   直到下一次有事找她,直接说事情,跳过那些照片。   所以她在听见“唯一的一”时,心口是否也有浮过一丝羡慕?   她跟容隐一起拍的照片也不多。   他不喜欢拍照。   舒清晚回到家,舒父在和舒嘉越说话,舒母在做饭,她将枇杷拿去厨房。   虽然回到家乡,但不知为何,还是有孤独感。-   北城。   容隐回到柏悦苑时已经入夜,家中阒静无声,还有些空。   以往他出差时她也经常去和朋友合租的那里住,但这次和以往不同的是,她将东西也都搬走。   进家门后看了一眼,明显能看出家里空了一部分。   他扯松领带,去衣帽间拿件衣服。   她那边的区域,全都已经空了。   容隐抬眼扫过,动作微顿。   继续拿出刚才要拿的衣物。   上次他出差回来时,还在让她从朋友那边回来。   这次彻底搬过去了。   这里是当初她提出以后,他临时置的住处,现在他倒是更习惯这边。   他在家里大致看了一遍。   走得匆忙,她只带走了衣服,剩下一些小东西还没能带走。   而他送她的所有首饰她全都留下了。它们被一一安放在各个首饰盒里,安静地流动着光彩。   他上次过给她的那套房的房本和车钥匙一起摆放在桌上。   男人眉心轻折。   那套房地段不错,面积和装修都可以。他之前想的是,她就算要搬出柏悦苑,住去那边也不错。但没想到,她全都留下,走得干净利落,什么也不要。   眼眸忽然注意到旁边放着的一个盒子。   他情人节让杭助送回来的礼物,她也没拆。   都没有看过是什么,就已经拒收。   看来,那个时候就已经在斟酌要分开。   狭长的眼眸微落,他默不作声地收回目光。   夜色太静。   她都没有等他回来见一面就已经离开。   容隐见过她双眸澄亮,藏着细碎的欢喜望着自己的样子,也见过她最爱他时的模样。   但没有看见她说分手、以及离开时是什么神情。   薄唇紧抿,他去洗澡更衣。   魏树他们约了他在老地方。   北城的夜依旧繁华。这个时候还只是个开始。   魏树在门口接他,跟他并肩往里走,随口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没带清晚来啊。”   他散漫地嗯了一声。   经过最后一个拐角,要进包厢时,他抬眸扫了一眼。   上次在这里。   她主动吻向他。   他眼眸静静。   魏树推开了包厢门,他敛眸进去。   今晚要谈的是正事。   容隐叫了些酒,拎在手中。   一开始况野还没留意,等一转头看了眼,赶忙叫停,“过了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他今晚有些沉抑。   酒还喝得这么猛,怎么看怎么异常。   他们谈着事情。这么多年,容隐有他自己的关系网,这段时间各种情况频发,他当然也会有所行动。   聊了会儿后,况野微顿。扫向他,“你这边迟迟不点头,再过没多久,老爷子应该会施压了。”   容隐转动着手中的酒杯,阖了下眼,眉宇冷峻。   “嗯。”   他有所预料。   现在也是在做着准备。   明知前方有刀山,但避不过。   就如老爷子所说,他不可能丢掉一路走来拥有的一切,也让州越被砍,他带着它清闲度日。   两方博弈,比的就是谁更狠。   老爷子的意思他知道,在这些家族中也并非不能理解。   他该走的轨迹也本是如此。   但他突然想走一条不一样的路。   谈完事情,容隐撩眼扫过场内。   “虞杳杳没来?”   “没,最近安静得很。”况野咬着烟,随口道。-   舒清晚留在安城,生活很慢,也很静,没有触及到北城这边的风波。   而情况如容隐所料,没过几日就急转直下。   场面变得紧张起来。   像是箭尖相对,亮出锋芒。   逼得最紧的那几日,他每天的睡眠时间不超过五个小时。   容氏在层层施压。   一重接一重的压力。   到第七天的时候,容隐眼眸微眯,他突然拿了车钥匙往外走。   抛下一切没再理会。   他那辆车,直接驶出州越。   杭助理一转眼就不见了他人。 第25章   容隐直接开车前往舒清晚租的住所。   北城的房价寸土寸金,她们租的地方没有那么繁华,从州越开车过去也有点一段距离。   通勤肯定比不上柏悦苑方便,她加班得很狠的时候下班后也没有再跑过来。   车子一路疾驰。   他的侧颜冷峻,下颌骨线条分明。   这边他都知道地址,如果不是确认情况安全,当初他也不会让她来住。   车子停在了她的那栋楼下。   当初在这,原本还在慢悠悠地跟他算账的人,一听见他要上去,几乎是下一刻就闪现在了他面前。   动作快得,没有让他与她朋友有见到面的可能。   男人狭长的眼眸微深。   他下了车,抬眸看了眼这栋楼。   最后定睛于她所在的那一层。   灯光是暗的。   容隐准备上去,但是先被人叫住。   “容先生?”   这个小区很少能见到这种豪车。   鹿苑只是多看了一眼,就认出了人。   试探性地唤了一声后,她也确定了答案,主动问说:“您是来找清晚的吗?”   这个男人外形条件太优渥,很容易让人过目不忘。   上次行业交流会上她见过他一次,认得他是清晚老板。   当时她还感慨呢,又高又帅,年纪轻轻还这么厉害,简直不给人留活路。   容隐停住脚步,看向眼前的人。   微敛了些身上的冷意,他颔首道:“嗯。她在家?”   鹿苑不自觉有些拘谨:“是找她有事吗?但她不在北城,她回老家了。”   容隐微顿,“安城?”   “对。您有什么事我转告她?”   男人敛眸。须臾后道:“不用,多谢。”   他转身离开。   这个男人看着太冷,气势凛然,但明显有在刻意收敛,不会让人觉得无法靠近。   鹿苑对他的印象很好,但跟他说话时还是会下意识的有些紧张。   直到他车子驶走,她才提着外卖上楼。   鹿苑知道舒清晚请了长假,还以为是她公司有事找她。可又觉得奇怪,什么事会动用到她顶头boss亲自来到她住处找人?   她疑惑地给舒清晚发信息。   舒清晚正在茶馆里听评弹。   悠闲的午后偶然从这边经过,便顺势停了下来,落座观赏。   吴侬软语会让人不自觉酥掉骨子,也爱上这座城市的温柔。   她轻垂下眼点开手机,在看到鹿苑发来的信息时,指尖微顿。   可能是没想到他会出现。   这几天,他们的对话框里归于沉寂。   鹿苑:【好奇怪,你老板亲自来找你,是不是有什么大事啊?】   舒清晚只回说:【没事,不用管。】   她态度太利落,鹿苑诧异,刚想说那可是你老板诶!咱要不要重视一点?   那股奇怪的感觉更重了。   看这条消息看着看着,鹿苑忽然福至心灵地冒出一个猜测——   【他找你是……】   她问得很迟疑。   舒清晚知道她可能猜到一个苗头了,也没有否认,【嗯。】   她淡淡道:【我们刚分手。】   鹿苑:“……”   她瞳孔地震。   鹿苑张了张嘴,语言系统差点混乱。刚才那个猜测冒出来的下一秒她就在想自己可真敢想。可谁能想到——   事实也是真敢发生。   她的老板竟然就是她男朋友,她男朋友是她……   鹿苑完全无法想象。   所以那次交流会上遇到的就是她男朋友?!   她们那天在聊的“地位阶级都差别很大的人”有了具象化的解释。   而这现实情况,令她唏嘘得失声。   和她有感情牵扯的,竟然是那样一个人。   看着便已经距离很远。   鹿苑那边沉寂了好一会儿,舒清晚给她时间消化。   过了好久,她才重新冒泡:“和他相爱,一定很累吧?”   所以最后才会决定退场?   鹿苑不知道这期间她都经历了什么。   从前无法想象,但是在看到这个男人后,她感觉她也能猜测些许。   和这样的人谈爱情,会有多辛苦。   因为距离太远,因为实在不匹配。   很深的一个问题。   “至少拥有过一场。”舒清晚敲着字,发送。   鹿   苑都难以想象她的心里得有多痛。   他太优秀了,朝他而去是意料之中。要将人从心口挖掉,更难。   连她一个局外人看了都觉得如此遗憾。   鹿苑转移开话题,跟她说起了别的事情。   她好像真的火了。那天晚上直播的内容传了出去,并且传得很厉害。   那种BE感和鹿苑这边直播间的风格很适配。两者相加,流量直接爆了。   而且暴涨的流量没有如同来的时候一样又暴退,第二天鹿苑还按老时间开始直播时,涌来的人都不少,不管是前晚就在的人,还是前晚错过的人,蜂拥而入,全都在蹲着舒清晚。阵仗太大,她硬着头皮给下了播。   之后接连几天情况都是如此。   而且在网上已经流传得沸沸扬扬。   在镜头前,鹿苑不得已地给出个交代:“她没在北城了。她回老家了,之后应该也不会出现在镜头前了。”   她的一个结局式交代,却仿佛叫这个结尾更加伤悲。   火得很突然,热度又窜得太高。   听见这些,舒清晚也有些怔然。当时她也是无意为之。   在慢悠悠的小曲中,她回复说:“可以告诉他们,我会过得很好,无需挂怀。”   评弹还在继续,她收起了手机。   轻轻慢慢的音调在耳畔,听着听着,偶也会出神。总感觉北城的那些事情遥远得像是多年之前的故事。-   舒清晚最近有点喜欢上了去茶馆听评弹。   今天晚饭过后还是照常前往,去听上一曲,到了九点过后才往家走。   在路上遇到了住在家附近的一个男人,他快步跟上来,和她一起回去。   他在这边的小学教书,跟她年龄相仿。他们上次碰到过一次,聊了两句后,好像就成了朋友,有时候在路上遇到他都会主动凑上来跟她一起走。   北城的风吹起来很猛,时不时一阵大风刮过,风里带着细沙。   这边夜晚的风则很清悠,拂过时像是在面上温柔地接吻。   她只穿了一件短袖的旗袍,也不觉得冷。   快走到家门口时,舒清晚的目光在不远处的一辆黑色车上轻微一顿。   在那一秒,心里下意识掠过一个猜测。   但也   很快就被她推翻可能性。   这个点,他应该在北城。   被繁华所簇拥,怎么会出现在安城?   她低头扯了下唇,也不知道怎么会浮现这个猜测。   旁边的男老师温声问她:“回去后还要忙什么吗?”   “没什么事忙,回去后可能就准备睡了。”   他点点头,和她找着话题:“明天还去听评弹吗?”   “不一定。看情况,想去再去。”她微微一笑。   她最近的生活有点放松、惬意。她有点眷恋这珍贵的松弛感。   男老师的目光落在她面上,温润地颔首,“行,那明天见。”   他将她送到了她家门口才离开。   舒清晚经过那辆黑色车子,刚准备进家门。   却是突然被握住手腕,带了过去。   手腕上的力气冷硬,重得叫她毫无防备。   她错愕抬眸,闯进那双熟悉至极的眼中,眸光忽然一颤。   兴许是在反应,印象中在北城的人怎么会闪现到眼前。   她握紧了拳,与手腕上的手较了下力气。   纹丝不动。   容隐低声道:“那个人是谁?”   她回来应该也不过才几天。   熟悉的气息一下子回到了鼻尖,笼罩住了周围。   舒清晚抿抿唇,回答得十分简单:“邻居。”   他的眉梢轻挑。那个人看着她的眼神昭然若揭,还有腼腆的退避开对视。   容隐淡淡勾了下唇角。   外面的世界或是阒静,或有偶尔而起的一点声音。   他们像是在隐秘的角落偷情。   无人知晓。   容隐的眸色太深,像是能困住她的沼泽。他没有再说话,在咫尺之距中,忽而低头吻住她。   舒母感觉明明听见她回来的声音了,却一直没见人,好奇地走出来看了眼,唤着:“清晚?”   接吻的动作随之中断。   他拊着她后颈的动作微停。   外面并不见人,舒母嘀咕着:“我好像听见声儿了啊。”   以为是自己听错,她一边往里走,一边问着舒嘉越:“宝儿,你有没有听见你姐回来的声音?”   舒清晚抬眼看他,他也撩   起眼,与她对视。   这个男人不为所动。   哪怕是就在要被发现的前一秒,他应该也是会如此镇定。   她气息不太稳,垂下了长睫。   不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   刚才那一吻很突兀,快到她都没有来得及反应。   但又好像,是水到渠成,自然到与这黑夜融为一体。   她偏开了头,似乎是想离这个气息远一点。   但被他紧扣住腰。   舒母去而复返,好像是要在门口拿点什么东西。   恰巧,就是在这辆车的方向。   她的脚步渐近。   舒清晚长睫颤动,她看向他。   而他与她回视着,动作依然不动。   她咬了下唇内侧。   下意识的不敢发出动静。   不敢想象现在这个画面被舒母撞见的场面。   心跳随着舒母脚步的接近而剧烈。   声音可能大得他都有所耳闻。   容隐若有所思地望进她的眼底,似乎在捕捉着她眼中的波澜。   可他却是一如既往的气定神闲,并无慌乱。   舒清晚有些想咬牙。   好在,舒母拿完东西后便进了屋,并没有发现到车后的异常。   更没有发现女儿和他此刻的纠缠。   但很险,只差那么一点,只差两步就会被发现。   舒清晚闭了下眼。   容隐紧凝着她的眉眼,忽然出声问她:“要带我去打个招呼吗?”   她皱眉。   看向他。   回答的声音很清楚:   “不要。” 第26章   她回答得果断。   而容隐似乎并不意外。   “为什么不要?”   他掀了下唇,深黯的眼眸紧锁着她,接着道:“之前避开和容眠过多认识,是不是就在想为了现在不麻烦?”   或许很久之前,她就有在为现在的情况做着打算?   所以,没有让她的朋友与他认识,那天,也避了下与容眠的深交。   那天她的退避很微妙,但他当然不会看不出。   她的唇瓣被亲得很红,像是初夏里安城盛开的花。   他的眸光仿佛洞穿一切。   而她坦然迎视:“早就知道没有结果的,何必麻烦呢?”   容隐微眯起眼。   果然。   她清醒又冷静,早就在克制地保持距离,也早就想好了结局。   他的下颌微紧,可见线条轮廓的冷硬。嗓音低沉道:“你怎知没有结果?”   舒清晚看着他。   视线纠缠着,两方像是在较劲僵持。   她家里的声音隐隐传来,是舒母扬声在叫舒嘉越。   容隐敛眸,问她:“你妈妈都叫你名字?”   僵持的冷硬微缓。   她嗯了一声。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这里。   以往她都是自己回来,从没有带他来过。   自然,也不可能带他认识她的家人。   容隐:“那她在喊的小名又是谁?”   那不是普通话的“宝儿”,而是安城这边本地唤孩子的方言,听起来很柔,注满了对家中小孩的爱意。   舒父舒母一直都是比较内敛、日常不会去表达爱意的那一类人。小时候舒清晚在姑姑家听见姑姑这样喊表弟,回来后就缠着他们也让他们这么喊自己。   舒母被她为难着叫了几声,舒父则是笑她。觉得太别扭尴尬,他到最后也没喊。   后来,舒清晚也忘在了脑后。平时舒母也不会继续这么喊她。   但后来弟弟长大,舒母在唤他时“宝儿”却成了日常口语。   在后来的某一天,听见舒母叫着舒嘉越,舒清晚突然想起来幼时撒娇闹着让妈妈叫自己“宝儿”的场景,拿着筷子的动作顿住了很久。   而一转头,舒母叫她,“清晚,把那些   吃完。”   她眨了下眼,佯装无事。   舒嘉越不用闹着让爸妈喊,也没有纠结过这个问题。   而他们已经会充满宠溺地那样唤他。   她明明想要过,但是到现在也没有得到。   舒清晚回答他:“我弟。”   其实爱与不爱,向来都是一眼分明。   被爱的人从来不用找寻证据,只有不被爱的人,才会一遍一遍地翻找蛛丝马迹证明那一点点的爱。   她,舒嘉越,跟舒父舒母就是如此。   容隐已有所觉。   他的视线扫过她的眉眼,嗓音微哑:“跟我回北城?”   她平时并不经常回来。除了过年回来几天,大部分时间都是和他生活在北城。   现在也是。   他想把她带回去了。   看起来淡淡的一句话背后,也是试探。   容隐紧盯着她的眼睛,眸色深浓如墨。   他只要她,朝他走一步。   舒清晚安静了一会儿。   她垂眸,声线平静:“容隐,我们的差距太大。当你爱我的时候,一切都很好。当你不爱,我必输。”   所以这次谈微回来,她才会一下子被动进入弱势。   可以说,那次在餐厅遇到他们,叫她清醒了。   当他不将掌握权交给她的时候,她便毫无筹码。因为在这段感情里,他是那个上位者。   他握着她腰的指尖在收紧。   “你就这样笃定?”   舒清晚没有再说话,可是眉眼间的坚定可以看出她的主意不改。   他离她太远。   容隐紧了紧牙根。   一直以来,她朝他走了很多步。当她不愿意再朝他走时,才会发现她原来这么会气人。   他闭了下眼,眉宇冷峻。   “分手可以,之后再谈。”容隐道,“先去酒店休息。”   舒清晚抬眸看他,有些诧异。他准备让她一起?   她蹙着眉尖:“我住在家里。”   “那跟他们说一声。”   他定定地看着她。   僵住的局面被她结束。   她轻舒一口气,低头发着信息。   只需要给舒母一个简单的理由,他们不   会过多询问与担忧。   容隐开车,导航去最近一家酒店,眉宇冷厉。   这三天平均睡眠不超过四个小时,可他突然丢下一切,直接上了来安城的飞机,落地后又开了两个小时的车。   就跟疯了一样。   就只是因为,在那个瞬间,胸腔里激起一阵想要看见她的冲动。   舒清晚握着手机,指尖微紧。   隐隐有意识到什么。   到了酒店,开了一间套房,他带着她上去。   尚且平静,一切正常。   电梯抵达那一楼层。   他迈步而出。   舒清晚顿了一秒,跟上去。   门卡刷开了门。   滴一声响起的同时,她被他拉进怀中。   他低头便堵住了她的唇。   她轻吸一口气。   猝不及防。   却又是意料之中。   她抓住了他手臂,被他膝盖抵开双腿。   他吻得很重,唇齿交缠。   气息渐渐乱掉。   就连去将那扇门推开的功夫都腾不出来。   抵死纠缠。   他的手收紧再收紧。不知过了多久,才带着她进去。   …   结束后。   从浴室出来,她的发尾微湿,很累地闭上眼。   容隐伸手将她揽进怀中。   她皱眉,想推开。   他低哑一声:“别动。”   舒清晚不想听话,但还是懒得再争。   倒是不会睡不好,在一起几年,她也很习惯在他怀里入睡。   他们今晚的谈话,好像告吹。   他入睡得很快。   在黑暗里,她睡不着地睁开眼,望向他眼下的青黑,若有所思。   几秒后,她抿紧唇,闭眼入睡。   …   翌日,一连睡到了下午。   已经有人送来了衣物。   看着容隐取出一件崭新衬衣换上,舒清晚在想,一回到他身边,就仿佛回到了理想国。   一个可以脱离原本生活沼泽的理想国。   所以,怎么会不让人贪恋那份繁华。   他修长的指尖扣上最后一粒纽扣。撩眼看过来,正好捉住她偷看   的视线。   舒清晚微怔。   明明是很熟悉不过的场景,却还是不会让人觉得习以为常。   容隐启唇:“之后有没有什么决定?”   如果不回北城,有什么决定?   她这一路,几乎被他铺得平平坦坦,不用担心走弯路、走错路。即便是走错,他也有能力纠正修改。   从小镇出来的女孩,知道这些的珍贵。   而现在,或许她也可以试着开始独立。   他已经给了她足够的能力与经验。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而他所在做的,始终是后者。   并不吝啬地在浇灌着自己的花。   舒清晚想了想,“还没想好。”   她当时状态不好,回来只是想休息一下。而现在已然调整好了很多。   至于接下来如何,她还没有来得及想。   他道:“先好好想想。”   “好。”   就如同他所教着她的每一次那样。   容隐晚上的飞机。   他就要赶回北城。   舒清晚看着他。   他没有继续与她讨论昨晚的话题。   话题结果陷入僵局。   不过她要说的话,已经说完。-   他回了北城。   那个夜晚仿佛没有痕迹。   这几年舒清晚都不在家,这段时间是她难得比较多能够陪伴下父母的时间。   抽了个空闲时候,舒母带她去看了下他们给舒嘉越挑好的房子。   他的工作基本上已经落定,车子早就买了,现在房子的手续也可以开始准备了。   而工作稳定下来后,舒嘉越刚毕业时的那些焦虑情绪也都随之缓解。   位置、户型、楼层……舒母挑了许久才挑到这么一个全都满意的房子。   大事落定,她心情也好,今晚连菜都准备多做两道。   可能太久没有亲近她,她在拿着东西时,舒清晚就在她旁边,心中一动,忍不住靠在她身后。也没有完全拥抱,只是贴了下她的衣角。   舒母微顿,可能也意外,随后继续拿着东西进厨房。   她炒着菜,一边给鱼翻了个面一边跟身后跟着自己的舒清晚说话。   “你平时自己   一个人在北城,也要注意花销。”舒母以为她只是放假回来,还要回去工作,念叨着。只是语气微转,带了些怨气:“你也不给家里打钱的,应该也能多存点。”   舒清晚微怔。她抬眸看了下母亲的背影。   沉默了两秒。   她轻蹭了下舒母背后的一点衣料,声音低低:“妈。”   “……你能不能也,多爱我一点?”   她声音轻得像呢喃。   她其实挺久没有在意的了,在外求学、工作,可能是距离太远,相隔千里,也就在意不到心上去。   但是这会儿很突然的,心口冒出了这么一个要求。   舒母拿着锅铲的动作一顿,皱起了眉。   舒清晚敛住了情绪,没再在她身后停留,短暂且久违的亲近只有两分钟。   她出去拿碗筷。   …   容隐那回出现,也不是那么了无痕迹。   晚上从茶馆听完评弹回来后,舒清晚在路上照常偶遇了那位男老师。   她跟他并肩走回去,在抵达家门口时,舒清晚会下意识扫过一眼那天那辆黑车停留的地方。   不过那边不会再像那晚一样具有危险性。   睡前,倚在床头刷了下朋友圈。   她刷出莉娜转发的一条采访,配字:【简直太酷了!我的boss!!!】   ——容隐用时数月,顺利完成了一起并购案。   在行业内掀起的动静不小,采访亦是不断。   她点进去,很难得地在采访中看到一张他的照片。   他看上去永远沉静。   就连在他与她的关系中也是如此,包括那次他来安城,从头到尾,仿佛一切尽在他执掌,不见太大的情绪波动。   可是舒清晚知道。   ——容隐会出现在这里,就已经是他的失控。 第27章   舒清晚回来后没有多久,就有亲戚想要给她介绍个对象。   小镇上就是这样,一家有女百家求。家里有个适龄又漂亮的女孩,都会被注意到。尤其是她还这么优秀,以她的条件,在这个小镇上已经足够好。   他们没有明说,她那天和父母一起参加饭局,在饭桌上才认识了对方。也没有说什么相亲,只是简单地加了下联系方式。   提前避免了她拒绝过去认识。   舒清晚也没有在意,她去取回那天拿去洗的照片。   至于做的旗袍,要排的时间有点久,大概还要一周。   回到家后,她拿出照片一一翻看。   舒母压根没留意她的照片,一边择菜一边跟她说:“这个小周不错的,公务员,单位福利待遇都好。家里做生意的,两套房,一辆宝马,条件很好。你也主动跟人家接触接触。”   舒清晚检查完照片,复又收起来。“我没有准备这么早结婚。”   “你二十五了,多大了,不结婚还想干嘛?再过几年你看还有没有要你?”   她抬眸看着舒母,“没有人要,又如何?我自己会过得很好。”   舒母皱眉,回头看她,似是费解:“你是变态吗?”   所以不想结婚?   以舒母的思想和观念,无法理解。   舒清晚:“……”如果变态像她这么简单,只是不想结婚,那就好了,警察都轻松了。   舒母说:“小周长得挺好的啊,一米七八,挺白净的,五官也可以。是你们小女孩喜欢的类型。”   最主要是他对她也有意思,那不是挺好的吗?   舒清晚没有再接话。   这个条件在小镇上确实是不错的了。   …   她还是照常在家休息。每天除了四处走走,也没有费神去想什么事情。   这天,她经过一座桥,脚步忽然停留。   看向了远方的落日。   前段时间下班堵车的时候,她拿起手机拍下过一张北城的落日。   前方是无尽的车辆,而那抹落日光晕仿佛与人间的繁忙无关,格外静谧。   与眼前升起在连绵群山之间的落日,明明是同一个太阳,感觉却并不相同。   手机响了一下。   舒清晚点开看了眼。   是舒母的微信:   【在xxx有两个快递】   这边分几个菜鸟驿站,所以舒母会多说一下在哪。   她有经过的话就可以顺路带回去,没经过就算了。   原本只需要一眼就能扫过的消息,舒清晚却忽然做了停留。   她的指尖微顿。   往上滑了一下。   她和舒母的聊天都是如此,类似于通知。快递的取件,或者什么时候不回去吃饭,简洁明了。   至于她和舒父……上次发消息是在两个半月之前。   倒也没什么问题,只是忽然觉得很是无趣。   这里似乎没有拉住她的风筝线。   取了快递回家以后,舒父在跟舒母说,周末小周一家会过来家里吃个饭,下次他们再去他家里吃。   两家开始走动起来。   舒清晚拿了小刀,去将快递拆开。   仿佛他们在聊的事情与她并无干系。   舒嘉越的那个房子已经在走手续。舒父舒母比较倾向于全款买下来,省得让他再去还贷,只不过现在他们手里的资金还差四十来万。   舒母这两天都在想这个事儿呢,她放下菜刀,回头看向舒清晚,“清晚,上次我跟你说过,你有准备没有?你手里头有没有个二三十万,给我周转一下。明年有笔十万的款能到,到时候那个先给你。”   舒嘉越在打游戏,听见是和自己有关的事情,抬眼看过来。   这几年工资在上涨,有时候项目奖金也丰厚,加上在柏悦苑不用操心日常花销,舒清晚确实有一笔积蓄。   有他在,她的手头也是会宽松。   可她没有准备将它用来给舒嘉越买房子。   她自己现在也没想好之后的准备,说不定也会用到这笔钱。   舒清晚将快递袋子拆出来,扔进垃圾桶,“钱不够就贷一部分。他工作以后工资稳定,可以自己还。”   “他刚毕业,给他那么大压力做什么。”舒母被她噎了下,皱起眉,“养你出来,也没给家里帮忙。不知道读那么多书做什么了。”   她平时的言语不会这么尖锐,今天可能是真给气着了,一下子失了控制,越骂越难听了起来。   舒清晚蹙起眉   心。   在北城的时候,住在柏悦苑,所有衣食住行都会有人照顾妥帖,没有什么日常琐碎需要操心。   而现在回到原本的轨道,回到老家,那些生活压力也一下子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听着不堪入耳的话语,舒清晚突然觉得厌烦不已。   她没有再听下去,回了房间。   在被激烈怒骂的时候,尤其是当对方话语还很难听的时候,泪腺会被刺激到。她并不想哭,但眼眶还是微红。   她换了件家居服,躺进柔软的被子里。   她在想些事情。   最近其实也有很多个她觉得需要思考的时刻。   那个小周,她看得出来舒父舒母很满意。就算她不同意,之后也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小周。   找一个在这里条件还算得上是可以的人,结婚生子,这也是父母眼中的安定。他们并不需要她有多大的成就,也不需要她有多厉害,她只需要是一个普通人。   而现在生活的缩影也已经在眼前清晰化。   舒清晚垂下了眼,问自己——   和他分开以后。   回到这里。   是否愿意安定下来,去过这样的生活?   ……不愿意。   回来不过半个月,她就已经想逃离。她不想让自己被捏成适应这里的样子。   分享欲无法分享的时候,她可以压抑忍耐。时间一长,她总会习惯。   这里的生活节奏很慢,她也可以没有压力地过得很舒服,平凡而又寻常。   可她知道,她不想要那样的生活。   也并不想觉得自己的年龄已经该开始着急,和“小周”结婚。   她一路被他带到今天,并不是想成为那样的舒清晚。   她的野心蓬勃。   …   翌日,舒清晚去了那家旗袍店。   她和阿婆说着情况,询问具体还需要排几天。   阿婆做旗袍做了几十年,一眼就能看得出她的身材条件有多适合旗袍,也是真的很难得。   她笑眯眯道:“别着急,阿婆晚上加点工,过两天就给你做出来。保准让你在走之前能拿到。”   舒清晚连忙道了谢。   她回去继续做着相关的功课,也开始收拾   起了东西。   昨天那场矛盾过去之后,今天再见面,舒母没有再骂她。但可能是情况尴尬,话少了很多。   还煮她的饭,只是不怎么说话了。   舒清晚没有去跟她生那一场气。   她也没有出门了,因为要忙着做一些准备。   男老师一连两天“偶遇”不到她,带着水果上门来问候了下。   看这架势,舒母也看出了意思。都是邻居,她只是如常招待着。   舒清晚从房间出来跟他说话。被问起怎么不去听评弹时,她笑说:“我要回北城了,这两天在做一些准备。”   男老师微愣。   可能没想过她还要走。   他们接触不深,所以他也不知道她具体的工作情况。   只是,北城啊。   那座城市听起来就很遥远。   不仅是实际的距离,还有心里上感觉的距离。   不过,他想,她这样的女孩,确实是要高飞的。   她很优秀。   只是还是免不了失落。   连日来的偶遇当然不是什么真的偶遇。   舒母在旁边听到,她也惊讶,看来一眼。   嘴角动了动。   ……是因为那次吵架吗?   男老师可能是也做好了心理准备,重新笑起来说:“那祝你一路顺利。下次回来我们可以约着一起去听评弹。”   舒清晚也笑笑:“好。”   她发现,她已然看过那样的繁华璀璨,就不可能再拥抱寡淡无味的现实。   她要回到那一份繁华中去了。   即便没有容隐,她自己,本也可以脱离现实的泥沼。   不被捆绑,不被束缚。   送走男老师后,舒母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情感表达的笨拙与匮乏,还是叫她归于沉默。   舒清晚也没有特别在意。   她回房间,继续浸入各种资料之中。   睡前看了下手机,因为新消息的出现,林太的微信框又被推到了前面来。   她依然没有点开。   关灯入睡。   …   三天之后,舒清晚早起准备去机场。   她也已拿到了定做的两件旗袍。   阿婆的订单都写在   了一个很厚的本子上面。   阿婆怎么说都不要她多加费用,但她临走前还是在本子下面压了钱。   今天周末,舒嘉越也早早就起来。看见她推着行李箱从房间出来,走过来:“姐,我送你去机场。”   从家里到机场还需要一段车程。   他在家,舒清晚也就没有拒绝。   舒母不在,可能是去了菜市场,舒父扫过一眼,也没说什么。   舒清晚想了想,也没再停留。   路程很长。   车上放着音乐,舒嘉越跟她说着话。   “姐,那天妈骂的是比较过分了。你别生气。”   当年那个总喜欢跟在她身后的小男孩已经和她一样长大了。   现在也已经会熟稔地开车,送她去机场。   舒清晚看着车窗外,车子在驶离她的家乡。   和来时不同的是,时间一久,她的状态好了很多,心也没再那么乱。   而现在,她很确定她要走的路。   能够重新背起行囊。   舒嘉越偏头问她,“你在那边工作还顺利不?”   他们都以为她只是放了个长假回来。   舒清晚手支着脸颊,轻声道:“我准备回去辞职。”   舒嘉越愣住,完全没反应过来,“啊?”   她接着道:“我要出国了。” 第28章   登机后,手机里进来一条还没离开的舒嘉越的信息。   祝她一路平安。   舒嘉越一直以为她在北城一切顺利。毕竟他是从小看着他姐优秀到大的,她考上京大的时候,在附近还掀起了不小的动静,那阵子家里经常来客人,就连很久没走动的远房亲戚都专门来坐了一趟。作为小镇上普通的人家,他爸他妈从来没有那么威风过。   所以也会自然而然的认为,她在那边读大学、毕业后直接进入州越,都不会遇到什么问题。   却是突然意识到,她在那边闯关并没有那么容易。   他们觉得她的工作又好又顺利,可是扭头,她在准备辞职。   看完这条消息后,舒清晚便关了机。   舒母的要求她没有答应。但在临走前,她在厨房里留了两万块钱。   就当做是生活费,还有接下来就要到达的一些节日的红包。   这次离开,说不好下次回来是什么时候。   在北城的时候都不常回来,这回距离变得更远,直接跨国,回来得可能就更少。加上国外不放春节假,她今年过年都不一定能回。   ——刚要离开,哪里想得到下一次的归期。   飞机在起飞。   一下子冲上云霄。   舒清晚闭了下眼。   她明明这样喜欢起飞的感觉,又如何会甘心降落。   舷窗之外是连绵的青山。   而她见烈焰,起于孤山。-   她离开的这段时间,北城那边的形势很紧张。   容隐和容老爷子的矛盾日渐尖锐。   州越上下身处局势之中,感受也是最深。明明还是正常上下班,但感觉都在不自觉的提着心。   一开始众人虽然心惊,但也是寻常围观。   直到老爷子直接做局,献掉州越的一个大型项目,不惜代价,也不顾动荡,才叫局势一下子严峻起来。   众人简直唏嘘。   风风雨雨几十年过来的人,手段铁血强硬,即便都是自家人,为了让容隐服从,即便数额、规模、涉及庞大,亏掉时他也眼都不眨。   容隐还在这边与他对抗,那他就不介意再给教训。   两边对阵,两家公司内部都在受着影响,情况复杂了很多。   他最近亦是忙得无暇他顾。   有数件事情都在绊着他。   有一些自深处升腾起的无力感叫他感受分明。   而这也是老爷子最想看到的。   会寻去安城,他也觉得意外。   那个行为,更多的还是某个瞬间迸发而起的冲动。   一瞬即逝,而他没有放过。   她不接他给的撤回机会,他亲自去安城,再次将它交到她手中。   那也是容隐唯一一次让步。   回来以后,在繁忙之中,他时常会想起她的那几句话。   差距太大。   ——当你不爱,我必输。   那样坚决,都没给她自己留一点可能。   而那似乎也是前几年里他们或许都不曾深思的话题。   容隐总会在忙碌之中微停下来,眸光也总是深邃。   这边的对峙进入白热化,他那群发小都知道情况,多少也有涉及其中。   这晚在外谈事时,那一圈人都在。他的手机里突然进来一条消息。   容隐点开,狭长的眼眸从屏幕上扫过。   况野不知道是多长的信息,他才会看了好几秒。随意地拎着酒,跟他的杯子碰了下。   清脆的玻璃相碰的声音唤回了一点神思。   容隐敛眸,握着杯子的指尖在收紧,神情凉薄得没有一点情绪。   他饮尽杯中酒,喉结滚动。   那天他问她接下来有没有什么准备。   他就像是一位师长在关心提问,而现在,她来回答了。   她准备出国。   也是在告诉他,上次她的答案依然不变。   魏树他们根本没察觉什么异常,问他说:“老爷子那边的意思还是不变吧?”   容隐颔首。   老爷子的手腕太硬。接下来说不准要挖掉的就是州越今年刚刚启动的那个项目。   一个接一个的项目被献。老爷子玩得起,他不一定。   如若不是形势实在严峻,可能他们也不会这么替他悬着心。   现在这种形势下,可能每一步都要小心,并不允许他行差踏错。   或许只是为一场婚姻,或许是为今后更多决定的自主权。   他们这一圈的   人,享受了家族的好处利益,也是自觉听话顺从。很少会有反抗,也基本上无法反抗。   容隐是个例外。   他也从小就跟他们不太一样。   圈里都是人精,总会有人对一些异常情况有所察觉。   想到有一段时间没见舒清晚,他都是一个人出来,况野顿了下,想到什么,抬眸看向他:“你跟清晚?”   容家内部争端是内部的事情,对外,现在容谈两家的婚事已经沸沸扬扬。   在这种情况下,她那边大抵也不会平静。   虞杳杳已经好一段时间没有出来了,她先是去国外玩了一圈,又是躺家里休息,反正他们聚了好几次都没见到她人。这回她觉得风头应该过去了,好不容易敢冒出头来看看,哪里想到,一下子就踩中她敏感词。   她动作微顿,也跟着看向容隐。   容隐“嗯”了声。   他领口微敞,靠在沙发上,神情很淡。   他手边那杯酒刚满上,也刚被他饮尽。   “她在准备出国。”   她已经将目前的大致规划发给了他。   于师长的身份,是个交代。   于男朋友的身份,是个分手。   虞杳杳张大了嘴巴。   不是,她都跑了这么久了,事情竟然还没过去?   她想起之前和舒清晚说过的事情,眉心蹙起,迟疑地问:“那你们……”   这种场合,他从来不缺被人有眼见地照顾。   空酒杯已经又被倒上了酒。   容隐微倾身,将那杯酒取过。侧脸冷峻,嗓音也低:“要分手。”   他现在无法给她许诺。   他需要时间。   可是时间多长,不定。   而她已经先行退场。   虞杳杳喉间发哑,鼻尖一酸,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魏树转眼瞥见,“……你干嘛?”   容隐撩眼看她,“我分手,你哭什么?”   虞杳杳:“……”   她噎了一噎,“我喜欢晚晚不行啊?她怎么这么突然就决定要出国……”   不知道是哪里戳到她泪点,她的眼泪一下子掉下来,拿纸巾可怜兮兮地擦着,“上次说好的去那个戏院看戏,都还没去呢,你们   就要分了。”   新戏都被点成旧的了,他们都还没能在那边一起坐一场。   她不知道是不是有谈微的原因。   所以,晚晚才会这么决绝。   容隐抿唇不语。   况野偷觑了一眼,又扫一眼虞杳杳。她现在简直是在他不能戳的点上疯狂蹦跶。   奇怪,以往多机灵一个人,今天怎么这样没有眼色?没看容二那脸色沉的。   …   容隐已阅未回。   但舒清晚知道他肯定看到了。   她刚到北城,和鹿苑会合。   这次回来主要是将各种事情都解决完,再准备出去。   目前要去做什么还没想好,大概率会求学,在这个途中也可能会有一些别的想做的事情。   她身边有不少同学朋友走过这一条路。   ……林馥一也走过。   她也曾生出过一点向往。   人生只有一次。现在,她不愿向往永远是可望而不可即,她想去试着前往与得到。   在做下决定后,她反而是轻松的。像是终于走上了一条自己所想走的路。   而不是停留在安城,就此沉没。   她回来收拾整理东西,也是回来告别。   在从机场回租房的路上,鹿苑叽叽喳喳地跟她聊着天,问着她在老家的故事。   舒清晚好像一下子重新变得鲜活。   她不用去压抑自己的情感,被迫捏成自己所不想成为的样子。她也可以待在她的理想世界中,永远鲜活。   听她说完要出国,鹿苑愣住了,反射性地攥住了她的手不肯放。好像一松手,这只风筝就要飞走了。   她的眼眶一红,“怎么突然就准备要出国了?”   舒清晚轻声说:“还有另一种人生可能。我想要去试一试。”   其实那条路对她们来说不陌生。   她们之前的同班同学就有不少人都在她想去的那个城市。   她仿佛已经能够放下这里的一切。   鹿苑扑过去紧抱住她,“嗯,等我有时间了,我就去找你玩。我们一起去游轮旅行,一起去周围的小城打卡拍照。”   舒清晚笑着说好。   她回到和鹿苑租住的地方,一边准备材料一边   收拾东西。   还有一段时间给她。   寻个时间,她还得回柏悦苑一趟。上次走得匆忙,有不少东西没带走。   临出国前,得将事情都处理完,“债”也还完。   她倏忽想起了一个人。   ——那件旗袍,那对耳环,她还没有还清。   以及,州越那边。   回来休整了两天后,舒清晚联系了杭助理,这回正式地提出了离职申请。   项目部那边AB两组的假期结束后,舒清晚却没有和所有人一起归位,她的位置空了下来。   有不少人好奇原因,但上面倒是很平静,他们也就只能私下里嘀咕。   上次她的离职申请过来的时候,杭助理的心跳就断了一拍。   这回亦是倒吸一口凉气。   ——这两位祖宗还没和好吗!?   昨晚,容总刚飞上海,在那边有个抽不开身的合作要谈,现在并不在北城。   犹豫过后。   他将情况如实上报。   已经入夜,外面的世界大片大片地璀璨亮灯。   容隐还在处理工作。   手机搁在旁边,开着外放,他继续看着文件。   听完汇报,他阖了下眼。   一个签名再次在纸上流畅落成。   杭助理等了一会儿,只听见钢笔笔尖在纸上的沙沙声,他却不敢放松。   半晌过后,才听见那边嗓音微低的一声:   “批。”   容隐抬手放人。 第29章   电话挂断后,室内安静了许久。   容隐再低眸看向手中的文件时,眸光忽顿。   才发现,刚才签下的名字错了。   那三个字无声掠过一回。   狭长的眼眸微敛,他抬手将那一份取掉。-   离职申请通过后,舒清晚便去州越办理相关手续。   流程顺利,她并不意外。   容隐并不是个会优柔寡断的人。   她辞职得太突然,全组的同事都意外。在与众人告别时,她忽然看到了人群之外的严序。   他静默站在那里,仿佛纷扰与他无关。   舒清晚将要交接的文件递给他,和他一一说明。   好在上一个项目刚刚完成,需要交接的事情并不算多。   等交接完工作,严序闲聊一般地问她:“之后有什么打算?”   舒清晚与他面对面而站,也看着他,简单说了下自己的规划。   他们是站在同一层面的人,她的一些准备他能理解。   严序点点头,“那还不错。”   有他认同,她更加坚定了选择的正确。   舒清晚忽然庆幸。   如果她选择的是回去安定,也许就连曾经的对手也会看不起她。   毕竟他们曾经那样厮杀过。   她弯唇一笑,“再会。”   严序颔首。   办完离职后,舒清晚顺道去了趟柏悦苑取上次没能带走的东西。   去之前,她先跟他发了条消息。   容隐:【?】   舒清晚能读懂这个问号。   指尖微蜷,道:【就是跟你说一声……】   联系方式都还在,为了有时候联络方便。   而他平时也是不会随便发消息的人。   他回复了条语音。   舒清晚点开。   那边传来熟悉的低沉嗓音:   “密码没改。”   她轻抿住红唇。   她当然知道没改。   他的闲适高傲,永远在慢条斯理地接住一切。   舒清晚:【好。】   剩下的都是一些小东西。她一一整理着,在经过她原先的衣帽间时,脚步一顿。   她的很多东西,都被阿姨整理   好,归放在原位。   那些首饰,奢华璀璨。   安然躺在那里,像是在等主人来接它们回家。   摆在最明面上的是最新的一部分,那个情人节礼物、翡翠手镯、蝴蝶手链,等等。   她一样都没有带走。   放在最显眼的地方,或许也是在提醒她带走。   她的目光有些微停留。   还是一样都没有动,转身离开。   不仅收走了自己的私人物品,也将她买的一些家居小东西都收了起来。比如一些玩偶、挂件摆件。   不是小气,她不会在这些事情上跟他小气,只是觉得她买的这些东西与他的风格很不匹配。   可爱风、温馨风……如果不是她的话,他大抵是不会碰这些东西的。所以她一道收起带走,回头或者是丢掉,或者是就这样放在那边吃灰。-   他在上海还没回来,她就以很快的速度料理完了一切。   舒清晚没有准备多加逗留耽搁,订了三天后的机票。   到时,她大学时比较要好的一个同学会在那边接应她。   知道她这么快就要走,虞杳杳根本接受不过来。   而且,她都不等他回来见一面就要直接出国。   但是似乎改变不了事实。   在她临行前一天,虞杳杳好说歹说,将人拐去了戏院听戏。   ——她之前就在念叨要在这边聚一次,没想到还没约成,他们就要分手了,大家也就要散了。   舒清晚大概知道她抱着什么心思,而且,对于和自己说过谈微的事情,她心里可能总感觉对不住容隐。   见她那么遗憾难过,舒清晚也就不忍拒绝。   夕阳余晖逐渐被夜色所替,这座城市的繁华也刚刚揭开一角。   舒清晚的手边放了一盏茶,台上剧目已经开场。   虞杳杳攒的局,却压根没有在听台上的戏,不断留意着外边的动静,看上去像是在等什么人。   舒清晚穿的是在安城定制的一件旗袍,青绿色,腰间留出了些许盈余。   身量盈盈,不经意间,就有如山水般婉约。   她以前也常来。鹿苑是混古风圈的,对戏曲也颇感兴趣,她大学时被鹿苑拉来过这里很多次。   听着听着,   其实别有一番味道,也会渐渐喜欢上。   今天台上是一出《锁麟囊》,她抬眸时,正好听见那一句——   “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   余音袅袅,气韵俱佳。   虞杳杳漫不经意间也听见了。她瞪圆了眼,眼刀刮向况野,不知道他怎么点的戏,劝和还是劝分呢?   况野眉梢轻挑,回视过去,倒是没接受到自己的罪状。他哪里懂这些?都是叫他们随便上的。   舒清晚的手轻拿茶杯盖,压住茶水。腕间的一只玉镯随着她的动作而轻微晃动。   台上唱到了“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字字句句,深切入骨。   她微微敛眸,秋水般的眸中有些微出神。   时间渐晚,舒清晚也起了想要回去的心思。   而虞杳杳在等的人,还没有丝毫动静。   虞杳杳咬住唇。她不甘心,眼看着走过这么多年的一对就这样分道而行。   在她眼里,他们本应就这样继续走下去,走进婚姻。   舒清晚的手指上戴的戒指,当时她还帮着容隐做过参谋。   它看起来像是婚戒,也像是简单纯粹的装饰品。戴在纤细修长的手指上契合又漂亮。   不该就这样结束的。   虞杳杳艰难地留着人,压根没提要结束的事儿,戏唱完了,让台上照着原样再来上一遍。   魏树:“……”   连他都快看不过去她生硬的强留了。   好在,这时外面终于传来了动静。   舒清晚落在手边桌上的指尖轻顿,后背微僵。   而虞杳杳的眼里终于绽放出亮光,眼巴巴看向门外。   从外面走进的人披着深浓夜色而至,缓步迈入明亮灯火之中,身上还裹挟着风霜凉意。   他在舒清晚身旁的位置很熟稔地落座,他们之间只隔了一张红木小桌。   戏照常在唱,未有丝毫中断。   他们时隔数日未见。   回北城以后,她还没有见过他。   她微垂落眼,又重新看向台上,看着水袖轻舞。   安静地和他坐在一起听了半晌的戏。   直到这一出戏即将落幕,舒清晚方才偏眸。   眼前的男   人,外相条件自然过分优越。只是瞳色有些淡,自带的冷意疏离。   身上的矜贵不减。   当初她中了蛊一样的喜欢,再冷也无所谓。   而她也从未离他那样近过。   她看着便像是江南那一带的姑娘,染着水雾般的柔和。   刚认识的时候,虞杳杳一眼就喜欢上了她,还纳闷容隐是从哪里拐来的这么软的姑娘。   容隐抬起眼看向她,目光有些寂灭的沉静。   “明天的飞机?”   虞杳杳说她软,他不以为然。这姑娘只是看起来软,实际会比谁都决绝。   “嗯,明天下午。”   些微上挑的眼眸敛下,他道:“东西可以搬回去放着。柏悦苑的房过给你。”   他之前给她的东西她一样都没拿走。   她跟他一场,他不至于让她什么都落不下。   她的根基很浅,有一套房也能更容易立身。   那里的房子,多少人望之不得。如果不是跟他有牵连,她可能一辈子碰不上,也可能要用上十几年、几十年才能迈进去。   可他一开口,说给便给了,那样轻松。   诱惑很大,但她还是摇头。   知道他是想补偿。可是欢喜一场,两厢情愿,他们谁也不欠谁。   容隐的眸光紧锁着她,眸色深邃。   最开始时,问她原因,她随口便玩笑道是看中了他的身家地位。   可到头来,什么都不要的也是她。   时间已经很晚了。   她留在这里,已经坐到了晚上十一点。   也算是留下来见了他一面。   又坐了一会儿后,舒清晚站起身,摘下了手上的戒指。   很安静地将它放在了他们中间的小桌上。   之前戴习惯了,忘了摘。   全程,容隐没有动作。   下颌骨冷硬,周身情绪很淡。   周遭静谧得唯有戒指和实木桌子发出的轻微响声。   算是结束。   戏曲落幕,好友们亦是阒静一片。   将戒指归还后,舒清晚垂下眸,安静地转身离开。柔软的裙摆及踝,随着她的脚步轻轻飘动。   天下无不散筵席。   他会有更   好的未来。   她也是。   虞杳杳看急了,咬唇试图去拉一下容隐的衣袖,想让他去追。   可他岿然不动。   虞杳杳被况野伸手拉住。   走出戏院,冷风席卷而至,吹得发丝紊乱,裙摆翩飞。   她穿得有些单薄。   但舒清晚对冷意毫无反应,站在门口,她抬头望向远方灯火辉煌绚烂。   这座繁华的城市,像是一场巨大的梦境。   她在这里做了一场短暂而又奢侈的梦。   梦里不知身是客……   一晌贪欢。 第30章   虽然容隐看上去并无太大波动,可是况野看见了他握着扶手的手上,些微用力的指骨。   他阖了下眼。   明明刚到,没一会儿,也起了身,“先回了。”   身形高大挺括,带着清晰的冷意,迈步而出。   容隐第一次见她不是在那个雨夜,而是在这里。   当时戏曲刚开场,他坐在二楼。   她和同学踩着时间,匆匆而至,神态匆忙。她蓦然回首看了眼跟在身后的同学,而他低眸,目光下落,径直收进眼底。   视线停留。   她穿着很合身的旗袍,上面的刺绣微泛光泽。浅淡的布料,但不遮其色,婷婷袅袅,衔水般清透一双眼。   后来雨夜碰见,高矜如容公子,也为她停留了下脚步。   万事之始,都源于那一念起。-   舒清晚次日走。   鹿苑送她去机场,中途她来一家茶餐厅见一个人。   她昨天点进了那个许久没有点进的聊天框。上面有各种关心和询问,她扫过一眼,礼貌性地发了一条消息,询问能否见个面。   一般这种身份级别的人很难约,尤其是这么紧的时间点,对方可能已有既定行程,无法更改。   发出去后,舒清晚在想,如果见不上也没有办法。   但出乎意料的是,林太很快答应下来。   ——这么久以来,她终于有了音讯。   她们其实算不上熟识,舒清晚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专门来告这个别。   就当是为了这么多日的照顾。   而且,她之后不一定会再回北城,她们可能也不会再见面。   覃漪细细凝视着她,总觉得她瘦了些。肠胃生了病,总是折磨人的,不知道她有没有被好好照顾。   那晚之后,自己没有再见过人。   林馥一当时已然看出了一切。舒清晚走后,一整晚都拉着她的手。   可她心中沉沉。这么多天,一想到那个场面,心里都仍然堵塞。她感觉她就像个刽子手,残忍至极。   覃漪咽了下泪意,声音温柔:“身体好了吗?肠胃生病,得好好调养。”   舒清晚简单寒暄,点点头,“没什么事了。”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首饰盒,推向覃漪   。犹豫了下,说:“给您带了个礼物。”   她昨天去买的一条项链。挺适合林太的审美风格,价格也稍高于她的心里标准。   她们素昧平生,她总不能平白无故收人家好几样贵重物品。她一直惦记着想要还,这次都要离开这里了,觉得还是还清比较好。   覃漪有些受宠若惊,眼中流露出惊喜。她将盒子拿在手上,几乎都还没看清项链的模样,就已经开口:“谢谢,我好喜欢。”   舒清晚微愣。可能是不太适应这样的回应。她给舒母买过不少礼物,但反应都是浅浅。可能第一天晚上放在她床头,第二天早上也没提起,不过舒母也会戴。   可眼前的人,仿佛不管自己送的是什么,她都会很喜欢。   舒清晚弯了下唇,“喜欢就好。”   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说:“我待会就走了,是来跟您道别。”   覃漪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她怔怔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女孩。   终于懂了,原来今天突然的相约,突然的礼物。   是为了告别。   她声音微哑:“要去哪里?”   舒清晚回答说:“美国。”   覃漪对那里并不陌生。林馥一大学开始就在那边,她也经常过去,时常在那里陪女儿,一住就是几个月。   可是,没有想到,清晚现在也要过去。   她过了许久都找不回声音,只是望着对方的眼中起的雾气越来越重。她的眼里好像藏了许多话,却又被千斤重石死死压住,以至于无法启唇说出半个字。   舒清晚可能接收到了,也可能没有。她也只是安静垂眸,喝着杯中咖啡。   咖啡喝得差不多了。   舒清晚牵动了下唇角,“很高兴认识您。林太太,您好好保重。”   人海茫茫,能够相逢,是一种缘分。   可能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覃漪后知后觉地垂下目光,经久之后,才低声开口:“清晚……你要去那里做什么?”   “想换个地方待待。也有可能会继续求学,不一定。”   所以,是久别了。   她不再准备留在北城。   既是要学习,便是需要钱的。脑子里杂乱一片,覃漪握紧咖啡杯杯柄,只低声问说:“钱够吗?”   她好像有很多的不放心。担心的都很细,就跟担心她病后调养一样。   在那边花销大,她不知道孩子身上钱是否够花。   舒清晚点点头:“够的。”   她的积蓄足够。就算不够,她也可以一边走一边看。   鹿苑在外面等她。   见话已说完,舒清晚便准备离开。   没有再给覃漪时间。   她仿佛已经看明了一切,而她也没有准备给让这一切被挑破的机会。   覃漪的情绪全线垮塌,她和舒清晚几乎是同时站起身。   舒清晚转身离开。   而她的视线仍然死死锁在前方离开的女孩的背影上,无论如何也移不开。   她失声喊出口一个名字。   那个瞬间情绪冲得失声,声音终究不大,已经走远的人也并没有听到。   只任由她就那样紧抓住桌角,情绪崩溃在原地。   …   舒清晚上了车,鹿苑问她:“解决了吗?”   她拉着安全带,“嗯。”   鹿苑不知道她是去处理什么很要紧的事情。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出发前往机场。   “我妈知道你要出国,可舍不得了,一个劲念叨你一个小女孩在那边得注意安全。下回回来后,老太太要请你吃饭,她说她亲自下厨。”   舒清晚弯了下眼,“好,下次回来,我跟你回老家。”   “就这么说定了。”   她来到北城后,和家里就没再有过联系。   她要出国,不知道舒嘉越有没有跟他们说,也没有收到他们的叮嘱。   想到刚才林太那句担心她钱够不够,舒清晚动作微顿。   她是可以处理。   但是甚少被关心到。   人与人之间的缘,很神奇。   她没有再惦记,放下了这些事情。   在飞往美国的飞机起飞之前。   舒清晚给容隐发了最后一条信息。   【愿你往后生活无忧,事业顺利。】   很朴素的祝福,但她觉得已经足够。   他其实没有错。几年前她也不是这样的,想要的很纯粹。是她想要的变多了,是她变了。   发完消息,她将手机关机。   他这样的人,就该永远在高处。   她仰首而望,高不可及。   从此。   他娶妻,她嫁人。   再不相逢。   她靠进座椅,闭目养神。飞机准备起飞。   我不知将去何方,但我已在路上。-   夜晚,北城这个圈子的宴会繁华永不谢幕。   容隐原本没有应邀,却在宴会中途,被一通电话叫到。   他常坐的那辆车一出现在场外,立即就有人进来通知。   谈微拉了拉身上快要掉落的披肩,深深舒出一口气。   她的眉眼很柔,没笑时,也有几分清冷。   已经有人去门口迎人。   谈微也往外走去,没有再留在现场。   她脚步匆匆,那道高大的身影很快进入眼帘。她有些压抑不住的,心口冒出一丝喜悦,朝他走去,声音轻扬:“容隐。”   给他打电话的齐跃还有圈里的一些人此刻都在,跟他说着事情始末。   刚才谈微和人起了争执,闹得不算好看,场面一度无法结束,他们赶忙给他打了电话,让他过来接人。   现在容谈两家婚事在即,谈微有事,他们会给他打电话也很正常。   就仿佛,他们之间已经绑定。   容隐眉宇冷峻,听完话,不置可否。   他扫向谈微。   她身形柔弱,轻压着披肩,目光盈盈地望着他。   他没打算久留,直接带人离开。   他亲自出现,自然也没有再结束不了的纠纷,刚才的争执落下帷幕。   谈微踩着高跟鞋,与他并肩而行,偏头和他说着话。   她有些懊恼:“打扰你了啊,本来没准备吵你的。”   她今晚遇到了圈里出了名娇纵跋扈的一位千金,那是一个暴发户的独生女,被惯得眼里根本没有人。她原本还想讲讲道理,可是对方根本不可理喻。一言不合便争执得无法停下。   争执不下时,就有人给容隐打了电话。   也直到听见容隐名字,那人才终于消停了下来。   谈微从来没有和这么刁蛮的人打过交道,今晚也是被气得不轻。   容隐随意地“嗯”了一声,一如既往的寡淡。   他的   司机下来开了车门。   上车后,他便继续处理起了公务。刚才他是被中途打断叫来。   谈微没有玩手机。她偏头看着这个男人,眸光柔柔。   她开口和他聊起州越一个项目的事情。   她现在已经进入谈氏,负责了不少工作,各家的项目都有所了解,跟他不会没有共同话题。   容隐神情清冷,根本不见什么情绪,更遑论是主动。   这个男人太淡漠。   就在一个车厢里,一旦空闲下来,就会注意到某些平时没有注意到的小事。   似有所觉,他问:“这个香水?”   谈微轻抿了下唇,才浅浅笑说:“应该不会难闻吧?我用了很多年了,一直没有换过。”   她微有些紧张。   她跟他分开之后,又难过又不甘。依据他身上的味道,她调出了一款基调比较像的香水。而后一用就是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换过。   一款香水里,就藏尽了少女的心思。   而这些,他当然不知道。所以此时,乍然被点出,她的心跳跳得有些急。   容隐的眸光轻动,微一敛眸。   不知为何,想起舒清晚那天突然换掉香水的事情。   听见问题,他只散漫地“嗯”了一声。 第31章   他神色淡淡,谈微心口的紧张感也慢慢落了下来。   她望着这个男人,樱红的唇瓣轻抿。他实在太淡漠,看起来,根本不可能为人所拿捏。   他们曾经相熟过,曾是玩伴、同学、朋友。可她现在看着他,只觉得遥远。   那几年的时间有如实质地横亘在他们之间。   纠结过后,谈微斟酌着不会令他反感的尺度,轻声开口:“容隐,你说,这次会顺利吗?”   容隐原先在看着电脑屏幕,闻言,撩起眼看过来。   眸光深邃。   谈微心中一颤,在这道眸光中,有一种被看透的无助与慌张感。   她心里所有的想法都仿佛被看穿。   呼吸下意识屏住了一息。   而他已经淡淡收回眸光,嗓音也淡:“长辈怎么安排,自然就是什么。”   谈微轻一眨眼,却不敢生出半点喜意。   她仍揣着心。   黑色迈巴赫停在了谈家门口。   男人的姿态矜贵而闲适。   他等她下车。   今晚伸手相助已经是容隐难得的好心。   他没有准备一起下车,再做更多。   比如和她家人打个招呼,进行些问候。   谈微咬了下唇。   他给人一种会很多情的感觉,却不会只为一人钟情。   旁人也想象不出,他单为一人心动的模样。   爱上这样一个人,不知会有多辛苦。   她心口微涩,面上却不显,拎起裙摆下车,很正常地同他道别。   而那辆车也很快开走。   毫无留恋的痕迹。   这个男人太高傲。   可她还是想试试。   …   这个点的容家还灯火通明。   全都在等着他。   容隐着了一件黑色衬衣黑色长裤,领口微敞着,自夜色里迈步而入。   今晚都坐在这,一派正经严肃的模样,所为之事不难得知。   ——自然是为他的婚事。   老爷子觉得这么久的挟制也该够让他长教训了。   看得出,他最近的态度已经不似之前那般强硬。   老爷子也和缓下来,说起正事。   容隐低眸看着袖扣上的花纹,神色淡淡。   仿佛他不是婚事主角。   他的意见也始终不表。   宋棠音原先还在担心他又和老爷子硬吵起来。可是没有,他今晚态度还挺平静。   待老爷子说完,他方才抬眸道:“您要决定的事儿,还问我做什么?”   老爷子一顿,他道:“这是为容家利益的大事,容隐,道理不需我跟你讲。”   各方都在动,容家的每一个人当然都要予以配合。   容隐理了理袖口,嗓音随意:“嗯,您要办就办。”   他今晚配合得老爷子都意外。   语气也不由松了些:“我知道你现在有女朋友……”   “分了。”他淡淡启唇。   老爷子一愣。   容眠更是刷地扭头看向他。   唯独他本人,神色沉静。   “所以,您安排您的。”他嗓音淡漠,“要合作,可以。不过,领证与婚仪,不必操之过急。”   他今晚已经算松口,老爷子知道这态度挺难得。   只要这桩婚事能先定下,两家所有的合作稳固,什么时候办婚礼老爷子根本不在意。   当即便松下了严峻的面色,点点头,“行。你能想通这些就行。这些事都有人负责,回头你跟谈微也看看有没有哪里不喜欢的,好让他们改。”   “嗯。”   容隐冷淡扯了下唇。既然谈完正事,他便准备离开。   即便已经这么晚,也没准备在容宅留宿。   宋棠音觉得他有点不太对劲。今晚似乎配合得有点过度,但现在这个结果就是最好的结局,他再跟老爷子杠下去就是两败俱伤,伤得更多的也自然是他。一同损害的,则是整个容家的利益。   容眠咬了下唇,追着他的脚步出去。   “哥——”   她叫住了要离开的他。   容隐停住脚步,回头看她。   她毕业回来,最近跟在母亲身边学着打理事务。   而她还没开口眼眶就已经先红了。   容隐眉心轻折。   容眠跟他确认着:“你真的分手了?”   他颔首。   在月色下,显得他的身影格外清淡。   容眠撇   了撇嘴,嘴角一耷,就是想哭。鼻尖也很酸,“为什么……你不喜欢她了吗?”   她上次见他和爷爷抗争的样子,觉得自己又相信了爱情。她以为他们肯定会在一起的,所以在见到舒清晚时,一扭头就要改口,觉得眼前之人以后定是她嫂子无疑了。可谁能想到,一转头他们便分了手。   ——她的“爱情”又崩塌了。   她执拗地望着哥哥。   似乎,一定要一个答案。   “容眠。”   她很少听他这么严肃地唤她。眨了下眼,一滴眼泪将掉不掉。   “成年人的世界,不是只需要谈‘喜欢’。”他嗓音微沉。   容隐微顿。他上次和老爷子争执时,老爷子应该也能看得出,他有要和她结婚的意图。   可这个世界,却不止那么简单而已。   他垂下眼睑。   她的退场,可以说,是给了他更大的施展空间,让他可以毫无疑虑。   她候机时,他的车就停在机场外。   也在离她很近的地方,收到了那条短信。指尖滑开,看到了内容。   说不上心情如何。   须臾之后,又按灭了屏幕。指尖在手机侧面轻轻摩挲。   有爸爸妈妈联姻在前,有哥哥在后,容眠感觉好像有一张网将自己网住、不断收紧。似乎无人能够逃脱、包括她。   她知道,他们这个圈子的人总是利益交换,也总是两个背景相近的家庭结成姻缘。   太多太多了。   而哪怕是哥哥那样争执,也无法赢得一隅自主。   很深的遗憾感在她心口涌现。   看出她的难过,容隐难得有了点温度,抬手揉揉她头。   ……即便是将她的黑长直揉乱掉了。   “小孩子现在别想那么多。给哥哥几年,又不会叫你也去。”   容眠眨了眨眼,难过中止。   为什么她总觉得……哥哥还想做什么?   她乖乖答了“好”。   容隐神色闲适,又将她的头发揉得更乱。   容眠:“……”等等!   …   上车之后,容隐神色作着思考。   他当然记得,她刚开始接触香水时,所用的第一瓶就是和他同一个基   调的香水。   她在那个基础上调出了一款她很喜欢的,一用便用了很久。   中途他换了一款,但她一直没有换过。是钟意,也是无暇。这几年她很充实,也没有什么空闲的时间,有些东西一旦确定下来,便懒得再去更换。   直到前段时间,忽然换了一款。   长指在黑色西装裤上轻点。   他有一个不太能连在一起的猜测。   容隐拿出手机,在微信里点进她的对话框。   眸中有些许思考,片刻后,仍是敲下一行字。   却在发送之后。   一个感叹号同时出现。   男人凤眸虚虚眯起。   他盯着那个红色感叹号两秒,胸腔里的情绪涌了涌。   阖了下眼。   按掉手机,薄唇抿起。   下颌骨凌厉得刀削一般。   ——在那条消息之后,她便删除了好友。   切断了联系。   这个点,她应该已经落地。-   覃漪已经很多天没能再见到舒清晚。那次在医院遇到后,就断掉了联系,她也知道舒清晚是在避开她。   这次收到消息,又是惊喜又是意外。推掉了一个商务宴请,专门顺着约定时间腾出空来。   可是很快她就知道了这次见面的原因。   为了将欠她的一些价值还上。   两不相欠。   抛却所有隐秘原因,就单表面上的,覃漪只给她的这一点点东西,她就已经计算好价格,甚至超过金额地还回。   覃漪明明没有在意的,也没有想要她还。那只是自己很突然的,想要送给她的东西。   自己只给了她一点、就这么一点。   在收到她送给自己的第一条项链时还来不及高兴,所有的欢喜就被覆灭。   那个盒子到最后还是被她攥得变了形,做着裸色美甲的指尖丝毫顾不上指甲。   可是即使如此,即使还在外面,她也已经忍不住失控。   一闭眼,便是两行泪水。   就这样过下去吧。   就这样过下去吧。   就当做没有发现这个意外,两家继续并行地过下去。   上天不会再给她第二次这样的缘分,她也不会再见   到人。   覃漪心如刀割。   很容易做到的事情,可她却发现她做不到。   距离她知道这件事到现在,犹豫纠结也就只有一两个月,但覃漪感觉已经漫长得像是一辈子。   没有人要她。   覃漪如何舍得。   她看着那条项链,原应该是欣喜的,可是好像有刀在心上生剜。   晚晚一定很恨她吧?   在医院独自看诊,却看着她在精心照顾馥一的时候。   猜到了情况,却知道她不想认,也接受下来、选择与她一致的时候。   一定恨她的。   连她自己都恨自己的狠心。   覃漪头回觉得连呼吸都这么难捱。   如果回到当年,抱到自己刚生下来的小女婴,她会对她说什么?   她当年怀女儿的时候不是很顺利,早期孕吐厉害,生产的时候又有些难产,生了很久才总算平安生出。可即便如此,那时候她不知和肚子里的宝宝说了多少遍,爸爸妈妈好爱你。   可现在,她在看着宝宝孤零零一人,在独立,在自己成长。   或许有的家庭是实行放养政策,要培养孩子的独立。孩子成年长大后,干涉、照顾得就很少。   覃漪对此没有意见。   但落在了自己孩子身上,她便无法再看下去。   一杯咖啡冷掉,她无心理会。   直到林稷年来接她,她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逐渐攥紧。   像是想借此疏解一点心口的难受。   林稷年低头,握住了她肩膀,“怎么不回去?”   “在想事情。”她低声说,眼睛的红肿遮不住,“我只是想不通。”   “那就回去再想。”   林稷年问她,“这家的东西怎么样?要打包一点带回去吗?”   他们挺习惯如果在外面吃到好吃的就带点回去给孩子们。   覃漪也不知道。她点了不少,都没吃。   叫来服务员结账,才知道舒清晚已经结过。   覃漪怔愣了一瞬,握紧了手机。   相识这么一段时间,那个孩子几乎什么都没有让她出过。她们付出均等,根本一点都没有让她多出。   沉默几秒,她想起什么,改变了主意,要   了一杯刚才舒清晚点的那款咖啡,“打包。”   覃漪对她毫无了解。   可是想要试着走近一点。   林稷年看了她一眼。他道:“两杯。”   店员做好递过来,他伸手接过纸袋,另一只手牵起她离开。   回去路上,林稷年开着车,问说:“今天聊了什么?孩子现在在哪?”   他知道她们今天出来。但是不知道出现了什么意外,她到这么晚都还没有回去。   覃漪拿出一张纸巾,声音微哑:“她出国了。”   她的那个家本来就不在北城,换了规划与工作,一下子就与这座城市没有关系了。   他们是在这里,可是他们与她无关。   林稷年转眸看向覃漪,眸中有愕然。   覃漪经久说不出话。   车子抵达家中。   林稷年过来给她开车门。   可她却伸手抱住了他的腰,声音微颤:“我好想要她。”   她拼命控制的理智和情绪,最终还是完全失控。   林稷年紧抿住了唇。   他等这句话已经等了很久。   “我好想她。”覃漪的眼泪簌簌而落。一旦破开一个口,所有的情绪直线崩塌。   他仰头闭了闭眼,眼底一片生热,哑声道:“我也是。”   “对不起。”她道着歉,幡然醒悟。恨当初犹豫的自己。   覃漪心中忐忑。她不知道还会不会被接受。而且,心里已经隐隐有个答案。   但是暂且顾不上这些。舒清晚刚到美国,她不放心,准备先过去看看。   他们在那边有房产,也很熟悉,如果可以给她提供些方便的话……   林稷年同她一起。   手下的两个大型会议和所有事务,被他分给了两个儿子。   林桉:“……”   他伸手扯松领口,听完微信语音留言,轻掀唇角,“呵。”-   舒清晚已经顺利和同学汇合。   同学的舍友刚好搬走了半个多月,她正好搬进来,一起合租。   房子很小,不过地段很好,很方便。   她刚到,不急于去做什么,正好赶上周末,梁初楹就带她去了周边的小城玩。   本科毕业之后她直接   出国留学,对这边都很熟悉。   她们大学时期关系很好。毕业之后各奔前程,一晃两年,舒清晚曾经遗憾地感慨过,可能很多朋友注定只参与自己一程的人生。只不过,她也没想到,在她做了另一种选择之后,她也还有和曾经人生路上的同伴会合的机会。   梁初楹看见她一箱子的旗袍,眼前都发亮。而且都不是普通的低价旗袍,每一件都是珍品。难以想象,这些在这里会吸引多少目光。   她挑了一件,让舒清晚今天就穿这件。   接连的奔波,直到坐下喝起咖啡,舒清晚才感觉慢慢放松了下来。   她倚在椅子的靠背上,刷到了一条舒嘉越的朋友圈。   ——他带着爸妈在外吃饭。   从她到北城,再到美国,舒父舒母始终没有信息。   已经过去了很多天。   舒清晚突然有股冲动,她问舒母:【要是我远嫁了,没有主动联系你的话,你说我们是不是会断联上五年?】   她抿紧唇。   舒母回复得挺快:【是啊。你怎么知道?】   舒母还在生着上回争执的气。   她没有去哄,舒母自然也没有消气。发出这一句话的时候,胸腔里好像带着一种“恶狠狠”的情绪。   即便对方是自己的女儿,她也没有停止“撕咬”掉血肉。   舒清晚突然觉得没有话再说。   会有一种恨不得彻底断掉的冲动。   她也生了气,没有再回复。   她的情绪好像突然变得很差。   梁初楹眨了下眼,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搅动了下咖啡,她将手机切换自拍,高举着,比着手势:“来,宝贝,拍一张。”   今天她化了两个小时的妆,她对自己的妆容非常满意。   舒清晚看向镜头。   在离开这边前,她发了一条朋友圈。   很久违的,冒出一点动静。   从美国这边发出了信号。   虞杳杳冲在点赞前排,行云流水地将照片保存。   她手机里都有好几张舒清晚的照片了。不过,她手里的这些,容二一张都没有。   尤其是那张红色旗袍。   虞杳杳第不知道多少次看过一眼后,只能叹气。   发小圈里,这个点正热闹,在侃天侃地,什么都说。   容二虽然在群里,但聊等于无,一般不出现,虞杳杳也默认他不会闲到去翻记录看消息。不过这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说话间,有人聊到了谈微。   默了默,另一个人问:清晚现在是不是不在北城了?   虞杳杳:【早走了,这里有什么好玩的。】   时移世易。   有点让人感慨。   好像上一秒他们还在老地方聚会呢,下一秒舒清晚和容二都分手出国了。   虞杳杳幽幽吐槽:【谁让容二这么渣呢,他和谈微的事儿,让我们晚晚难过。】   她发出去的时候其实有一秒犹豫。不过这群富贵公子哥们今晚不知怎么闲得很,群聊的消息刷得飞快,她这条也很快就被推上去了,所以她不是很担心。   虞杳杳喝得有点上脸,打了个响指,懒散地让服务员再上一杯。   这个酒虽然度数有点高,但真好喝。要是清晚还在的话,她们就能一起喝了。   而且晚晚酒量比她还差,脸上仿佛上了一层很重的胭脂。   不仅不会难看,浓郁得反而更加角色。   浓妆淡抹总相宜。   容二啊,真的可惜了。   然而。   她再看手机时,眼睛突然睁大。   容隐:   【出来。】   他私聊戳她,冷漠的一声。   虞杳杳可不傻,她从小就是这么过来的,敏锐地品得出危险。   不是,他找她干嘛?!   她还没回,容隐却就跟有透视眼一样,知道她在看手机,下一条消息径直出现:   【发定位过来。】   虞杳杳瞪大眼睛,再淡定不了,一下子站了起来。   ——什么!还要找上门了!   做了亏心事,最怕的就是他上门。   虞杳杳不敢冒泡。可是不能不冒。   容隐:【还不吭声?我让人去查?】   虞杳杳:【[定位地址]】   容隐冷淡勾了下唇,直接开车过去。   从虞杳杳的消息里,他品出了点儿。   再加上,他记得前段时间,虞杳杳安静了可是很久。   尤   其是在他面前,几乎是消失。   容隐就在周围不远,很快就出现在了她面前。   一身冷意。   虞杳杳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找她,心情一下子没了,刚点的一杯酒才只喝了一口。   见到了人,她讪讪一笑,试图糊弄过去,“二哥,找我干嘛?”   容隐眉梢轻挑。   他直接伸出手,“手机。”   “给我看看,你跟舒清晚的聊天记录。” 第32章   这个男人简直敏锐得异常,单刀直入,直切命脉。   虞杳杳眉心一跳。   但凡他要的是别的,或者问的是别的,她都还有侥幸逃脱的办法。   人就堵在自己面前,虞杳杳不得不交出手机。   她头脑风暴地回忆着她和晚晚在微信上都聊过什么,有哪些是不能让他知道的。本来喝酒上了头就晕,这会儿更晕了。直到他的指尖上滑到某个对话上面,她登时清醒。   舒清晚:【别害怕,杳杳,他不会知道的。】   虞杳杳:【没事,我就是对他比较愧疚,对他友好几天,不骂他了】   虞杳杳都哑了。   容隐将手机拿在手中把转,撩起眼扫向她。   她只想喊救命。   晚晚救我!   早知道会有今天,还不如当初就被发现呢!好歹晚晚还在这里,可以救她!总比现在她独自面对来得好。   在容隐算不得有耐心的等待的目光中,虞杳杳不复往日的明媚张扬,蔫儿得就像一个月没照到太阳的蓝花楹,从花到根茎全都蔫巴,低头绕着指尖,老实交代。   “唔,我就是跟她说了一点你跟谈微的事儿……”   容隐静看着她,“继续。”   这边的人见到他来,已经极有眼色地也给他上了一杯酒。可他看都未看,眸光如有实质,压得人心里发沉。   虞杳杳硬着头皮继续道:“就,你们的一点过去嘛……当年不是她提的分手嘛,你还给追到国外去挽留了……她真的是你白月光。”   他容二公子当年为爱追出国挽留,放在别人身上可能还算正常,但放在他身上可就是刻骨铭心了。   容隐嗓音冷淡:“白月光?追去国外挽留?”   一字一句,听得虞杳杳恨不得遁地,生怕被容隐打包扔去非洲历练。恐怕连她爸都会很乐意地点头。   “是啊,你都不知道,当年我们都被你震惊成什么样了。”   容隐不置可否,只淡淡问:“谁在传?”   “都在说……”   他会有一种将这群人叫过来,一一收拾、澄清谣言的打算。只不过,现在容谈两家婚事在即,他澄清跟谈微的事情,便是不合时宜。   就算再想那么干,也得先压着。   容隐虚虚眯了下眼。   虞杳杳偷偷觑他。可是从男人的面上并看不出情绪,比如她想象中的生气、发飙之类的。他只是神色冷淡,一下一下地转着她的手机,但这点动作也已经足够让旁人——也就是她提心吊胆。   她恍惚间想起他几年前的模样,忍不住对比了下……容隐的心思真是越来越深不可测了。   容隐撩眼看向她,声线很淡:“还有没有别的?”   虞杳杳连连摇头。这一桩事就够她吓的了,再来上几桩,那她晚上都不敢睡觉。   容隐将手机丢还给她,提步离开。背影掩着一股清冷。   很意外的。   他竟然没有揍她。   虞杳杳摸了摸鼻子,酒意已经完全醒了。新的酒在五彩的灯光营销下十分绚丽,发散着勾引的光,可她再无心思。   托着腮发呆半晌,虞杳杳将自己之前保存下来的那张照片发给了容隐。   是舒清晚试穿她送的那件正红色旗袍的照片。   照片上,女人姿容明艳。如果认真绾一个发髻,当真就像极了新娘。   这也是她最后一个藏起来的宝藏了。   再无私藏。   唔,本来准备藏起来不给他看的。   中途红灯,容隐捞过手机看了眼新消息。   红灯变绿,他将手机扔回原位,踩下油门,侧脸轮廓冷峻。   回到柏悦苑,没有开灯,但外面的霓虹与月光自落地窗流泻而入。   她走之前,来拿走了不少东西,家里空了一片。就像是不想再在这里留下一点痕迹。   管家很快就去采买,按照他的审美挑了不少摆饰补上空位。   家里的风格与之前截然不同。   当时容隐也只是一扫而过,并未多言。   站在窗前,照着外边霓虹璀璨,男人眸色很深。   他没有和她说起谈微,主要是不重要。那些事情早已过去,也没什么的事儿,以他的脾性习惯,不会去多说这些。   带着若有似无的高傲和从容,这就是他。   他也从未放在心上。   外界传闻喧嚣嘈杂,容隐从未理会。   眉心缓慢轻折。   虞杳杳送了那件旗袍,其中多少藏着深意——   它太像婚服。她当然也看出来了,但都没准备让他知道。   明明之前还跟他聊过结婚的话题,但不知从何起,她已经在规避。   就仿佛,早已料定好他们的结局。   他不知,她那一句“距离太远”,是否与此事有关?   不再愿意朝他走一步,是否因为这些?   他的眸色渐深,如同一块墨玉。   想象过她穿着它时的姿色,却发现还是过分低估。   她实在适合这一方浓艳。   容隐在这时,生出以往从未有过的迟疑——   他是否会后悔,当初所有的傲慢?-   抱错这种事情可谓匪夷所思。   舒清晚之前是有过某个猜测。而且在猜测浮现过后,现实种种,也都在印证那个猜测。   她还在舒母那边尝试获取过信息,只不过并没有收获。   但她没有证据。   随着她出国离开,和北城距离遥远,除了同学好友,以后和远在这座城市的人大抵也不会有交集,所以她也没再多想。   是她多想也好,是别的什么也罢,都不再重要。   ——直到她在美国,遇到了林稷年和覃漪。   再次见到这个有过一面之缘的中年男人时,她有些意外,视线在他和覃漪身上逡巡,很快就明白过来了他们的关系。   在北城的相遇还可以说是偶然,但在这边再次相遇,舒清晚就算再傻,也不可能还意识不到问题。   她看着覃漪,似乎已经看出对方和上次见面时的不同。   在美国遇见,也已经摆明了是他们专门来找。   舒清晚轻抿住唇,态度不由变得有些僵硬,没有再礼貌地打招呼。   她和朋友一起,刚从超市采购回来,手上提着待会准备做的晚餐食材。   她不太会做饭。舒父秉持的对女孩子的教育理念就是“贤良淑德”,从她小学开始就让她和舒母学做饭,但是可能他越是这样说,她生出的反抗心理就越重,越是不肯学。   初中开始学业加重,她靠着过分优异的成绩暂且摆脱掉舒父的严厉要求。因为周围学校和邻居都在看着,舒父最爱面子,也不可能强行压着她去学她不想学的东西。   梁初楹家世优渥,就是来这独自体验   生活的大小姐,还没出国的时候也不会,但是出来得久了,实在忍无可忍没有美食的日子,倒是学了几道。   她们本来准备待会一起研究菜谱做菜。   覃漪目光落到她手上。林馥一在国外很多年,一直被他们和家里阿姨照顾得很好。就算全都不在,只剩林檐,他都会给她点个披萨。所以在国外这么久她也没有做过饭。   但是并没有人照顾清晚。   她的唇角动了动,小心翼翼提出请求,想跟她单独找个餐厅说话。   舒清晚问:“您二位专程过来吗?”   林稷年颔首。   舒清晚拒绝道:“不了。二位,你们还是回去吧。”   她的神情淡然而沉静。   之前她还在提醒自己,或许猜测只是猜测。可是他们的出现,就是在告诉着她某个事实。   ——种种猜测,不止是猜测。她的预感,也不是她敏感多疑。   舒清晚不太想要这个“单独说话”。   她垂下眼睫。想到了很多事情。   有第一次见面时,林太带着花去找林馥一,她听见莉娜和她介绍林馥一“林总”时的陌生与微讶。   也有之后的许多个时候,心口隐隐浮过的仰望与一丝羡慕。   是馥郁的馥,唯一的一。   是定做的旗袍,排队的甜品,深夜的医院。   以及,可能还是为了林馥一的拒绝。   舒清晚说不上是什么态度。   兴许。   她不太敢。   她也惧怕某个真相。   她微微一笑,眼眸明亮:“林太。您的孩子,一定优越卓然。”   他们每一个,一定都是十分优秀,都是林稷年和覃漪的骄傲。   而不是她。   也不会是她。   她是小城的女孩,即便这些年努力与经历再多,在某些方面,和林馥一当然也是存在差距。   以此一句,回敬覃漪当初所有规避的态度。   而效果如她所愿。   她的这句话,直接如同一根钢针扎穿覃漪心脏。   覃漪骤然失语,眼泪直接掉落,哽着声道:“不是……”   舒清晚跟朋友一道离开。   旁边就是她们租的房子。   面积不大,容纳她和她的生活刚刚好。   她与他们,又何尝不是天堑。 第33章   吃过晚饭后,舒清晚就拎着瓶酒去了阳台。   神色微淡,对着夕阳,静静吹着晚风。   那一句话,其实也就是她的意思。   他们的孩子那么优秀,她当然配不上做他们的孩子。   而之前覃漪的拒绝,其实又何尝不是因此?   如果是假的,拒绝的猜测也无所谓。   如果是真的……   她眉眼微淡,仰头随意地灌了口酒。   看得出来,是真的不想认啊。   既然拒绝,她们也达成了一致,现在她又已经离开。   这不就是最好的结局了吗?既然如此,现在又为何出现。   舒清晚瞥向远方的落日。   这里的夕阳,与安城又是不一样的感觉。   梁初楹也带了瓶酒过来,在她旁边坐下,陪她喝着。想到刚才的事,她迟疑地问说:“刚才那两位……找你是有什么事吗?”   她看向舒清晚,“他们很厉害的,我之前跟我爸妈在一个宴会上见过一面。”   北城林家,地位当然重。一般人家都轻易见不到他们,所以刚才她都不太敢认。   林家有一位掌上明珠,只不过听说身体不好,上次那个宴会她就因为住院没有参加,所以梁初楹没有见过。   舒清晚微顿,她摇摇头。   也不会有什么事了。   希望在今天之后,他们就回北城去。与她再无交集。   她现在的生活也挺好,就保持现状就好。   梁初楹也就没再多问,只是碰了下她的杯。   虽然她们同龄,但总觉得舒清晚经历了很多?   她们今天做的菜不算成功。一道有点难以下咽,另一道勉强还能吃一点。   舒清晚食量小,简单吃点倒也还好。   但不知道看着就不太行的两道菜是不是还被她们搞出了毒素,亦或者是她吃得太少又喝了酒的缘故,夜里,胃就闹起了熟悉的疼痛感。   这回吐得不是很厉害,她尝试着压了压,但过了两小时还是没压住,就准备出门去附近的药店买点胃药。   梁初楹早已睡熟,舒清晚觉得疼痛还能忍受,也就没有去打扰。   其实上次肠胃炎来势汹汹,病好后她应该去做个胃镜检查。但   各种事情堆积,加上她对胃镜还是有点恐惧,就那样逃避了过去。   手掌压着胃部出门时,舒清晚想起了几年前北城的夜,他带她去医院的场景。那时她孤身在北城,但又似乎没有那么“孤”,她的身边一直有他。   ……容隐直接控掉了她那一年夏天所有的雪糕。   说起来,他答应她的那一件事,她还没要呢。好亏。   但是现在,她是真的孤身一人了。   安静走到楼下时,舒清晚脚步一顿。   她看见了站在前方的人。   林稷年穿了一件黑色大衣,就在楼下不远处。也是以,她一下来,便看见了他。   她的唇角动了动,不明原因。   现在是凌晨。   无论是什么原因,他好像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林稷年大步走过来,看着她脸色苍白,大致就猜到了原因,“是胃疼吗?”   舒清晚眉心蹙了下,没有说话。   林稷年解释着原因:“我刚才在这待了会儿,两小时前本来准备离开,但是看到你房间的灯突然亮了,就又停了下来。一亮就是这么久——虽然知道你可能只是睡不着起来玩会,但还是不太放心。”   他放心不下,索性就在这多待了会。而情况也确实是不能让人放心的情况。   她太瘦了,站在他旁边,衬得他身形很高大。   舒清晚微哑。   完全没想过的情况。   她不知该说什么。   上次她凌晨一点到家,舒父已经熟睡。   “妈妈已经睡着,她奔波了很久,时差也还没倒,撑不住睡下了。我睡不着,就过来这里走走。”林稷年道。   他身上就有一种温润如玉的气质。明明年逾五十,但并没有给人五十多岁的感觉。   至于那一道称呼,不知有意无意。好像一下子就挑明了一切事实。   舒清晚沉默。   她恹恹地垂下眼,准备去药店。   林稷年拦住她:“我车上带了胃药,还有温水。要去医院我也陪你,这么晚你一个人不安全。”   至于为什么连胃药和水都带着,他没有多说。   舒清晚摇摇头,“不用了。前面有药店,我买点药。”   这边医院   看病更贵,小病没有必要。   她没有接收他的好意。   林稷年没有强求,他看了眼前面的距离,去车里拿了水,陪她一起去。   “先喝点热水?”   她依旧摇头。   刚才喝的水也都吐出来了,今晚应该还要折腾一会儿。   林稷年没有和她相处的经验,难免有些许笨拙,但他也在尽力适应和和缓。   药店不远,她吃药时,他还是将水递了过去。看着她吃完,陪她等待疼痛好受一点。   舒清晚在这休息了会儿,但没有要和他说话的意思。   第一次见面时,她不知道他就是覃漪的先生。毫无防备,不过他们挺有缘,她当时也和他多说了几句。   那时,摆在她面前的还是北城烟火热烈。   而现在,她已离开那一道繁华。   林稷年问说:“困不困?旁边有家酒店,要不要去休息下?”   他就是觉得酒店环境更好,能休息得好些。   舒清晚顿了下。父爱在她的生命中是属于较为沉默的那一种。甚至有些时候,父亲会很幼稚的和弟弟统一战线,因为不满她的不听话,而隐隐有敌对之意。   她并没有感受过与之不同的父爱。   那种细腻的,如同潺潺流水的。   好在,吃完药后,那股疼痛感渐渐消失,她也准备回去了。   手里拿着刚才买的药。下次胃病发作时可以吃。   林稷年跟在她身旁,与她同行。   幽深的夜色之下,只有他们父女两人。   “清晚,我知道你已经猜到了。当年,生产之后不知道哪个环节发生失误,我们的孩子抱错了。”   林稷年今天就是想将这些事情和她一一说明,只不过她没有答应听。但,这些事情还是得铺在前面。   “你和覃漪缘分很深,我知道,你们很投缘。覃漪也是突然有所猜测,但是不敢确定。后来经过调查,才确定了结果。”   舒清晚垂着眼,她倏然攥紧了手心。   他开门见山直接挑明,反而是她毫无准备的。   事实简单明了地进入了脑子里。   竟然真的是很离谱的那一个猜测。   “当时她以为你过得还不错,你很优秀   ,京大毕业,前途似锦。加上如果贸然相换,对你们来说都会是很大的动荡。她也不知道哪种选择才是正确的,所以一直在犹豫徘徊。她没有不想认你,不然不会总是忍不住去触碰你——当然,我知道,这应该也对你造成了一定的打扰。”   她敛眸听着,尚算平静,只是眉心始终蹙着。前方就是她的住处。   或许是因为林馥一,或许不止。原因很复杂。   而舒清晚慢慢也懂了。毕竟她在这个圈子里,也确实是待了一段时间。一些上位者的思虑总是会更加周全。   “你应该猜到了一点,对吗?”林稷年看向她,语气温柔。他对她的聪明并不怀疑。   他抱歉道:“我只是想给她一点时间,但是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忽略了你的感受。”   作为一个父亲,林稷年还有很多想说的话。   满腹都是欲诉之语。   换作别人,他不是个多话之人。但是在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似乎就有很多的话想说。   到了楼下。   舒清晚停住脚步,她看向他,声音平静而轻:“我可以当作刚才所有的话都没有听过。”   林稷年拧起了眉。   “现在这样就好了,不用再做什么了。也不再徒添风波。”   林稷年肃声:“清晚。”   她的脸色因病还有些苍白。   “谢谢您的水。还有两位这段时间的一些照顾。如果当初出错,那就这样将错就错吧。”   她转身上了楼。   脚步有些仓促而着急。   他在后面叫了她一声,但她没有理会。   过得很好。   或许吧。   林稷年看出了她的排斥与抗拒。   之前覃漪的选择,现在反而成了他们所接收。   即便只有一两个月的时间,也已经足够动荡。   他站在楼下,直到看到那盏灯关掉之后方才离开。-   州越。   这两个月,“择暮”可谓大放异彩,成绩出色,将名字打出得为所有人所知。   现在舒清晚虽然离职,但是所有相关环节都还按照所设定好的流程在好好运行。   在开大会的时候,商议到新项目,有个总监提议,可以趁着择暮今年的   这一股风,吃一下相关红利。新项目可以跟它绑定,这都是自带的热度。   这在业内屡见不鲜,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都是一个公司的。   严序手上拿着笔在画着东西。听完这一通发言,淡淡抬眸看向说话的那个人。   容隐坐在上位。   在场的有好几位都是经手过择暮的负责人。   等他阐述完,容隐给出决议,掷地有声:“项目重开。”   那个总监微愣。   重头再来等于从零开始,还不如利用已经有的成绩再吸一回血。   无伤大雅,又能让利益最大化。   容隐合上手中文件,撩眼看向他,嗓音低沉:“择暮永远是择暮。”   决定落成。   便意味着再没有转圜。   严序敛眸,继续看着手上的设计图。   有人忍不住弯起了唇角。   是啊,择暮永远是择暮。怎么能乱搭乱配,给它整得乱七八糟。   那总监今天在来之前,原本以为成功率有七成,却没想到会被否。但也只能服从。   会议落下帷幕,容隐起身离开,身后跟着秘书团。   外面的几个女工作人员好像是在听一段音频。   经过她们,依稀听见一道音色。   容隐停住脚步。   杭助理在他身后,差点没刹住车。   音频重复,音色也愈发清晰。 第34章   容隐出现,她们将那段音频按了暂停,打着招呼。   “容总。”   容隐扫向屏幕,嗓音淡淡,“这是什么音频?”   “噢,这是最近网上很火的一段语音。据说一开始好像是从某个直播间流露出来的,后来转发太多了,越传越火。”   他微顿,“哪个直播间?”   她们面面相觑了下,商量着答案,“是一个古风歌博主的直播间吧。不过这个音频的主人不是博主,那天只是做客,后来再也没出现过。”   也是因为再没出现,所以给人的BE感才越来越深吧。对于她的感情问题,网上众说纷纭。   “对。我们也是偶然挖到这一段,感觉它和择暮的适配度很高,要是能请到合作就好了。”   容隐神色不明。他只道:“资料发给我。”   她们想要这个合作,也做了相关的调查,包括音频出现的时间。   将那段音频反复播放,容隐基本上能确定就是舒清晚的声音。   其他人或许听不出来,因为他们只见过她工作时一丝不苟的模样。   可他听过她的各种声音。   还未确定在一起时,和虞杳杳他们一起出去喝酒,她那会儿应该都没怎么喝过酒,酒量不行,完全是被虞杳杳带坏。   由他带她回去,还在车上,连挡板都没升,司机就在前方,容二公子端的是一个清明正直。   可她双眸亮晶晶地望着他,也不叫他容先生了,一口一个直呼全名。他低眸睨她,刚想让她自己安分点坐着,她很突然地吻上他的唇。   容隐动作一顿,撩眼看向她。   可她娇俏灵动得仿佛毫无恶意。   司机不知看没看到,反正,自然是不敢回头,也不敢看镜子半眼,后背笔直。   相识数年,直到那句“容先生,我总是要结婚的”,陌生得他仿佛离她很远。   音频自动重复。   “是啊,失恋了。”   “我没事。早知道没有结果了。”   声音清灵,如同轻羽掠过湖面,杳无痕迹。   是吗。   早就定下结局了么。   有多早?是从知道谈微的事情开始吗?   容隐点出另一段,她们搜集过来的音频   ,是她唱歌的声音。   他淡淡敛眸,扯松严丝合缝系着的领带。-   今晚,谈微的生日。   时隔多年,她再次回到北城举办生日宴会,办得很热闹。不论是当年的朋友还是同学,全都邀请了一遍。   而她跟容隐的同学圈,初中和高中有一部分是重合的。都是贵族学校,基本上也都是圈里或近或远的人,即使过去多年,要邀请也能邀请得到。   宴会开始之前,容隐出现在门口。   他抬步往里走。   魏树瞥见他,走过来跟他一块。   今晚这么多熟识,基本上当年可都是见证过容隐和谈微感情故事的人。   “感觉有没有一点熟悉?像是回到了当年?”魏树问他。   谈微专门邀请这么多人,或许其中也有此意。   容隐睨他,“回到当年又如何?”   魏树端详着他,忽然诚心冒出一个问题:“你到底喜欢过谈微没有?”   容隐淡淡落在他身上一眼。   他抬步先行走在前边。   跟他相识多年,魏树跟他怎么说也有点默契。瞬间瞪大了眼,“卧槽——”   里边,宴会已经开始。   容隐踩着点到来。   虽然多少显得不够重视,毕竟他是谈微未婚夫。可他是容隐,一切便显得也正常了,众人无法太苛刻。   谈微和同学在说着话。   她之前是有些瞧不上谈微的,但这次谈微跟容隐绑在了一处,邀请函过去,她如约而至。即便是来了,也难得和煦地跟谈微聊着天。   她看了看刚到的人,感慨着:“你们这是从校服到婚纱呀。恭喜。”   虽然中间有断层,但这种场合,聪明人都知道掠过。   谈微轻笑,“谢谢。”   她道了声失陪,轻提裙摆,朝容隐走过去。   宴会会以一曲舞开场。   宾客成双成对地搭配,而她的舞伴,自然是他。   上次她刚回国时,在那个商务宴会上看到的他和舒清晚,以及那条披肩。   终成过往。   最终还是她与他。   舞曲开始。   谈微微微一笑。她牵着他的手,裙摆轻扬。   她知道,   他的舞跳得很好。   而真正动人的舞,都是需要注入感情的。   她十八岁时的生日,容隐也在。   那一晚和这一晚很像。中间几年的隔阂仿佛从未发生。   就连她今晚挑的裙子都与当年有几分相像。   她抬眸看他,试图从容隐的眼中再度看到和当年同样的温度。   可是没有。   谈微怔然。她失败了。   他的眸中一片冰凉。   是上位者的成熟,亦是在感情中居于掌控者的冷漠。   都在告诉着她,回到当年可谓天方夜谭。   谈微抿唇笑笑,笑意有些挡不住的凄婉。   是啊,几年过去,容隐更不可能成为一个人的裙下之臣。   容隐只是露了个面,没有等到凌晨的结束便中途离开。   但他这一面就已经足够。   再过段时间,他们就会去试婚服。   婚事都在推进中。-   林稷年几乎一晚未眠。   昨晚跟舒清晚同行的画面,珍贵得难以抹去。   他知道舒清晚租的那个房子面积不大。那边都是性价比比较高、也会有些拥挤的租房。他和覃漪先行过来本来是想更好地照顾她,但是现在看来可谓天方夜谭。   她和林馥一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种性格,也是两种生活。   他现在对清晚,有一种什么都无法施为的无力感。   而这一切,缘由亏欠太多。   知道她昨晚生病,他和覃漪带着一些东西过来。   他们还在这边,归期未定。国内的事务不必操心,林桉他们都会处理。   林馥一当然也知道了他们去了美国。   一直没回,她也猜到了原因。   他们还在等舒清晚的时候,她的视频打了过来。   她还在公司忙着工作。日常问候过后,她沉默了下,突然冒出一句:“妈妈,你不要我了吗?”   林馥一的语气尚算平静。   但或许,越是平静的口吻,越是能惹人心疼。   舒清晚和梁初楹刚从外面回来。   梁初楹的sales告诉她她一直在蹲的某个包有货了,舒清晚刚陪她去买完回来。   林馥一的那句话刚   在耳畔响起,覃漪就看见了舒清晚。   心口刺痛了下。   二十几年的感情不是假的。   可她也是,真的想要回自己的孩子了。   覃漪哑了哑,她想去和舒清晚说话。   视频里,林馥一看着她的目光始终凝视着远处,似有所觉。   “妈妈……”   覃漪知道她已经猜到了一切,道:“一一,当年的错误,该纠正的。我想来接我自己的孩子了。”   这段时间,她的情绪没少翻涌,也没有少纠结和为难。   可她已经做出了决定。   人总不能一而再再而三、永远在纠结。   林馥一怔愣在原地。   梁初楹张了张口,不知道这时候是该跟以前一样打招呼,还是站在舒清晚这一边,强行装作不认识。   他们走得匆忙,这一回,覃漪也算是跟林馥一说完决定。   她先挂断了视频。   梁初楹手上提了几个爱马仕的袋子,这都是她刚才的战利品,显得舒清晚手上空荡。   覃漪咽了咽喉间的酸涩,她想将手中的保温盒递给舒清晚,“你们在这边自己下厨可能不太方便,我准备了一点养胃的汤……”   她谨慎地控制着距离,担心惹她不喜,声音里哭腔却难忍。   “就是一点汤,你跟朋友一起喝一点?胃需要调养,不然它容易闹腾。”   舒清晚静看着她。   她向舒母所请求的“多爱一点”仿佛在这一刻有了回音。   与性别无关,与长幼无关。   她没接,覃漪开口道:“对不起,我很对不起你。我考虑得太多,这个决定来得太晚。”   覃漪微垂下头,“我知道你一定很恨我。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没有想要什么,也没有想对你做什么不好的事情,我只是希望能照顾你一点。”   她在说出这些话时所有的心如刀绞,都是对她曾经的惩罚。   一直没有人照顾舒清晚。   她始终放不下。   在最放不下之时,有了出发的冲动。   这也是在解释,为什么他们一直没有离开。   梁初楹觉得自己不该在这里,自己应该在地下。   舒清晚不知该说什么,她想说   的话都已经说过。   恨吗?   她一时沉默。   在覃漪这么多话之下,她反而无言,只是拉紧梁初楹的手,一起回了家。   原以为在她走后,他们应该也是安静地离开。   但是在她准备出门扔掉垃圾时,才发现放在门口的保温桶。不只有刚才那个,甚至还多了一个更大的,除此之外,地上还放有一个很大的纸袋。   纸袋就是普通的牛皮纸包装,里面不知道是什么。   而周围,空无一人。   即便不收都无从退还。   她动作顿了下,蹲下身,打开那个纸袋看了一眼。   微怔。   里面是一个新款的爱马仕小包。不大,很精致,也很适合女孩子。   这款她知道,需要配货,而且并不容易拿。起码连梁初楹都需要排队等几个月。   而现在,屈居在这个小纸袋里,在她家门口等着她。   他们应该是看到刚才她朋友提着东西,而她两手空空,以为她囊中羞涩,所以在这里放了个小礼物?   这些包以前柏悦苑里没少准备。甚至也无需容隐操心,都会有管家给她准备好。   不论有多难拿,于“容”字而言都不是什么问题。   只是她的兴趣不大,从来也没怎么上过心。   离开时也是一个都没带走。   倒不是他们眼中的小可怜形象。 第35章   舒清晚觉得有些好笑。   其实已经蛮久,没有长辈这样关注过她的情绪。遑论是这种细枝末节的、朋友之间的攀比问题。   很小的时候,舒母问她想不想要弟弟。   她摇头。   舒父替她翻译:“她当然想要了。这么小的孩子,什么都不懂。”   后来,趁着舒父不在,她执着地表达自己的意思,被舒母骂了一顿。才知道,原来他们心意相同。   舒嘉越还没断奶的时候,她接过妈妈递给她的一只鸡腿。   想起什么,小女孩怀着不安,仰头问舒母,等舒嘉越长大后,鸡腿还会是她的吗?   舒母笑说:“到时候你都多大了,还吃什么鸡腿。”   没有正面拒绝,委婉地告诉了她结果。   她的不安没有被安抚,反而加重。   他们从来不会正面承认自己的偏待。   而到现在,舒母与她,也会正面激烈地交锋,因为她的棱角越来越分明。   那是一个她想逃离的地方。   却原来不是她真正的原生家庭。   舒清晚打开两个保温桶。   一个里面是汤,闻得出有加了药材的味道,带着点苦。一个里面是各式的菜肴。   她准备将盖子盖上,放回原位。被闻到味道而来的梁初楹拦住,“要不我们吃一点?”   她怕自己做饭的话又变成给舒清晚投毒,心虚道:“靠我的话,你都快被我养死了。”   舒清晚笑笑,松了手,将东西给她。   恨不恨的谈不上。   于她而言,覃漪只是萍水相逢。读出对方意思的时候,她只是了然,也保持起距离,不再过多接触。   或许也曾难受过,歆羡过。但不过春水了无痕。   覃漪送的那对耳环,都不知被收纳师收到了哪个角落里,她连带都不曾带走。   她可能不会再回北城。若他们不曾在这里出现,她与他们不会再见面。   世间缘分,有时候挥手即散。   回到屋里,舒清晚看起了电脑上的一些资料。她有个继续深造的想法。   梁初楹拿了个碗,将饭菜都放好,拿过来诱惑她吃。   舒清晚接过来,和她商量着一些问题。   ……   傍晚的时候没有什么事,舒清晚倒完垃圾,会顺便喂下楼下的流浪猫。   她蹲在草丛旁边,刚将一只猫猫吸引过来,旁边忽然也蹲下一道身影。   她的动作微顿。   猫咪试探性地伸了下脚,她继续勾引它过来。   林稷年带了些猫粮,分给她。   女大避父,舒父避得很主动,她已经很久没和舒父有过这么近的接触。   以及,亲子行为。   舒清晚喂着猫,担心吓走好不容易勾引过来的它,说话也轻声。   “我不会有你们想象中的女儿那么好。”   论见识,论交友圈,论某些高级艺术的能力,她当然不及林馥一。   她想起之前林稷年说的话——确实是个很大的动荡。   单是将林馥一和舒母放在一个画面框里,就已经不可思议。   所以她都不知道他们现在这么执着的原因。   林稷年摇头,不认同她的说法,“只要是我们的孩子,我们就已经会爱你。不需要你有多厉害。”   这句话有点无脑的荒谬。   舒清晚偏头看了他一眼。   “对不起,将你带到这个世界上来,没有经过你的允许。带到世上以后,还将你弄丢,没有好好地照顾过你一天。”   虽然身居上位,平日里被很多人阿谀奉承惯了,可他身上没什么不可一世的傲气,也会同孩子道歉。   舒清晚动作一顿。   她早已习惯另一种说辞。将她带到这个世界上,抚养她长大,就已经是她一辈子都亏欠的养育之恩。   她垂眼看着猫咪,看着它安静地吃着猫粮,好似无忧无虑。   无尽的埋怨、怨恨冲涌上心口。   她原来也不是圣人。   “我和妈妈都很想弥补,我们都放心不下你。”林稷年道。他试图和她拉近点距离,为此绞尽脑汁,“其实我们不是没有说过话,你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我经常和你说话,你会踢妈妈的肚皮回应我。那时候工作很忙,你又半夜不睡,所以我们经常在半夜里还在聊天。”   舒清晚:“……”   很新奇的说法。   她和舒父都没有过这么温馨的对话。   “那时候我   并没有想到,会让你自己长到这么大,而我们都不在你的身边。”   舒清晚不想再听,她不想听到太煽情催泪的话语,而林稷年有所察觉,他顿了顿,止住了话头。   “如果你同意,我们想去找你现在的父母,和他们说这一件事。”   他们早该过去,只是现在舍不得离开她身边。每一次跟她碰上,说上几句话,他都觉得珍贵难得。   “你们不会舍不得林馥一?”   “晚晚,这是一场错误,我们想纠正。”不是舍不舍得的问题。本就该如此,总要狠下心。   之前的犹豫对她而言是一种伤害,他们倾注在林馥一身上所有的心血也是。   设身处地想想,他都会觉得难受。   那次视频之后,他当然知道林馥一很难面对。家里阿姨说,她下班后不知去了哪里,很晚才回来。   可是总要面对事实。   这只猫吃饱了,飞快窜离,别的流浪猫毫无踪影。   舒清晚准备回去,对于他说的事情,不置可否。   她垂下眼:“她不想认我。”   哪怕是曾经。   就和弟弟还没出生时一样,舒母心里的天平就已经不在她这里。   不敢过去打扰他们的覃漪紧捂住嘴巴,痛哭出来。   她的报应迟迟地到来。   舒清晚说:“我已经成年,脱离家里很多年,现在一个人就挺好的。我也不贪图你们的东西。”   林稷年连忙道:“是我们放不下你。不是你贪图,是我们很想你。”   他们的出现,不是任何的“取”,全都是“予”,也因此,更加让人无法拒绝。   林稷年怕再听到她的拒绝,急促道:“我知道你现在还无法接受我们,不着急,慢慢来。这段时间我们都会在这边。”   明明应该是两个大忙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抽出来的这么多时间。   他们要待在这,舒清晚也赶不走他们。   同样,她拒绝不了他们的主动。-   来到这里不过几天,舒清晚没有再穿旗袍,换上了衣柜里的很多吊带,还重新去给头发做了个波浪卷。   在准备各种手续和忙碌之前,梁初楹一没课就带着她先享受下自己生活里的各种风光。   今天是派对,明天是游轮,后天是海边。   梁初楹在这边就是一边苦哈哈地上学一边乐不思蜀地到处浪。   某天在海边的时候,舒清晚刚戴上墨镜,准备沐浴下阳光,忽然遇到了一个背着摄像头的中国人,尝试用中文和她对话,还不确定她是哪国的人。   成功对话上后,博主一喜,朝她发出邀请。   这是搞抓拍的自媒体博主。刚才在远处看到她,就很想给她拍一组照片。   她偏了下头,姿态松弛,“需要我做什么吗?”   “不用不用,你继续做你的事情,我给你拍照,可以吗?待会我把照片也发给你一份。”   博主是个女生,有点感慨她在阳光下很明显细腻的皮肤。戴着墨镜,不知是哪家出逃的千金。   舒清晚欣然答应:“好啊。”   梁初楹带着饮料回来,在旁边围观,顺便指导着拍照姿势。   对于舒清晚会被注意到,一点都不意外,因为这个女人本来就会发光。   梁初楹喝了口橘子汽水,看着前方木栅栏边,舒清晚轻倚着,腰身弧度轻盈,长卷发披在肩上,被风吹动,而她今天挑的吊带裙的颜色和阳光一样热烈,简直再适合不过,分分钟出大片。   奥,对了,才跟她一起浪了没几天,舒清晚已经拥有了一个狂热的金发碧眼小男生追求者。   昨天晚上,一束鲜花出现在家门口,上面是小男生直白又热烈的爱意表达。   什么失恋啊,这边多的是帅哥能治好。   梁初楹笑眯眯地想。   想当年,舒清晚在大学里被追求得那叫一个火热,而现在,轻而易举的就能复现当年的盛况。   都还不用舒清晚给虞杳杳发那些照片,虞杳杳自己就在网上刷到了那个抓拍博主。   因为主题新奇,风格也很独特,这个博主的粉丝不少,她也是其中之一。   看到视频上面舒清晚的照片时,虞杳杳懵懵地一眨眼,下意识地看了眼坐在自己对面的容隐。   容谈两家的婚事顺利得不可思议,他前段时间所有的棱角好像都被磨平。魏树他们没想过会这么快,刚在跟他确认情况。   虞杳杳手指轻点,很轻巧地将视频保存下来发了过去。   容隐手机里   弹出来她的消息通知,他一边听着旁边人说话,一边撩起眼扫了她一眼。不知道他们就坐在这,她还要发什么微信。   她轻一扬眉。   博主的视频介绍里有说“在海滩上偶遇到了中国小姐姐”,评论区里清一色都是惊叹和要联系方式的。   虞杳杳也是很闲,顺便截图了下评论区一起给容隐发了过去。   他们今天吃饭的这地儿,老板听见说他们来了,赶忙亲自过来打了个招呼。   他神色淡淡,示意不必客套。手机接连响了好几下,他随意滑开。   不过这么一小段时间不见,舒清晚已经换了一种风格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如果说在世人眼光仍是有些局限的国内,尤其是家乡小城,她尚算收敛,那么现在就是在肆无忌惮地展露她的明媚。   容隐垂眼看着。   虞杳杳不吃教训,手里的东西过于多了些。还故意装傻道:【好漂亮的小姐姐,我也想要联系方式!二哥,你要不要?】   魏树还在跟他说着什么,他淡淡“嗯”了声,在魏树好奇他在看什么凑过头来时,他按下息屏。   “嘿。”魏树眯了下眼,“跟我还有秘密!”   况野唇边逸出一声嗤。意思是跟他的秘密那不可多了去了?   容隐没理会虞杳杳的问题,靠进椅背,姿态闲散,继续喝着酒。   他最近上的都是烈的,比起以前,喝得不算少。   到挺晚的时候,因为明早还有事,他先走一步。   他一走,虞杳杳忍不住说:“二哥这抽身得也太快了,这就要跟谈微结婚了吗?”   虽然容隐一开始跟老爷子说的是不着急这些程序仪式,但计划赶不上变化,一旦确定联姻合作,婚仪也是必然。人家女方那边提出来这个意思,也不能拒绝不是?不然人家也是娇养着的姑娘,凭什么受了没名没分的委屈?   婚期在即,虞杳杳有些难过。   况野瞥他们一眼:“你们懂什么。”   他今晚话很少,在一片热闹中显得格外违和。   虞杳杳睨他,“我还以为你今晚不准备说话了呢。”   况野不跟她计较,开口道:“容隐需要这几年。”   可能这几年、甚至更久,他都腾不出身。   况野沉默了下,嗓音忽然有些发沉:“当初我问过他,如果只需要这几年,为什么不让清晚等等他。”   当时,过了很久,在他以为容隐不会回答了,才终于见容隐启唇:   “她年纪轻轻,我怎好让她跟着我等一个不一定会有结果的结局。”   他自己赌就好了,就不拉她一起了。   况野要倾身去拿东西的动作顿住。   他承认,他真的认了这哥。   这些话,若不是他非问,容隐怕是也不会说。   也是以,今晚在他们或是吃惊或是不理解的询问中,况野安静得出奇。   他声音落地后,周遭亦是阒静一片。   虞杳杳想撤回刚才那几条消息。   可惜已经超过撤回的时间。 第36章   舒清晚和梁初楹倚靠在木栅栏边喝着果汁的时候,又有一个观望已久的男生鼓足勇气跑过来要个联系方式。   海风很大,舒清晚将被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笑着拒绝了这个弟弟。   这个长得是真有点帅。尤其她们还在海边,而他的眼睛是海水的颜色。梁初楹差点移不动眼,终于忍不住问:“你是不是不喜欢找弟弟?”   舒清晚仰起脸,尽情感受着阳光的热烈。   似乎是的?   容隐的级别比她高太多,是能向下将她包容住的那种,很容易的就会让人产生天然的崇拜与爱恋。   这一点,年轻的弟弟当然比不上。   她可能还真有一点年上控。主要是被容隐影响的。   梁初楹撺掇她:“可以试试。下回试试啊!”   舒清晚弯起了眼睛,没有将话说死。   她总不会永远都受着他的影响。   这时,摄影师将拍完的照片发了过来。   她随手滑动手机屏幕看着,可能在某些热烈的时候很容易想起家里,有点压制不住分享欲。   但想起上次发完照片没有回复的信息,还有她在安城洗出来照片后、对它们没有丝毫兴趣的舒母,舒清晚的分享欲又一下子萎缩。   想分享的念头只是一闪而逝,她最终还是没有发。   至于发给覃漪,那更不可能。   总感觉她们还没有熟到这个份上,这个行为会很奇怪。   所以,最终她只是保存下照片,按灭了手机。   姿态散漫而慵懒,简直就是个妖精。   梁初楹一点也不奇怪会吸引到人。   今天玩得差不多了,她们一道往回走。   海风虽然大,但是吹得还是很舒服。   想到最近总是在家楼下遇到的人,梁初楹问说:“你对他们……现在是什么想法?”   舒清晚踩在沙滩上,感受着脚下的细沙,垂下眼隔着墨镜看着,“主要还是不适应,也很难融入。”   她原来的家庭都已经这么难相处了,遑论是换一个全然陌生的。   别的不说,光是适应就已经很难。   总没有自己生活来得自由。   “确实。”梁初楹点点头。不过这点,林董他们应该   很难想到,也很难办。一切只能交给时间。   今天晒得有点厉害,她摸摸手臂:“回去后我给你推荐一款巨好用的面膜,今晚敷一敷,抢救一下皮肤。”   “好呀。”   舒清晚已经和林稷年在楼下一起喂了几天流浪猫。   但她们今天外出,傍晚是赶不回去的。情况突然,她昨天也没想起来告诉他。   不知道他会不会在那里等。   虽然没有“约”,但还是有一种失约的感觉。   他和舒父,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舒父能力没有那么强,但是很傲,也很看重面子。权威是不允许被挑战的。   相比起来,林稷年远比他厉害许多,身上却没有那股令人讨厌的傲慢。他反而低调又谦逊。在他面前,她能感觉到自己与他平等。   和他们相处的感觉截然不同。   而她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换一个这样的父亲。   可能离家太远,加上林稷年夫妇的缘故,舒清晚比以前想家得要频繁。   家里有一张她小时候的照片,是舒父抱着不到一岁的她,朝着镜头有些不太适应地笑。   那时候她胖嘟嘟,乖乖躺在父亲怀里咧着嘴。   小时候他们的关系还没有现在这么僵硬。   准备回去,她们找了辆车。   坐上车后,舒清晚点进舒父的微信头像,又退了出来。   没发什么。   而他们上次聊天的信息都已经积灰。   时间渐晚,太阳落下西山。   从这边回去还要很久,到家时应该已经繁星满天。   她们玩了一天,都有点累,梁初楹抱着她的手懒懒地靠着。   司机是本地人,不知道是中途的沟通出现了什么问题,他将她们送到了另一个目的地。   梁初楹也就低头p了会图,车停下来时,她一抬头人都懵了,周围的景况完全陌生。   点着手机一查,发现这个地方距离她们住处还有十几公里,简直南辕北辙。   舒清晚也是,她也低头玩了会儿手机。再者,她对这边地点不熟悉,就算走错她也看不出来。   周边天已经开始黑了,附近的人也开始少了下来。   梁初楹跟司机沟通着。   但在听到正确的目的后,估摸了下距离,司机不干了。   舒清晚听见他一声一声的拒绝。他让她们就在这里下车,亦或者,就是她们加上一笔钱,他才给她们送回去。   ——司机并不客气地开了个价。价格比她们刚才回来时出的总价还要高上不少。   对于她们接不接受,司机并不慌张,甚至气焰还有几分嚣张。   而这附近人烟稀少,很难再叫车。   梁初楹本来还没有这么生气,在沟通过程中怒火蹭蹭上涨。   偏偏一边生气,一边还得顾念着天气已晚,强行把脾气忍下去。忍啊忍,她握紧拳头,感觉自己快忍炸了。   她们这是遇上了个黑车啊。   是真走错还是假走错还不得而知。   司机瞥她们的神情一眼,并不客气地继续说着,提醒她们:她们是女孩子,这么晚得以安全为主。   ——赤裸裸的威胁。   舒清晚蹙紧了眉,很想硬刚。   就连她们说起报警,他亦是满不在乎,“最多就是进去蹲几天,怕什么?”   满是对法律的藐视。   梁初楹本来还能忍的,这回拳头都硬了。   操!   舒清晚也生气,但她还是拉住了梁初楹。   商量无果,只能接受价格,让司机改道去正确地址。司机得意地吹了声口哨。   舒清晚抿紧了唇。   天色渐晚,她们得做下防备。   司机又瞥她们一眼,勉强启动车辆,嘴里不忘说着,都是她们没有将地址说清楚的错,不然早就到了,也不用多出钱。   梁初楹疯狂在手机上给舒清晚发着消息,各种暴躁怒骂。   如果是在国内,如果是在北城,她今天一定手撕这个臭司机!   北城的安保问题,自然不必担忧。   但可恨此时的情况不是。   舒清晚握紧了手机。她看着窗外的路线,这回没再放下防备。在司机开着开着又偏航的时候,出声提醒。   司机的手臂散漫地搭在车窗边,道:“这条更快,放心好了。”   梁初楹:“……”   一而再再而三,她深吸一口气,开始懊恼自己刚才到底是有多随便找的车。   她还是升起了点害怕,给爸妈发着消息。   坑了她们好多钱,还威胁她们人身安全和清白!   梁妈妈听着就悬心,在那边哄着她:【他要多少给他就是了,回头我们再算账。】   舒清晚没有准备给谁发信息,也还算镇定,只是注意着外边的路线。   在终于抵达家楼下后,整件风波才算结束。舒清晚握着梁初楹的手慢慢镇静下来。   梁初楹给父母回着平安的消息。   那辆车离开,舒清晚视线紧随,默默记下了车牌号。   她的眉眼沉静,但其中也带着锋芒。   车辆走后,她们报了警。   刚才忍住,就是为了现在。   而且,虽然她们没出事,但也不能让他继续载客欺人。-   北城。   两家婚事筹办得顺利,寻了个时间,双方长辈就着婚事专门坐下来商议了一回。   门当户对,双方都很钟意这桩婚事。   容隐兴趣不大,参与也不多。相比之下,谈微则是全程陪同参与。   一样一样的流程走着,好像也没有什么要忙的了,确定完大概的日子后,便可以开始准备起婚服。   进步快得谈微的心跳一下子加速。   好像每一步都踩在云端,但每一步都是真的。   到时候婚礼上的婚纱她早就想好,要请一位她属意已久的国外设计师亲自操刀,重工繁琐,用时也比较长。不过婚礼还早,可能还要过上一年半载,甚至更久,所以她有时间。   其它婚服的话,她自己有点想法,她妈妈也给了她建议参考。   这些都由她自己决定,容隐给不了什么参谋。   最终,谈微想去北城一家开了几十年的老店里定做一身正红色的旗袍。   总感觉这种老店的手艺会更有味道。   最主要的是。   她听闻,他喜欢旗袍。   确定下来以后,谈微给容隐发了信息,约他同行。   一众事宜他都没太参与,给他发这个信息的时候,谈微还是有些紧张。   速度是有些快。之前她还在苦心谋划,担心计划的哪一步踏空,而一转眼,他们就要开始准备起各种婚仪了。   容隐不置可否。   她发的那个时间,他的行程还未定。   不过他暂且没回。   最近他手头堆积了不少事情。   在他态度转变后,跟老爷子转圜的这段时间,也得到了喘息的空间和余地。   他懒懒垂下眼,解开袖扣。   见他回来,阿姨拿了一个信封来交给他,“这是今天刚收到的,好像是什么取衣服的通知。先生,您有没有定制什么衣服?”   容隐的衣物大多是定制,也都有专人安排处理,不会有这样一封信寄过来。   他拆开看了眼,随手放在一边,嗓音微低:“嗯,你去忙吧。”   是一家旗袍店。   应该是舒清晚定制的,老板可能联系不上当时客户留下的电话号码,就联系起了留下的地址。   也就是柏悦苑。   夜色深浓,阿姨忙完离开后,家里阒静一片。   他扯松领带,侧颌冷峻,进了衣帽间。   她收走了家里的很多摆件和装饰,现在这些都是管家新换的。   长指理着领口,他解开衬衫纽扣。   狭长的眼眸自手边的一个陌生摆件上扫过一眼,眸光淡淡,他取出一件白衬衣。 第37章   一直到深夜,舒清晚和梁初楹还在警局处理着这件事情。   梁初楹家里来了电话,她看了眼正在和警察流利沟通的舒清晚,放心接起,和爸爸说了几句话。   大学时,舒清晚成绩很好,不仅专业课游刃有余,还能富有余力去学些别的,并且她感兴趣的东西,基本上都能抓在手里。   在这边读书读的经常头疼的梁初楹自叹不如。   也是这时,外面一阵动静,应该是又来了人,舒清晚没有去注意。   她将大致经过讲了一遍,最恶劣的莫过于被威胁了一回人身安全,以及侵犯威胁。   她并不觉得这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正常叙述。   这些事情比较会让人造成恐慌的点可能是在于它发生在异国他乡,更让人没有安全感。   梁爸爸听妻子说完就已经被吓出一身冷汗,他总觉得国外不安全。跟女儿讲着电话,说要亲自过来一趟。   梁初楹原本应着好,直到她抬头看见了什么人,唔了一声,“不用了爸爸,好像有人过来处理了……”   梁爸爸还是不放心,“谁过去了?”   梁初楹:“林董。”   梁爸:“?”   谁?   知道没有出什么情况,警察便有些不太在意,八成是准备轻拿轻放。“是不是有误会?一开始的描述情况或许就出了问题……”   舒清晚蹙了下眉心。   也在这时,她的肩膀突然被人握住。   她愣了一下,回头便看见了覃漪。   “怎么会有误会?就算是什么误会,也不能够这样威胁!”握着她的肩膀,覃漪回应着那个警察,字字铿锵,带着怒火,俨然是不认同对方话里的每一个字。   舒清晚还没说话,覃漪就已经气不过,站在她这边跟那个警察对峙着。   刚才他们听她说完了经过,就已经在心惊肉跳。今天万幸的是没有出事,如果出事该怎么办?!   这种人渣,还要为他找什么解释?她还没要个解释呢!   舒清晚还在意外他们的突然出现。感受到握在自己肩上的手气得发颤,她也愣了下。   这些事情她本打算自己处理,从刚才到现在就没和家里说起过。   虽然当时挺危险,但现在于   她而言也只是报个警的小事。没想过会被撑腰。   “他有什么道理?这么嚣张地威胁两个女孩儿了是吗?”   覃漪简直满腔怒火。   林稷年带了人过来。要求找出对方,并且一定追究到底。   什么金钱、时间的成本,他们又不在乎。   放过这件事,绝不可能。   梁初楹感觉她的底气都足了,更不用说舒清晚。她眨眨眼,挂断电话小跑过来。   这个社会总是看两个小女孩好欺负。   不是不重视,就是想糊弄。   他们一来,事情很快解决。   要是这点事都处理不掉,林稷年也不必再叫林稷年。   情况发生得突然,舒清晚还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相处。从警局出来后,她跟梁初楹准备回家。   已经折腾到了深夜,刚发生了件让他们那么担心的事情,加上那个司机今天就是将她们送到家楼下,知道她们地址,林稷年哪里能放心?   他和她分析着情况,提议道:“家里离这不远。你和同学今晚不如就住家里。”   舒清晚抬眸看了他一眼,有些讶然。她就没有想过这个事情。   “今天也累了一天了,家里每天都有人收拾,回去就能休息。”覃漪也在旁边附和着,积极在扫清她的后顾之忧。   至于别的日常用品,自然更不必说。   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她就已经准备好。   早就想接女儿回家,只是始终无法实现。   舒清晚不太想答应。但今天确实折腾得够久了,梁初楹挽着她手,甜甜道着谢。   除了是好友父母之外——   天,她竟然都能混到去林家住一晚了。有点不可思议。   她们不用再找交通工具,坐上了车。前方司机在开车,舒清晚手机开着,她无意识地点进和舒母的聊天框,又退了出来。   可能是和另一对在一起时,会对原来的父母油然而生一股心虚,因此出现的无意识行为。   ……今晚这回,她没有被放在敌对的一方。   有人和她站在了同一边。   她微垂下眼,乌睫垂落,有些恹恹的倦意。   林家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   司机并不认识她。但是   他有基本素养,只管开车,甚至都没有过多投来冒犯的好奇视线。   即便她才是他们的孩子,也没有人知道与认识。   覃漪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北城告别之后,她甚至害怕她们这辈子都见不到面了。这会儿坐在舒清晚身边,紧张的反而是她。   今天遇到的事情不算小,可她一直独自在面对,没打算给家里发消息——不管是舒家还是他们。   她独立,却看得他们心疼。   尤其是当看到她同学在跟家里打着电话的时候,他们时常会觉得,他们给她的怎么会这么少。   覃漪想去拉她的手,但是控制住了肢体动作。她关心地问着:“是不是累了?马上就到家了。今天吓到了吗?他没敢动手吧?”   那种人渣,哪怕只是动到女儿一根头发覃漪都要计较讨回。   舒清晚摇摇头。   动手的话,她跟梁初楹也就动回去了,不会乖乖坐以待毙。   这个房子是覃漪和丈夫新挑的,林馥一没有住过。每个地方都没有另外一个孩子的痕迹。   她专门挑了个地段很好的,想将它送给舒清晚。   舒清晚微愣,“不用……”她顿了顿,解释说,“现在那个地方我也不一定长住,之后应该就搬走了。”   这回愣住的是覃漪。她怔怔地问:“你要去哪里吗?”   舒清晚像是她抓不住的风筝线,等不及她的脚步追上来,就已经飞远。   “不一定。没决定好。”   她有几个规划,但是还没落成。   覃漪忍着鼻尖酸意,试探性地提出:“也可以跟我们说说……我们还可以帮你做做计划,或者参考。”   舒清晚走得太远,早就超过了舒父和舒母,从高中开始她基本上就是自己做决定。   甚至更早。   她随意地颔首,没有太认真。   林稷年坐在副驾驶,一路都在听着。   会突然从北城离开来到这里,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基本上也能确定就是感情问题。而她前路浩荡,并不拘于一格。   到了林家,这里不仅地段比她们租的房子还中心,地方还很大。相比之下,唔……梁初楹感觉她拉着舒清晚租的房子确实好委屈舒清晚。   时候不早,她   困得不行,礼貌地道过谢后就先去休息。   舒清晚也是。   一路进来,舒清晚都没有多看,但在推开他们安排好的房间时,还是微微一顿。   这个房间,比她和梁初楹租的整个房子都还要大上一些。   她直观地感受了一下林家的实力。   而里面不仅用品一应俱全,还已经布置了一个很丰富的法式风。房间虽大,却不显空荡。   她不像是临时来借住的客人,倒像是这个房间的的主人。   些微一顿后,她走进去,洗澡时顺便洗了下头。   擦干头发上的水分,她披着毛巾,玩了会手机。   虽然离职,但舒清晚有在关注择暮的后续发展情况。   在开发整个项目的时候,她有在其中捕捉到一点更深层次的灵感与方向。   还没有付诸实施。   她想做的事情,或许不止于“择暮”,不止是州越旗下的项目。   如果可以,或许可以试着,将整片想象过的世界实现。   那些事情光是想想就能知道实现步骤的艰难。   相比而言,她目前的生活状态就很舒适。可能很难让人理解为什么还要去折腾。   舒清晚想起之前在书上看过的一句诗——   “我要的不是岸,而是海浪翻卷。”   她贪图的不是停岸的安逸,而是冲浪的快意。   她刷着手机上的信息。半天没看,就积攒了一堆未读消息。   也是这时,传来敲门声。   舒清晚看过去几秒,起身走去开门。   她洗漱完,已经换上了睡衣,和平时在外不一样,是很休闲放松的模样。   睡衣不知道是什么品牌,穿起来很舒服。   她有留意了下,发现这里面的很多东西都没看到品牌。但可能反而昂贵。   覃漪也不知道她睡着没有,就是过来试一下。连她会不会开门都不知道。   看到穿睡衣的她时都有些不习惯,覃漪眨了下眼,在珍惜着她们私下里难得的相处状态。   她手里拿了不少东西,跟舒清晚解释说:“我看到你皮肤有点晒红,就拿了一些晒后修复的东西……”   舒清晚皮肤很白,偶尔的晒晒并不在意。以今天的强度   也不至于晒伤,她就没太关注。   闻言,她让开道让人进来,“那你放这就好。”   “好。”答应完,覃漪却没走,“困了吧?我先给你涂一点,很快就好了,待会你就能睡觉休息了。”   覃漪总是很心细地会替孩子考虑完。   舒清晚想起了她们刚认识不久的时候,覃漪的热情也是像这样让人接不住。不然她哪里会那么敏锐地察觉出异常。   她看了眼那些面膜水乳什么的,一堆东西,光是研究就要半晌。她本来没准备用,既然如此也就没拒绝。   覃漪将一瓶护肤品打开,倒了一点在手上、化开。第一次帮女儿涂脸,心情是很难描述的激动与澎湃。   她按捺住,强装镇定。   舒清晚的皮肤很好,卸了妆后,脸颊上还可见细小的绒毛。   近距离这么看着她,碰着她,覃漪有些难言的哽咽。   多年前曾以为,她这一辈子有一个健康的家庭,嫁给了爱人,儿□□秀贴心,顺顺当当,毫无遗憾。   现在才觉得,她这辈子太难平。光是错过真正的女儿的这么多年,就是她这辈子都无法抹去的遗憾。   覃漪连动作都不敢用力。仿佛舒清晚不是二十五岁,而是五个月。   简单收拾了下,舒清晚准备再贴张面膜就好。覃漪只得收住了手。   她去将吹风机拿过来,“把头发吹干?”   舒清晚接过,“谢谢。”   没有还要麻烦她帮忙吹的打算。   林馥一经常让她帮忙吹,就躺在她腿上玩着手机,和她说着话。   但现在她们之间俨然还没法有那样亲昵的举动。   舒清晚吹着头发,覃漪还在看着有什么自己能帮忙的事情。   这个房间她准备了很久,一直在不断往里添置着东西。直到今天,女儿才终于住上。   等她吹完头发后,覃漪才不得不离开,又不放心地叮嘱着:“今天吓到了吗?要是害怕的话……”   她今晚不是第一次问。舒清晚摇头,“不会。放心。”   小事情而已,不会影响睡眠。   覃漪点点头,这才关上门。   舒清晚看了眼门口,她当然感觉到了覃漪的不舍离去。桌上还放着各种瓶瓶罐罐,   等时间一到,她将面膜一撕,便上床睡觉。   她自己在外面久了,倒是不会认床。-   北城。   到了谈微发给他的那个邀请时间,容隐还是没有前往。   两家在顺利进行的各项流程,他当然不会不清楚。而他旁观着一切,等同于默许这桩婚事。   所有人都以为他愿意娶谈微。   看着他的态度,老爷子总算放心,也终于满意。他们之间的所有矛盾就这样迎刃而解。只要一切顺利,之前献祭掉的州越项目和亏掉的所有东西,之后他自然会找机会补给容隐。   容隐没去理会老爷子的那么多想法。   他按着信件给的地址,去了趟那家藏在巷子深处的旗袍店,取她做好的旗袍。   确认完信息后,老板去找订单。   旗袍店里,摆放展示着各式各样的旗袍。容隐也不知道她做了件什么样的。   虞杳杳送的那件正红色旗袍,还收在柏悦苑里。那天他看了眼,她没有带走。   所有的衣服、旗袍全都带走了,唯独那一件,被落在了角落里。不知是遗忘还是不想带走。   那张照片,在收到之后,他看过了两遍。   她穿上的样子,比他想象的要惊艳。   容隐敛眸,脑海中回忆了下她的上一件新旗袍。   是件水蓝色的。   凤眸不由微眯。   当时他还在跟她计较“公私分明”的称呼。叫了“舒组长”,就不能再叫“晚晚”。   他的指腹摩挲着手中的信件,感受着上面纸张的纹路,动作缓缓。眼眸中,逐渐浸上一层浓郁的深色。   这家订单很多,老板翻找起来需要时间。   他也不急,就在这等着。   余光忽然瞥见店里最重的一抹颜色——   容隐眼眸扫过去。   是一套大红色的重工秀禾服。   他的目光停留住。 第38章   店里以旗袍居多。   这套秀禾服的存在感很强,并不难为人所注意到。上面以金线织就的图案繁复又隆重,金色与红色浓烈地交织。   很正式高级的一件中式秀禾。   进店的顾客也很容易就将目光落到它的身上。   订单有点多,老板找了一会儿才找出来,将旗袍装好交给他。   容隐接过,却没有立即离开。看着它,可能是出于直觉,他隐有预感。   他询问道:“不知店里有没有监控?”   老板有些意外,“有,您是要做什么?”   “能否看下定做这件旗袍那天的监控?”   他一身黑色衬衫长裤,掩饰不住周身气度的冷硬。   这个男人身上的气势太强,跟他这样对话,老板极不适应。   这倒不是什么问题,自家小店,没那么多规矩。老板先去查看了下:“不知道还在不在。你等我找看看。”   容隐的眼眸再次从那件秀禾服上面扫过。   其实也不确定,只是在看见它时,心口浮现一个猜测。   如果没有那么多天以前的监控,也就算了。   幸运的是,店里的监控保存到挺多天之前,内存很充足。找了一通后,老板点了出来,让他来看:“你是要看来这做这件旗袍的那位小姐吧?喏,在这。”   容隐轻一颔首,道了声谢。   监控画面里,很快就出现了他想要的身影。   身段纤盈,裙摆似水飘动。   狭长的眼眸微深。   是已经有一段时间不曾见过。   她和其他客人一样,正常地定做,只在挑选颜色时纠结了下。   监控在放。   她还偶遇了人,获赠了一件旗袍。   容隐并不意外。她好像总是很容易就收获到别人的好感,哪怕只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都会对她释放善意。   漂亮的女孩拥有一些特权。虽然这么说很片面,但确实是这个社会的事实。   他眸光沉静,继续在看着。屏幕上,她的姿态很散漫放松。   明明不过是数日未见,不知为何,却觉得已经很遥远。   在等待修改尺寸数据时,舒清晚便百无聊赖地在店里逛了起来。   ——很快,便走到了那件秀禾服旁边。   一如容隐的某个猜测。   她果真和他一样,停留于此。   猜测印证。   仿佛有一个环在扣上。   他神色静静。   舒清晚的目光落在秀禾服上,容隐淡淡垂眼,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她的视线,明明有为它所惊动、震撼。   可是随后,她便走开去忙。为之欣赏,却没有动心买下的意思。   她当时,都在想些什么?   男人阖了下眼,神色淡漠,下颌的线条冷硬。   那一天,他看见了她的新旗袍,但是她没有和他说起过偶遇到的这一件秀禾服。   他们平时经常聊很多小事,虽然也不是每一件都说,但是这一件,明显是避开。   原来,这么早的时候,她就已经觉得他们之间不会结婚。   所以,她再没有和他提过。   早就知道没有结果。原来是这么地早。   那时候什么都还没有发生,她也毫无异常。可却已经在心里定下结局。   屏幕上,人影还在走动。   他握着鼠标,半晌没有动作,不知在沉思些什么。   原本,还能按捺住一切耐心。   静观整场局面变动。   顺着这场局往下走,就让他们都当他要娶谈微。   这无疑也是最明智的举动,能给他腾出最大的空间去施展拳脚。   他总能做局反包围。   冷静地做着局,让所有结果都在自己掌控之中。那才是他。   可是,忽然觉得不愿。   握着鼠标的手收紧,指骨分明。   容隐敛眸。突然不欲再顺着这一场戏唱下去,跟谈微去走这些仪式环节。   也不欲让这一场局再继续——   这个念头难免冲动,只像是火山喷发的那一瞬。   但是看着屏幕上的人。   看着她从这件婚服前面走过。   那个决定强烈到难以压制。   他倏然起身。   大步朝外走去。   眉宇凛冽,染着冷戾。   他很想反问。   舒清晚。   你怎知我不爱你?   为何就那样笃定一切结局?   容隐弯腰坐进车里,淡声吩咐司机开车。   在整盆水都如所有人所想的那样平静又顺利地往下流动之时。   ——他抬手打破。   谈微那边刚在量着旗袍的尺寸,忽然接到他的电话。   她以为,是来询问她旗袍做得如何。   然而,那道嗓音却冷:   “谈微。”   “到此为止。游戏结束。”-   美国这边。   昨天睡得很晚,舒清晚跟梁初楹都没起得太早。   舒清晚醒时,梁初楹都还在房间睡,应该是真的给折腾累坏了。   昨天穿来的衣服已经换下去洗,她身上穿着的是在衣帽间里挑的一件有些宽松休闲的绿色裙子。   里面就连贴身衣物都有,全都洗过摆放在那里。就是不知是阿姨做的还是覃漪安排的。   ——各方各面,只要是她要用上的东西,全都能在房间里找到,都不用去问人要。   长卷发蓬松地披在肩上,舒清晚还带着初醒的懒意。   她端着杯温水在喝,抬头舒缓了下颈椎。   一如她每个起床之后的时刻放松。   覃漪很快也起了。   她昨晚睡得很不安稳。   舒清晚动作微顿,朝她轻一颔首。   等梁初楹起床后,她就准备回去。   “睡得好吗?有没有哪里不习惯?”覃漪走到她身边,主动挨近。   “都很好。”   倒不是客套,确实被安排得很好,她一夜无梦,睡得很香。   她的话还是很少。   覃漪并不着急,慢慢来。她们现在没有特别熟悉。   覃漪给她介绍花园里的一种花,是自己好不容易种活的品种。   舒清晚顺着她的话走过去看了眼。她确实没有见过这种花,不自觉凑近,仔细看花瓣的形状与构成。   她的手机就随手放在桌上。   铃声突然响起。   覃漪下意识低眸看了眼。   手机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   ——“妈妈”。   舒清晚过来拿手机,在看到来电显示时,她愣了下,抬眸看了眼覃漪,也与覃漪对视上了一瞬。   她往另一边走去接电话。   声音轻轻响起:“妈?”   覃漪也没想到。她抿住唇,有些无措。   想了想,去洗了点水果端出来。   又熟悉又陌生的称呼。   以至于她在看到时还有一瞬间反应不过来。   而这个称呼,在这个时候覃漪还不敢奢望她能这样叫自己。   都没想过能听闻。   想听见她喊自己这一声,还遥遥无期。   听她和养母打着电话,感觉有些奇怪和异样。   今天这一幕实在是巧,覃漪跟她相处过很多时候,都还从来没有遇见过,所以才会这样不自然。   现在有一个摆在眼前的现实。   舒清晚如果准备回家,要回也是会回去那里,而不会想到去他们那边。他们这里,在她眼里还算不得是自己的家。   不论两家对她的情况如何,她与那边更熟悉都是事实。   舒清晚没想到舒母会突然来电。   在上次仇人似的争执过后,舒母就没再给她发过一条消息。而她来到这边数日,不论大事小事,也没有跟舒母说的习惯。   聊天框一不小心就已经安静了那么久。   舒母紧皱着眉,音量微扬,“我不给你打电话你就没有消息了是不是?你为什么出国?出去干嘛?”   她脾气太犟,舒母又气又无可奈何。   母女之间又不可能结一辈子的仇。   这个台阶舒清晚自己不肯下,舒母再生气也还是得递过来。   此时便在用着最不好的语气,给她递着台阶。   顺着往下说说,上次的矛盾也就这样掀过了。   舒清晚蹙了下眉,她没有想要细说的心情,也没准备将昨天遇到的事情告诉她。只是道:“出来走走。”   “辞职了?”   “嗯。”   “说辞就辞,你……”那个工作是真的不错。不过她的决定,舒母也干涉不了,只能惋惜着。“既然辞了,那什么时候回来?”   昨晚梁初楹还拉着她的手,在同她说:“晚晚,还好你没有留在那里,不然连我都要遗憾。”   他们都见过舒清晚闪闪发光的样子。可是安城的人没有见过,他们也不需要她发光。   舒清晚垂下眼,“不回去。我想留在这边,至于是做什么,还没有决定好,需要一点时间。”   她手头有一笔钱,足够支撑她在这边的花费。   舒母那边静了许久,大概是在消化这件事:“舒清晚,跑到北城还不够,你还要跑到外国吗?”她叹了一口气,“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安安分分的。我们家就是普通人家,我不求你多厉害,你哪怕回来给我找个一个月三千块的工作,我都满足。”   舒清晚默了默,“妈。一个月三千块,更加给不了你四十万。”   “你回来找,我还要你什么四十万!”舒母声音高昂而激烈。   难以愉快的通话。   很快结束。   舒清晚准备去端走自己的水,才发现覃漪已经给她端了一份三明治过来。都是阿姨做的,做了好几种味道的。   刚才的画面回想一下还是有些奇怪。   舒清晚低声道谢。   他们照顾得很周全,本也是该道谢。   她跟覃漪之间,总有一层隐隐的隔阂。   覃漪望着她的眉眼。她能从其中找见许多她们相像的痕迹。   看着看着,总是不自觉就会泪目。   她静了静,喉间艰涩,很突然地开口:“对不起。”   “我一直,想找个机会跟你道个歉。”   舒清晚微愣。   话一旦开了口,剩下的便容易了。   覃漪扯动了下有些干的唇角,低垂下眼,遮着眼底的热意。   “对不起,在认出你的时候,我没有第一时间相认。” 第39章   有些意外和突然。   覃漪就这样直接将她们之间所存在的心结点破。   舒清晚腰部靠在了身后的桌子边缘,葱段般的指尖无意识地轻点了下手中的水杯,神色波动不大。   覃漪将刚洗的水果推近她。   刚才她接电话时覃漪洗的。   心口很杂很乱,毫无意识地洗完了很多。   她想将她们之间存在的问题全都说开。   她们之间,本不该是现在这样的。   覃漪低声道:“我没有不想认,我很想。在发现我们这么有缘的那天,我一整晚都没有睡着,一直都在想你的样子。我当时确实是在考虑各种问题……但我发现我错了,本来就不该有什么理智,也不该有任何顾虑。”   她只应该在找到她的时候,用力过去拥抱住她。   哪怕只是猜测,还没有确定结果,又如何?   她一直记得舒清晚那天跟林稷年说的那句“她不想认我”。   那句话,从听见开始,胸腔里的情绪就已经在翻涌。   她难以想象,在与她“心照不宣”的那段时间,舒清晚会是怎样的心情。   心口像是有针在扎。   将这些话说出来,反而像是化掉了心口的重石。   她想要女儿,不用任何掩饰和隐瞒。   她欠舒清晚很多抱歉。   舒清晚的嘴角动了动。   或许她心口是有心结。   一个是林馥一生命的充盈,另一个就是这个。   而现在,那个水泡被挑开。   一阵刺痛。   里面的脓水流了出来。   舒清晚不知道该说什么。   覃漪上前伸手抱住了她,“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我很想认,一直都在想。之前都是我的错,宝宝,我想请求你的原谅。”   她手上的动作在收紧,仿佛失去控制的意识。   如果她不想,这段时间她不会这么痛苦。她感激林稷年给了她时间,而现在,她彻底走出。   可她不知道要如何去覆盖自己之前对她的伤害。   覃漪痛苦地闭了下眼。她手上动作太紧,不肯松开。   二十几年的感情太深,一开始她放不下林馥一。   可是二十几   年的感情空白,在舒清晚面前,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填补。   舒清晚默了许久,她说:“也没什么。我会有属于我自己的人生。”   那个脓被挑破,或许她反而释然。   可覃漪攥着她的手,力道一点没有松,声音已然被哭腔浸透,“不,可我舍不得让你自己走。晚晚,你能不能原谅我?我想和爸爸去安城,去找他们将这件事处理解决。”   覃漪咬住唇,但唇瓣还是绷不住地在颤抖。   怀胎十月,当时,覃漪从未想过她的女儿会与她这样陌生。   她们之间,本不该如此的。   那声妈妈,她本应该叫的是自己。她会很依恋地依偎在自己身边,和自己熟悉、亲近、无话不谈。   这份遗憾,她此生都意难平。   覃漪在等舒清晚的答案,心跳紊乱,在彰显着她的不安。   过了许久,才终于听见舒清晚的声音。   她只将话说在前面:“你们不能干涉我的人生。”   覃漪从未有这个打算,她已经足够欣喜,连忙应道:“不会。”   这边是临时置办的住宅。但如果舒清晚要留在这座城市,以后他们也会在这里常住。   舒清晚松了口。   她不知道她以后能不能走出之前所有的心结。   此刻。   林稷年手里拿着一束花,在门口的台阶上席地而坐。长腿微曲,一掌拊着膝盖。   他今天起得比较早,专门去花店挑了一束花。回来时看到她们在谈话,便没有打扰,只是坐在这等候,将空间留给她们。   白色玫瑰和风铃草。   那晚买的那束送不出去,直到今天,他在这边的花店里包了一束和那束相似的,终于可以送出。   他所正对着的小花园里。   阳光和煦,微风轻拂。   …   覃漪刚才有听到舒清晚和舒母一点通话的内容。   可她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四十万。   梁初楹终于起了。她本来是想早点起的,但是那个床太舒服,一不小心睡得很深,她有些不好意思。见到覃漪,礼貌又规矩地打着招呼。   但覃漪其实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的规矩,她温柔地回应着。   给梁初楹   拿了东西吃,“尝尝这个?这里面加的果酱我觉得好棒。”   覃漪没有出去,犹豫了下,她陪在梁初楹旁边,斟酌着问出了口。   主要是她不知道是不是舒清晚缺这四十万块钱。   就算缺,舒清晚也不会跟他们开口的,可她怎么能不管?   梁初楹咬着三明治,好奇地“唔”了一声。想了想,很快想通:“不是,晚晚不缺。应该是她妈妈……”他们关系太复杂,乍然说到这个称谓,梁初楹差点噎了下,“她妈妈跟她要的。她家里最近要买房什么的,可能就差这笔钱。”   梁初楹知道,舒母是想让舒清晚留在安城的。   她和舒母的意见刚好相悖。   覃漪给梁初楹递着果汁,就跟喂着自己闺女一样。   这倒是她没想到的。   晚晚一个人在国外,她都担心孩子手里的钱不够花,哪里舍得再往外掏走一笔。   神色染着担忧,覃漪随口问说:“是给她买房吗?”   梁初楹讶异地看她一眼,“当然不是。给她弟弟的,她弟不是开始工作了吗,就给他在工作的地方买了一套。”   覃漪微愣,“那晚晚呢?”   梁初楹贴心补充:“晚晚要出四十万。”   覃漪:“……”   她难以置信。   这是什么父母?   钱不够,可以借、可以贷款,也可以暂且不买。就没有考虑过舒清晚一个人在异国他乡,资金也会紧张吗?   怒火一下子升腾,窜得老高,覃漪抿住唇,按捺着。如果不是现在无法立即出现在安城,她只想当面和舒母对峙。-   深夜,北城。   表面上看着整座城市繁华依旧,没有人知道今天内里发生过怎样的动荡。   谈微已经在量旗袍的尺寸,中途被叫停。   几乎只是一句话,便轻易的叫她脸色白了下来。   可是容隐依旧是容隐,他都没有给她什么耐心的解释。   她的眼眶倏然通红,可是对方已经挂断。   这个通知自然不会只是给她一个人的。   很快,他的通知到位。   容谈两家已经为圈里所有人所知的婚事倏然终止。   满座哗然。   外人全都不知   道原因。   两家都不是小家族,他们联姻,婚事浩荡,那可不是过家家。而且两家牵连交织的利益就像蜘蛛网,早已不可切割。   这么突然的叫停,并非小事。   圈里的议论以及互相询问打探的声音想按都已经按不住。再怎么克制,也是沸反盈天的动静。   容隐轻而易举的,掀起千层浪。   而他本人直接退场。   柏悦苑里,管家他们在将那件他刚购入的秀禾服整理与摆放,多少是有些动静。   容隐手边开了一瓶酒,他神色静静,外界的喧嚣仿若与他无关。   他配合了这一路,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娶谈微。   所有人都在为他们的婚事做着准备。   他突然推倒塔罗牌,没给任何人做过心理准备。   容家那边,光是接收与反应恐怕都要半日。   整件秀禾服隆重繁复,他们将它原样复刻。   它正被置放于这栋房子之中,裙摆铺开了数米。   他的手机不断震动,容隐没有理会,淡声吩咐他们将它收起来。   她既然喜欢,为何不购入。   她不购入就由他来。   容隐眼眸深邃。   他在看着它时,忽然想起在介绍“择暮”时,她亲口道出那一句今天已经成为在网上盛传的、很成功宣传语:   “择一人至暮年,择一人终老。”   这一句,以极强势的力量被打出。   一举成功。   择暮刚上市的时候这句话也是最火的时候。   而她是这一句话的策划人。她亲口将这句话介绍而出。   可她在介绍时,并未看他。   她想要至暮年、终老的对象,早已偏移。   与他无关。   发布会上,她没有戴戒指,叫所有人都以为她单身,掀起的热度亦是不小。当时他不是没有注意。   原来全都有迹可循。   他的手机原本满电,现在已经要被打到关机。   直到老爷子电话进来,容隐才倦懒扫过一眼,接起。   老爷子简直怒不可遏。   他被容隐、自己的亲孙子打了个措手不及。   “你非要如此?”   容隐淡   淡道:“嗯。”   突然觉得无法容忍。   即便付出代价,又如何。   他的眉眼之间,依旧带着最初时候的那一股桀骜。   老爷子气出了一声笑,“好,我是拿捏不住你了。你是容家人,可你完全不顾整个容家!”   “我并未摧毁。”他漠然道,寡淡而静,“但也不必想我顺从。”   祖孙二人,针锋相对。   老爷子深吸一口气,沉声提醒容隐之前自己的警告,以及他之前所顾及的种种。   容隐皱眉,嗓音沉静:   “您随意。”   他不为所动。早已做好准备,不予理会。   “呵。”   足够的傲,足够的嚣张。   他始终是容隐。   老爷子紧咬牙。   两方的矛盾,比之前还要激烈地在打响。   形势严峻得压住人呼吸。   相比之下,之前的那一场,甚至都算得上只是个开场。   老爷子手段够狠。   他从来不是在吓唬,不止是在吓唬。   深夜,柏悦苑灯火通明。   容隐冷淡敛眸,看着杯中酒液,仿佛在等待。   以最快的时间,他手下的诸多产业背后的流动链条全被冻结。   他仰头饮尽一杯,将酒杯随手搁在旁边桌上。   玻璃杯碰上桌子发出细微脆响。   北城,璀璨依旧。   灯光依旧繁华,并未受到一丝波动影响。 第40章   容家的风波,早就传遍整个圈子。   容隐轻而易举的就掀起了轩然大波。   不止是他家里,他在何方的好友也是电话不断。   和老爷子的通话刚结束,况野的电话随后进来,也是不可思议地跟他确认着情况。   明明之前按捺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全都推翻?   容隐现在这么做意味着什么,况野心里跟明镜一般。   却又实在是震撼。   而现在容家这边闹得轰烈的情况,他也有所耳闻。   他们在惊讶愕然,容隐却依旧沉静。他没有多提,只是淡声道:“你办件事。”   况野微顿,“你说。”   既然已经掀起了风浪,容隐就不介意再掀得大一点。   反正,已经开始。   …   今天婚事取消的消息传出时,圈里不少人都意外。   他们都以为容隐和谈微认识多年,感情还可以。圈里多的是没有感情的商业合作,可他们年少时那点青涩单纯的感情摆在那儿呢,在这样的基础上联姻,算是一桩美好姻缘。   却没想到,这桩婚事会被容隐叫停。   还有人在纳闷,当年他不是还不愿意分的吗?现在联姻难道不是好事吗?他为何这样决绝地不愿?   私下里各种讨论早就热闹翻了天,不过是不敢在正主面前讨。   直到晚上,同一辈的人里,不少人收到通知与邀请。   最后,一起聚在了他们在北城都常去的一家会所里。   ——容二相请,再没空的人,也得给这个面儿。所以乌泱泱的来了一大波人。   容隐并不介意跟他们聊聊天,顺便澄清下某些传闻。   ——从白日里容谈两家婚事取消,惊动整个圈子开始,再到晚上,风波还未停止。   容隐难得和他们聚聚,一起“喝茶”。   而他们表面上一片平静,不到片刻的功夫,几乎所有人都在狂按手机,消息不断往外传送。   震惊他们八百年!!!   而他们内心澎湃,不忘拉着别人一起。   ——出来出来,不管是在哪个国的,有什么时差,全都给我来蹲这个瓜!   容隐恍若未觉,放任他们的行为。长指取过茶杯,姿态闲   适落拓。   虞杳杳感觉怎么都坐不住。今天容隐大开杀戒,毫不留情。   她生怕他一个不高兴这把刀就也落到了自己头上。   毕竟她也不无辜。   瞧她当初给他传播了一个多大的谣言?   圈子里的这群年轻人,私底下热闹了一整晚。哪怕是远在各个国家、不在北城的人也都被十分好心的好友拉着吃上了一口大瓜。   ——继容隐和谈微婚事取消之后,再来一弹!这么多年隐隐约约流传着的容隐和谈微的某些故事,竟然全都是假的!   【卧槽卧槽卧槽,你记得谈微不?还有容隐!大事儿大事儿!】   【当年到底谁告诉我的,说容隐为了挽留谈微还追去了美国?人家当年不是为了去谈那个xx案吗?时间一模一样,对得这么上,到底是哪个恋爱脑传出来的谣言?】   【啊啊啊气死我了!竟然骗了我这么多年!】   【艾玛,我就说啊!我早就说!容隐怎么可能是做得出来这种事的人?】   【啊?不是吗?我一直在嗑他们俩来着,还叮嘱我妈,收到他们喜帖了记得告诉我,我一定要去他们的婚礼现场。现在你告诉我是假的?】   【我就睡了一觉,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怎么一会儿不结婚,一会儿连“白月光”都不是了吗?】   【所以……该不会连是谈微提的分手也是假的吧?】   【一群傻子,我早就说了,容隐不可能追一个女人追成这样,没人信。】   在某些往事澄清之后,他们的婚事会取消,好像就没有一开始那么叫人纳闷了。   两家正常因利结合,会取消也是正常的事情。   至于当年的那些故事,在被容隐揭掉了某些滤镜之后,也一下子变得正常起来,再没有什么值得让人心心念念的。   今晚组织起了圈里最爱热闹的这群人的况野,坐在容隐的另一边,眸光若有似无地落在他身上。对他今晚的行为,心中一片了然。   今天所有的事情,都堪称不可思议。   在澄清完毕过后,容隐放他们离开,他亦是抬步离去。   解决完某些琐事,他也正值忙碌。   他弯腰坐进车中时,谈微的电话也打了进来。   显然是听闻了今   晚的事情。   容隐接通,暂不作声。   他一身墨色衬衫,静处于黑夜之中。领口微敞,神色清冷而凌厉。   “二哥,为什么?”   整件事情,从他点头开始,她就如同踩在云端,每一步都有点轻。但确实都是事实,谈微一直在提醒自己不要多想。   直到这次,脚下的云层骤然消失。   她凭空跌落。   ……才知道,原来踩在云端的那种缥缈感都是真的。   果然不真实。   当年的很多事情,都是她有意无意往外传的。他向来没有在意,从未干涉与制止,可今天晚上,他却叫了这么多人去澄清。也就是否认掉了这些事情。   他对她的纵容结束了。   谈微咬了下唇,眼睛微红。   容隐神色静静,冷淡掀唇:“谈微。不要当所有人都是傻子。”   他的底线,不容她随意蹦跶。   谈微咬住唇瓣。   容隐继续垂眼看着放在腿上的电脑,淡淡道:“你步步筹谋,如你所愿。”   她骤然一惊,心跳都漏了一拍。   “只不过,我不愿再继续。”   他太过冷漠,就连说的话都这样没有温度。   谈微掐紧指尖。   他竟然什么都知道。   她有一种讶然,却又果然的感觉。   深吸一口气后,她忍不住委屈地软声:“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   所以她才从还没回国开始就在努力促成两家的合作与联姻。   不为别的,她只是想和他结婚。   当年的事情她早就后悔了,她多怕补不回来。   容隐不为所动,长指敲着键盘,嗓音淡淡:“到此为止,一切结束。”   他不再配合,叫停游戏。   一切依旧在他掌控之中。   他好像一个局外人,坐在山顶静观脚下波诡云翳,操纵安排一切。   谈微抿了抿红唇。她想到了一个人,忽然问说:“你突然这么做……是因为舒清晚吗?”   容隐眉梢轻挑。   他还未应答,谈微是个聪明人,她已经自己知道了答案。不由得自嘲地勾唇,酸涩胀满心脏,她忍不住问他:“她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   吗?”   ——她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吗?   电脑屏幕上,新的一个字符落成。   容隐淡淡撩眼。   被问得突然。   这个问题,他还没有过答案。   眉骨轻抬,他没有回答。   电话挂断。   北城继续陷入了漫长而无边际的夜。   看着电脑屏幕,他狭长的眼眸幽邃而沉静。   暂时放下手中各项事务也可以。   暂得清闲。   他与美国那边的生意往来向来不算少。   等过段时间,有一个项目准备拓向美国。-   在林家这边只待了一晚,舒清晚没有准备再住。   覃漪没有想到这么快。她等了这么久才等到,而这一晚流逝得飞快。她都还没来得及感知,就转瞬即逝。   她舍不得舒清晚走,而且那个案子还没结束,她也不放心。   他们就要去安城,她们两个小女孩其实都可以住在这里。   但舒清晚还是婉拒。   这里是很大,也很方便,不过她住在自己租的小房子里会比较习惯一点。   林稷年颔首:“那我和妈妈待会送你回去。”   他握了握妻子的手。她现在还不适应家里,对这里也不会有“家”的概念,不能操之过急。   舒清晚其实不太适应他们的这个称呼。不过好像也矫正不了。   覃漪去帮她收拾东西。她昨晚换下的衣服已经洗净,覃漪叠好收进袋子里。   她其实给舒清晚买了不少衣服,今天这条绿色裙子就是其中一件。   不规则、充满设计感的裙摆,亮眼清新的颜色,舒清晚穿起来很漂亮,她对自己的眼光很满意。   除此之外,覃漪又挑了几件,一起整齐地撞进袋子里,给舒清晚带回去。   她其实还想装很多,就是装不下。   舒清晚看到时,眸光微顿,才伸手接过。   想起了自己离开安城的那天早上,没有怎么被理会的冷清。   他们和舒父舒母,其实很不相同。   她原以为,她这一辈子只能是那样的冷清。   覃漪他们马上要去安城,也就要离开这里一段时间,而她明显放不下。在送她们回去   的路上,覃漪关心着:“接下来几天有没有什么安排?要去哪里玩吗?”   舒清晚的话匣子即便是关着的,也被她敲门打开。   “明天跟初楹去一个聚会。”   这边的社交与北城完全没有交集,她初初步入,满满都是新鲜感。   也能结交很多朋友,他们都很有趣。   “好呀,那就好好去玩。到时候遇到什么好玩的拍照给我。”覃漪笑着说,但其实有些忐忑。   她很想要女儿的分享。   直到舒清晚点头她的心才放回原地,放松地笑起。   答应是答应了,但舒清晚感觉她可能会忘记。因为她就没有过这种习惯。   等他们离开后,想到他们就要去安城,舒清晚其实也有些紧张。   她不知道舒父舒母面对这件事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要换回的话,他们又会如何?   …   梁初楹带舒清晚参加的聚会里有不少都是她的同学,还有同学的好友、各种关系。   其实很有趣。   舒清晚没来的时候,她自己就经常独自参加。   今晚追求舒清晚追求了数日的金发碧眼小男生也在,看到他时,梁初楹便颇感兴趣地挑了下眉。   哟。   ——果然,一看见舒清晚,大男孩碧绿色的眼睛微微一亮。   小男生的爱恋啊。   热情又明媚。   他几乎很快就抱着一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花出现在了舒清晚的面前。   今晚的聚会是复古华丽风,舒清晚穿了一条香槟色的礼服裙。   小男生操着一口纯正的英伦腔,毫不吝啬地夸赞着她。   ——你真的是一位公主。   她的五官有点像是被精雕细琢的精致与灵动。   闻言,她漂亮的眼眸中掠过短暂的微愣,唇角弯起弧度,也忍不住轻笑了笑。   “谢谢。”   可是舒清晚还是得狠下心残忍一下,“但是抱歉,我真的不喜欢你。”   小男生已经是第三次听见这句话了。从一开始的受伤到现在的自如。   “没有关系,但是请不要拒绝我的追求,好吗?”   他来自英国,他诚挚邀请舒清晚也到他的国家游   玩。   舒清晚有一点无奈。   她没有忍心再欺负他。   梁初楹在旁边已经看得忍不住笑。这个画面太眼熟了,大二那年,舒清晚被狂热的大一学弟堵在了教学楼门口。   正值下课,整个门口因为这场喧嚣而被堵得水泄不通,甚至惊动了老师过来。   当时舒清晚一个头两个大,周围全堵满了人,她连想脱逃都无处可逃,手轻挡着脸,恨不得所有人都不认识她。   等小男生走后,舒清晚轻提裙摆,走去了另一边。   他们在聊某些设计上的巧妙与融合。她一开始只是听了两句,一不小心加入其中。这是一个很广的话题,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   他们都来自世界各地,拥有不同的知识与见解。   舒清晚突然意识到,她所想要的世界,大概就是这样的广袤。   不受限制,丰富多彩。   她会认识到来自很多个国家的朋友,能产生各种文化之间的交流与触碰。   过了一会儿,舒清晚去找梁初楹。   偶然间,她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下意识抬眸看过去,是一个中国的男生提及的。   他们还在聊天。   谈微,她在这边待了几年,在这边的圈子里其实也很灼眼。   年轻,家世不俗,能力又不弱。   就是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回国?   说话的几个人都已经有几年没回去了。   舒清晚的脚步不自觉停留。   距离这么远,异国他乡,她没想到还会听见熟悉的名字。   其中有人提到:“她说过的,说是为了一个她很喜欢的人。”   舒清晚垂下乌睫。   很喜欢的人。   就是他了。   “哦?”他们都来了兴趣。   很喜欢的人?这得是有多喜欢?   “她说她曾经没有把握住,想要回去重新追求他。”   众人被吸引,起着哄,都在问着情况。   “能被她喜欢的人,肯定差不到哪去的。”   “嗯,据说很厉害。”   “祝她成功。等她成功了,肯定会带回来介绍我们认识的。”   舒清晚提起裙摆离开。   像是经   过一个别人的故事。   离开以后,她没有主动探听过北城那边的事情。   不过,过去了这么久,说不定他们的婚事也已经落成。   谈微应该已经把握住了曾经错过的爱人。   就着灯光摇曳,梁初楹远远给她抓拍了一张照片。   今晚她穿的裙子是抹胸的,裙摆华丽,露出的肩胛雪白,杯影晃动,今晚那个小男生夸得不错,她确实就是一位公主。   她的锁骨里仿佛能盛住一捧水。明眸善睐,笑靥灼灼。   梁初楹将照片传给她。   舒清晚接收着。   她心血来潮想发条朋友圈,手机点着点着,指尖忽顿。   忽然想起上次的部门聚会时发的那条朋友圈。当时,父母那边毫无动静,而她也已经习惯,却没想到招来了覃漪和林檐。   那张照片她当然喜欢,却已经习惯收不到回应。   她顺着想起了覃漪。   今晚她遇到了很多有趣的人和事,但也果然是忘了给覃漪发消息。   她的生活里,已经很少有和父母分享的行为。   舒清晚继续将那条朋友圈编辑完发出去。   随后,将这张照片也发给了覃漪。   很生涩的行为。   兴许,就和大学时将好看的照片发给舒母、等待回应是同一个感受。   不同的是,随着长大,已经减少了很多期待。   舒清晚关掉手机。   那次部门聚会并没有过去多久,当时她还在被围绕着一枚戒指质疑是否真的有男朋友。   她的回答模棱两可。   因为是事实,她的男朋友好像马上就要不是她的男朋友了。   而现在,一转眼,她真的单身。   …   覃漪他们刚到安城。   她一点开手机就收到了照片,眼眸微亮,实在喜爱得不行。   她给女儿回着信息。   林稷年在她旁边看见,眉心轻皱。他和清晚也加了微信,但是还没发过信息。   女儿只给她发了照片。   他说:“发给我。”   覃漪眼眸还是弯着的,看向他,与他的眸光相碰,大方地分享了下。   随后,将照片保存下来。   不知为何,只是看着她,覃漪就已经觉得好喜欢。   她手机里有很多孩子们的照片,但是舒清晚的还很少。   上次那条朋友圈发的照片是一张,这次这张是一张。   在与舒家父母见面之前,林稷年和覃漪其实已经做过很久的准备。   可以说,从找到他们家开始,心里就模拟过无数次这个情形。   但在真正见面时,情况还是不断超出预料。   林稷年看过照片,但这是第一次来到舒清晚长大的家里。   他以为这里应该会有很多她成长的足迹。因为他家里就是那样,到处都是三个孩子的痕迹,尤其是最疼爱的小女儿,家中有很多她的照片,更不必提各种小物品。   任是一个头回来他家做客、还不太熟的客人都会笑道:“林董有个女儿吧?”   林家平时住的地方很大,到处都是林馥一的痕迹。   相比而言,舒家会比较小,但是都没有什么舒清晚的痕迹。   倒是有不少男孩子的东西。   在来之前,他还期待过,能看到一些舒清晚成长过程中自己错过的部分。   环视过一圈后,没想到却是不然。林稷年不动声色,倒也没有多提。   他与覃漪,跟舒父舒母表明来意。   舒清晚其实是他们的女儿。   林稷年并不只是靠凭空说明,他将手中所掌握的检测证据也拿了出来。   舒母愕然。   刚才原以为是普通来客,她用正常招待的态度。这回,她目光犀利地扫过去。   “你们的孩子?”舒母用一种很不可思议的反问语气,又道:“那我的孩子呢?”   舒父皱起了眉,他拿过桌上的资料翻看。   舒母的语气很不客气,覃漪没有放在心上。   或许对她来说,他们的上门可能确实是突兀又不善。   但他们过来,就是为了双方坐下来一起解决此事。   覃漪说:“她还在北城。”   自从上次视频之后,她听林檐说,林馥一的情绪一直很低。虽然还在照常工作与生活,但是谁都看得出来异常。   可能是知道情况或许已经很难改变,林馥一问过她,她们能不能都留下来。   作   为父母,他们应该了解她,她可以努力做到和舒清晚相处好。   但是他们想接回自己的孩子,舒家当然也要。所以这基本上是不可能。   林馥一沉默了许久。   她可能到现在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即将大变的事实。   也任谁都能看得出,她并不乐意回那个什么家。   她一路顺风顺水,于她而言任何事情都比不上家世这一桩来得严重与难过。   她从小到大遇到任何难题,都会有爸妈作为领路人为她开导与帮忙。可这一次,连爸妈都不再是她的爸妈。   也不止是她。   这对两家而言,都是很大的动荡,不管想做什么都会有一种自心底升起的无力。   林稷年他们还没有坐下来平静地谈上多久,舒母便直接地表明了不欢迎的态度。   或许相信他们说的话,或许当他们是上门的骗子。   舒母赶起了客,言辞激烈而又不善:   “我养大的孩子,凭什么给你们?!” 第41章   覃漪差点被她气到。   想过他们的各种反应,却没有想过这一种。   可是再怎么生气,也得冷静下来将事情解决。   “你养大了她,可我们也好好地养大了你的孩子。”   舒母被舒父拉住。   他要比她冷静一点,也要理智一点。   既然发生了事情,那就坐下来解决。   舒父给舒清晚打了个电话。   舒清晚已经很久没接到他的来电。大概想了下时间,就猜到了是为的什么事情。   她走去外面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接起。   “爸爸。”   舒父开的外放。   在听到那一声的时候,林稷年的眼眶热了热。这一声对他来说还太过陌生。   舒清晚和舒父的亲近熟悉,现在对他来说也是。   舒父问着她知不知道这件事情。   舒清晚停顿了下,“嗯。”   舒母拿过了电话,去外面接起。她要单独跟舒清晚说话。   “清晚——”   覃漪的目光还追逐在她身上。   她刚才听见舒母亲昵又宠爱地唤着儿子。和叫女儿的名字截然不同。   屋里,林稷年将林馥一的照片找出来给舒父看。   他们要来找自己的孩子,自然也得给人家看看他们的孩子。   照片上的林馥一,明媚又张扬,同背后的阳光一样热烈。   一看就是和舒清晚完全不一样的孩子。   不过,与此同时距离他们也很遥远。   很难想象这是自己的女儿。   从这件事提出开始,舒父眉心始终轻皱。他的面容是偏严肃的那种,或许装着事时看起来会更加不苟言笑。   林稷年冒昧提出请求,他能不能……看看家里保存的舒清晚的照片。   他们和她还不是很亲近,想要多看看她以前的照片,多看一看她的过去。   舒父去房间里找了一些出来。一边翻找相册,一边说:“她这个孩子,和家里人不是很亲近的那种,长大后也没什么照片了。”   她主意大,又不像别的小女孩嘴甜会撒娇。   倒是他的小儿子,从小就爸爸长爸爸短,他每次出差在外都要往家里打很多电话,跟小   儿子闲聊瞎扯。   林稷年看着他,眸光微深,还是没有说什么。   他接过了舒父手中的相册。   林稷年一直很遗憾的事就是,看不到舒清晚的小时候,而现在,他终于看见了照片。   有一张三岁左右的照片,小女孩穿着粉色的连体小衣服,坐在家门口玩着玩具,被拍下了照片。   后面有一张更小的时候,她被年轻时的舒父抱在怀里,朝着镜头咧嘴笑。   林稷年盖了下眼睛。拳头握得紧了又紧。   他低声道:“她小时候真可爱。”   “是啊,街坊邻居没有一个不喜欢的。”   她生得太可爱,谁都喜欢抱过去逗着玩。   舒父微顿,可才知道原来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原来遗传的不是他们的基因。   差不多到十几岁开始,相册里就没有什么保存的她的照片了。   而从成年开始,她很厉害,一举考上京大,毕业后留在北京,现在已经出国。   他们走得太慢,跟不上她的脚步,有时候也无法理解她跨出的每一个步子。   她与他们,像是在过两种生活。   外面,舒母打着电话。   在覃漪刚提出的时候,她是不愿的。她自己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孩子,就算现在再不亲,那她们也是母女俩。   而且自己的孩子自己知道。舒清晚虽然没那么嘴甜,也没有别人家女孩那么听话乖巧,但肯定是好的。   舒母都没想过会换。   现在慢慢冷静下来,跟舒清晚说着电话,舒母拧眉,也逐渐接受现实。   可就算他们要将舒清晚要回去,也得将另一个孩子还给她。   而另一个孩子,舒母更是全然陌生。   一大堆的麻烦事,想得人头疼。   打完电话回来,舒母将电话递给舒父。她喊着儿子:“宝儿,去把刚才买的那些东西放进冰箱,待会坏了。”   覃漪犹豫着问说:“你喊清晚都是直接喊名字。”   “是啊。”舒母想象不出喊别的是什么样子,太腻了些。   可是她喊舒嘉越的时候很熟练。   一些房产资料就放在客厅里,比较显眼,很容易能够看出一家人最近在忙的事情。覃漪的目光落   在上面:“在给孩子买房吗?”   “嗯,我儿子这不是出来工作了吗?给他在工作附近买一套。我们也过去照顾他。”   覃漪抿了下唇,“那清晚的有吗?”   “女孩子要什么房子?她嫁人以后男方家肯定有的。”   覃漪不知道要怎么说,“也可以是陪嫁。”   舒母皱了下眉,“我们这边没这个习俗。”   覃漪终于忍不住反驳她:“难道不想给的东西,就都可以推给地方礼数吗?”   想给的东西当然可以给,没有任何一条规矩说不行。如果不想给,想找理由的话便能找出无数借口。   不是说这个东西很重要,只是她的态度,会让人想要抱屈。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或许是为了舒清晚曾经受过的委屈,或许是为了舒母明目张胆的偏爱。   “他才刚刚毕业出来,你们就为他考虑了这么多。清晚已经毕业了几年,你们怎么没有给她也想过同样的问题?”   覃漪并不认同她的观点。而她终于是没有忍住,争执了起来。   如果没有发生抱错的事情呢?那情况是不是会一直如此?   覃漪之前就知道他们的家庭情况,其实并不差,如果他们愿意,也可以帮助北城的女儿筹谋。所以一开始她才会觉得舒清晚的生活应该也是顺遂无忧。   舒母皱着眉。她从来没有想过。   就像是理所当然。   “她自己在北城工作,现在自己在美国,每一步并没有那么容易。在北城的时候,大半夜自己一个人去医院挂急诊,都没有人知道。在美国刚刚遇到一个黑车司机,对她跟同学两个小女孩各种恐吓威胁。”   不是他们所想象的顺风顺水,每一天都是光鲜亮丽的大城市生活,一丁点都不用操心。   每一步都会遇到冒险。   而这些事情,舒父舒母全都不知。他们早就对她放手了,任由她自己去走。   舒母只是忽然想起,上次她回来时,看起来确实很累。像是要找一个港湾暂作休息。   也想起她贴在自己身后,倏忽很轻声地问自己,为什么不能多爱她一点。   多爱一点是什么?   舒母没有这个定义,也不以为意。直到此刻,稍微有了一点认知。   覃漪其   实没有那个立场指责,毕竟她做得也没有多好。但是实在忍不住。   他们明明很疼爱小儿子,不是不会疼孩子。   不是给不起的东西,为什么不能也给她一份呢?   覃漪给林馥一挂念筹谋了二十几年。   现在另一个孩子闯进她心脏,叫她更加牵肠挂肚。   她一定很难过吧。   从来没有被第一选择过。   …   聚会结束后,在回到家准备休息时,舒清晚收到了覃漪的微信。   【宝贝,晚安。】   他们奔波了一天,现在应该也是很累了。   就是不知道谈得怎么样。   她换下了裙摆繁复的礼服裙,去卸妆。   她其实有准备了一些资料。   原本没想到会这么快付诸实施,但是今晚在参加那个聚会的过程中,忽然觉得可以加以一试。   试试呢?   说不定呢。   世界广阔,尝试着迈进去。-   来到美国的时间没有多久,舒清晚很快就结束了一开始的休闲状态,开始进入充实的状态。   她认真准备了下继续学习深造的材料,闲暇时,会在空白的纸张写写画画,草拟上一些事情。   一切并不着急,只要已经在路上。   这天下午,很突然地下起了一场雨,拦住了许多人的脚步。   舒清晚原本想等雨停再回家,没想到却等到它越下越大。   好在遇到了朋友,他跟她同行,送她回公寓。因为雨势渐大,他们脚步匆匆。   雨打在伞面上,发出的响声都有些大。   好像真回到了学生时代,在接近终点时,他们不自觉加速。跑得很快的时候,舒清晚忍不住笑。   她的住处楼下,远处的一棵树旁停了一辆黑色车辆,谁都没有注意。   等将她送到,男生跟她说着话。   容隐静坐在车里,将全程都收进眼底。   雨还在外面的世界里肆意地下着。   他冷淡看着。   他们笑着不知在说些什么。过了一会儿,男生才独自撑伞离开。   今天偶然经过,他在这边停留了一会儿。   直观地看了一眼她在这边的生活。   那个男生走入一个拐角,身影很快消失在视线之中。   她也上了楼。   容隐淡淡敛眸,吩咐司机开车。   他常来美国出差,不过主要是在纽约,和她所在地并不在一处。   黑色车辆重新驶入雨中,惊起地上水花。就跟来的时候一样悄无声息。   …   舒清晚再看到容隐的信息,是在一则新闻上。   她已不在国内。会在新闻上看到他,她也愣了一瞬。点进去后,看到的就是他的采访。   ——他即将有一个项目要进入这边的市场。   而采访上所提及的城市,也包括了她目前的所在地。   也就是说,他可能会抵达这边。   她的眸光轻一眨,握着水杯的手微顿。   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转变赛道。这与他之前的风格相差很大。   不过与她无关。她在州越离职后,就没有再去关注过那边的信息。   而且这座城市这么大,人口众多,即便是他会过来,他们也不会见上面。   她没有太在意。   算起来,他们已有一段时间未见。   果然,她一旦抽身,便再无交集。   他那样的人,也不是能很容易产生交集的人。 第42章   雨天潮湿,和那个男生说完话后,舒清晚迈着楼梯上楼。   她报名了一个设计赛,对于想要递交的作品已有想法。只不过对于用于设计的一些天然小石头要求有点高,到现在还没有遇到合适的。   时间倒是不急,但是一直没有头绪。   她最近也认识了很多新朋友。刚才那个男生就是一个。他和她在这个领域拥有同样的兴趣,所以他们最近接触得比较频繁了些。   刚才他邀请她一起去一个不对外开放的材料中心,里面都会是一些天然的小石头。舒清晚欣然答应。   裙摆微湿,她去换了下来。   舒母的电话也打进来。   舒清晚一边将头发放到身后一边接着。   最近她们打的电话比过去半年都要多。   林稷年和覃漪他们还待在安城,就为了一次性将这件事情解决,不愿意再拖延。   舒母靠在沙发边,坐得笔直,很认真地在问她:“你愿意回去?”   她倒是想要有点考虑的时间,但是覃漪他们一直待在这,她最近也是心烦意乱。   舒清晚顿了下,她说:“其实差别不大。”   “什么?”   “我本来也很少回家,可能一年就回一次。所以想要回哪个家里,对我的差别不大。”   而且今年她可能都不会回去。   舒清晚手里拿着的衣服,正好是覃漪给准备的,一件藏青色的无袖连衣裙。   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声音,她抬了下眼,想起了一个事情。   “妈,你不是说过吗,要是我远嫁,不联系你的话,我们兴许会断联上五年。”   舒母明显愣了下。   “所以,就算我选择回去,对你来说区别也不大。”   反正女儿向来不在她身边,她也并无所谓。会断联上五年的孩子,回到哪个家里又有什么所谓?就当做她们只是没有联系。   当初在说到这句话时被针扎中的眉心,于此刻变成回旋镖。   竟然得到一丝畅快。   舒清晚忽然庆幸自己的离开。如果她留在安城,选择过着平凡又安静的生活,那么舒母话语里蓄着的针,她似乎只能忍下,永远没有办法将它还击。   可是现在,她也能让舒母知道   这些话有多伤人。   舒清晚时常觉得,她们是母女,却又时常觉得,她们是仇人。   舒母显然没有想到会听到这么一句,她握紧了拳,“舒清晚,哪里会有女儿这么记母亲的仇?”她被气出了哭声,“你就是来讨债的。只知道顶撞,对你的不好全都记得清清楚楚。”   舒清晚沉默了会儿,电话已经被舒母气愤地掐断。   就像是踩到了让对方无法辩驳的尾巴。   她的意思也已经传达了过去。   握着手机出了会儿神,舒清晚去将湿裙子放进洗衣机。   她回到房间,继续做着设计比赛的工作。   如果能得奖,这个比赛就会成为她想要的一个敲门砖。   但最重要的不是结果,在这个过程中产生的思考和摸索,以及她会接触到的每一个人,都是她现在想要的。-   周末的时候,找了个空闲的下午,舒清晚和朋友一起前往那个内部展会。   对于想用的材料,她自己有独特的想法,标准都在她的脑子里。但也是真的珍稀难找。   如果最后实在找不到,是可以退而求其次。但还没到那一步,她就想再努力努力。   能符合她标准的材料,用在她的作品上,呈现的效果也会最好。不管是纯度净度,还是折射的光芒等等。   这个内部材料中心面积很大,也很专业,里面的人却很少。   因为展出的各种宝石材料确实很多,所以他们分开参观。   外面在下着雨,显得内部格外静谧。   在此之前,舒清晚接触过不少资料,也采买和挑选过。在保持“择暮”的时候接触得最多。至于更高级昂贵的一些,她在容隐身边的时候也接触过不少,学会了基本的欣赏,对于大概的成色与价格都心中有数。   这里面的不少宝石确实都是上乘。   展览的中心是一块稀缺的钻石。   容隐去年送过她一条项链,也是这种钻石,品质同样很高,只是没有展出的这块这样大。   她出席一个宴会的时候戴过,它真的很漂亮。   舒清晚的脚步些微停留,很快走向下一个地方。   她像是翻过了一页繁华的篇章。   大致参观结束的时候,在入口处传来一   阵声响。   她正驻足于一块蓝钻原石的面前,这块宝蓝色独特又耀眼,听见声音,下意识回头看去。   目光相接时。   仿佛已经过去了很久。   舒清晚微顿,她没想到会在这里很突然地碰见容隐。   他身边一如既往地站满了人,而他被围在中心。   她本来是做好不会再与他见面的准备,没想到还会有偶遇的一回。   他们在交流着,她犹豫了下,在想要不要去找朋友离开。   容隐抬眼看来。   他跟身边的人交代了几句,很快,他们点点头,将地方让给他独自参观,而他们陆续退出了这里。   只剩下他一人。   容隐看向她,低声道:“过来。”   舒清晚捏了下手心,朝他走过去。   原来再次见面的时候,他们也能如朋友一般自然。   毫无端倪。   “容先生。”她神情自然地打着招呼。   容隐偏眸看了她一眼,颔首。   “你来帮我介绍?”   他知道,她对这些很感兴趣,早就有所了解。而现在既然会出现在这里,也就代表着研究在深入。   舒清晚没有拒绝。   他们不是仇人。相反,她跟在他身边许多年,真算起来,他给了她很多。   时隔数日,他们再度并肩同行。   容隐的眸光落在她身上,微有一顿。   她穿衣的风格和以前不同,没有那么中式温柔,松弛、闲散了许多,今天穿了一条无袖连衣裙。卷了头发,手上没有再戴饰品。   “刚才在看什么?”他嗓音浅淡。   舒清晚看了眼那个蓝钻,和他聊了几句。   他的侧脸轮廓凌厉,总会给人很冷硬的感觉,看着认真在听。   距离一近,熟悉的感觉一下子回来。是她很久没有闻过的熟悉的雪松香。   舒清晚想起从前总是铺天盖地一下子蔓延过来的强势的味道。静静地微垂下眼。   她说完后,静了须臾。   容隐启唇问说:“最近在忙什么?”   “一个设计比赛。”她像学生给老师交代功课一样,想了想,又道,“也不全是。算是闲暇时的兴趣吧。”   她的生活有点丰富,并不是全心全意用于忙碌比赛。   会报名它,她只是想尝试,也是充实一点生活内容。   容隐颔首。   他话依旧少。   这点舒清晚当然最清楚。而和他相处,她可以说是最习惯,不会像方才那些人一样,浑身都好像紧绷着。   她猜测他会出现在这里和那条新闻上的项目有关。不过她没有多问,没有再迈进对方的世界,在边界线外及时止步。   舒清晚和他想象的一样,她对这里面的东西都有些了解。即使研究还不深,说不定已经比刚才那堆领导者说得要好。   容隐想要的了解已经足够。   她的朋友逛完一遍,一边找她一边又深入逛了一回。   舒清晚看见了人,她准备同他道别,“容先生,我朋友来找我了。”   容先生。   容总。   尽是疏离。   容隐视线微冷,他看过去,与那个金发男孩对上眸光。   四目相对,他当然知道对方的心思。彼此之间都在试探与提防。   而他气势并不输。   身形颀长高大地站在这儿,神色冷漠。   容隐扫向她,嗓音很淡:“喜欢这样的么?”   那次雨天,跟她一起回去的也是这一个。   舒清晚微愣。没想到他们还能聊这个。   她也下意识看了朋友一眼,旋即轻笑,“没有想那么多。”   她最近认识的朋友不少,追求者亦然。   但她确实没有考虑到这方面。   容隐看着她,眼眸微深了几分。他想起那条没有发出去的微信,刚准备开口:“有个事情——”   舒清晚抬眸看向他的眼睛,先行打断道:“容总。”   她已经敏锐地猜到了接下来的内容,也表示出了拒绝。   “不谈感情,我们可以是朋友。”   她与他直视上,并未退避。   容隐微顿。   读出她的意思:谈的话,见面也没有必要了。   他的下颌微紧。   容隐咬牙,看着她。几秒之后,嗓音微冷:   ——“好。”   几天前,虞杳杳跟她聊天,聊着聊着犹豫地提到了谈   微。   舒清晚亦是打断。   既然已经道别,她便不想再与那个世界涉及。   虞杳杳不知道是想说什么,见状,只能耷拉着脑袋答应下来。唔,她给容隐泼的脏水算是洗不清了。   她还想待在舒清晚的通讯录里,她可不想和某个姓容的一样。   容隐眉心轻折。   一股燥意忽然涌上胸口。   他并非是个会过分纠缠的人。话说到这,他便不会再强行谈下去。   她实在果决。   有一道晦暗的念头在滋生。   容隐眸色深邃下去。   但他现在被全面掣肘,即便想做什么,也改变不了太大的结果。   依然会是如此。   既然无法改变,那些作为便没有太大的意义。   舒清晚没有再在他的身边逗留,她的朋友已经在等她。   他们一道离开。   她已经开始新的生活。   容隐扯松领口,神色微冷。   扫了一眼材料中心的东西,提步离开。   在他上车后,杭助理将一些工作文件交了过来。   容隐撩起眼,淡声吩咐:“让他们将那份资料送给她。”   杭助理愣了愣。用了几秒钟反应,头脑风暴着,很快就明白了他的吩咐,“是。”   原以为是真的断了,没想到是他太天真。   作者有话要说:   容二才没有那么能忍呢。哈哈哈哈哈   很快就会时间大法,大家不要担心~后期是有点微强取的。前期是容总占据主动权,后期主动权是在妹妹仔的手上~   评论破百加更!   二改:没有破百,白天先没有加更啦。宝贝们多评论,晚上九点更新六千~   某博可能会放些小剧场,欢迎大家关注!搜笔名即可,么么哒。 第43章   偶然的一次见面,舒清晚并没有放在心上。   用过晚餐后,她去了趟工作室,继续忙碌奔波在作品中。   这场雨已经淅淅沥沥地下了好几天。   进入深夜后,雨也变大。伴随着雨声,很容易安抚睡眠。   可她睡得却不安稳,做了一整夜的梦。   那只手握着她的后颈,在用力,青筋暴起,修长的手指指骨分明。   与她接吻。   她被抵在墙上,不留一丝缝隙,几乎要将力气绞尽。他的气息强势地侵袭而来,她连呼吸都来不及。穿着高跟,虽然还踩在地上,但已经开始无力。   他身上还是熟悉的白衬衫,但是动作间弄出了褶皱,领口的几颗扣子全部解掉,喉结在滚动。他抓着她的指尖,可她都没有力气回抓。   耳畔是他的低喘声,听得她心跳在加速。   这个男人一如既往的强势、凌厉、不给人留一分退路。   她抬起眸,对上的就是他晦暗的眼。恍若幽深的沼泽,几乎要将人吸进去。   是熟悉至极的眼神,惊得她眸光一动。   也是很晦暗的夜。   记忆模糊,他们今天好像没有告别,而这一场这就是续篇。   很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在氧气要被逼尽的时候——舒清晚倏然从梦中惊醒。   呼吸依然急促。   醒来便是不见光亮的黑夜。   她有些迷蒙地眨了下眼,缓了缓急剧的心跳,指尖抓紧了手下的被子,将它抓出皱痕。   慢慢清明过来,意识到那是个清晰的梦境。她闭了下眼,似乎是想从梦中彻底脱离。   ……原来,她也没有那样放得下。   即使是在梦里,他也是她会想要见的人。   她起来去倒了杯温水,一口喝了大半杯,倚在桌边站了一会儿。半晌过后,才重新去睡下。   他应该已经回北城了。这座城市不怎么会留下他的足迹。-   这段时间,舒清晚每天就是忙于奔走在设计和制作之间,连娱乐的时间都被挤占了不少,还推掉了两个和新朋友聚会。   好消息是,她收到了一份找寻已久的资料。因为其中有些宝石在市面上很难见到,加上一些信息几乎不怎么在外传   播,所以这份资料来之不易。   但她想要的一个材料还是没有进展。目前手上有两个选择,只是那两块石头的品质都没有达到她想要的要求。   偏偏这在市面上又很稀缺,还想要挑品质,简直难上加难。   林稷年建了一个家庭群,他们一家四口都在里面,包括林桉和林檐。但舒清晚对他们并不熟悉,好像也找不到可以说话的点,在群里就比较安静。   安城那边,在重新给两个孩子和两家父母做过鉴定、确认结果无误后,两家已经协商一致,决定换回自己的孩子。   户口本已经迁完,但因为工作原因,林馥一还在北城,舒清晚还在美国。   舒清晚以前也给家里建过群聊,但是舒父舒母都不怎么说话,那个群聊渐渐的就冷了,现在早就不知道去哪里了。平时有事都是各自私聊,没事的话,基本上不太说话。   她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拥有一个新的家庭群。   偶尔群里有消息,她还在路上,虽然很少发,但都会点开看一眼。   覃漪经常找她聊天。这天还在工作室愁材料,舒清晚随口提了一句。   没想到,覃漪跟她确认了下材料名字后,兴奋道:“我有呀我有呀。”   舒清晚微愣,显然没想到,“您怎么会有?”   “我也喜欢这些,我收藏了好多呢,就是没时间手作,只能收藏着。我还有个小收藏室,专门用来放这些。”覃漪笑说。   舒清晚时常会忘记她的年龄,也忘记她是自己的妈妈。因为她看起来实在是太年轻,就像自己的同龄人。   覃漪问:“着急用吗?着急的话我现在让人给你送过去。”   她算着时间,直接叫人乘坐专机去送的话就很快。   舒清晚说:“不着急,还早。”   覃漪笑,“那你要不要回趟家里?可以去收藏室里自己取,还可以参观一下我的收藏。除了那块石头,还看中了什么妈妈都送给你。”   一块石头价值就不菲了,更何况都是她的收藏级别?可她说送就送。   舒清晚倒是不要她太多,但确实可以参观一下。   只是。   北城,让她生出些许犹豫。   她对这座城市似乎有种怯意。   原以为   过很久她都不会再涉足。   覃漪他们还在安城,还有事情没办完,不过林桉他们都在家。   他们来找舒清晚,却将兄弟俩扣在了北城,林桉和林檐的意见不小。   过了一会儿,舒清晚犹豫完。   声音轻轻:“好。”   这是她第一次回家,方才提出的时候只是随口,而现在一定,覃漪有些激动。   和女儿说完话,她便给家里的阿姨打了个电话,一一做着交代。   她那边想做准备,但舒清晚提前猜到,没有让。自己就只是简单回去一趟,取个东西很快就走。   而且他们也不在,太刻意的话,反而很奇怪。   覃漪也就答应了下来。   更何况,她现在对舒清晚本就无有不应。   其实,覃漪还是希望舒清晚可以常常回家。不过孩子现在在美国,距离太远。   聊完天,覃漪给她转了一笔账。   她始终担心女儿手里钱不够花,这回要买机票,各种来回路上的费用,又是一笔小花销。   ——只是之前转的话,舒清晚也绝对不会收。   【宝贝收下,妈妈爱你[亲亲]】   他们习惯将爱意宣之于口。   只是她不习惯于接收。   舒清晚没收钱,【放心,我有钱的。】   目前,她与他们还是泾渭分明。她也习惯于不花别人的钱。   这两年,她和舒母出门购物都是她来付款。   可能已经习惯了长大独立。   也习惯身后没有港湾。   覃漪有些失落,她没有强迫,但是跟她强调着:【晚晚,妈妈努力工作就是为了能让我宝贝过上更好的生活。我知道你手里有钱,但是妈妈也想给你的,不要顾虑什么哦,我们是一家人,不要和妈妈客气。[抱抱]】   她想要和舒清晚更亲近。但是不能操之过急。   看完消息,舒清晚才关掉手机。   她定了第二天的机票,北京时间十三点在机场降落。   按着覃漪给的地址,舒清晚打车过去。   她没要他们特地安排,就连抵达时间都没刻意说。门卫开了门后,便自己走进去。   这个点林家除了在做事情的佣人阿姨外,一片安静   。   家里的人早就收到了通知,知道她会来。很快就有人迎上来,带她去收藏室。   “小姐,您跟我来。”   可能是初次见面,林家发生的这件事又很特殊,所以带她去的人打招呼时似乎有些拘谨。   舒清晚微顿。她不是没有被招待过,但这次身份不同,感觉也有些奇特。   但她只是来取东西,待会就会离开,所以还好。   阿姨带着她经过大厅。   而她没想到的是,这个点林家有人。   而且,是林馥一。   可能是中午没有吃饭,一位阿姨将饭菜端了过来,哄她吃一点。   林稷年和覃漪不在家是常事,阿姨们都会将她照顾得很好。这么多年下来,在家里待得比较久的几个阿姨对她都像是对亲生女儿。   林馥一还在看着分析报告,“不吃了嘛,我不饿。”   她的语气有点像是撒娇,私下里的小女儿模样,是外人眼里的“林总”所不可能出现的形象。   平时想象不出林馥一的这一幕。   也看得出来她们很亲近熟稔。   舒清晚像个外来者,一不小心闯入、窥探着她的日常与幸福。   和阿姨说话间,林馥一也似有所觉。   抬眸看向门口处。   正好与舒清晚的目光对上。   两人均是一顿。   林馥一眸光微动,她放下了手里的文件和电脑。不知该怎么打招呼。   那天在医院见到人,她没有想到会是舒清晚。她们在择暮的发布会上见过面,当时她还留意了下,没想到,与自己有着最深羁绊的人就是她。   两家已经商议好,她是该回那个家的。而这个家,是属于舒清晚。   林馥一掐了下手心,她站起来。   上一次,她们之间差别很大。舒清晚只是州越的员工,林馥一是林氏的管理层、州越的贵宾。   没想到,转眼之间,依然是天差地别。   林馥一做了二十五年的林家千金,现在身份转变。   气氛有些尴尬。   最终,她也是轻一颔首。   刚才她身边的阿姨端着饭菜,礼貌又规矩地问舒清晚要不要用饭,厨房现在去准备。   舒清晚   婉言拒绝:“不用,我去下收藏室。”   林馥一是在家中,穿得休闲,也很放松。有阿姨们照顾着她,家里各项条件也都具备而且丰富。   舒清晚看得出她生命的馥郁与充盈,像被照顾的很好的小天鹅。   如果说爱人如养花,那么她被林爸林妈、整个林家养得很好。那份自信明媚,是很多家庭的女孩所无法拥有的。   而那,会是自己很久的遗憾。   舒清晚承认,她也曾羡慕过。   很难想象、同时也会感慨,那样的人生原来属于自己啊。   舒清晚走后,林馥一略松了口气。她才发现,刚才面对面时,自己有些紧张地微提了一口气。   她轻皱眉,垂下眉眼。   被带领到了收藏室,舒清晚才知道覃漪说的“小收藏室”是有多委婉。   这里也有两三百平大,占地不小,所有收藏的宝石矿石都被摆放整齐,一一陈列。   舒清晚就像是小老鼠掉进粮仓。   她这一趟专门回来,果然不虚此行。   能够看到覃漪的这么多珍藏,多奔波都值得。   她要找的那个材料并不难找,这里应该是被专业的陈列师整理过,还有分门别类的系统,想找什么都很容易。   不过她并不着急,先参观了起来。   时间过得飞快,舒清晚都没有感觉,就已经在“粮仓”里待了三四个小时,而她还意犹未尽。   覃漪的私藏果然都不是凡物,她在这里见到了许多市面上早已见不到的材料。   她在想,她喜欢研究设计这些东西可能多少是有遗传一点覃漪的。   舒清晚看中的不少,不过她只带走了自己要来取的那一样。   带着东西准备离开时,她经过了大花园,林馥一也在里面。   她的脚步缓慢停下。   这次没有刚才突然见上的氛围那么僵硬。   林馥一将浇水的银色小水壶放旁边,顺便跟她介绍了下自己在料理的那一种花。   林家的花园里有不少花都不是平时常见的种类,很多人可能不认得。   舒清晚静听着,看不出她是喜欢还是不感兴趣,林馥一也就没有多说,适当止住。   舒清晚在容隐身边待久了,她感觉自   己好像也学会了他的喜怒不形于色那一套。   不是刻意的,只是不动声色已被影响。   旁人摸不出你的喜恶,也就更难给你设坎挖坑。   她大致看了眼整个花园。   身旁的林馥一忽然出声道:“其实我想过,我们能不能都留在这里呢?”   她难以想象在另一个家庭的生活。   可能人都是向往好的一方。   和覃漪他们商量无果,林馥一也知道,这个决定主要还得是看舒清晚,毕竟他们是担心她的感受,也都会尊重她的意见。所以,林馥一这才试图和她商量。   “我无意争抢什么,”林馥一其实也是难以启齿。过往二十年,她从未这样放下过骄傲。但她还是先将立场表明,“只是那边的生活对我来说太陌生,也遥远。”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进入那样的生活。   她只是想留下。   但是,那和争不争抢没有关系。   舒清晚的眉眼沉静,“不能。”   兴许没想到她会拒绝得这么果断,林馥一微怔。   前方有几朵粉色的花盛开,团成一簇,她的目光落在上面,声音轻轻:“我比较自私,要么全部拥有,要么全都不要。”   林馥一看着她,眸色微深。   即便是林稷年和覃漪,她也可以全都不要。洒脱得令人意外。   舒清晚也偏头看她,“不是针对你,只是生性如此。” 竒 書 網 ω ω w . q i δ h μ 9 ㈨ . c ó M   林馥一深呼吸了下。   她知道了舒清晚的意思。   有些无情的坚决,但是人都是自私的。   如果没有抱错,爸妈还是她爸妈,换成是她,除了亲生兄弟以外她也不愿意和别人分享。   “虽然对你来说很陌生,但确实是你的家。如果没有这场错误,你从一出生就会是在那个江南水乡。你应该还没有试过在那边的生活?”   沉默了会儿。   林馥一“嗯”了声,缓慢接收下来,声音也平静,“我会去试试。”   毕竟是她的亲生家庭,她从未接触过,但总要试一下。   “就算不行也没什么。”舒清晚语气轻松,“路是自己走的,与父母无关。成年以后,家也不会久待。”   林馥一又看了舒清晚一眼,其实   有些诧异。因为这与自己的理念有出入。   她是很恋家的。即便是出国读书也跟走读一样动不动就坐飞机往家跑。   她们一样大,但她似乎没有舒清晚独立、能经事。   她就像是一个象牙塔里的人被舒清晚教着走出来。-   手中事项被冻结,权利一撤,容隐明显变得清闲下来。   甚至傍晚时分还有空回家跟容父他们一起吃个便饭。   这副清闲模样与以前截然不同。   他看起来挺坦然接受目前局面。   宋棠音想起什么,问他说:“怎么听他们说,你最近在弄什么深山别墅?”   还跑到安静的地方盖起了别墅来,看起来是完全准备赋闲在家,对目前的形势并不着急。   容隐漫不经心道:“是。闲着也无事。”   弄个别墅是个大工程,他现在还亲自着手操办了起来。   只有旁人看得坐不住。   宋棠音给他盛了碗汤,忍不住问说:“真的不能娶谈微?”   容眠吃着小点心,也抬眸看向他。   容隐动作微顿,接过汤碗,声线淡淡:“嗯。”   容衍没有让宋棠音再说,拿了盘棋过来,喊他来下。   晚上无事,容隐许久没有陪他下过棋,父子俩在大厅里下着。   容衍不经意道:“随便下下,输赢不计。”   容隐颔首。   下着下着,棋局逐渐复杂起来,也更加费心神。   等容衍下时,容隐走了下神。   他可能,是想推翻她那句“早就知道没有结果”的印证。   他敛了下眸,再看棋面,不知何时已经被容衍包围逼尽。   长指执着白子须臾,他释然放下。   已是输了。   手机里有信息进来,他正好准备出去一趟,拿了外套便先行离开。   他走后,棋局还没收,宋棠音正好过来好奇地看了一眼。   容衍知道她心急,笑道:“不用着急。他心未定。历练历练,过几年再掌权也无妨。”   现在所有让他淌过去的风波,都是历练。   宋棠音轻舒出一口气。总算知道容衍为什么这样不着急。-   州越最近没有以前忙碌。   舒清晚离职之后,她所在的那个项目部又来了几个新人,巧的是,都是从京大招来的。   而现在州越的主要重心之一在容隐准备进入美国市场的那个项目。   办公室里,容隐翻着几份文件。   杭助理走进来,拿走一些文件,说着:“容总,严组长有事找您。”   容隐搁下钢笔,撩起眼,让人进来。   严序。   他身体靠进椅背,无声将这个名字在心里过了一遍。   很快,人开门而入。   严序确实有事找他,神色认真地跟他谈起了事。   他申请去美国那边负责与跟进那个项目。   容隐抬眼看他。   不知是不是错觉,严序似乎从他眼中看到点冷淡,那双凤眸仿佛看穿一切。不过,他倒也是一贯这样冷漠。   提完想法,严序等他答案。   这个项目刚刚出炉,州越本来就在准备调人去美国。他只是毛遂自荐。   而他学历高,能力强,想要过去似乎不是什么问题。   容隐把转了下手中的钢笔,嗓音平静:“严序,你们刚开启的项目需要你坐镇。美国那边我自有安排。”   这便是拒绝的意思。   严序微愣,他还以为谈成的胜算挺大,没想到会被容隐驳回。   容隐扯松点领口。   美国。   容隐从没打算让他也过去。淡声道:“项目部,你跟舒清晚不能都走。”   严序大概明白过来他的考虑。虽然他确实想要过去,但目前情况确实如此。舒清晚刚离职,不可能将他也派走。   他只能妥协:“明白,容总。”   等人出去,容隐皱起眉,凤眼轻眯起。   胸口的烦躁在涌。   她那边,现在已经蜂蝶不断。   甚至都不用管他这边还拦不拦。   作者有话要说:   容隐:她身边的追求者那么多,我还会放你过去?   容总你别急(doge)   掐指一算,应该马上就时间大法啦。 第44章   严序离开后不久,谈微过来这边谈项目公事,正好遇到项目部有人上来汇报工作。   之前汇报的工作都是由舒清晚负责,她离职后,州越也忙了一阵,有一段时间容隐不常来公司。而现在,这项工作交到了新来的一个员工手上。   也是出自京大,跟舒清晚一样,长得很高,又白又漂亮。   在旁边和总裁办的同事做着交谈。   谈微的目光从她身上掠过一眼。可能是有过一个舒清晚做例子,会叫她下意识的对这样的女孩生出点警觉。   她之前也没有想过,一个舒清晚,能对他造成这么大的影响。她真的是吸取了教训。   而现在的年轻人,真的不缺漂亮的。   谈微只是经过,敲门进去容隐的办公室。   联姻不成,对两家都产生了比较大的影响。好在两家主事的人压住了怒火和冲动,理智地坐下来商榷,让双方合作尽量不受到影响地照常运转。其它方面也就罢了,主要是容家二叔和谈家三叔那边的联手最是重要,不容有失。   至于容老爷子和容隐之间,也多亏了她一直在中间转圜,关系才不至于太过紧张。   他们即便不联姻,认识这么多年,好歹也是朋友。   上次挑明过后,谈微也没有不认,大大方方承认了下来。自己委屈了一阵,就收拾好了心情。   她的性格如此。   里边在忙,新人小姑娘也就抱着文件在总裁办等了一会儿。   她忍不住和莉娜八卦:“容总……是单身吗?”   莉娜看她一眼,猜出了小姑娘的心思。毕竟容总这条件,确实很吸引人,她也不是没有经验的了。   莉娜好心道:“单身是单身,不过我们还是别妄想了昂。”   小姑娘初入社会,想得没有那么深,到底是比较天真,还在不死心地问:“为什么?”   莉娜整理着文件,不假思索道:“你知道容总的家庭吗?那可是容家,北城容家。根本不是一个阶级的,我们跨不过去的,别想了。”   莉娜用一种心疼小女孩的眼神瞥她一眼,利落地收拾好了文件。   小姑娘托着腮,想了想,也是。   平时在网上看的时候都感觉很容易,但是真当实际上要迈过那个槛来,一   下子就知道难度了。   他们那样的人家,普通人家应该很难迈进去。   她是县城出来的,一路考到京大。因为从小成绩就好,在小县城的时候一直是被捧着的,刚来到北城的时候也以为自己是个金子。   直到进入学校,才发现比自己厉害的人实在太多太多。她或许是个金子,但是学校里遍地是金子。   更何况是整个北城。放在这里,她只是一粒小沙子。   莉娜好心,想让小姑娘的心死得更干脆一点,小声道:“看见刚才这位了吗?原本她和容总的婚事在即,但是还是取消了。”   小姑娘是眼看着谈微走过去的。那浑身上下的气场很强,刚出社会的小姑娘很吃这种,会下意识带着钦佩。她一下子就明白了莉娜的意思:连谈总这样都得不到的男人,咱们就更别肖想了。   小姑娘吐吐舌头,专心准备起了待会的汇报来。   等里面忙完,容隐让人进去。   她进去时,容隐抬眸看了一眼,示意她开始。   新来的几个员工顶上了项目部各个职位的空缺,各项工作都已经上手。   新的项目在开启,之前择暮的成绩会逐渐成为过去。   一个员工的离职是一件稀疏平常的小事。   没过多久,痕迹就会淡去、被抹去。   简单汇报完,容隐让她可以出去。他垂眼在批着文件,顺便道:“以后交个工作总结上来就可以。”   新人微愣,下意识问:“啊,之前舒组长在的时候,不是……每天汇报吗?”   初生牛犊不怕虎,脱口而出。换成莉娜肯定不敢多问。   或许是挺久没在公司里听见这个称呼,容隐抬起眼,眸光微停。他平声道:“以后不用。”   新人也反应了过来,抱着文件应道:“好的,容总。”   严组长跟她交代说,以前项目部每天都需要上来汇报。不过现在,规矩改了?-   收尾阶段,也是最忙碌的阶段,最后那几天舒清晚几乎全都泡在工作室里。   作品终于完成后,在规定时间内递交的那一刻,她整个人也放松了下来。   指尖还有些轻颤。   大抵是将整幅作品完成之后的一点激动与慨然。   林稷年和覃   漪今天的飞机来美国。自从她来到这里以后,这里也成了他们的常住地。   接下来,就是要等比赛结果。   但不管怎么说,这一程暂时结束,可以先放松。   不止是她,邀请她去那个内部展的朋友也是,他们这次一起探讨,在同样的时间解放。   他邀请她一起去之前去过的一个酒吧庆祝下。   舒清晚本来想回去补个觉,想了想,便临时改变主意前往。   梁初楹最喜欢派对,她给舒清晚发着消息说自己也在准备过去。   有她一起,舒清晚就更不怕无聊。   这个酒吧她来过几次,轻车熟路,和一众结交得或深或浅的人打过招呼后,她也在沙发上坐下,看着不远处人群跳舞,跳得正嗨,灯光摇曳。   过了一会儿后,舒清晚要了杯威士忌。   这是她最近爱上的。   一开始只是尝试,到后面就开始上瘾。   她也怕喝醉,所以喝得很小口,但总是喜欢它的感觉。   能够将很多情绪一股脑地压下。   要是鹿苑在这都要吃一惊,因为她从没见过舒清晚喝得这么烈过。   玩了一两小时,舒清晚接到林檐打来的电话。酒吧里的音乐正飙到高潮,她挂断了电话,这才看到手机里躺着的微信消息。   半小时前覃漪就在家庭群里发了消息,只是她并没有看到。后面林檐也发了,问她在哪里。   他们全到美国了,只剩下林桉在北城留守。   舒清晚回了个定位。   【和朋友在这里玩。】   林檐问:【什么时候结束?二哥来接你。】   那个称呼他自己唤的很开心。   舒清晚大概估计了下,【两小时后。】   他们接着在玩。邀请她前来的朋友很会照顾人,频频与她说着话,邀请她一起去跳舞。但她刚忙了一天,有点累,便拒绝了。他也没有强求,看眼她手里的酒,怕她喝醉,还给她叫了杯饮料。   梁初楹手里端着酒杯,不动声色地将一切纳入眼底。   趁他走开,她抱着手,跟舒清晚私语:“你信不信?我感觉他很快就要告白了。”   舒清晚轻挑眉梢,看向她。对上她笃定的目光,笑了笑,继续听歌   看舞,并没有放在心上。   梁初楹弯了下眼。姐姐好潇洒,她喜欢。   亢奋的音乐在刺激着大脑,舒清晚的神经也很兴奋。   等到凌晨结束的时候,她已经醉了。   今晚喝得实在太猛。   刚和朋友们走到外面,舒清晚就看见了倚在一辆跑车前的林檐。   林二公子的车不少,即便刚落地美国,也有一辆她并不曾见过的车。   林檐原本低眸看着手机,随意瞟来一眼,便往这边走来。   上次他被拒之千里之外,这次终于能接上人。那种成就感很不一样。起码远在北城的林桉不懂。   梁初楹看着他,唔了声,跟舒清晚耳语:“你二哥好帅。你们一家子基因都好绝。”   就林檐这样的,往外边一站,真的一钓女生一个准。身上带着点矜贵,还有点浪痞,最适合谈恋爱了。   舒清晚脑子已经转不太动。梁初楹比她好很多,她也放心,只叮嘱了几句便跟着林檐回去。   梁初楹站在原地,多欣赏了几眼。   看着她酡红的脸颊,林檐一眼就看出舒清晚喝醉了。他用手背感受了下她脸颊的温度,轻皱眉,“怎么喝这么多?”   还在车上,她吹着风就睡着了。   林稷年和覃漪都还在等着,一听见车子的声音就都迎了出来。   看见她喝醉,林檐刚想带她进去,林稷年阻止道:“我来抱。”   他还没有抱过女儿。   虽然年逾五十,不过他还经常运动和健身,抱她回房间去睡觉只是小事。   林檐动作顿了下,让开位置。   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她的眼角带着泪。   被林稷年碰到,舒清晚就防备地睁开了眼,只是她醉得迷蒙,不清楚情况。   林稷年温声道:“是爸爸。”   舒清晚眨了下眼,像是在认人,喃喃喊着:“爸爸。”   但她应该是将他认作了舒父。   即便如此,林稷年的心头还是一软。他还没有听她这么喊过自己。而他也错过了她牙牙学语时期的第一声“爸爸”。   林稷年声音很温柔:“爸爸抱你回去睡觉。”   林檐错愕瞥他一眼,鸡皮疙瘩起了满手。   舒清   晚乖乖搂住他脖子,却没有立即想回房间。心里不知在想着什么难过的事情,闭上眼睛,一行眼泪就浸湿了林稷年的肩头。   林稷年对她满是耐心,心疼地拍了拍她的背,没有催,低声问:“晚晚在想什么?”   舒清晚没有回答。她避而不谈。   林稷年也没有追问,给她时间消化情绪。   他的女儿,经历太多。   不过他猜,这场眼泪和前不久的恋情有关。   之前可能顾着忙比赛,现在忙完,也就有空去为失恋难过。   林稷年有点想给她安排几个男生认识一下。   知道自己正靠在父亲肩头,舒清晚回过神来,有点委屈地说:“你都好久没理我了。”   舒父只跟舒嘉越说话,聊天打闹,无话不谈。她也想爸爸了。   林稷年的动作明显一顿,心脏好像一下子被堵住。   他紧抿住唇。   一时说不出话,可能一张口就要是哽咽。   咽了下情绪,林稷年低声道:“以后不会了。爸爸怎么舍得不理你?”   覃漪死死咬住唇。   她就知道,舒清晚一个人在外,其实很孤独。   而且,二十几年来,她对舒父舒母当然也是有感情。   心口太酸涩,她不知道该怎么去描述那种感觉。涩得发疼。   林稷年哄着她,抱她回房间睡觉。   情绪全都堵在喉口。   他那样嫉妒起舒父,恨不得能够一键替代舒父在女儿心中二十年的记忆。又带着怨恨,恨其这样忽略他的女儿。   舒清晚睡着以后,想到了小时候舒父带着她去买的一个大玩偶。放在她床上跟她一起睡了很多年,一直到去北城读大学。   也没过多久。   就有了容隐陪她。   林稷年和覃漪都给她带了东西。她因为今天不在家,没能第一时间收到。   她睡着后,林稷年将东西取过来,戴在了她的手腕上。   她是他心爱的女儿。   从覃漪怀上她开始就是。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的容总:舒组长,每天都要汇报。   现在:不用来了。   这本的亲情线也是赚足了我眼泪TvT 第45章   一夜宿醉,其实醉到底后有些畅意。   睡醒后没多久,舒清晚就发现了手腕上多出来的东西。她举着手腕,看了几秒被红绳系着的钻石。   在光线下,它绽放着璀璨,闪动在她的眼眸中。   她轻轻眨眼。   洗完澡后出去,林稷年和林檐都在。   见她起床,林稷年便朝她招手:“头疼吗?来喝杯蜂蜜水。”   她微顿了下。   在家的时候,舒父很久没怎么跟她说话。她起床后两人基本上也是没有互动,只有沉默。   舒清晚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接过他递给自己的水杯。   她问着手腕上突然出现的小钻石。   “喜欢吗?”林稷年笑了笑,看着她喝水。它戴在她的白皙细嫩的手腕上很漂亮。“随手买下的一颗钻石,觉得它很漂亮,就让人做成了手链。”   覃漪一晚上没怎么睡,头疼了起来,在房间里补觉。   昨晚听见她那句话,覃漪心里难受得受不了。   舒父舒母不理她,而他们不要她。   覃漪忍不住,几乎哭了一晚。   而他亦是好受不到哪去,心口始终沉甸甸。   这颗钻石并不突兀,也挺搭配她日常的穿搭风格。如果太多颗的话她现在可能反而戴得少了。   喜欢是喜欢的。   就是礼物收得有点突然,还是一颗钻石。   舒清晚晃着手腕看了眼,同他道了谢。   “不要和爸爸客气。”林稷年道。   他停顿了下,忽然哑声提道:“晚晚,爸爸抱一下?”   舒清晚微懵地眨了下眼,才迟疑地去抱了一下他。   对她来说,这个怀抱有点陌生,她抱得不太适应。   林稷年眼底生热。   舒父将小时候的舒清晚抱在怀里的那张照片叫他记忆很深。窝在舒父怀里,小女孩儿灵动清澈的眼睛弯得像月牙。   而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拥有同样的体验与经历。他就算再有钱、再厉害,过去的岁月也补不回来。   可他这样遗憾的事情,舒父却是不屑一顾。   而这个怀抱,像是一点弥补的慰藉。   他心里舒了一口气,胸口情绪复杂汹涌。   林檐看得心知肚明。   林稷年很快收拾好情绪。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他该向前看的。   他去将覃漪给她带的东西拿了过来。   覃漪在安城给她们各自定做了一身旗袍,选的布料款式都很相似,一起穿出去就是母女装。   她还在睡,但是想让舒清晚先收礼物。   舒清晚有一段时间没碰旗袍,她收起了礼物。   她和覃漪的第一次见面就是缘于覃漪给林馥一定的旗袍。   那件旗袍原属于林馥一,她得到了转赠。   后来,在出国前同覃漪告别时,那件旗袍也被她收进了箱底。   或许,她原本准备将这段突兀又奇特的缘分永远封存。   说来也神奇,林馥一对这些不感兴趣,倒是她一向喜欢。基因可能真的很强大。   而现在,覃漪也变成了给她定做旗袍。   已经过了饭点,阿姨重新准备好了午餐,林檐也刚起,跟她一起吃。   舒清晚不记得昨晚的事情,她觉得今天的林稷年有些奇怪,猜测地问林檐:“昨晚有发生什么吗?”   林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你昨晚梦里念了个名字。”   他看着她,眸光微有些深邃。   舒清晚一愣,反射性的想否认。   她虽然没说话,但林檐已经看出了她心里那个名字的答案,眸光不由幽深。   只道果然。   心中叹了一口气,林檐垂眸,改口哄着她,嗓音随意道:“你缠着我一遍遍地喊着二哥。”   舒清晚:“?”   她笑容僵住。却又松了一口气。   原来二哥不是认真的。   她没注意到,林檐轻皱了下眉。   他搅了下碗里的粥,神情仿佛在做着思考。   不过,感情的事情,他最有经验。   要迈过去最容易了。   饭后,林檐走去外面接了个电话。   而他刚走,林桉的礼物就让人送了过来。像是刻意避开林檐刷好感度。   ——他人不在,但是礼物到了。虽然来不了,但是绝不可能在妹妹眼里输给林檐。   舒清晚抱着盒子,还没来得及拆或者收起来,林檐就打完电话走了进来。   正好跟林桉交代的人碰上。   他微抬下巴,遥遥看着这边,冷笑一声。   舒清晚抱着盒子的手一僵。   送东西的人:“……”还是没躲开。-   等待数日,比赛结果终于揭晓。   整场比赛堪称精彩,历时不短,竞争也激烈,所有参赛的作品几乎可以说是打得头破血流。   而在前三名之中,一个来自中国的设计闯入众人视野。   带着它本国的风情,就那样大大方方地呈现在世界眼前,一举得胜。与前三名中的其它两名是完全不一样的风格,但是细细探究,能够品出它被评进其中的原因。   它拥有着属于它的磅礴与壮阔,或许这就是一个来自历史悠久的国家的不同。   舒清晚顺利拿下敲门砖。接下来的几日,她也成功收到了心仪的几份offer。   和她一起参赛的那个朋友没有获奖。他的作品也有一定的分量,只是这次奖项评选太激烈,僧多粥少。   不过他也并不遗憾,这一场确实精彩绝伦,在这个过程中,他收获得已经足够多,结果反而不重要。   都没有失落多久,他就邀请舒清晚和梁初楹一起来一个派对。届时会有来自各国的朋友一起参加,大家都可以穿上自己国家的传统服饰。   舒清晚正好收到了鹿苑寄过来的一套红色汉服。她准备就穿上它去参加。   在派对开始之前,她坐在梳妆镜前,由着覃漪给她编头发。   可以让发型师来做,但覃漪想要自己来。   做了很久的造型,好不容易做出一个又繁琐又精致的,覃漪满意地松开手,拿了一支早就准备好的步摇簪进舒清晚的发间。   跟普通步摇不一样的是,上面镶嵌的红宝石全是真的,它们确实也更加闪耀璀璨。   与这套中国传统服饰的适配度满分。   格外再加一点装饰,整个造型就已经很完美。   覃漪的手抚在她的头发上,满意地看着镜子里自己的作品。   她太爱女儿。   连眼神之中都忍不住倾泻出浓郁的爱意。   舒清晚触及到了,又垂下眼。时间差不多了,她得准备出发。但被覃漪拉住:“等等等等啊,来,妈妈先给你拍一张。”   她漂亮得覃漪忍不住,必须要纪念一下。要不是没有时间,覃漪准备拿相机给她在花园里多拍几张。   不止是她。   下车后,舒清晚走在国外街道,回头率几乎拉满。   姿容太盛。   汉服的美也太盛。   而她并未有半分收敛这份美感。   引来街道上经过的外国人不住的惊叹。   抵达派对地点后,来自各国的朋友穿了各种各样的传统服饰。而她在其中,吸引的注意最多。   一袭红衣,热烈又鲜艳。   不知灼了多少人的眼。   …   当天晚上,一段视频直接在圈子里传爆。   虞杳杳交友不少,她很快也在朋友圈里看到了那条视频。   第一眼还以为是自己眼花,原本是悠闲地靠在椅背里,这回直接坐直了起来。   魏树看着她突如其来的动静,问说:“干嘛啊你?”   虞杳杳没吭声,她还在看着手机里的视频。   看得出来,场面热闹喧嚣,现场人不少,但是丝毫没有夺走作为中心的人的颜色。   她穿着红色的交领襦裙,手里拿着支团扇。   只是站在那里,就算不是求婚现场,她也是画面的中心。   现场气氛拉满,各种求婚的布置还有氛围,以及见证的好友,全都齐全。   而在男生单膝下跪的时候,画面中的人依然淡定,只是举起团扇轻掩唇,往后退了半步,靠在身后的桌边。   姿态闲适随意,眼眸轻抬。   会叫人忍不住想,如果她想要的话,不管是谁的心,肯定一钓一个准。   视频里,氛围被推到了最高点,所有人都在起哄。   求婚的人也可见诚意。说的话不是台词,全是真心。   他说,在这次的整场设计比赛中,他找到了他们灵魂的共鸣。   虞杳杳:“天……”   这才多久?   晚晚已经收割了一颗诚挚的心。   她咽了口口水,下意识看向容隐。   容隐撩起眼看她,眼神冷淡而不善。虞杳杳前科摆在那里,得不到太和善的目光。   只是一眼。   虞杳杳就不敢再藏着掖着,乖乖将手机奉上   。   “二哥,给你看个‘好东西’……”   这段视频,今晚在整个圈子里已经传疯了。   幸亏那个留学圈里有她的朋友,不然她还不能这么及时地吃上。   视频中的主角,单是侧颜,就已经能够看得出姿容清绝。步摇轻动,她极适合古装,漂亮得惊心动魄。   画面上,是年轻人盛大热忱的爱意。   容隐垂眼看完,灯光照在他身上,衬得他神情格外冷漠。   眼看着,他给不起的东西,另一个人双手奉于她的面前。   这才出去多久?   他的指腹摩挲着手中的酒杯,一下一下,力度微重。   直到整场视频放完。   红衣的主角垂睫几秒,给出的答案是轻声却沉重的拒绝。   现场登时炸开了锅。   应该也是因此,这个视频的热度才跟着快速膨胀。   【卧槽了,谁认识视频里的小姐姐?我在这好几年了,我怎么没见过啊?】   【我都准备鼓掌了,结果听见了心碎的拒绝】   【她是真的好漂亮啊,谁懂这身红色汉服的含金量啊啊啊!我想扛着我相机去给她拍上几组大片!我万能的朋友圈,快给我一个地址!】   容隐按掉手机,随手一搁。 第46章   从那次内部展会之后,舒清晚就没有再见过容隐。   在收到的几个offer里,经过考虑,她还是选择了自己最初时想去的那一个。   生活进入了新的忙碌。   遇到感兴趣的比赛时,她都会报名。每次都是不同的设计与创作,每次都是重新来过,对她来说新鲜感很强。   一两次获奖之后,她的名字在这个圈子里已经不陌生。   她还跟梁初楹住在一块,而林家人现在常来美国。因为太忙,也因为习惯,最初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她忘记了回家,每天只奔波在工作室、学校、租住的房子之间。   直到收到覃漪的消息,舒清晚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回去。   生活已经切换成了另一种模式,而她还没有习惯。   有时候思维还停留在曾经一年不一定回一次家的记忆之中。   舒清晚有些歉意。   她带着刚买的蛋糕,本来准备回租房,临时更改目的地。   覃漪一直在家等她呢,看见人时,眼睛不自觉就红了下,将人抱进怀里。   她知道舒清晚没有回家的习惯,也知道孩子已经长大。   但还是忍不住说:“你多回家来看看妈妈。”   其实不能怪她。是她已经长大,已经高飞。也是他们将她弄丢,才没能让她养成这个习惯。   但覃漪只是想见她。   舒清晚喉咙有点被堵住。无意间的行为,却很少涌上这么酸涩的感受。   她回抱住人,柔声道:“好,我经常回来。”   在第二学期的时候,舒清晚尝试着创立了个人品牌。只不过经验不足,不到半年,第一次就以失败告终,也用光了她的积蓄。   刚来到这的时候,她的很多行事还会受着他的影响。   不管是风格还是方法,不自觉的,都有带着他的影子。   而她在努力摆脱。   舒清晚来到美国的第二年末,梁初楹完成学业回国。   她继续留在这边,退租了公寓,搬去了林家。   一次穿着汉服外出时,她垂眸看着上面的刺绣花纹,忽然生出一点灵感。   没过多久,她决定重新出发,走进一个全新的赛道。   第三年中,很偶然的   一次机会,这个品牌一炮打响。   ——“Night”。   不少作品都以山海经等神话传说为蓝本,她在还原一个瑰丽苍莽的神话世界。   而当中国古典传说被还原在各种设计、尤其是刺绣之中,它重新绽放出了光彩。   原先悄然绽放,安静待在一个角落。   直到被人挖掘出来。   它以一个让人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快走红。   当其中一副以《山海经》的神兽图像为设计的作品夺下当年的一次国际大赛奖项之时,“Night”的名字直接火进国内。   在此之前,中国人的名字已经有五年不曾出现过在这个大赛的获奖者之中。在结果公布之前,还在被人嘲讽今年的前三名也与中国人无缘。   直到冠军名次公布。   直接让等候结果的所有人扬眉吐气!   力压之前所有的质疑与蔑视声音,一雪前耻!   当天晚上,在美国的圈子里,好几个群聊都亢奋地刷起了:【Goodnight!!!!!】   但即便是在最火的时候,舒清晚也很少接受采访。她总是一转头就又埋进了设计之中。   这一切最开始的来源是她挖掘了神兽图像的艺术特点和文化内涵,并进行了一些传统元素提取再创造,最后将最辉煌瑰丽的画面呈现在了世界面前。   最难的一个阶段是她跟工作室的各位老师磨了整整两个月,所有时间都用于跟他们进行沟通与修改,最终才得以将结果用于作品之中。   时间过得太快,仿佛没有实质。-   四月底,北城春日未尽。   各路花基本上全都盛开了一遍。   一起出来吃了个饭,虞杳杳本来要给容隐叫杯酒,被他抬手拦下。   “待会还有事。”   虞杳杳“哦”了声,转为喝饮料。   自从当年容老爷子给他全面冻结之后,他当真双手一摊,什么也不揽,盖起了别墅,还弄了个新品牌,跑去纽约忙了一阵。   容氏的事情,股份或多或少,手中权利或多或少,他好似一点也不在乎。   那两年,他们的关系冻到了冰点。   容隐手中的东西也是缩至前所未有的低点。   容二公子,从   小到大应该都没有那样“落魄”过。   可他依旧漫不经意。   那时候,虞杳杳都以为他真准备带着州越就那样清闲度日了。   直到那年年底。   别墅整体落成。   他丢下其余事务,突然出手。   近乎破釜沉舟,挽大厦于将倾。   他将瞒了许久的项目推出,重新抢占原先失去的市场份额。   老爷子接了个措手不及。   干戈寥落。   虞杳杳才发现,自己又被他给骗了。   这两年,州越上下几乎进行了一次大换血。所有的结构与程序早已不是之前的州越。   这人的心思太深,虞杳杳已经吸取了教训,她不再妄图去看懂他,也不轻易再去猜他。   居于高位多时,他的心思好像越发难以看懂,也越发淡漠冷情。   有时候连虞杳杳都会被冷到。   想起什么。   虞杳杳算了算,好像已经快四年了?   将近四年,她都没有什么踪迹,也没再回过北城。   相隔两国,虞杳杳和她的联系渐渐也少了。   事情远得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   那一场繁华梦。   那一页故事,好像所有人都翻过去了。   也不会再回去了。   他们都不会再在他面前提那个名字。   只是还是会叫她这一个旁观者生出些感慨来。   草。她反而比当事人还念念不忘那一场爱意纠缠?   难得出来跟他们吃完一顿饭。   他的手随意搭在扶手上,跟况野说着事情,侧脸冷峻。   低眸看眼时间,差不多了,容隐拿了外套先走一步。   有一场宴会,他得亲自前往。   他一走,虞杳杳嘀咕:“怎么感觉他更冷了。”   况野咬着烟,低头看手里刚分的牌:“人不可能永远停留在过去。”   虞杳杳咬了下唇。-   因为工作回国,舒清晚刚到的第二天就先参加了一场饭局。   都是各路的朋友,倒是不会拘谨和不舒服。只是聊着聊着,恍惚间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大概是北城能给她的独有的感觉。   周围人   在说着话,说起了某位人物,他们没有直言,用某个称呼代替着。舒清晚生出好奇,多听了几句,很快就在心里解出了答案。   她端过酒杯,弯了弯唇。   记不清多久没有涉足过这样的情景。   这几年,别的不说,她的酒量就长进了不少。   可能是因为爱上了威士忌,被锻炼了出来。   周围的人没有落下她,不忘将她也带进聊天之中。   “接下来有没有什么安排?”朋友跟她一起回国,主要是回来吃喝玩乐。   她想了想,“可能要去趟苏州。”   因为苏绣的原因。   “好啊,那我陪你去?我还没去过呢。”   舒清晚顺手和他碰了下杯,“行。”   她仰头饮尽。   他们接着聊起了工作。   她的手机进来消息,她先低头回着。   覃漪说,她刚回国,在国内的社交不多,想给她介绍个男生认识一下。   他们忧心忡忡。尤其是当有个林檐的对比。   林檐的桃花开得旺盛,从来没有凋谢过。前不久刚断了一个,现在又有了女朋友。   林稷年和覃漪一边头疼他的多,一边头疼她的少。   不谈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他们还记得当年的事情,主要是担心她无心情爱。问得也小心翼翼。   舒清晚对于相亲没有任何的兴趣。不过他们说话的语气没有激起她的任何逆反之心,她的情绪也很平静。   去认识一下也无妨。   她给覃漪回了个【好】。   梁初楹要过来,信息刚好出现,说马上就到。   距离她们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了一年多。   舒清晚亲自起身准备出去接。   她在门口等着。   低头回着手机里不断出现的工作信息,倚靠在墙边,姿态懒散。   这两年,她身上的松弛感很强。   这家会所很出名,门口宾客往来。   这点舒清晚知道。因为几年前她也常来。   梁初楹消息狂发:   【堵车堵死我了】   【就这么几百米的距离,它眼看着准备堵我半个钟[裂开]】   【要不是穿着恨天高,我恨不得   下车走过去】   舒清晚让她别急。   她也不急,反正就在门口等着。   不远处传来几句交谈声,舒清晚并未在意。   过了好久都没停,她才无意间看去一眼,眸光却忽顿。   没想到会乍然偶遇他们。   目光落在他们身上须臾,还未来得及收回,就已经被对方发现。   遇见她,谈微也是一怔,笑意微敛。   好久不见的人了。   他们今天出来谈生意,正在跟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寒暄。   突然遇见,她一时不知该怎么打招呼。   而她的迟疑,更多是与容隐有关。   容隐对上了她的视线,看见她轻倚在墙边。穿得很休闲,外面那件白色衣服很透,里面的那件吊带清凉分明。   他的眼眸浸上一层深色。   舒清晚很久没见过他。   最开始的那一年,她偶尔还会梦起过的人。   这两年,早已不再进入她的梦中。   也是这时,梁初楹的车终于到了。   她匆匆忙忙下车,高跟鞋的声音清晰响起,疾步奔向舒清晚,“堵死我了,我终于到了,久等了宝贝,我们快进去吧。”   舒清晚并未放过去太多的注意,就连遇到故人,仿佛也只是一件常事。   她应了声,跟梁初楹一起进去。   太久不见的人。   或许已经见面不相识。   作者有话要说:   你完了容隐,一见面就是你和她!   注:【以山海经等神…神话世界】——长江文艺出版社   【神兽图像的艺术…再创造】——论文《九原岗神兽形象在当代雕塑创作中的体现》 第47章   她的腰肢被勾勒得很细。   这件外衫,将身材遮得影影绰绰。   容隐微阖了下眼,收回视线。   合作方还在说着事情,并没有察觉异常。只有谈微知道,她一出现,容隐的注意力就已经放在了上面。   过去三年多,容谈两家的合作接近尾声。这是最后一个大型项目。   而这几年,他们除了工作之外私下里并无联系。   很多人还以为他们关系正常,也有些以前的朋友觉得说不定他们还有希望,叫她再努力努力。   可是只有谈微知道,有一次她借着共同好友生日聚会的名义,穿着很清凉地出现在他面前,可他的眼中对她毫无波动。   那一次,叫她心凉。   她知道,他一点也不爱她。   真对一个女人有感情,不会是这种眼神。   结束交谈,容隐伸出手,与合作方交握。   他变化很大,随着成熟,也更淡漠,气势比前几年还要更甚。   而自从他几月前压下容简上位,他在北城就已经无人再敢小觑。   那场战,简直叫人愕然。   之后容家到底是由谁当家做主,已经一眼分明。   虽然这几年容隐的棋局被僵住,但已成过往。   这个圈子里,都是聪明人,从来不用别人多说。   …   梁初楹随手搂过舒清晚的腰,那件外衫与她腰肢紧贴,衬得她身段盈盈。一量起来,果然只手可握。   梁初楹爱不释手。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舒清晚的身材好像更好了。   她们往里走去,早早就有人出包厢来迎。   刚才遇到得突然。   几年不见,舒清晚当做他们早已结婚。   不过看起来他们现在应该很好。   从校园到婚纱,从青梅竹马到顶峰相见。她的退场,就是成全。   但是没关系,他们之间早已结束纠缠。   饭桌上,大家接着刚才没聊完的话题继续。   舒清晚这次受邀回国,如果一切顺利的话,“Night”会和苏绣联合,推出全新的一个系列。   她过几天要去苏城也是因为这个合作。   饭局结束的时候,舒清   晚和梁初楹一道离开。两个女孩走在一块,自成风景,招惹目光。   自从梁初楹回国,她们见面的频率直线下降,上次见面已经是大半年前,这回好不容易重新会合。   梁初楹问了下大半年前的一个小男生有没有希望。一个接一个的优质弟弟被她拒绝,梁初楹扼腕叹息。   舒清晚淡淡否认过后,看向她,“你呢?”   梁初楹被问得愣住,打了下磕巴:“什么?”   舒清晚轻挑眉梢,眼神似有深意。   当时梁初楹本来不着急回国,在国外也还有想做的事情。主意改变得很突然。   她没猜错的话,和林檐有关。   舒清晚的目光仿佛洞察一切,梁初楹心跳都快了两秒,差点以为她什么都知晓。眨了下眼后,轻声说:“我还单身呀。”   无辜又轻巧。   舒清晚轻笑。   她有司机来接,舒清晚开车来的,走去停车场。低头点着手机,叫了代驾。   这边是露天停车场,月光混杂着灯光洒落在身上。   忽然,舒清晚意识到什么地抬眼。   他站在路灯下,身形颀长,看起来已经等候多时。   但也不一定在等谁。   偏偏她的车也停在那附近,绕都绕不开。   舒清晚开口道:“容总,好巧。”   几年不见,疏离更甚。   月光清冷,她站在那,身量纤纤,气度比之当年还要卓越。   这几年,她的成长惊人。   像是一朵已然长成,正在傲放的花。   容隐撩起眼,并没有委婉:“不巧,专门等你。”   舒清晚一顿。   她静静看着他,等他挑明来意。   “刚才跟谈微只是因为公事见面。当年两家联姻取消,合作并未受到影响。现在所有项目基本结束。”   简单一句话,信息量满满。   刚才的撞见,被他澄清。   ——他们之间,并无干系。   他一身黑衣黑裤,尤为冷峻。却也会解释起这些。   舒清晚眉梢轻挑,“容总,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容隐走近她。   气场有些迫人。   舒清晚却半步没退。   “这些不重要。”   “那,白月光呢?”   舒清晚眸光不变,依然冷静。   他知道了当初虞杳杳告诉她的事情。   就是不知道当时情况如何,虞杳杳还好吗?   容隐的眸色微深。   他大概知道她回国的时间,没想到就是今天。   他紧盯着她的眼眸,“没有什么白月光。”   他首次开口解释。   所有的闲适与高傲,不复存在。   “我跟她在一起过一段时间,确实也是她提的分手。但我并没有不愿。”他嗓音沉静,其中夹杂着很熟悉的冷情,“于我而言,这段恋爱可有可无。”   淡漠得令人心惊。   “她出国的同年九月,我因公事出差纽约。与她一面未见。”   什么她分手他不愿,因此追去美国……   谣言四散,都是莫须有的事实。   一想起,他的眸光便微冷。   距离一近,容隐闻见舒清晚身上的香水味。   清甜的,跟她今晚的穿搭一样,很撩人。   早就换了,不是最初那款,也不是借口和择暮有关联的那款。所有事情,仿佛已成过往,在她那边翻篇。   容隐忽然启唇:“当年换香水,是因为她吗?”   他在确认某一个早就想确认的答案。   舒清晚冷静地看着他,没有回答。   而他已经从中接收到答案。   只道果然。   他的下颌微紧,道:“她的香水,与我无关。只有你的香水,是我参与调制过。”   她是他亲手浇灌的花。他参与了她的整个青春。   除此之外,他哪来那么多好心与时间?   所有疑惑被解清。   “当年没有跟你提起,只是觉得无关紧要。早已过去的过往,我从未放在心上。”   容隐一一挑明。   这段话,是当年的舒清晚要的。   但她现在,不要了。   她看着他,“容隐,与我无关。”   她琉璃般的眼眸中,是令人意外的冷静。   让他想起他对谈微的眼神。兴许也是如此。他试图于其中窥探到什么,可是她的眼里只见冷静与清醒。   叫他眸中刺痛。   他停顿了几秒。   阖了下眼。   握住她的手腕。   时隔太久没有过接触。   却依然熟悉,仿佛这几年的分别不复存在。   他低头凑近,就连气息都可闻。   动作之间,外衫收拢微束,更加显身材。   而容隐从刚才,就已经涌起一阵想要抵住她,吻她的冲动。   他贴在她耳廓边,嗓音很哑:“我并不爱她。分手原因也是如此。”   谈微一开始或许与他一样,双方家世相当,谈一场无关紧要的恋爱。   可她后来要得越来越多,她想要他的爱,却始终得不到。   偏执、执拗,她闹着分手。她想从他眼中看到波动,可她失败了,她一提出,他只道:“可以。”   她哭得更加厉害。一气之下出国,他们也就此分开。   舒清晚动了动被他箍住的手腕。她皱紧眉,已经退无可退。   她被逼得眼尾泛红,咬着牙,“可我也不爱你了。”   他的喉结滚了滚。   “舒清晚。”   声音很冷。   可她不为所动。   “容隐,我早就说过,不谈感情,我们可以是朋友。”   她早就不与他谈感情了。   他们从未如此僵持过。   她感觉得到,手腕上的力度越来越重,似乎要将其扭断。   她不退,他不让。   他们互不相让。   容隐挑唇想冷呵。   他倏然有种感觉。   被魏树撞见的那次,在会所包厢外面,她主动吻向他时,是不是就带着和此刻同样的绝情?   她早就在计划不爱他。   心口泛开一阵阵的疼意。   “舒清晚。”   他嗓音很哑。   “为什么不敢再试试?”   “你怎知我们没有结局?你怎知我不爱你?”   她看向他,“可是,已经晚了。”   错过就是错过。   没有人会停留在原地。   刻舟求剑,是寻不回落在原地的东西的。   “容隐,向前看吧。”   她已然放下一切,就   连声音都释然,“我现在一心工作,无心情爱。”   他抬眉看她,眼眸微黯。   这句话,像极了在对照他当初那句,只谈恋爱,如何。   可是这次,执念变成他。   他俯首,碰了下她的唇角。   嗓音很低:“可我想谈。”   她抬眸与他对视。   但他今天并未执着答案,也终于退开。   “我送你回去。”   他无法说什么。她跟在他身边许多年,她所有的冷静与清醒,都是他教的。   但他们来日方长。   舒清晚抿着唇,摇摇头。   她叫的代驾到了,而且是个女代驾,并无危险。   起码,比他安全。   回去路上。   容隐闭了闭眼。   他想着她刚才的眼眸。   她的眼里已经没有他。 第48章   代驾开着车。   窗外一掠而过的风景,她再熟悉不过。   是她曾经热烈爱过的地方。   风吹得脑袋有点乱。   刚才被惊起的涟漪仿佛还没有平静,心跳还没平缓。   舒清晚知道,他只需要一个线索,就串联起了所有的事情。   她确实曾经以为,谈微是他白月光,他们曾深爱过。没想到却是不然。   就像是一个认知固定,却突然被推翻。   冲击得有点大。   支着脑袋半晌,她想起什么,垂眸给虞杳杳发消息。   不知道当初被他知道的时候,虞杳杳还好吗?   距离一远,联系也很难保持,主要是没有了话题。   她们上次聊天还是在两个月前。   虞杳杳其实早就想跟她说,只是她不想听和北城——尤其还是和他有关的事情。   别的都可以聊,只要不提往事。   虞杳杳说:【也不知道那些消息都是谁传出来的,我们都被骗了。】   【他没有爱过谈微,但是,晚晚,我感觉你对他是不一样的】   【你们还有可能吗?】   看着屏幕上的字,舒清晚微垂下睫。   【都过去了,我们都已经不在原地了。】   虞杳杳心急:【你还爱他吗?】   指尖在手机侧面轻点,舒清晚像是在思考。   她握着手机,感觉被醉意冲得头晕。   闭了下眼。   这回,她不再像当年,回答得果断又赤忱。   当年的少女,拥有飞蛾扑火的勇气,拥有烈火灼烧的孤勇。   抵达林家的时候,林檐出来接她,伸手给她。   舒清晚偏头认了下人,才拉住他的手。   林家灯火通明,也是这座繁华城市的一角璀璨。   林檐基本上能辨认出她醉的程度,稳稳将人握住,漫不经心道:“今晚见谁去了?”   “唔。初楹。”   林檐低眸瞥她一眼。   嗓音散漫:“你爸也在呢,给你带了东西。”   他们说话会喜欢说“你爸”“你妈”。尤其是林檐,对于林稷年和覃漪某些夸张行为的反映。   啧。   林   董这几年在她面前真的和寻常截然不同。   当年还没有找到她的时候,因为受到的关注度太高,他们考虑之后,决定暂且瞒下,只在暗中寻找,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   舒清晚回家以后,他们就没再隐瞒,甚至称得上是张扬,关系近些的人家都知道这个事情。   林董平时和好友应酬时,动不动就能听见他一句:“我女儿……”   他平日里近些的好友圈,有几个家里都是儿子。听多了这话,天天嫌酸。   今晚也是。林董听见朋友在说什么,颇感兴趣地听着听着,冒出一句:“我女儿应该也喜欢。同样的送一份到我家。”   现在正拿着东西在里面等她。   林桉和林檐可没这个待遇。   林檐陪她一起走进去。   这几年舒清晚并不经常回来。就这两年过年的时候回来陪他们还有老人们过年。   这里对她来说可能严格的还称不上是家的定义。   第二年中秋,她回来过节,有个阿姨记混了她和林馥一饮食方面的一个喜好。   覃漪看见了,脸色登时沉了些。   其实只是一桩小事。   但是没过几天,家里的所有佣人都换了一回。   覃漪亲自处理,谁也不敢有二话。   林家的千金,就是林家的千金,谁也慢待不得她分毫。   现在家里的这些,都是在舒清晚回来之后才来的阿姨。对以前的事情知道得并不多,但也不用她们知道得多。   舒清晚的手腕上还戴着林稷年几年前送的那颗钻石。不是没有新的,只是确实适合她这几年的穿搭风格。   而且,父亲送给女儿的钻石,好像意义更深。   看得出来她喜欢。   看见她回来,就有阿姨贴心地去端来些蜂蜜水和甜汤。在初夏的夜晚喝起来总是舒服的。   覃漪在跟林稷年说着话。   看得出来,林董确实喝多了。只在看见女儿时,脸上的表情柔和下来。他将一盒东西递过去,“爸爸给你带了盒珍珠。”   专门给她带的,给她拿去做小首饰。   覃漪无奈地说:“爸爸在这等你,非要亲自给你。”   明明喝醉了,却还心心念念着闺女。   舒清晚弯了下眼。   送完东西,覃漪才将他送回房间去休息。   舒清晚摩挲着手上的盒子,心里静静的,接过阿姨拿来的蜂蜜水。   两家各自过着各自的生活,她和舒父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   就跟当年那句话一样,动辄可能五年不会联系。   一不小心印证成真。   她打开盒子。里面的珍珠品质很高,而且这么大的很难得。   品质实在太好,就连用于她的作品设计她竟然都有点舍不得。   舒清晚拿出一颗珍珠,握进手心。   林檐拿了外套,准备出去一趟。   覃漪回来时正好看到。都已经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她简直一个头两个大,“林檐,你给我收敛一点。”   林檐目光扫过这边。   他的妹妹正乖乖地看着他,跟他妈的意见截然不同。   他揉了把舒清晚的脑袋便往外走。   舒清晚:“……”   他一边被嫌弃,一边给舒清晚造成了强烈的对比。   覃漪忧心忡忡。   她跟女儿确认:“明天要去见一面吗?”   想到了今天的事情。   舒清晚没有再抗拒,她点点头。   覃漪松了口气。   她摸了摸女儿墨缎般的头发,很想亲一亲。   “放心,妈妈精心给你挑的,不会差。一米八,六块腹肌。家世那方面也是过了你爸那关的,书香门第,爸妈都是很好的人。”   舒清晚笑,轻眨了眨眼。   几年前舒母也在催婚,让她去相亲。她当时反对意味很强烈。也很清楚,她并不愿。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其实现在也是相亲。但她没有那么强的反抗意味。   大抵是,两家对于让她去相亲的性质也并不相同。-   翌日,舒清晚忙了一天的工作。   Night接下来是要正式进入中国市场的。之前一直在国外,虽然在国内早有名气,但是到底还是没有正式入驻。   之前重心在国外,现在正式进入赛道,她准备迁移回国。同时它的灵感来源都在中国,接下来她也要去挖掘得更加深入。   和苏绣的合作会是它的机会之一。   舒清晚想要的世界太大   。比几年前的“择暮”还要大。   “择暮”是州越旗下,而现在她想要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更广阔天地。   她和鹿苑在联系着,鹿苑说:【本来还想约个饭呢,不过我给梁初楹发消息,她一直没回】   舒清晚没太在意:【没事,下次。】   她翻着堆积成山的资料,突然想起来自己忘记了什么事情。看了眼手机,眉心微蹙,连忙起身,拿过包就往外走。   ——差点被她忘记。   虽然覃漪已经介绍过,不过舒清晚对于对方还是完全陌生。   赶在约定时间之前抵达,她发现对方到得更早。   单看背影,给人的感觉很好。   不过,能过林稷年和覃漪的眼,确实不会差的。   况野知道舒清晚回来了。虞杳杳那个小喇叭嘴里没有秘密。   他端过桌上的茶,“怎么样?她还走吗?”   “接下来的重心应该会在国内。”   况野微顿,抬眸睨他,带着戏谑。   哟,都分手了,人家的消息你倒是还了如指掌。   只是看着他的情绪,也确实是太淡。看来没少受挫。   可当初那枚戒指落在红木桌上。   就已经代表了结束。   况野跟他谈着一个项目的投资,突然发现他的目光好像一直停在某个焦点上,未曾移动。   回身一望。   况野明了。   清晚啊。   好久没见了啊。   但今天撞见的场合不对。   容隐抬眼看着,长指摩挲着腕表。神色不变,也看不出情绪。   见他不动,况野也就继续说着事情,“你这投资的方向,还挺偏。”   就像是走着东边的路,突然跨上了西边。   容隐眉骨轻抬。   不远处,他们相谈甚欢。   而他静坐不动,安然如山。   有一点巧。   刚说了几句话,随珩便笑道:“我知道你。”   舒清晚微愣,“什么?”   她并非名人。   正在猜测是不是因为Night最近上了新闻的原因,随珩道:“我也刚从美国回来。两年前我看过你的作品,记忆尤深。”   以祖国的山河湖泊为元素,让整块的碧绿翡翠发亮点缀在整件作品之中。   当时那个比赛,舒清晚拿下了第三名。不算特别大型的比赛,也不是特别好的名次,她没有想到会遇到记得自己和作品的人。   “你的作品很棒,只是双方文化差异,会造成一些认可度方面的出入。”   舒清晚笑笑,“我没有觉得遗憾。我也很满意它。”   她并不执着于名次和奖项。   很偶然的一个小巧合,却叫他们一下子没有那么陌生。   聊起来才发现,他们这几年都待在美国,而且距离并不远。只是之前没能认识上。   很巧妙的缘分。   “我的研究方向也与此有关。有需要可以找我。”   随珩会给舒清晚一种感觉:温润如玉,谦谦君子。   而且,这次遇到的不是弟弟了。他比她大三岁。浅聊几句就能发现他的知识层面与各方面见地都很深。   也与在安城时遇到的几个人不同。   他也属于这座城市,安然处于其中,自有他的闲适与泰然。   话音刚落。   旁边突然经过一个人。   却没有走过去,而是停留住了脚步。   他没有太客气地搅扰了下这场相亲宴。   打断他们的相谈甚欢。   容隐的眸光紧锁住她。   “舒小姐。”   “好久不见?”   舒清晚动作微僵。   她抬起眼看他。   昨晚才见过的人,在这边说着什么好久不见。 第49章   她的指尖轻轻颤了下。   这个男人身上的气场太强,存在感也是,根本不容忽视。   也一看就能读出几分搅局的意思。   她没想到会遇见。   容隐启唇:“在相亲?”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挂脖法式长裙,颈后肩胛,露出嫩白的皮肤。   打扮得漂亮,专门来相亲约会。   他淡淡落眸,眼神从白皙上面扫过,看了她几秒。   眼神和某个夜晚一样深。   舒清晚偏开与他的对视,颔首:“嗯。”   容隐眉骨轻抬。   他没有想过她会接受相亲。   当年她说家里人不催。不过现在,三年多过去,一切是会改变。   容隐挑唇:“我还以为舒小姐一心工作,无心情爱。”   舒清晚动作一顿。   他问得轻巧,旁人看不出异常。   除了她。   她昨晚刚和他说过,今天就出现在了相亲现场。   这句话多少就有些意有所指。   舒清晚眉眼依旧沉静,她看着他道:“容总,成年人谈婚论嫁,很正常。”   于他来说很正常。   于她来说也是。   当年分手,一别两宽。他娶妻,她嫁人,各不相干。   容隐想起她当初柔柔的那句:“容先生,我总是要结婚的。”   凤眸微眯。   而她与他直视,并未退避。   男人矜贵淡漠,却气场迫人。中途搅局,却不觉得有半点歉意。   容隐同随珩颔首:“容隐。”   虽然只是正常寒暄,但他们之间一看就不同寻常。   随珩并没有被逼退,坦然迎上。握住他伸出的手,“你好,随珩。”   容隐淡淡敛眸,没再打扰他们,却也没有离开,而是在她旁边的位置上坐下。   况野:“……”   这个修罗场他真的非参与不可吗?   可是投资的事情还没有谈完。   他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过去,拉开容隐对面的椅子。   几年不见,他身上当然有变化。   气势更盛,气场迫人。   几乎要叫人接不住。   存在感   太强,舒清晚努力在忽视。她端过了手边的花茶。   她原以为自己对这场相亲的兴趣不会很高,没想到倒也能聊这么久。   很意外会认识随珩。   主要是随珩的个人魅力并不普通。   他很优秀,也在耀眼发光。   覃漪之前说要是不合适就当个朋友。之前舒清晚并没有对此报什么希望,现在却是一不小心实现。   这是个很好成为朋友的人。   随珩并没有过多询问他们之间的事情,只是聊起了刚刚结束的一趟经历。   “我之前参加了一个动物保护志愿者项目,也是刚从非洲回来,昨天落地北城。”   舒清晚被吸引到了什么兴趣,问了下他一些信息。   没想到,对照过后,眼眸微微发光。   她去了一次非洲大草原,近距离地感受过一次生命的震撼。而他们竟然前后脚到过同一个地点。   他前脚离开,后脚她和朋友就到了那里。   或许,他们看过同一场风景。   这个缘分太过特殊,简直让人感慨。   旁边那桌的声音这边都听得到。   况野的心思根本不在这顿饭上面,却眼看着容隐长指取过菜单。   对上况野的眼神,他挑眉,“怎么?”   况野:“……没有。”   手机里进来一条邮件,容隐还能看上一眼。气场矜贵而落拓。   旁边随珩介绍了点个人信息。   他今年三十二。   他自己不急,也还没全然从学术研究中脱离出来,不过——随珩无奈:“是我母亲着急。”   容隐将菜单合上。   简单发出的动静,叫舒清晚的动作几不可查地一顿。   她继续跟随珩说着话。   容隐手搭在扶手上,姿态闲适。   北城的人,这个圈子的人。   ——他自然对随珩有印象。   她跟在他身边,认识了这个圈子里大部分的人。即便只是单方面知晓,心里也对各道关系有了点谱。   之所以不认识随珩,是因为他当年就已经出了国,一直待在国外深造。   菜上了,容隐不疾不徐地拿过刀叉,动作尽显矜贵。   虽然没有说   话,但他的存在感一如既往的强劲。   有点虐。   况野只觉得食之无味。他不知道他今天为什么要来吃这一顿饭。   从他出现开始,舒清晚的兴致不可避免的有受到影响。但是还好,他们今天也只是初次见面,聊得并不太深。   简单吃了个饭后,今天先结束。   舒清晚离开时从旁边那桌经过,但是并未落下目光。   容隐依旧泰然。   是况野憋不住。他扶额,“当初她怎么能走的?”   他嗓音寡淡:“是我抬手放人。”   况野觑他:“那你现在?”   他淡淡抬眸,并未觉得有哪里不对:   “现在是我强求。”   容隐眸色很深,扫过他一眼,拿起外套大步离开。   况野想骂人。   一对冤家。   当初就不该信这人冠冕堂皇的鬼话。   ……   容隐开车回了趟容宅。   宋棠音叫了他好几次,只不过他最近一直没能抽出空来。   容宅很大,他过去他们那边倒是不用与老爷子打上任何照面。   虽然现在干戈寥落,但这几年他们的关系确实也是降至冰点。不管是明面上还是私底下,都可谓难看。   毕竟刚经历过一场动真格的博弈。   他现在太忙,宋棠音真的是好不容易见上他一面。看见人时,眼神充满怨念。   容衍已经摆好棋盘,等他来下。   容隐解开领口的扣子,领口微敞,在他对面坐下,落下一子。   当初那个联姻的事情取消也就取消了。但是这几年,他始终一人。   眼看着一年又一年地过,宋棠音才终于坐不住了。   她给端了水果过来,好声好气地打探着消息,“最近有没有情况?”   容隐:“没有。”   他执子而落,神色沉静。   宋棠音苦恼。接着问:“那你和当初那个女孩子,还有没有联系?”   容隐面不改色:“没有。”   宋棠音吸一口气,苦恼更甚。   完了。他该不会打算就这么给她单下去?   一局结束。   容隐险胜。   他的长指间   捏着个白子,眸光静落在棋盘上面。   得步步为营,得慢慢筹谋。   容衍讶异地挑眉,仔细复盘棋局。   在家一整晚,容隐就听了宋棠音一整晚的催婚。   时间太晚,他也留宿在这边。   深夜,四下阒静。从窗户往外,可以看见容宅里大半个园子的景观。   她还没有来过这边。   容隐站在窗前,倒了杯酒。夜色深浓,他的眸光也近乎与夜色同样深邃。   算了一算——   比年龄吗?那他更急。   他低眸看着杯中酒液,作着思忖。半晌后,拿过手机,编辑信息。   安排一次和项目商的见面会。-   一直到很晚,梁初楹才回了她们信息。   她这边有点兵荒马乱。   昨晚喝得多,本来就醉酒误事,今天到中午都还没睡醒。   她家的窗帘遮光效果很好,即便已经太阳高升,也将整个房间遮得不见光亮。   可能是累狠了,她睡得也沉。至于依偎着的是谁,她并无在意。   打破一切平静的是一通电话。   ——她母亲的来电。   通知她自己已经到了小区门口,让她赶紧起来开个门。   挂断电话后,梁初楹艰难地用已经被酒精锈住的大脑转动思考。   堪堪反应过来——喔,她妈妈来了。   她还回不过神,赖着抱了一下怀里的人,很熟稔地被拢过了腰。   又过了几分钟,大脑终于恢复清明。   ——卧槽!!!   几乎是登时便坐了起来。利用几乎没有光线的条件,一扫整个屋里的狼藉,她整个头都大了。   梁初楹拽着怀里的人,声音着急:“你快躲躲,快点回去。”   大少爷的一双眸中都还带着未醒的慵懒,极不满意地拧眉觑她。   梁大小姐并没有意识到任何问题,紧急情况让宿醉过后的头更疼,“快点快点,我妈到楼下了。”   她飞快地收拾起了东西。   腰还泛着酸,她没想到今天会被亲妈堵住现场。   林檐的眉心始终不满意地皱着。   两分钟后,门铃响起。   而他人还在里边。   就连避都没给留出足够的时间和空间。   梁初楹脑袋嗡嗡直响,警铃大作。直接将某人推进了早就空置的一个小洗手间。   某位大少爷:“……”   半个多小时后,等她终于哄走母亲,一切也慢慢冷静下来。   梁初楹松了一口气,才赶紧去拉开客房的卫生间。   对上某人极度不满的双眸。   她微顿。   林檐只穿了件衬衣,领口敞着,外套随意搭在臂弯。   眼眸不善地扫向她,嗓音似笑非笑:   “梁大小姐。”   “玩儿我呢?”   …   等到一切空下来,梁初楹已经筋疲力尽。   她一一回着手机里的信息,问舒清晚:【宝贝,什么时候去苏城?】   舒清晚:【明天。】   她正在收拾行李。   这次行程有点着急。   收拾完行李,舒清晚将房间里的几瓶香水也收拾了下。都是她这两年才购入的,早就换了款式。   莫名想起那晚响起在耳畔的话。   她静静垂睫。   脑海中浮现的是,在餐厅偶遇时他和谈微在一起的画面。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或许只有成年人才能体会到门当户对的感觉。   而他们家世相当,当时给她的感觉就是如此。   收拾完,她继续去忙工作。   有一个宣传案始终没有敲定。方案已经交了过来,只不过人选很难定。   手下的人做过了全方位的调查,交上来了很多资料。   跟她重点提到的几个点之中,有两个点比较特别。   舒清晚翻到那一页资料,听他们说着:   “这个是当年在一个直播间里出现过的女孩,没有露脸,但是看身材比例、跟旗袍的适配度,应该会很适合我们品牌接下来要推向的重点。而且她有一段语音,热度持续了很久。不过缺点在于她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可能很难找到。”   舒清晚眸光不动。   下一页,就更无需介绍了。是她当年亲自打造的案例:「择暮」。   手下的人附上的图片是她在发布会上被拍下的照片。   一袭红裙,当时惊   艳全场。   和她在国外被求婚时身着的红色汉服,拥有同样的震撼度。   如果能用这样一身,带着Night打出名字,想必效果应该不会差。   不过提议上交,具体的决定还是看她。   在去苏城之前,先忙到这里。   出差的这段时间,舒清晚会做考虑。   这几段信息,没有人会比她更熟悉。甚至就连谁也联系不上的、没有露过脸的女孩,她也能“联系得上”。   安城离苏城很近。而她已经很久没有回过那边。   覃漪想跟她一起,不过她这次去是因为公事,也是因为那边相邀,同行不太方便,也就只能作罢。   她送舒清晚去机场,不太放得下地叮嘱:“那你记得给妈妈发信息。到了以后发一次,每天回酒店也发一次。”   舒清晚笑笑,一一应下。   她已经二十九了,不过他们还是不放心。   用林稷年的话说,尤其还是女孩子。   她在试着适应与融入家人之中。   于她而言,是很新鲜的一回体验。   覃漪给她检查了下妆容。想到苏城,又忍不住道:“宝宝好久没穿旗袍了。”   就跟某一道记忆一样。   她很久没碰。   收拾行李时,覃漪给她收进去了两件。总觉得去苏城不穿旗袍很可惜。   她推荐着:“到时候可以穿去拍照,让人安排摄影师,拍完了给妈妈看。不想拍就算了。”   林稷年开着车,“给我也发。”   他还记得女儿经常给覃漪发照片,但是总会忘记多给他一份。   “有什么事就给爸爸打电话。”   林董能摆平一切事宜。即便远在另一个省份,也不是什么问题。   舒清晚托腮听着,心中一动,还真起了兴。   想起旗袍,也想起了评弹、白玉枇杷。   那座温柔的城市。-   容隐等了两日。   他问着手下人情况。   州越和各个项目商之间都有人在专门负责对接。   很快就传来了回复。   已经与Night那边安排了对接。只不过,见到的会是那边的一位总监,因为Night的老板现在并不   在北城。   容隐接着电话,他撩起眼,淡声重复。   “不在北城。”   电话那边停顿了一下,“听说是去了苏城。”   Night打进国内,气势如虹。听说马上就会推出与苏绣的合作。   那可是苏绣,古人的奢侈品。   接下来的前景,大抵低落不到哪去。看好这个牌子的人很多,不止是州越。   负责人又佩服起了容总的先见之明。这几年容总的几个投资都很耀眼,果然很有远见。   容隐眉心折起,嗓音微沉:   “苏城?”   他在安排着见面,而她已经不在北城? 第50章   舒清晚应邀而至,这边有人负责全程的接待。   从落地开始就有人来接,各个方面都被安排得熨帖妥当。   简单吃过饭后,在回酒店的车上,舒清晚回复着覃漪的信息。   这时候的画面有点眼熟,尤其是当回到了安城这边,熟悉的感觉都在涌现。   那次她从北城回来,下飞机后转坐车,自己独自一人,凌晨抵家。四周一片静谧,手机也是同样的安静。   司机小哥接到母亲电话的时候,她也点开看了眼手机,舒母的聊天框却是安安静静。心口掠过极浅的一抹痕迹。   不像此刻,会收到覃漪的信息。   她将抵达情况报备了一下:【刚要回酒店。】   住进北城那边的家后,舒清晚也接触了很多林馥一曾经的生活。比如,印证她之前的某一猜测,他们确实不会让人晚上自己回家。   第一年的时候,有一次她在花园里偶然听见过两个阿姨在聊天。   “这株花当年是小姐说喜欢,太太为她种的吧?”   她们提及的人当然不是她。   “是啊,还有那株。被小姐自己养死了,先生偷偷种了新的补上去,她到现在都不知道,也没伤心。”   被他们用爱浇灌的孩子,就跟那几株盛开的花一样馥郁。   林稷年和覃漪捧在手心二十年的掌上明珠,一夕之间发现是错的,连阿姨她们这些外人都觉得唏嘘。   有个阿姨顿了下,转而道:“别叫小姐了……现在是另一位。”   “哎。”   她们替林馥一难过。   那时候舒清晚不经常在国内,也不常住在这个家里。   后来,因为有一次阿姨记错了她和林馥一的某个习惯——是林馥一喜欢在某个菜里多加一勺糖,而不是她。   那次不小心的混淆,让覃漪将家里的老佣人进行了一次大换血。虽然外人觉得未免太大动干戈,但是林稷年都没意见,无人敢置喙。舒清晚也就没再遇到过同样的情况。   也是那一年,林馥一回了趟安城,头回在舒家过年。   但不到三天就回了北城。   ——三天已经是她的极限。   就跟她已经习惯了林氏的工作一样,她已经习惯了北城,习惯了林家。   完全无法适应截然相反的环境。对她来说,安城哪哪都不习惯。   又小又落后,连化个全妆出门都要被关注。   ——它其实就是个普通的城市。只是无法与北城那样的国际都市相比。   这也很正常。人是能很容易向前兼容的生物,想要向下兼容却难。比如爱情,但那起码是有爱,而林馥一对舒家又没有感情。   她已经在林氏待了很久,也从小就是被培养着往这条路上走的,付出不少,做得也很好。   加上手头的几个项目一时间都还没有结束,所以她的工作还跟以前一样顺利在继续,变化倒是不大。   而虽然只是为数不多的一点接触,但是林馥一有点抗拒回安城。   直到半年前,可能是舒父舒母的要求,她过年没再在北城待着,回了安城一趟。   但那一趟,她和舒母爆发的矛盾不小。   才刚过了个年,待了不到一周,前脚跟舒母吵完架,后脚她就气愤地拉着行李箱出了家门。林大小姐,一点气也不肯咽,她和舒母的思想碰撞得很厉害,又互不相让。   吵架是双方的事情,舒母也气得不轻。这个亲女儿,差点将她气出病。   现在林馥一还在北城,并没有回来的打算。   因为两家说好了互换,林家现在也不是她的归处。她住在外面自己的房子里,虽然比不得林家的条件,但就算是住地下室她也不肯去安城。   而且她已经毕业工作,她想去哪里,父母也干涉不了。   确认完抵达情况,覃漪又转来了一笔账。   舒清晚没有收过他们的钱。即便是第一次生意失败,花光积蓄的时候,她也没有接受他们的资金资助。   是她自己要创业,没钱就跟家里拿的话,她觉得没劲。   如果这样的话,那她待在家里花钱就好了,毫无挑战性。   林稷年评价说,她跟他年轻时真的是一模一样。   一样的冲劲,一样的初生牛犊不怕虎。   不过,她在林家吃喝都很好,什么都被覃漪和管家准备齐全。就算她积蓄用空,也无需担心生活,她觉得这对她来说已经很好。   生活费于林稷年他们而言是一个不存在的词,他们自己乐意养着孩子。就连跟他们出去购物,覃漪也   从来不要她出钱。   和舒母截然不同。   养她多年,舒母早已开始计较回报和得失。大学毕业时学校有份资料寄到家里,用的是到付,舒母签收的。   当时就连到付的钱舒母都跟她要了回去。   而这在覃漪身上根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他们只是为了托举孩子前进,没有想过将他们养大之后就要索取什么回报。   最困难的时候都没有收,舒清晚现在经济上已经不紧张,就更不会收。   她照常是退还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覃漪发了新的微信过来:   【宝贝。】   【你不要和妈妈计较得太清楚,好不好?妈妈就是希望妈妈的宝贝手里头永远宽宽松松的,有很多很多的钱花。】   说来很惭愧。   舒清晚来到这世上将近三十年,他们都还没有富养过她。   舒清晚轻轻掐了下手心,心口微涩。   在发现抱错之后,他们早早就已经给她起过一个名字。   当时迁户口本的时候林稷年问过她要不要顺便将名字也换一下。——看她喜不喜欢那个名字,不喜欢的话可以另取。   当时林馥一也面临同样的问题,但她不肯,她从小到大的最爱之一就是她的名字。里面是她爸爸和妈妈对她倾注的最浓郁的爱意。她已经失去了一切,不想连名字都失去。   也是叫人不忍。   只改一个姓的话,她觉得“舒”加上她的名字并不好听,所以她不肯换。   她从小就很有主意。而且她都已经答应换回去了,现在只是要她的名字,很难再让人对她苛刻。   舒清晚也已经习惯了这个名字,索性也没换。   林稷年不是很看重姓氏传承的人,孩子姓什么并不会影响就是他的孩子,他尊重孩子的意愿。舒父看重,他是想让林馥一改的,却拗不过林馥一,又不能压着她去。   舒清晚编辑着信息。   【我现在养得起自己,有很多钱花。不要多想,放心[抱抱]】   她第一次创业跌倒得太惨,重新出发的每一步都没有再掉以轻心。   在创办Night之前,她有休息了一段时间。   在那期间,有意无意间,她翻阅过   不少事例。有一次,指尖停落,她看到了熟悉的名字。   ——看了眼时间,那是他还在美国这边求学的时候。   原来,他的一路走来也并非一帆风顺,当年他也跌倒过。   像是无意间闯进了他当年的世界。   她将整个事例看了一遍,好像触上了当年的他。   后来,Night给了她惊喜。   起码现在,她养活自己并不是问题。   当年大学毕业之后,舒母让她学会的就是要自己养活自己。成年毕业,就只能靠自己。   毕业的第一年,她就没有压岁钱了。那年,看着舒母背着她单独给了舒嘉越。   后面这几年,情况骤变。   她又有压岁钱可以收。   其实不论金额大小,她只是觉得能收压岁钱是一件很珍贵的事情。   就好像自己可以永远不用长大。   但林稷年他们给她的压岁钱金额都不会低。尤其是她平时都不收他们的钱,他们就想借着压岁钱的名义多给一点。   第一年,她拆开林稷年的红包,里面直接是一张黑卡。   就连林桉和林檐,给她的都不少。明明他们是同辈,他们只是长她几岁。   加上各路亲朋好友,还有来林家拜年的一些客人,第一年她收到的红包就比她之前在州越两年的年薪还要多。原以为只是图个吉利的红包,结果最后金额大到她沉默。   她也还没有过这样肆意想收便收的经历。   仿佛是另一种人生。   这几年,其实就跟当年他们追来美国一样,在她与他们之间,更多的都是他们主动。她像是一只断线的风筝,在被他们努力拉回。   而她也很少提起舒家,没怎么讲起过以前的故事。-   第一天舟车劳顿,安排的行程并不算多。   真正的安排从第二天开始。   如果顺利的话,重点迁移回国之后,舒清晚准备再加一条旗袍的赛道。   加上苏绣,打造真正的国风经典。   而苏城这边,他们是准备借Night的设计和名气,带动苏绣的宣传。这两年各地文旅都在发力,而且一些非物质传统文化也在开始走入现代众人视野。   加上舒清晚一直很喜欢,所以双   方的桥梁牵起得很顺利。   只是一方有个苗头,后面整座桥就迅速落成。   如果之后Night准备在国内重点发展,会更加有利于双方的合作。   来到这的第三天晚上,舒清晚参加了一场饭局。   因为是官方的邀请,倒是不必担心什么不好的酒桌文化。   如果顺利的话,她还会在这边多停留几天。除了受邀要谈的事情外,她还有一些新的规划,想在这边做下考察,也要自己单独行动。   他们招待得热情又周到,特地带了本地的一种酒过来让她尝尝。   口感很好,而且刚品尝的时候感觉度数并不高,很容易诱着人喝多。   一边谈事情一边喝,一不小心就聊到了很晚。   酒的后劲上来,有点上头的时候,舒清晚在热闹之中暂时离座,去外面醒了下酒。   夜幕漆黑,漫天星子。   他们安排的地方就在流水桥边,很寻常的一个私人宅院里面。外人从外面看不出什么特殊,也看不出里面在进行什么接待。   她走到最外面,倚在白墙边,轻闭了下眼。   时间很晚了,夜已深,四周很静,只听得见不远处流水的声音,还有附近民居里不知道谁家正在放着的一点歌声。   巧的是,这首歌她很熟悉。   她当时在鹿苑的直播间哼唱过。当时的她们并不知道,后来那场直播会那么火,不知在多少人心里留下了印记。   [可时间是个玩笑吧   根本洗不掉回忆   你住在我心里面啦   可我必须要抽离…]   夏夜的晚风吹拂发尾。   她今晚穿的是一件青绿色的旗袍,上面用银线绣着缠枝暗纹。   像是藤蔓植物,扭转、缠绕,纠缠着,理不清。   她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再穿过旗袍,来到苏城后,确实忽然想穿。好在她的身材变化不大,再拿出当年的一件旗袍穿上,依旧合身。   她轻一抬眸,就在青瓦白墙、小桥流水之间,看见了天上那轮清晰皎洁的明月。   月华如练,柔和而清冽。   舒清晚仰目望着,虽然脑袋已经凝固成浆糊,发着晕眩,可她目光不动。   这里和北城,是两道截然不同的   画卷。   有流水潺潺,有小曲悠扬。   以后不能再那么放纵地喜欢威士忌了。   也不能再那么任性地喝那么多酒了。   喝酒不好,要改。   在身体最放松的时候,忽然间,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女孩轻轻眨眼,乌睫轻动,像是在迟钝僵硬地转动着大脑的齿轮。   知道她今晚在这里应酬,容隐在这等着接她。   没想到她会提前出来。   他望进她的眼底。那双眸和这抹月光一样清澈。   静静对视着。   舒清晚轻偏了下头,似是在做思考。   “我已经两年没有梦到过你了。”   那一年,她还病了一场。   吃药吃了很久都没有痊愈,本来就瘦,又瘦了三斤。   她低声轻喃,有些不解地发出了疑问。   已经消失了两年——今晚他怎么又出现在了梦中?   醉酒的女孩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可是没喝酒的人很清醒。   他很快读懂这一句话,眸中却是遽然一恸。   也就是说,之前还曾梦到过他。   但为什么两年都没有再梦到?   容隐很深地凝视着她,似乎是想从中读出什么。   她醉酒后无意间的呢喃,却叫他波动难止。   心底发沉,可他不敢深想。   他抬手拊过她的后颈,迫她抬头接吻。   动作狠厉,像是飓风在刮过。不像是吻,倒像是在夺什么。   她吞咽着,唇齿纠缠,后颈扬起,微风乱吹着发尾。   月光打下来,照在青瓦白墙间,照在他的背上,他们在石砖上静静落下两道彼此交缠的影子。   她身量盈盈,与他的体型差别很大,被握住腰时有种被尽数掌控的感觉。   周围阒静,夜已深,没有人从这边经过。   他力道大得指骨凸起。   容隐含着她的唇,咬着,磨着,声音很哑:“为什么没有再梦到?”   彼此都在情动。   “因为不爱了吗?”   他动作不受控地用力,牙关发紧。   舒清晚的眼前蒙了层水雾,看不清眼前人。   她   更加努力地睁眼想要看清。   眼前的朦胧散去时,她好像也突然醒了。   蹙起蛾眉。   容隐对她再熟悉不过,当然看得出她已经开始清明。   他敛了下眸,启唇问她:“与他还有联系吗?”   她知道他问的是谁。   静了几秒。   舒清晚看着他的眼睛:“有。”   胆子真的大了,一点也不惧他。   他的下颌微紧,抬手揉了下她唇上斑驳残留的口红颜色。   唇角动了动,他哑声问:“要跟他结婚?”   她偏开头,想躲开他一些,声音轻松:“说不定呢?”   合适的话,谈一场恋爱,又有何不可?   容隐喉结轻滚,眉间染着冷戾:“结婚,你试试。”   她瞪向他,一弯黛眉紧蹙。   她结婚,他想做什么?   其实话早就说在前面。现在这一幕只是成真,他就无法接受了么?   她已经醒过来,动着手腕,想要挣扎出他怀里。   从未想过他会出现在苏城,所以这一幕更加像是在梦里。   容隐紧拧着眉,垂眸扫过她的眉眼,嗓音染着点沙哑:   “醒了就不要我?”   他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在上面握出红痕。   她的指尖蜷起。   今晚喝得太多,她确实发晕。刚才以为已经清明,现在又开始怀疑。   更辨认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容隐怎么可能会说出这种话?   从前她对他的认知是,追到安城,就已经是失控。   他的眉间冷色尤甚,俯首咬住她唇角。   像是伺机而入。   拉着她坠进这场梦境深渊。   攻势太强,她怀疑自己要被咬出血,推着他。   手腕却被他扣住。   容隐离开她寸许。他想起什么,盯着她的眼睛道:   “定做的那件旗袍,我取回来了。你什么时候来取?”   作者有话要说:   我好爱拉扯,斯哈斯哈   注:歌词出自[如果爱忘了] 第51章   话音响起的同时,他的指尖碰上白玉盘扣,眸色幽深。   太久以前的事情,乍然被提起——   她抬眼看向他,眸中泛起涟漪,不知他是何意。   而容隐的目光始终锁着她。那双凤眼太深邃,她竟然都不敢直视。   舒清晚很快垂下目光,心口泛起的波动不过转瞬即逝,很快就平静。   他将她所有的若有所思都收进眼底。   她刚要说什么,却被他打断:“曾经想过结婚是吗?”   她倏然抬眸。   望进他眼睛后,才意识到自己动作太突然。但已经来不及再在他面前掩藏。   他是容隐,他的敏锐度不可小觑。   这就已经足以让他得到答案。他的眼眸眯起,脑海中回想起了那件被收起来的正红色秀禾。华丽繁复,精致隆重。   也是这时,里面的饭局好像要结束了,动静传到了外面。   容隐附在她耳畔,气息也近,好心提醒:“要不要报备一声?”   舒清晚蹙紧眉,她早就想从与他的争执中脱身,可是手腕被他握得更紧。   黑色西装裤下长腿笔直,动作间都带着强硬。   她的高跟与他的皮鞋僵持着不动。   男人黑眸幽深。   她没想接受他的建议。   跟他们报备自己先走了,那岂不是要在这里与他一直僵持?   里面也传来了有人往外走出的声音:“诶?舒老师呢?怎么出去醒酒醒了这么久?”   他们好像是要出来找人。   脚步声渐近。   而她与他互不相让。   黛眉紧蹙,她的呼吸微急。   与他对视上,视线碰撞着,谁也没有让。   里面的人就要走出来,眼看只隔那么几步。   是舒清晚先顶不住。   她闭了下眼,拿出手机给一个负责人发微信。说自己不胜酒力,走着走着已经走回了酒店。   她编辑信息时,他就垂眼看着。   舒清晚咬牙。   消息发出时,就连微信的消息提示音都已经近在咫尺,只隔了一堵白墙,清晰可闻。   “哦,不用找了,舒老师醉了,先回去了。”   “哈哈哈哈,我就说   嘛,今晚这个酒舒老师没少喝啊。回头她要走的时候给她带点回去。”   “回头我去寄。飞机上不好带。”   “行。我们也散了呗。”   她整个人的行动被他抵住,清楚听着里面所有的对话。   危机解除,舒清晚紧绷的神经才慢慢松弛下来。   和着月色,他又俯首咬住她的唇。   在青瓦白墙间,背着所有的人。   舒清晚用力咬下去,很快,就闻到了血腥味。   可他只是拧眉,动作半点未退。   不顾被她咬出血,还在往里探入。控着她的手腕,前所未有的偏执。   过了许久。   里面散场的动静起了又静了。   四周归于安静。   风吹起她的长发,吹得有些乱,但她没有顾着去整理。   只是仰目望他。   见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执着于某个话题,舒清晚的眼眸直直地与他对视,提醒他:“容总,当初是你说的,我们只谈恋爱。我也同意了。”   她想没想过跟他结婚,是不是要跟别人结婚,又如何?   容隐的下颌很紧,嗓音低冷:   “舒清晚。”   他只要一段时间,现在那段时间也已经过去。可她当初都没有等完,就已经利落离开。   而现在他说出的那句话,也成了回旋镖。   她甩开他的手,并没有要与他共度一夜的打算。当年短暂的沉沦,早就结束了。   …   住的酒店就在这附近,没几步就能到。   夜风一吹,感觉酒劲全冲了上来,醉得更厉害。   今天回来的时间很晚,加上有点醉了,舒清晚忘记了给覃漪发信息。   覃漪等了又等,发的微信她也没回,还是不放心地打来电话。   舒清晚刚躺进床上,喝了酒助眠,睡意和醉意已经将她淹没,比刚才更不清醒。   手机响起,她拿过来看,来电显示是“妈妈”。   她没有多想地接通。   “妈。”   覃漪微顿。   很罕见舒清晚用这种语气叫她。   是那种很平常、很随意,也很慵懒的感觉。   她们好像很熟悉。   她心中一软。   舒清晚垂下眼,乌睫遮住了琉璃眸中的光彩,叫光芒微黯,“我有点想你了。”   虽然吵架吵得厉害,也曾赌气说要很多年都不再见。但是真的太久没见,也很难不想。   覃漪觉得有点奇怪,但还是笑了一下。才两天不见呢,就想了么?   刚要开口,却听见她继续道:“过两天我回去看你好不好?”   覃漪怔然。她很突然地反应过来,舒清晚是在和舒母对话。   孩子应该喝醉了,将她认成了舒母的来电。   喉咙一下子被堵住。   她的嘴角嗫嚅了下。原来孩子一直还记着养父母。   情绪复杂地翻涌,覃漪咬住唇,不知该说什么。泪意在往上涌,看着她对舒母的感情太深,虽然知道是人之常情,但还是忍不住难过。也或许是嫉妒。   覃漪忍着哽意,问说:“什么时候回来?”   她可以陪女儿一起回去。   舒清晚艰难地算了算时间,“明天有事,后天晚上吧。”   “好。”   覃漪没有唤醒她的醉意,安抚她睡觉。   “你都很久没有陪我睡觉了。”舒清晚轻喃着。   从舒嘉越出生以后就没有。   但他跟他们睡到了十一二岁,还没有自己去睡一个房间。   每到睡觉的点,她在房间做题,常常听见主卧传来的嬉笑声。   有时也会停下笔尖出神。   也会有些许向往。   覃漪的眼泪在面上流淌着。   不止是因为她都没向自己提出过这个要求,也是因为亲眼看着自己的女儿想要舒母的爱意,但舒母还是没有爱她。   覃漪平复不下来心情。   她恨不得回到二十年前,哪怕是十年前,能够从舒母怀里将人抢回家。   那些已经过去的岁月,她怎么想补都补不回来。   舒清晚困得不行,她没再打电话。   覃漪握着被挂断的电话,半晌没有动静。   却也会自嘲。   当初也是她还在想着不认,又怎么能怪女儿到现在与她还不是很亲。   睡也睡不着,她去收拾行李。   后天她早上出发,晚上陪女儿去舒家坐坐。两   家确实很久没有走动了。   …   容隐独自在酒店房间的阳台静坐了一夜。嘴角被咬破,伤痕明显,可他并未在意。   他定的酒店和她同一家。没要什么套房,跟她一样,就是普通的商务大床。   那个直播间的录像,他有完整的一份。   他看到过整场直播。   虽然她没有露脸,但是不妨碍。   就跟旗袍店的监控视频一样,都完整保存在他手中。   这边很静谧。就跟他当年追过去的安城一样,有着和北城的灯火不同的安静祥和。   当年,他追到安城,只要她朝他走一步。   他们已经走了那么多步过来,只要她给他一点时间,他会处理好联姻的事情。   但只是一步她也不愿。   直到后来,他才知晓她那么坚决的原因。   或许,她对他早已失望。   她对谈微早有察觉,也可能一直都在等他和她解释谈微的事情,但他始终没有提起过。   就连联姻的事情起了苗头,他也不以为意,觉得自己很快就能摆平。直到她自己察觉来问他、直到后面他被老爷子铁腕压制,根本无法摆平。   她说,相爱时,一切都很好,当他不爱,她必输。   在这段感情中,他是上位者,开始键掌握在他手中,他也随时可以抽身。   在她眼里,他坐拥太多,一段感情而已,于他而言微不足道。   而他也没有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他有在朝她走,但她不知。或许,也觉得不重要。   跟她的这场恋爱,在开始时并没有太深刻的体会,一转眼在一起了几年,结束时却恍若大梦一场。   跟她在一起得挺早,顺其自然地走下来,他确实没想过结婚,总觉得还早。   年纪尚轻时,只想游戏人间。   联姻风波过后,这个念头却总在脑海里跳动。一晃眼过去四年,他突然意识到,他的年龄也已经到了令宋女士着急的地步。   这个夜太深。   他的眼眸和这场夜色同样深邃。   容隐敛眸,下颌很紧,饮尽杯中酒。   时间过得太快。   一晃眼,他们已经认识了十年。   从他   年轻气傲,到这几年过去,他也变得偏执。   他闭了闭眼,心口的窒闷感在泛开。-   翌日晚,不再是官方组的局。   白天舒清晚跟他们去参观过一些地方和传统技艺,晚上,她单独约了人。   是Night方准备促成的一项合作。如果能够自己谈成,那么在某个技艺上成本会降下来一点。   一单是一点,成千上万地累积起来,能够节省不少。   只不过,这边的局对她而言还比较生。   她也没有昨天那么放心得下,上了点心,准备少沾点酒。   这一局她还只是试探。   顺利的话之后会继续延伸,如果实在拿不下也只能算了,并不强求。   到场之后,才发现对方大多都是男人,除了她和助理外,女生并不多。这样的场合会叫女性生出些许紧张。   她与他们一一握过了手。   在容隐身边时,她没有少跟他一起参加饭局。当时她就已有经验——即使也不用她有什么经验。跟在容先生身边,她只会被照顾得很熨帖。但凡有一丝照顾不到,对方恐怕比她还要在意。   这几年创业,各路应酬也是少不了,基本比较靠她自己。   但这种在小城镇的应酬还是比较陌生。   这一局的年轻人不算多,有几个大男人年纪都比她大不少。   包厢空间封闭,但他们没太在意,很快就有人点起了烟。   喝酒也避免不了。   舒清晚端过一杯酒,敬了一位后,很快又被满上。   她酒量还行,这几年锻炼着锻炼着多少也有往上涨。只要别太放肆地喝太多,一般也不会醉成昨天那样。   只是空气流通性不强,她还是不太习惯这里面的味道。   好在,聊得还算可以。   很快就已经谈到了利润分成的问题。   对他们来说,Night的需求量会是一笔大单。   小城市的生意不多,能有这样一笔合作是好事。赢的不止是舒清晚,他们是共赢。   只是,有些人的眼界难免短小,加上被拥护的大男子主义过重,会让他们想对这个年轻女孩生出指教的意思,也想在原先的利益基础上再壮胆多占一头。   而且,她看   着也挺好说话。   人性如此,一旦顺利,就想自己给加点波折。   舒清晚静静听着,她的面上没有表露出太多情绪。   几番话下来,开口的那个人反而心里开始没底。   但他们还是坚持提完。   谈得这么顺利,说不定利益上面还有可以让的点。   为首的人笑着,也不光说,举起酒杯调动氛围,“来来,喝一杯喝一杯。大家都是朋友,朋友间咱们不计较太多哈。”   舒清晚淡笑,端过酒杯,陪着他们干了。   但她的意思不明。   一时间,他们也拿捏不准。   她年纪轻,他们原本想拿捏拿捏,可现在看来,好像没有那么容易。   包厢里开着冷气,但可能是喝热了,有人大咧咧地将T恤下摆掀起,露出肚皮散热。动作爽朗,倒不是故意搞什么冒犯,只是日常的行为习惯。   她不太习惯。可能是被另一种得体周到的氛围养叼了。但也没有表露太多。   为首的老张道:“舒总,你们年轻小娃不懂,这个技艺做起来很复杂,我们要大量给你们提供,难度也不小嘞。”   其他人附和着:   “是啊,原来那个点我们真没什么赚头。就是想加点养家糊口钱。”   “你们就退这一步,合作都好说,多少量我们都能供!”   推杯换盏,一边喝酒一边说话,其中夹杂着浓重的烟味。   他们是一体的,只有她和助理是外来人。强龙还压不过地头蛇呢,来到他们的地盘,怎么也得给他们三分颜面。   舒清晚诚意给得足,但也只限于刚才。她唇角轻提,眸间却不见笑意。   怎么会看不出他们的得寸进尺。   只是就算要拒绝这一次的合作,要怎么收尾圆场,也得好好计划。   也是这时,外面传来动静。   有人快步进来附耳在老张耳边说了句什么,只见他神情微变,赶忙亲自到了门口去迎人。   舒清晚轻一挑眉,人不是已经来齐了么?她倒是不知道,今晚还有谁没到。   她看得出,老张的神态明显一下子收敛起来,不再像刚才那么大咧咧。   人还没进来,她已经先听见了他极为恭敬的一声招呼:“容总,这边请这边请。”   多熟悉的称呼。   她拎着酒杯的指尖微顿。 第52章   一道颀长的身影很快出现在众人视野之中。   他们纷纷起身打着招呼。   谁都不知道这位怎么会突然来此。   从北城而来的人物诶。   却出现在这一场寻常酒局。   很快,就有人给他让出了位置。   舒清晚的位置在中心。而他自然而然地在她旁边落座。   他给人的感觉很冷峻。   和他形象不符的是他唇间的那个伤口。   虽然没人敢直愣愣盯着看,但它的存在感实在太强。   始作俑者很淡定地坐在那儿,并无罪恶感。   舒清晚静静地放下了手中酒杯,笑意微收。   旁边的人还在客套着道“您怎么来了”,而她自然知道他今晚是为谁而来。   容隐启唇问了声:“在聊什么?”   老张陪在旁边,大概解释着整个投资项目。   他们给他倒了酒。   舒清晚的酒杯又被添上。   她注意着度,今晚在尽量少喝。   容隐狭长的眼眸一扫场内,眸光淡淡。   包厢空间不大,但被搞得乌烟瘴气。   他慢条斯理道:“各位还挺有雅兴。”   本来有人在点烟,不知道怎么,突然再点不下去,动作讪讪地收起了烟盒。   大城市来的人,兴许是不习惯哈。   在场的人自动收敛着。   小助理感觉氛围一下子就好多了。来了个男的后,这群男的不再那么将自己当回事了。   “舒总,您就说,这一点能不能让?”   掀起衣摆的那人走过来,将酒杯碰上她的酒杯,有几分强硬,等她的态度。   她要是能,就接了这一杯酒,要是不能,就另当别论。   这种生意场上的局,初出茅庐的女孩最容易被拿捏。   要么面子薄,要么经验浅,要么胆子小。   他们多少有些刚愎自用,并没有想过,她这一路的由来。哪里是会被他们所拿捏的?   小助理看向舒总,等她答案。   舒清晚神色依然沉静,心中显然早有答案。   不过是没想到他会突然过来罢了,但也不妨碍。   那人在催,性子急,可她神色不动   。拎过酒杯,却没有如他们预料地喝下,而是随手又搁在了自己面前,回答得很清楚:   “不能。”   那人明显是没想到。   他都准备干了。   容隐的眼眸扫过去,落在他的衣服上,嗓音冷淡:“穿好。”   就他站在她面前,不论是在说什么话,也不能够失礼。   容隐嗓音太冷,几乎一下子就让人清醒过来。   那人一愣,低头看一眼,还没意识到有什么问题。老张手比他快,先把衣服给他拉下来了,讪讪道:“哈哈哈,都当是朋友来聚的,没注意、没注意。”   陪在他身边,自然有人打着圆场,将氛围缓和下去。   这一幕有些熟悉。 竒 書 蛧 ω W ω . q ì δ ん ū 玖 ㈨ . C ǒ m   舒清晚没有将注意力放过去太多,继续道:“不能按照之前谈好的点来,这场合作恐怕只能作罢。很可惜。”   面对光头的强硬,她并未有分毫让步。声音轻柔,却很坚定。   反而让他们措手不及。光头皱起了眉。   小城市的圈子其实挺复杂,也很小,得罪了一票人,兴许就会被搞垄断。一个地方的人一条心,就算想换一家合作,可能都合作不成。   或许这也是他们觉得能拿捏到她的点之一。   本以为舒清晚多少会忌惮点,然而并没有。   她年纪虽轻,却镇定自若。主意也定,看起来不论谈成与否,她一点也不慌张。   这种坦然,得很有底牌。   光头轻眯起眼,反倒踟蹰不定。   不知道是不是老张眼花,他无意间好像瞥见容隐的唇角掠过一点笑意。但定睛一看,又什么都没看见。   容隐把玩着酒杯,只喝着酒,并未加入对话。   可他存在感不弱。   像是来坐镇的。   舒清晚和他们几个来回推却,她半点不让。甚至,被他们搞出意见,她准备在原来的基础上再减5%。   话音落,当场有人拍桌。   怒地指向她:“你别太过分!”   舒清晚不见惧色,直接回视:“把手放下。”   对方火气上来,胸腔还在起伏。   毕竟是大老爷们,盛怒状态会有些吓人。   可她并无忌惮,语气也很硬,“我们只能给   出这么多。”   泥人还有三分脾气,被他们反悔谈判,她也不是任由他们捏,“能合作便签合同,不能,便取消。”   “你——”   “把手放下!”老张站了出来,主持场面。   他算是看出来了,舒清晚对这场合作并没有非要不可的打算。   但对他们来说,却没有那么无所谓。   它会牵扯到很多个家庭的糊口问题,哪里能被他们随便搞砸?   说白了,这次本来就是他们看人家年轻,想得寸进尺。现在得寸进尺不成,哪能还恼羞成怒?   他拧眉,对舒清晚道:“舒总,别生气,是他没规矩。”   至于是要继续僵着还是咬牙应下,他们还得商讨一下。   现场有几个人明显被激起了火气。   自负的男人最忌讳被踩了尾巴。   老张跟容隐搭着话,笑着问说不知他今晚怎么有时间过来。   容隐反应不太大,漫不经意道:“哦,舒总的项目,我也入股了。”   老张的笑意一僵。   不止是他,现场有好几个人明显也是笑不太出来了。   “哈哈,哈哈,是吗?”   容隐光是坐在那儿,身上都透露着属于上位者的气场。   他的身份,老张再清楚不过。一时间,后背都有些僵住。   他们离得远,对Night这个国外入驻的品牌了解有限,只知道要来谈合作。而现在,他一句入股,得知州越和它的关系,它的重量一下子就在他们眼里变得清晰了起来。   难怪容隐会出现在这里。   老张终于一下子恍然过来,撑腰来了啊。   而且,有州越做靠山,这品牌哪里是真看得上他们这些小喽啰?   这合作,舒清晚原来是真不在乎。   他们一下子警觉起来。   听见他的话,舒清晚动作也微顿。不过看这场面,很快便懂了——只道他胡诌起来还挺淡然。   老张招呼着吃菜,刚才的纠纷,他们得好好重新掂量掂量了。   舒清晚可进可退。   他们拿捏不住。   这个局面,最终是她占上风。   他们私下里耳语着商量起来,舒清晚并不在意,这才有空吃起菜   来。   这家店其实选得不错,据说都是当地特色菜。今晚只顾着你来我往,她都没有好好地品尝。   她没有再喝酒。毕竟得罪了人,再喝醉太不安全。   不过,确实也是因为有个男的在,她才敢这么硬刚。他没来的话,她会选择委婉一些,也不会这么解气。   纠纷落下帷幕,她后知后觉地轻舒一口气。像是打了一场大仗归来。   她轻扫旁边的人一眼。酒杯被他抵在唇间,他一身墨色衬衣长裤,领口微敞,气度矜贵卓然。   她在想着,酒液碰到那个伤口,不知道会不会像酒精洒上伤口一样疼?   舒清晚拿着筷子的手微顿。算起来,在场这些人里,他也是被她得罪的一个。   容二公子从小到大,应该还没人敢咬他。   说实话,她没想过他会来。   他那样傲的人,让步一次都很难得。   遑论是这一次又一次。   见她只吃菜,没碰酒,容隐似是好奇。微偏了下眸:“不尝尝这酒?”   舒清晚顿了下,轻声道:“喝酒误事。”   她说的是昨晚那一场纠缠。   他轻抬眉骨,看她一眼,不作点评。   北城容二,气度是出了名的矜贵灼眼。   …   饭局散场,酒店离得不远,舒清晚步行回去,乌发披散在肩侧,神色静静。   老张那群人都知道他们是一起的,看着他们同行也没有疑虑。   声音逐渐被落在了身后。他们还在商议着让不让,舒清晚隐隐能听见吵起来的声音。她并不在意。   微风吹拂过湖面,拂动水波,低垂的柳枝轻动,月光在湖水上摇曳。   这边园林很多,有人提议让她们可以去园林里面拍拍照,她准备明天去。   风打在脸上,她今晚喝得并不多,也不觉得头晕。   容隐偏眸落在她脸上,看见她两颊的温度正常。   没有再像昨晚那样醉得不清明。   他倏忽出声道:   “舒清晚。”   “为什么两年没有梦到了?”   一声叩问。   他觉得她喝醉了也挺好的。不像现在这样清明也很好。   舒清晚微愣。   醉酒之后的记忆破碎模糊,她没有记得很清。但被他这样一点,她很快就被勾起了昨晚的画面。   她轻垂下睫。   原来昨晚她跟他说了这么多。   刚到美国的第一年,他还出现在她的梦里。即使是在梦里,他也是她想见的人。   后面这两年,就没有再出现过了。   可能是跟他的那段记忆变得远了吧。   也逐渐在淡忘。   其实答案在他们心中分明,只是会伤人。   她的嘴角刚动了动,却被他截断。   他目光像月光一样落在她身上,问了一声:“我是不是还没有追过你?”   她抬眸,微怔地眨了下眼。   反应不过来容二公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而舒清晚常被追求,在国外这几年,追求者就没断过。那场浪漫的求婚在前,都没能挡住后来者的络绎不绝。她其实又很清楚这句话的意思。   她看着他,“容总。”   舒清晚试图提醒他清醒一点。   她也想象不出容隐追人。   隐约间感觉他似乎有些变化。但她说不出来。   舒清晚轻蹙了下眉。   走到了地方,她要回房间,容隐也转身大步离开。   他不为所动。   缘分本就稀疏单薄,或许一触即散。   男人下颌冷硬,眸光亦是很冷。   ——可他非要强求。   …   回房间后,舒清晚处理了会儿工作。   她将今晚的商谈结果及时传达过去,让他们做好准备。   这个5%她准备扣住,如果谈不成,再重新接触合作方。或者,成本上吃亏一点,继续按照之前的合作也行。   员工一一做着记录,还不忘跟她汇报一个事情:“舒总,之前定下的投资方见面的事情,那边要求亲自跟您见一面。”   舒清晚记得这件事。这是跟Night合作很久的投资方了。创立初期有一笔很重要的资金缺口,就是多亏了这一家。这几年合作一直很愉快,Night没有让他家的选择失望。   她本来是打算亲自去见,只是临时出差,才安排了手下的人代替前往。闻言,颔首道:“行,那等我回去后再跟那边约定   时间。”   简单交代完,舒清晚结束视频会议,打开电脑上的另一份文件。   里面全是要用的一些专业性资料。   鼠标落到其中一个点时,她想起来随珩说过这个是他的研究方向。   舒清晚单手托腮,好奇地多了解了下。   资料上面的文字会有些令人难以读懂,是很难磕下来的内容。   而且,她手上这些资料应该算是浅的,他研究的那些应该会更深。   随博士很厉害。   上次相完亲她就跑来了苏城,还没有跟他过多接触过。   整理着工作资料时,微信上突然进来信息。   将最后一部分整理完,发到工作的一个群里,舒清晚才点开微信。   是虞杳杳。   随着她回到北城,她好像与这座城市重新产生了交集。包括很多以前的朋友。   舒清晚回着信息。   知道她现在不在北城,虞杳杳某个疑惑突然被联系了起来。   虞杳杳忍不住问着:【晚晚,你知道二哥跑哪儿去了吗?】   舒清晚微顿,【他也在苏城。】   虞杳杳猜中了。靠,果然。   她纳闷地问:【他做什么啊?】   他们在这儿有正事找他,却根本找不到人。   舒清晚的指尖迟疑了几秒,敲下一行字:   【他说】   【他要追我。】   作者有话要说:   虞杳杳:?我耳聋了,啊不对,眼瞎了 第53章   虞杳杳:【???】   盯着那行字,虞杳杳瞳孔地震。   “卧槽!”   魏树在她旁边问她:“问到了没有?”   问是问到了。   但她现在很怀疑人生。   明明都是认识的字,但是放在一起后她好像看不懂了。   他们在北城找不到的人,谁能想到追人追去了苏城。   虞杳杳狂按着手机:【你才是他白月光吧!!!】   起码,她还没有见过容隐为谁做到这种份上过。   虞杳杳想起了当年那场巨屏上的剪影和烟火。心扉依然会震动。   舒清晚微愣。眼眸轻眨,但没有将这句话放在心上。   能理解虞杳杳的意外。她也没想到,不仅没让他放手,他还要追她。   但是被追求多了她也有经验。拒绝是她的权利,但是追求是他们的权利。阻止不了。   也不用担心收到对方的信息,他们现在连微信都没加。   不去在意就好了。   正聊着天,微信上进来一条新的消息。   ——是老张问她,能不能按照原先谈好的价格来走。   他们应该是商议到了现在,想要退回原来的位置。   她回着,不能。   眉眼柔和,态度却冷硬。   她没有表露出任何可以商量的余地。   那边安静了一会儿没回,兴许是在商量。半晌过后,老张的消息才再次出现。   他们接受扣下那5%,明天就签合同。   也是咬牙认了。   时间拖得越久,变数越多,他现在只想赶紧定下来。   舒清晚这才回了声好。   【明天我助理跟你们联系。】   她的神色依然沉静。进可攻退可守,原本她已经让手下人做好不与他们合作的准备。   不多时,她收到了一个文件,是随珩传过来的。   之前她跟他聊起的一些工艺的话题,他闲来无事,整理了手头上的资料给她发了过来。这些文件的专业性很强,正是舒清晚所需要的。   她如获至宝,眉间掠过点笑,点了接收。   【感谢!】   【等我回去给你带礼物。】   随珩手掌撑   了下桌子边缘,转椅往后滑动。他刚忙完手头上的一份报告,清隽的眉宇间染着懒意。   【在苏城?】   【对。】   舒清晚之前跟他提过。他也知道她这一趟过来也是为了深入接触某一项传统工艺。   Night在国内冲得太猛了。其中的一个原因也是在于它采用了不少对于年轻人来说很新鲜的东西。   她感兴趣的角度都很独特。但是跟着她一起细细去品,就也能读出其中的味道来。   随珩跟她聊起了自己这边已经研究多时的一项工艺,可以用于她作品中某一种效果的呈现。   舒清晚很快就接收到他的意思,立即道:【那等我回来我去找你。】   随珩:【没问题,到时候直接来我实验室。】   他们商议得愉快。   谈完工作,随珩接着道:【好了,现在你推开窗。】   舒清晚疑惑,不知他想做什么。跟着去做,起身推开了窗。   随珩随意道:【外面的月亮应该很漂亮。】   舒清晚微愣。她下意识看向窗户的方向,一棵树在窗前,月光透过树枝落下,还能听见不远处流水的声音。   她弯起唇角,放下了工作,也在这夏夜里放松了下来。   她拍了张照片发给他,月亮穿梭在树影间。   【是的。[图片]】   这次身上带着公务,她还没有放下步调好好感受下这座城市。   她其实很喜欢江南的调调。上次身心俱疲时想回安城休息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退出聊天框的时候,她看到了被推到前面来的。   林氏的标志很显眼。   点进去看了眼,是林馥一刚完成的一个国际合作项目的推送。历时两年,她终于交出一份完美的答卷。   浏览过一遍后,舒清晚关掉手机。   这个季节的温度刚好,不冷也不热,可以开着窗吹自然风。-   翌日下午,舒清晚和助理婉拒了这边负责人的陪同,单独去园林里拍照。   助理嘉嘉背了个相机跟她跑。   原本是要拍景,拍着拍着,嘉嘉突然捕捉到了花影间的她。   镜头对准,她唤着人:   “老板,看这儿。”   舒清晚回头,对上了镜头,她轻偏了下头。   嘉嘉弯起唇,按下快门,抓拍成功。   照片上,女人姿容正盛,秾丽明艳。拍花哪有拍她来得有意思。   嘉嘉一边指导着她换地方换姿势,一边道:“姐,那个广告片,要不你亲自上吧?我感觉挑的那些模特都没有你来得适配。”   舒清晚那天穿那条青绿色的旗袍,当场就把她给看呆了。   Night这回要推出的系列,不管是材料、图案,还是工艺,都会是浓烈的风格。   这回对于选用模特的标准就是,要能撑得起这一份明艳,不能被所要展示之物压过风头,而是得相互衬托、相互成就。   这个要求有点难。   或许也是因为标准太高,加上想要那个感觉,所以找了这么久,交上来好几个例子,但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   今天一给她拍起照片,嘉嘉忍不住心中一动,越想越觉得可行。   “而且你接受的采访,热度可高了。你都不知道你有多受欢迎。这回亲自出马,肯定能够一举成名。”   这是Night在国内打的第一仗,公司上下都很重视。   舒清晚没有答应,但也没有一口拒绝,笑说:“让我考虑一下。”   这种大型的露脸工作,她得犹豫一下。   毕竟就连当年推出择暮,在发布会上引起热度时,她都没有选择接住那份富贵。在鹿苑的直播间一不小心爆火,她也默默躲了起来。   但嘉嘉说得也没错。她亲自上阵,意义会很不同。   她们去将照片洗了出来。   傍晚的时候,带上刚洗的照片,舒清晚坐车去安城。   安城离苏城很近,她已经几年没有回去,这回来到这边,也是该顺路回去看一眼。   覃漪知道她要回去,给她发消息,问她路上情况。   虽然不在她身边,但是他们始终挂念。   在远远地看到舒家时,她低眸给覃漪回消息:【到了。】   她不知道,覃漪也过来了,想陪她一起去。   收到消息,覃漪就从酒店出了门,想去给女儿一个惊喜。要给舒家的礼物她也都已经准备好了。人情世故方面有她来,不用女儿操心。   上次她们没有一   起来,这次还可以好好逛逛女儿长大的地方。   舒母在家门口的小水池洗着水果,和舒嘉越的朋友说着话。   对于儿子的朋友,她也招待得很好,很和善,说话都是笑吟吟。   舒清晚下了车,结了车费。   家附近变化不大。但是舒母老了一些,发间有几根很刺眼的白发。   几年没见,乍然看见她,舒母也一愣。   见她家好像有客人来,舒嘉越的朋友没再打扰,先告辞离开。   舒母脸上的笑意也敛了些。   她将剩下两个小番茄洗好,看向舒清晚,“怎么回来了?”   她的神情有些不自然。不习惯流露温情,也不习惯表达什么情感。   “回来看看你们。”   舒清晚是在这里长大的。走在外国的街头,刚开始的一段时间过去后,就会开始涌现想家的情绪。   或许有些时候对他们避免不了怨与恨,但也很难完全抽离、不再去想。   远远的就看见她们在说话,覃漪犹豫了下,不知道该不该上前打断。发现她来了以后,可能会影响到她们。   挺久没看见她,舒母其实是想的。毕竟是自己带大的孩子。只是上次说话还在吵嘴,台阶还没走下来,她也摆着架子,“你不是有你的亲生父母了吗?”   看他们感情多好啊,这几年大概都在一块儿。她也一点没想起这个家来。   以前不知道她们不是亲生母女的时候,舒清晚还在想,她们真不愧是母女,就像是天生的仇人。   可后来才知道,她们也不是母女。   舒清晚沉默了下后,说:“他们那么疼林馥一,你怎么一点也不疼我。”   她跟舒母没有顾及什么,想说什么便直接说了。   不远处的覃漪怔然。她远远地望着舒清晚。   舒母瞥她一眼,“还不叫疼你啊?要怎么样才算疼你?你在家里什么也没做,也没交生活费,对你还不够好啊?”   其实这么多年舒清晚就没怎么在家。就连她的高中时期,都被各个老师给占满了。   她嘴角轻动,“你不懂。”   “不懂什么?”   舒清晚垂下睫,“他们真的很爱林馥一。”   从她名字开始,就给了   她满满的爱意。过去二十五年,他们都在用心爱她。   非亲生,只是一个小意外。   她也是一个受害者,他们并没有过多苛责,也在她原来走着的轨道上为她安排好一切。   舒清晚静静旁观着,那像是别人的家,她永远也走不进去。   从最开始的时候就有些羡慕,而这或许是她一辈子都不可得的。   覃漪无意间听闻,却是彻底怔然。后知后觉她的另一个心结。   舒清晚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舒母说这些。   可能,不被爱的记忆成了心底的烙印。没有那么容易翻过去吧。   舒母沉默了须臾,才低声道:“哪里不疼你了?从小到大,给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你小时候,你爸一出差回来就抱你,你喜欢那个什么玩具的大车,抱着不肯放,他说租就给你租回来玩了一周。”   只是,或许,一碗水真的很难端平。加上这些年,她变了,他们也变了。   覃漪望着在和舒母说话的舒清晚,她一直碰不到的一个心结,今天好像终于摸到了。   这或许也是他们一直无法走进她心里的原因。   他们对那个被抱错的孩子的疼爱,始终是她心中的芥蒂。   她攥紧了身侧的拳。   一直没有收过他们的钱,应该也是还没有真的把他们当成爸爸妈妈,所以没能完全依赖。孩子也还在念着养她的舒父和舒母。   舒清晚就是来到了附近,顺便过来看看舒母。简单聊了几句后,便准备离开。   她没准备留宿,这就返回苏城。   她准备走,舒母也没说什么。   约的车来了,舒清晚说:“我以后应该不怎么会回来了。你们保重。”   舒母一愣。怔怔望着她。   心口酸胀,她真的是养了个讨债鬼。   这辈子就是来讨债的。   这就不准备再回来了。   舒清晚这趟回来,也就坐了个把小时,覃漪没有陪她一起。-   在苏城的行程基本结束,隔天舒清晚就返回了北城。   她来只是为了工作,也没有去管容隐何时来和走。   更没有约他同行的打算。   目前跟苏绣要进行的具体合作完全保密,只有内部人员   知道,也在私底下进行。   回到北城后,跟鹿苑她们的那顿饭终于约上。   听她提着广告片的事,鹿苑也道:“你快上你快上!”她暗搓搓地怂恿,“到时候热度要是起不来,还有个办法可以兜底。”   从舒清晚的角度,无意间地看见了梁初楹颈间露出来的一个痕迹。她一愣。过了两秒,才看向鹿苑,“什么办法?”   “去我直播间,这回把脸给露了。我保你一个火的底数。”鹿苑兴奋地想拍桌。   这几年她在自媒体行业混得不错,粉丝比当年还要翻上几番,她当然有底气敢说这话。   而且——   苍天啊,没有人知道她那上千万的粉丝里有多少当初是为了蹲舒清晚才关注她的。   她能有今天,当年那股热度的功劳也不小。   所以她当然不介意反过来拉舒清晚。   再者说,她最多就是给个平台,舒清晚自己就能火出圈。   上次在她直播间露面,一眨眼都已经是三年多以前了。   舒清晚笑笑,“好,那我亲自上去试一下。”   她从苏城回来,商议好苏绣的合作之后,现在Night相关系列的准备工作都进入了紧张状态。   第一炮,得打响。   这几年,鹿苑跟鹿妈妈在相亲的问题上还在拉锯着。她还是单身。圈子也小,没遇到什么喜欢的。   而她虽然在国内,但她对舒清晚那边的情况实时掌握。颇感兴趣地询问:“上次那个绿眼睛弟弟还有下文吗?”   舒清晚将菜下进火锅里。   很遗憾,那个弟弟还在美国,而她已经拍拍屁股回了国。   她神色不变地回答:“没有。”   鹿苑一直觉得那个弟弟好帅,闻言,不由得“啊”了一声,遗憾地垮下肩膀。   梁初楹兴致勃勃道:“意料之中。她就是不喜欢弟弟。”   舒清晚将空盘子放去一边,忽然挑眉看向她的眼睛,“你呢?你喜欢弟弟还是哥哥?”   被问得突然。   梁初楹笑容一滞。   轻顿了下,含糊道:“弟弟吧。那个绿眼睛的就挺帅……”   这几年围绕在身边的外国小男生可是不少。   舒清晚一个都不摘   ,她也深感遗憾。   舒清晚点点头,“噢”了一声,“我还以为你喜欢哥哥呢。”   梁初楹瞥她一眼。   指指锅里的牛肉,“熟了,快吃。”   舒清晚和那个绿眼睛是朋友,手机里有一次聚会时的照片。梁初楹吃东西时,她眉眼弯弯,将照片发给二哥。   林檐:【?】   林檐:【他在追你?哥帮你去把关。】   她回说:【你觉得怎么样?】   林檐多看了几眼。还没看出个所以然,舒清晚下一句话紧跟着到达:【初楹喜欢的类型,你帮她看看。】   林檐准备编辑信息的指尖一顿,轻眯起眼。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舒清晚关了手机,继续跟闺蜜们吃饭。   梁初楹眼睛一亮,“这个西瓜汁好甜!”-   回北城后,舒清晚很快就让人安排起了上次没能见成的投资方。   这么多年的关系了,她很重视,也很感激,早就想当面表达下对于他支持的谢意。   当时因为在国内,品牌作品里国风元素又多,所以其实在投资方面有个门槛挡住。   但一切顺利走下来后,这股国风在国外也是出乎意料的受欢迎。   它用它的美在征服国外的欣赏者。   他们之间有过几次邮件交流,而那边的署名很简单,一直都只有“W”一个字母,甚至都没有完整留下一个英文名。   不过,她能看出,对方是投资的老手,眼光也很毒辣。   后来Night做大,人力充足,跟那边对接的程序和方式也都标准化了起来,都是由手下人去负责。   舒清晚穿着一条小黑裙,抵达双方约定的餐厅。   助理很会安排,这是北城很出名的一家餐厅,几年前她也来这用过餐。   工作方面的见面会谈,她不仅做过准备,还带着适当的紧张感。   一些这方面的礼仪她都很熟练,比约定时间还要早到达。   却没想到,对方也已经到了。   被侍者引领着,她踩着高跟鞋推门而入。   笑意却微僵。   她的手还握在门把上,指尖不自觉地收紧,一时间没有放,像是还想反悔往后走似的。   他抬眸看来   。   是她再熟悉不过的落拓姿态。   也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人。   那股正式的紧张,有些多余,也转瞬消失。   舒清晚静看着那个人,樱色的唇轻抿。   对比起来,容隐神色自若。   他比了个请坐的手势。   舒清晚轻吸一口气,整理好情绪,拉开椅子坐下,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而轻轻飘动。   她想,她需要一个解释。   明明已经分开了几年,为什么她的熟人还是他?   而且,是对方就是容隐,还是他替了人过来?   她的意见都写在表面上,蛾眉轻蹙。   容隐将工作上的一份文件推向她,目光对上她的眉眼,施施然开口道:   “不是不谈感情么?那就谈工作。” 第54章   男人穿着整洁挺括的黑色西装,安然坐在那里。   巧的是,她今天穿的也是黑色。这身小黑裙很修身,将身材修饰得很好。她又化了偏明媚的妆,明艳得像是雕琢而成的花。   她的眉眼间掠过思考与犹豫,很快便抬睫看他:“那如果我拒绝跟你谈呢?”   舒清晚似笑非笑。   她并不知道投资方就是他。   不过,她也有拒绝的权利。   冷静下来得很快,脑子转得也很快。   之前双方合作明明已经进行多年,而且合作得很愉快。这次Night转向国内,对于他们来说也会是一次新的合作转机。只不过,出现了意外。   神情冷下来时,舒清晚将这几年的合作与接触都想过了一遍。   容隐并不慌乱。薄唇轻启,淡声道:“我以为舒总会公私分明。”   单从利益的角度来说,他的投资并没有出错,和Night的合作也很愉快。不出意外的话,双方的合作还会继续进行。   现在,她却准备为了私人感情问题叫停。   他轻抬眉骨,黑眸凝视着她,矜贵自若。   舒清晚动作微顿。公私不分的罪名好像就扣到了她的头上。   有点熟悉的辩驳,也很熟悉的一个词。   当年,容二公子淡定自若地用着这个词,明明在做着最亲密的事情,却一直没有启唇唤她小名。   她故意调侃他还挺有原则。   舒清晚轻抿了下唇,属于“舒总”的理智回归。她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从刚才到现在,愿意坐下,起码是愿意商谈。   而他镇静始终不变。   像是在静观波诡云翳。   舒清晚忍住情绪,接过那份文件。   如果不是发现W先生就是他,他们现在早已开始谈论公事。   一旦愿意切换状态,她很快就进入办公模式。   这会是一次全新的合作方式。不管是对哪边来说,都能是共赢的点。   舒清晚的指尖抚到了文件中的一个日期上面,长睫轻垂。   这么多年过去,他怎么还是在带着她?   那一年,这位投资商出现的时候,她并未察觉任何不对。毕竟后来这个品牌能够带来的利润   回报,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哪里能想到,那是容二本人。   等她将整份文件看完,容隐没有再跟她谈论什么私事。眉眼微凛,以一位合格的投资商的身份,和她就着项目讨论。   他为公事认真起来,终于变成了舒清晚所熟悉的样子。   ——冷情冷性。   她也进入了状态。   听着她对新项目的规划与统筹,他只在她说完后提出几个疑惑点。   “到时候的营销策略重点在?”   她基本上都有打算,一一解答。   容隐看着她的眉眼,颔首。很难有人能摸清他的情绪,舒清晚适当收住视线。   直到公事谈完,他示意服务生可以上菜。   旁边是酒店的服务员在忙碌。   他的姿态始终清隽。   长指点了几下手机后,容隐将屏幕展在她面前。   对上她投来的目光,他嗓音沉静:“加下微信。方便工作。”   舒清晚抬眸与他对视。   她当然没有忘记,当年是她拉黑了他。   初识时,是她要的他微信。   容二公子的微信,没有那么好得,但不知为何,让她一个普通学生加上了。加上好友时,她欢喜了许久。   可后来,却也是她删的他。   他的理由正当,也很从容。   舒清晚神色不变,点开微信扫上二维码。   最近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已经出乎她的意料。   她没有忘记他在苏城那晚说的话。   没有太大的认知,不知他还想做什么。   容隐垂眸看着微信屏幕。上面出现了一个刚通过的联系人。   头像和介绍都已经换了。   他还记得,当年发现被拉黑,是他想问她谈微的事情的时候。然而却没有机会。   一晃眼四年。   男人静静敛眸,关掉手机。   饭菜上来,都是她之前来这家时喜欢吃的菜。   ——刚才是他点的菜。   舒清晚只是多看了一眼,便开始用餐。   她有好几年不怎么常吃北城的菜色。   好在,吃饭时,容隐并没有和她多提私事。   “公司都安顿好了   么?”   她将重点迁移回国,刚在这边定下办公区。   迟疑了下,舒清晚点头。   公司地址不是什么保密的事儿。   “回头我过来看看。”   舒清晚看了他一眼。   对上他漆黑的凤眸,倒也没有说什么。   投资人要过来,再正常不过。   他们久违地面对面用餐,这一顿饭吃得很安静。   和以前唯一的区别是,吃完饭后不是再一起回家。   两小时下来,舒清晚已经恢复平静地接受现实,坐上来接自己的车,打着招呼:“容总,再会。”   容隐站在原地。   身量很高,气势太强。   舒清晚没有回头望过一眼。   杭助理等了一会儿,才等到他上车。   他有些难以置信,不知道容总现在是在做什么。   他们不是已经分开了吗……   容总这是在,追人?   容隐淡淡撩起眼扫他,他很快收住不该有的好奇。   “将Night的那几份报告放我办公室。”   “是。”   容隐理了下袖口,眸光忽顿,继续交代他准备些东西。吩咐道:“明天去Night。”   杭助理一愣,“是。”   …   夜晚,容隐回到了柏悦苑。   偌大的家中显得有些空。还没开灯时,窗外的霓虹混杂着月光带来了一部分的光线。   家中陈设和她刚走时不太一样。   她走的时候把她买的一些摆件也都带走了,管家按照他的喜好安排了一些新的换了上来。   后来,他让人将换上来的那些东西撤掉。   撤掉后,家里是真的显得很空。也更加没有温度。   没过多久,他大致让人挑了一些和她买的那些差不多的东西,补上了原位。   和他的风格很不相符。比如可爱、温馨,这样的词谁也想不到能跟他扯上关系。   但底下的人小心翼翼地等了等,生怕再有意见。   没想到,倒是让容总满意了。   他解开领口。   早就习惯现在这个家的陈设。   拿过手机,看了眼刚加上的人。   男人眼眸微敛。   他按着手机:【到家了吗?】   舒清晚翻着策划书,听见消息,拿过手机看了眼。不紧不慢地回复了一条后,就重新忙起工作。   静谧的空间响起提示音,她回复得很快。   容隐垂眸看着。   凤眼虚眯。   【容总,不要职场性骚扰。】   加微信,只谈工作。这种时间,她一个女性,话题又与工作无关。   ——可不就是性骚扰么。   他的薄唇逸出声冷笑。   是被气的。   行。   舒清晚。   忙至深夜,舒清晚再看手机,才回复了随珩的未读信息。   他说他明天有时间经过那边,可以顺路接她去实验室。   舒清晚回复着:【好啊。】   她早就想前去观摩。上次他发的那份文件对她很有用,她正好将带回来的礼物送给他。-   事项繁多,翌日下午,整个Night都在繁忙之中。   容隐来得突然,众人不由微愣。   刚准备让相关负责的总监过来招待,被他抬手叫停,“你们继续忙。”   正是刚过午休的时间,他让人带了些下午茶来,吃的喝的都有。   员工都有些意外,随即不忘道谢。   而在看到他带来的下午茶时,才发现他点的都是价格偏贵的东西。一个两个也就算了,可他是包揽了整个Night上下所有人。   出手好大方。   他们在分发下午茶,容隐被引领着,去见舒清晚。   她还在和美国那边开着线上会议。   瞥他一眼,强行压下了私人情绪,礼貌地颔首,以作招呼。   容隐也不要她招待。她开她的会,他自便。   她的办公室里,放了一台咖啡机。   舒清晚没太在意他,还在忙碌。   整个宣传方案基本上落定。等苏城那边将合作的成品送过来,就可以开始拍摄。   之前她都是指挥坐镇,这回却是要亲自上场,感觉还是不同。   容隐来得不巧,她这个会还得开挺久。   舒清晚拿着笔在纸上做着各种记录,神态认真。   会议上,美国那边的一   个总监在跟她汇报着实时情况。   新项目基本上准备就绪。   目前还处于保密状态。到了一定的时间,会一举推上市面。   这一次,是Night回国后的重头戏。   手边忽然被端来一杯咖啡。   舒清晚笔尖轻顿,她看向了站在办公桌前的人。入目便是他高大的身形,他身上一件墨色衬衣,更衬冷峻。   她的办公室里,刚才没有咖啡。   他也没有带东西进来。   这一杯——是他刚煮的。   她哪里想到,容隐亲自动手给她煮了杯咖啡。   舒清晚低声道:“谢谢。”   咖啡刚煮出来,醇香很快充盈满了鼻尖。   她碰上杯柄,指尖几不可见地一颤。   会议还在继续,她没有出神太久,便继续投入工作之中。   在他过来之后,这场会还开了一个多小时。但他不见不耐,她开完会时,他竟然还没有走。   不知不觉,那杯咖啡已经喝完。   目光从空咖啡杯中掠过一眼。其实不难看出他在做什么,以及,他今天是过来做什么。   成年人之间的交锋,或许不动声色,却是刀锋凌厉,直来直往。   他一贯高高在上,她想象不出他折腰的模样。   舒清晚轻笑,眉眼间笑意清浅。她起身,轻倚在桌前,声音浅浅落下:“容先生以前也是这么追人的吗?”   容隐撩起眼看她。   身上的墨色衬衣,衬得他眉眼冷淡。   他微深的眼眸直接攫取她的视线,嗓音低沉道:“没追过人。”   ——“只追过你。” 第55章   舒清晚神色不变,依旧与他对视。   容先生好不习惯的一句话。   “是吗?我还以为容总身边没有少人。”她声音轻轻,不以为意,“何必这么执着于旧情?”   只不过,蜂蝶成众,他应该是被扑的一个。比如罗小姐、谈微。   让他追人——他确实可能这辈子都没有过这样的体验。   容隐过来拿走空咖啡杯。长指落在上面,却没有取走,而是偏眸看向她。   他们之间距离一下子近得可闻。   那双眼中仿佛掺杂浓墨。   她仿若被吸进其中,沉默须臾。   容隐静看着她,启唇道:“你要试试吗?”   她眸光轻动。   要不要试试,他身边有没有少过人。   这似乎不是能太纯洁地验证。   而他仍直视着她,看着她眸中的波澜。   “试试我身边到底有没有少过人?”他嗓音淡淡。   距离太近,他身上的压迫感在袭来,她往后退了半步。   高跟鞋与西装裤的交集。几年前,在他的办公室里,她掠过某种念头,只不过觉得太荒唐。   她轻抿住唇,拒绝接下他的话,“与我无关。”   容隐轻抬眉骨,并未强求。   回来后,舒清晚已经让人将这几年双方所有的合作交集整理了出来。   她将桌上放着的那沓文件交给他。   那是容隐。他不会看不出来她的意思。   简单翻过一眼后,他撩眼看她,言简意赅:“给我一个退的理由。”   舒清晚垂下眼:“我一直想脱离你。”   刚开始的时候,不论是行事风格还是决策习惯,她身上带着很多他的影子。而这几年,她一直都在努力摆脱。   摆脱影子,也是在遗忘。   减少关联,渐渐的,他们之间就很远了。   容隐眸光转冷。   他似乎读懂了她的意思。咬牙,下颌线紧绷得凌厉,“舒清晚。”   “你别想。”   她想放手,还要让他点头同意?   她抬眸看他,眸色沉静,不见惧色。   对上了他很冷的眼神。   意味着这场谈判破裂。   她撇撇嘴。   而他不点头,州越不可能退场。   容隐看着她,嗓音低低,“你见过将花养成后就松手的‘好心人’吗?”   舒清晚微愣。   听得出他的意有所指。   他是在说Night,也是在说她。   也听得出,容先生的不肯罢休。   对视间,未免有些僵持。   舒清晚握着桌边的指尖微紧。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她不知道他今天哪来的空闲,在她这里待了这么久。   随珩的微信进来时,她拿过包包和手机,“我还有事,要先走。容先生,一起吗?”   这里是她的办公室,她要走,留他自己在这也不太好。   她约了随珩。但面对着他时,并无紧张色。   容隐扫她一眼,和她一道离开。   公司的人看着他们并行离开的背影,有点奇怪,也有点八卦。   虽然是合作方,但是好帅。   他们一走到门口,随珩的车刚好抵达。   他过来接她去实验室。   车窗落下,他朝他们轻一颔首。   容隐眉心轻皱,没有想到她是和他有约。   两人视线对上,静静地产生碰撞。他眸光淡淡,侧颜轮廓亦是冷硬。   上次那场相亲,他以为只是一场相亲。   他虽然经验不多,但也清楚,在那之后还有交集的话,便是双方有意了。   男人脸色有些冷。   舒清晚没有在意,同他道别。   她上车离开。   至于要去做什么,也没有和他报备的需要。   杭助理和司机已经抵达,在一边等他。   容隐却没有立即离开。 奇_ 书_ 网_w_w _w_._q_i_ s_ h_u_9_9_ ._ c_ o _m   站在原地,静看着那辆车远去。   会安排上相亲,是双方家中有意。   相亲之后还有交集,就是两人也有意。   他扯松领口,弯腰坐进车中。   杭助理原本想汇报点工作,可是察觉到氛围,愣是不敢开口。   只敢让容总自己安静。   容隐阖了下眼,胸腔里情绪烦躁。   这回这个随珩,和几年前他在美国见到的那个小男生不同。   堵车的时候。   容   隐拿过手机,找出宋棠音的微信。   上面有几条语音,他已经不用听都能知道是在说什么。   他按住语音条,嗓音很低:“您着急的话,怎么也不安排介绍?”   宋棠音应该没在忙,听见得很快,但是不解:【?】   跟容隐的某个习惯一样,都喜欢打个问号,丢给旁人。   容隐皱了下眉,忍下冲动,倒也没再说什么。   他没了动静,任由宋棠音坐不住,站起身,对着这条消息思索与烦乱。   车里安静,反倒心烦气躁。   容隐启唇,让司机放首歌。   他平日里鲜少听。杭助理斗胆连上了自己的歌单。   他支着下颌,闭目养神。   「不自觉,爱到不敢冒险   成了你的傀儡一年两年   才看见我有多狼狈   爱到妥协,到头来还是无解」   容隐拧眉。   杭助理:“……”   好想切歌。   但会显得太刻意。-   舒清晚头回来到随珩的实验室。   随家实力雄厚,即便是在北城这寸土寸金的地界,随少也拥有偌大一个单独的实验室。   这里也不是谁都能进来与参观。   她是难得被开放的参观者。   随珩带她进去。   他之前和她聊过的几样工艺,他有让人去做过成品出来。已经让人搬了过来,都摆放在里面,她可以尽情去看。   他指着其中一处,给她讲解,“跟你说过的,就是这种。”   它的工艺精细得令人惊叹。   属于中国底蕴的雄厚,在这些工艺为人所见之时,达到了顶峰。   舒清晚之前只见过纸上的介绍,这回看到了实物。她目不转睛,喜爱溢于言表。   她喜欢这些重工制作。   繁复、华丽,精致绝伦。   随珩轻勾唇,并不意外。   但与此同时,成本也是极高。用于制作的话,只能是用于一定定价的高端珠宝。否则,入不敷出。   这需要生产商拥有一定的实力。   而这份实力,随珩好像不是特别担心她。   所以他也不介意带着她深入。   “专   业工艺主要是在苏城。不过,他们研究得不深。你感兴趣的话倒是不用再跑一趟,直接问我就行。”   他所钻研的专业程度,已经远超于他们。   随博的底气很足。   舒清晚忍不住弯唇。   她确实感兴趣,也想要研究。即便是不用于作品,她私人方面也颇感兴趣。   在他的实验室待了很久,外面夜色降临她也毫无所觉。   舒清晚有些看不够,她开玩笑说:“我也跟着你读博吧。”   他年纪很轻,但是已经在带学生。   随珩摆弄着鼠标,点出一组实验数据,随意一笑,散漫道:“今年指标已经满了,不招。”   他中途接了视频和电话,舒清晚听见他的同事都喊他“随博”。正好她也不知道怎么喊他,有点蠢蠢欲动想要跟着喊。   得到他允许,舒清晚将其中两个地方拍了下照片。她想回去后让Night的员工能够跟着一起观摩,说不定能够从中得到什么作品灵感。   一不小心注意到了时间,随珩才发觉已经很晚。他眉间掠过点无奈。倒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逛得这么投入。   他们去吃了个饭后,他送她回去。   回北城后,为了方便,舒清晚在外面单独也有一个住处。有时候工作太忙就住在外边。虽然林家也挺好,但她感觉这样比较能专注。   随珩送她回的就是那里。   知道她今天意犹未尽,他轻笑道:“改天再带你来。”   “好啊。”舒清晚应道,又偏头问他,“随博,你的出场费贵不贵?”   他们熟得有点快。   就跟相亲那天刚认识的时候一样。   随珩挑眉,“做什么?”   他的身上,有一种贵公子的感觉。   但和容隐那种又不太一样。会更加干净,仿佛与随家过重的繁华与家底并无关系。   舒清晚十分诚意,“回头钻研的时候有需要,想请你来帮忙探讨探讨。”   她还知道要付出场费。   随珩偏过头去,忍不住笑。   随少爷的身价当然不低。   “放心,给你一个你出得起的友情价。”   况且,研究这一行,有些时候已经将金钱置之度外。他们看重的   是更多其它的东西。   比如,现在舒清晚走的这一条路。   这样的话,那价格应该不会太高。舒清晚松了口气,毕竟他是专业人士,要真开高价那她还真不一定买得起。   她弯了下眼,“感谢。”   随珩目光从沾染了月色的她身上掠过,轻抬下巴,“回去吧。”   她同他挥挥手,“路上小心。”   他颔首,回身拉开车门。   舒清晚回家,脑子里还装着刚才所看见的所有工艺。   太精巧繁复的设计,会让人拍案叫绝。   她太喜欢。   不过,如果做出来的话,那也是中国的奢侈品,价值不低。在很多方面都有问题,比如市场方面还需要研究。   车开进来有点麻烦,她刚才只让随珩停在外面,方便他开走。   她独自进去,距离也不远,几步而已。   没想到,到楼底下时,她看见了前方半掩着阴影的一道身影。   那道身影对她而言太熟悉。   她几乎都不用看清,就已有所觉。   舒清晚脚步一顿。   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他。   今天下午刚分别的人。   他只穿了件白衬衣,领口敞着,带着几分倦怠的懒意。   会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舒清晚看着前面的人,声音轻轻,“容隐。”   他那样傲的人,却也会折下身段,屡屡来找她。   她抿住唇。   他真的变了。   换作从前,他不会。   容隐撩眼看她,状似无意地瞥了眼外面。他与随珩,应该是刚刚错开。   见她脚步止住,他问她:“请我上去坐坐?”   有点像是,引狼入室。   舒清晚有点难点头。   可他目光灼灼,带着很强硬的攻势。便是不上去,好像也不影响他什么。   而且,要上去的话,对他来说也很容易。不知道容公子今晚是在伪装什么绅士,竟然只在这里等她。   她提着包的指尖微紧。   他静看着她,好像是有话要跟她说。   舒清晚垂眸,走进去,按着电梯。   他们之间静静。   却像是有一股危险的气流在生成。   舒清晚没有意识到,她始终轻抿着唇。   电梯到了她的楼层。   她先提步走出去。   灯光明亮。   电梯门在身后关上,这边已经没人。   容隐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带了过来,动作很重,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   猝不及防,高跟鞋跟与地面摩擦出声音,她眸光倏动,心跳还未落定,抬睫看向他。   压抑了一整天的情绪,或许终于在此刻暴露端倪。   容隐低眸望进她眼底。牙根微紧,他咬着声音问她:“他有哪里好?”   作者有话要说:   注:歌词出自《妥协》 第56章   他的腕骨攥得她生疼。   狭长的眼眸太冷。   遽然对视上,她愣了一下,才慢一拍地反应过来,容隐说的“他”是谁。   舒清晚眸光轻垂。   从追到苏城,再到去Night、现在来她家,容隐每一次都在让她意外。   好像走了她所觉得不可能的每一步。   “我们只是朋友。”她出声,“可能会有合作。”   他的黑眸紧凝着她。   合作?   随珩与她。   舒清晚抬睫,看着他的眼睛,接着道:“但我也总要嫁人。”   “不会是你。”   她轻轻巧巧,落下决议。   像是在给他们之间判刑。   四下无人的电梯口,静谧幽深。   容隐走向她,她下意识后退,高跟与地板发出声音。而她被他一带,他们身体的曲线也骤然贴合。他们明明比谁都要契合。   再怎么装陌生,身体也再熟悉不过。   他撩眼,冷声:“为什么?”   也是这时,电梯出现动静,她下意识一惊。   开了门,迅速将人拉了进去。   就像是在偷情,生怕被人发现。   容隐下颌绷紧,任由她带着,始终一言不发。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影影绰绰的光线。   他的手还箍在她的腰间,他们抵在玄关处,面积狭小而充实,便是想退开都无处可退。他迫她抬头,吻了下她的唇。   她穿着高跟,但还需要仰头才能碰上他的唇,脖颈如同被折出天鹅的弧度。   也是这时,她的手机进来消息。亮起的屏幕上,俨然是“随珩”的名字。   舒清晚眸光一闪。   她知道,他也看见了。   男人脸色极冷,握住她的手腕,取过了手机,按在手里,掌上在用力。   下颌冷硬,似是隐忍下了什么。   容隐扼着她的后颈,低声追问:“为什么?”   “容家和林家也算门当户对,怎么不考虑和我相亲?”   他知道她和林家的事情。   如果要找相亲对象,随珩可以,他又有何不可。   舒清晚倏然一惊。   她抬眸望他   ,能从他漆黑的瞳孔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她的不可思议肉眼可见。   容二公子,竟然也会将自己送到她的面前……   他微眯眼,凝视着她。   男人身上危险的意味太重。   而他已经一再令她震惊,像是底线被一退再退。   舒清晚掐着指尖,尽量让自己思路冷静。她抬睫与他对视,静静道:“当过前任,再当相亲对象,不太好吧?”   容隐掀唇反问:“有什么不好?”   很显然,他不觉得有问题,觉得有问题的只有她。   她皱眉。他见过谁还能和前男友当相亲对象的?   舒清晚努力平静地说着:“我和他,是父母介绍,才会安排相亲。没有感情基础,也不看太多。但我和你,情况似乎不太一样。”   她可以和随珩只看条件。但她和他不行。   他的薄唇间逸出声冷笑,显然已经看破:“我有的点,你都能排除。”   她不置可否。   冷静和绝情,与他所教的,如出一辙。   容隐简直要恨。他低头含住她的唇,鼻尖轻碰。手放在熟悉的腰间,有一处触不得,他感受着掌下她的颤栗,而他始终处于掌控的地位。   往里闯入,吻她时,容隐的话在唇间含混,忽然来了一句:   “他会有我们的身体这么熟悉吗?”   周围空气燎热。   嗓音低而嘶哑地响起在耳畔,舒清晚自尾椎骨发起颤栗,不受控制。   恶劣又深刻。   她难以置信,愤恨地想去咬他,却被他掐住下巴,被迫抬起与他接吻。   手背青筋明显,他使的力道很重。   属于男性的力量感很强烈,那种不容反抗的强硬。   容隐不去看她冷静与执拗的眼。   舒清晚喘了一息,避开他的唇,咬牙问:“容总,你是打算当我炮友吗?”   他的下颌冷硬,嗓音也冷,“有何不可?”   她的心狠狠一跳。   舒清晚往后退着,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倚在柜子边,缓着腿软。   连他这几次的出现,她都已经足够惊讶,像是不认识他。更遑论是这一句话。   夜色幽深,而他们纠缠不清。   她扶住柜子边角,轻勾起唇,带着自若的从容,不紧不慢地接住了话:“那么,容先生,我今晚不需要。”   她有什么不敢接?   他轻呵了一声,看向跟前的女人。   神色是旁人可能会忌惮与紧张的冷意,可她愣是接住了。   但话说到这,他也无法再留。   紧盯着她的眼睛须臾,过了一瞬,容隐开门离开。   等他走后,舒清晚靠在柜边,急剧的心跳才慢慢归拢。   跟他的博弈,简直耗尽心力。   她舒了一口气,换下高跟鞋去洗澡。   脱衣服时,看见了腰间的掐痕,动作微顿。一看就能知道当时那个男人用了多大的力。   她咬牙,走进浴缸。   肤若凝脂,赛雪一样的白。   覃漪给她发了消息,提醒她记得周末爸爸的生日宴会。   以往林家是不大办的,都只是家人一起吃顿饭。但今年不一样,舒清晚刚回北城,他们想带着她介绍给众人认识。   带着她,进入他们累积多年的人脉圈。也是介绍给北城所有人,他们的亲生女儿。   已经有人将舒清晚的礼服送到了家里。覃漪温柔道:【爸爸说要先等你挑,他再挑个跟你裙子同色系的领带。】   以前他都是跟她的裙子同色,今年会有点特殊。   舒清晚指尖微蜷。   她从苏城回来后一直在忙工作,也都住在了这边,没有回家。而覃漪话里话外都在暗示着想要见她。   她回复了声好。   覃漪跟女儿聊完消息,去给还在书房工作的林桉送了份汤。   书房里,正投映着林氏的一个项目方案。覃漪记得,这是林馥一刚刚亲自带领完成的。   她的眉目轻动。   这次林稷年生日,林馥一也是他们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自然也是想表示一下。   但这还只是小问题。主要问题在,她想跟林稷年他们商量与准备,让林馥一退出林氏。   林馥一在林氏已久,从上学的时候就在公司里学习和实习。就跟她在林家的生活一样,早已习惯。   乍然叫停,是很绝情,但其实早该结束。   她们都该回到她们原先的轨道上面。   覃漪端着碗的指尖微紧。   她像是一直在海岸的另一边望着清晚,怎么都触碰不到。   原来她们之间还隔了这样远。-   上了车后,容隐点开让杭助理搜集来的资料。   他的眉眼冷峻,将电脑交过去的时候,杭助理看见了他微敞的领口间隐约的痕迹,还有脖颈间。杭助理的目光像是触了电,心里倒吸一口凉气,立马撤回,并不敢多看。   这些痕迹,恐怕一时半会消不下去。   容隐敛眸看着电脑屏幕,上面是随珩实验室的一些具体资料,还有Night研发的一些工艺相关。   他还在看时,宋女士来了电话。   她在那边研究了半天,还在思考自己该怎么努力的时候,收到了管家递过来的消息。   ——林家宴会的邀请函,容隐准备要过去。   宋棠音原本是要和丈夫一同前往的。也知道他一贯没这么多功夫,却不知道,这个生日宴怎么就吸引了他的兴趣。   宋棠音问说:“你要邀请函做什么?”   容隐浏览着整份资料,不紧不慢吐出两个字:   “追人。”   他再不露脸,随家与林家的婚事就要定下。   想到刚才的纠纷,男人眸光便是晦暗。   宋棠音哑了哑。   啊?追谁?   白天嫌她不够努力,她刚准备研究研究,把相亲给安排上。   谁能想到,原本都是长辈催婚。有朝一日,还变成晚辈嫌长辈介绍得不够给力了?   可是一转眼。   她懂了。   人家这是早有目标。   宋棠音着急多时。别说是她,就连老爷子,虽然明面上跟他还是敌对状态,但是眼看着这么几年过去,一转眼又要过去好几年,于他的婚事问题上,老爷子也着急了起来,只是实在拿他没有办法。   试图操纵他的结局他们也已经见识过了。根本管不了。   宋棠音点点头,强装镇定道:“行,到时候我和你爸爸也去。”   容隐皱了下眉。倒是无所谓他们的行踪,随他们的意,没再多说。   挂断电话后,他继续将整份资料看完,大概交集也在他脑海中清晰浮现。   沉吟半晌,容   隐启唇:“去,跟Night那边沟通,关于他们新工艺的研究,州越会全程提供支持。”   他看得出来,舒清晚想将一些复杂的工艺流程作为此次首饰创新设计的起点。   ——将传统首饰工艺与现代设计首饰美学结合,进行创新应用,也是她这次新项目的重点。   进入国内的第一炮,她就没有准备收敛动静。或成或败,但可以笃定的是,这一场仗,一定是热烈且鲜艳。   而他无需Night跟随珩那边进行过多交集,他可以支撑起研究背后所需要的大量经费。   州越拥有雄厚的资金实力。Night新项目所要用到的各种耗费、花销,他都可以支撑。至于那个什么实验室的技术支持,他也不太需要,整个中国,不是只有那边有。   杭助理微惊,下意识回头来看他。   男人眸光很冷。   杭助理确认了他是认真的,忙应道:   “……是。”   杭助理编辑着信息,已经立即往下通知准备。简单的一句话,却并不是多简单的动静。要牵动的资金绝对不小。   之前两边是有合作,但远没有到这个份上。   敲着字时,杭助理指尖都在轻颤。   容总,你是州越的老板,不是Night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来点高潮!下章见!!   注:「传统首饰…创新应用」——论文《中国七大工艺在当代首饰中的创新设计研究》 第57章   公司那边的拍摄准备都已经就位。   这场拍摄会是一个很大的工程,舒清晚一早便赶到了专门录制的摄影棚。   其实最难的一步在于模特的选择,一旦确定下来,其它工作都很容易。尤其模特还是自己人,各项流程进行起来就更加方便。   负责的工作人员过来给舒清晚做妆造,衣衫褪下,准备在锁骨上动工时,动作忽然一顿。   舒清晚只是垂眼回复了下手机上的信息。察觉到明显的停顿,她抬眸看镜子,一开始还不明所以,直到看见自己脖间的痕迹,她倏然抿唇。   捏住手机的指尖微紧。   舒清晚面色仍是镇定,只将那些痕迹遮盖过去,继续化妆。   ——没事,只要她佯装无事,就能真的当做无事发生。   开始拍摄后,现场的人很快就明白,为什么Night内部那么多人会推荐舒总亲自上场。   她平时的风格偏淡,但是当那浓艳华丽的一笔挥墨在她身上时,便是最浑然天成的一抹颜色。完全能将他们所想要的主题诠释出来。   没有人比她更合适。   他们压制着隐隐激动的心跳,已经开始期待成片面世后的情况。   一定震撼。   拍摄忙了一整日,从上午持续到了下午。   随珩是在中途过来的,一直在旁边等她。刚进来时,她还陷在拍摄之中,而他入目就是她白皙的皮肤与浓艳的红色之间的碰撞。   可能是色彩上的碰撞太浓烈,惊动目光,他在门口停留了几秒才迈步进来。   他今天是被她邀请过来,舒清晚想给他看下两套衣服上所采用的重工刺绣。专门设计而成的图案很复杂,采用的刺绣又很精细,一整副作品出来,在视觉上的冲击可谓震撼。   看照片比不得看实物来得直观和真实,所以舒清晚跟他说有时间的话可以过来玩。   而他刚才确实已经亲眼目睹。   只是,会被另一抹颜色勾走目光。   随珩垂下眸,不知在静思些什么,眉目清隽。   他不赶时间,轻倚在了旁边等候。   而他长身玉立地站在那,会让人无端想到“公子如玉”。   舒清晚早就注意到他的到来。他到得比她给他的时间还要早   很多,她这边还没有忙完。   认识了这几天,婚事什么的先不提,他们已经算是朋友。   这次林稷年生日,他也在受邀之列。   等她忙完后,去将最后一套红裙换了下来。裙摆上工艺精致繁复,它就像一件艺术品,两个助理都过来帮忙,动作小心翼翼。   今天她光是造型就做了很久,发髻梳得也很复杂,云鬓如雾。   换完衣服,坐在镜子前收拾妆容时,在旁看着的随珩忽然走上前来。   他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支簪子,将它插进了云鬓之间。   化妆师和舒清晚都愣了下。   而那支簪子已经簪在发间,他轻挑眉,在作欣赏。   花丝镶嵌的工艺,单是看着,就感受得到它的精致与高级。   而且,主要是,在这个时候送这个礼物就很巧。   随珩只是简单道:“给你带了个礼物。”   舒清晚莞尔,抬手碰了碰它,感受着簪子的形状,也没跟他客气,“谢谢。”   只有化妆师,旁观着旁观着,不知为何,有些兴奋。总感觉磕到了是怎么回事?   可能是这两位颜值太高,随珩身上的矜贵气莫名就和舒清晚有些适配,会让人觉得很搭。   这门亲事,很难让人反对。   …   林馥一也在给林稷年准备礼物。   在爱意中沉浸着长大,也不吝于回馈。她从小到大皆是如此,对于爱意的表达大方又坦率。   家里人的生日她都记得,每年不管在哪里,都会专门赶回来一起过。   虽然现在她不是他们亲生,但是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不比那点血缘轻到哪去。   她知道今年准备办宴会,但也没有多想,提前给覃漪发了信息,问说自己几点过去合适。   很习惯也很依赖的语气。   她从小到大和爸妈都很亲,尤其是妈妈,母女俩无话不谈,处得像是朋友。而他们也都很厉害,他们所拥有的经验,需要她学很久。所以要是遇到什么疑惑,她都可以直接问。   发完消息,林馥一继续包装着礼物。   可是覃漪本来没有打算让她过来。   这场宴会的目的摆在那里,让她过来也不合适。   而且,两家   已经换回了孩子,不太应该还在这边爸爸的生日有太多的交集。   看着这条消息,她蹙眉,知道林馥一的心意。   那天清晚说得对,他们真是将馥一当做掌心的花一样爱了二十几年。   但她现在也是必须得狠心。   覃漪迟缓地回复,让她忙自己的事情就好,这边不用过来。   林馥一将最后一点包扎完,才拿手机看信息。一看,却是怔然,完全没有想到。那一瞬间,像是从头冰冷到了脚,眼眶也红了起来。   她怎么会不明白覃漪的意思。   她早已习惯的某种生活,在被剥离。   攥着手机半晌,林馥一给不出反应。   那样的宴会,她比舒清晚还要更熟悉。父母的生日也是。   却没想到有一日,她连入场资格都没有。   闺蜜还在微信上问她准备什么时候过去,约她一起。   林馥一默然许久。   覃漪的这条消息,她几度想不出怎么回复。   是为了舒清晚吗?   ——可能她从小到大的每一天,都没有想过会被覃漪这样对待。   覃漪知道她的感受,但还是狠着心,没有心软改变主意。   她冷静地在切开他们的生活。   外面传来阿姨的声音,是舒清晚到家了。   她起身过去。   礼服都已经放在了女儿房间,过去换上就可以。   以往,她都是陪馥一去试。馥一也早就习惯这样的生活,对于各家的礼服她都有自己的见解和喜好,往往会按照自己的眼光挑剔一番。   可她的女儿,对这样的生活还是陌生至极。   还不曾被他们好好地疼爱过。   其实只要细想,就能明白舒清晚的心结。   那是二十五年的精准剥夺。   不是普遍式的,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而是只有她一人。   舒清晚一边跟阿姨说着话一边走进来,阿姨去给她做她喜欢吃的甜点。覃漪已经收拾起了情绪,她拾起笑,陪女儿去挑礼服和化妆。   她好久没有见到人,想得不行。   而她上次跟着一起去安城,也没有告诉女儿。   最终完成的妆造很简单,搭配着一条像月光一样丝   绸的长裙,戴的首饰不多。   很高级的一身。如果首饰过多,反而破坏美感。但覃漪在旁边看着看着,还是觉得有点少。   她去取了样东西回来,亲自弯腰,拿出来给女儿戴上。温柔道:“这是当年外婆送给妈妈的。”   舒清晚微愣,看向镜中的那对钻石耳环。没有想到,这么重要的东西,覃漪就这样给了她。   而覃漪显然并没有在意这些。   钻石的光彩衬着这条裙子,格外合适,她终于流露出了满意之色,指尖轻抚了下钻石流苏。   覃漪其实也有私心,过去二十几年太空白,她想跟女儿多培养一点属于她们之间的记忆。   有些酸涩,她自己尝得太深。   她有时候都不知道该怎么去补偿。   看着如玉般的女儿,她扯扯唇,甚至有点舍不得,想将人藏起来。   林稷年的这场生日办得热闹,汇聚了圈子里的不少人。   不单是一些舒清晚认识的,放眼望去,更多的都是没见过的生人。   那是属于林稷年和覃漪多年来积攒的人脉。听说,有不少人都是从世界各地过来。   歌舞伴着,觥筹交错。   她的礼服其实并没有多简单低调,灯光辉映,落在裙子上时很是惹眼瞩目。   舒清晚严重怀疑,如果她不是二十九岁,而是八九岁的话,他们应该会很乐意将她夸张地装扮一番。   林稷年牵着她去认识人。在走过去之前,会小声地先跟她介绍一下对方的身份与社会地位。   她随意地挽上父亲的手,认真听着。可能因为身份复杂、不寻常,也难记,所以她听得很认真。   舒清晚还没有像这样被父亲带着交际过。在回林家之前,她已经很久没有和舒父一起出门,更没有和他一起会友。   高中时偶尔几次和他一起出门,他的朋友们总会问及舒嘉越。可能是人以群分,在他们那群人眼中,更加看中男丁。彼此影响,彼此加重这份“看重”。   即便后来她拿着京大的学历,在他们眼里也是不以为然。女孩子总是要嫁人,再怎么厉害,也比不得生个儿子有用。   她厌恶这种性别论。久而久之,就算舒父要带她,她也不愿意一起去。   而眼前的场合   ,显然不同。   一群优秀卓越的人士,他们反而更加懂得平等与尊重。性别在他们眼里,并不是障碍与区别。   舒清晚自心底喜欢这样的氛围。   她看着认真和她说着待会要带她认识的人的林稷年,忽然轻轻唤了一声:“爸爸。”   这样“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的感受,原来有朝一日,她也会拥有。   林稷年一愣,他好像看出了她眸中的很多情绪。心不由一软,他道:“不要紧张,他和我认识很多年,不用跟这个叔叔客气。以后到了上海那边,有事尽管找他。”   她知道,他的这句话并非夸大。   舒清晚点点头。   她想,她应该会慢慢忘记舒父。   或许他们对她也有爱。但可能很久远的以后,她已经会忘记他们了。   …   今晚人太多,林家为了刚找回家的女儿特地大操大办,不是什么秘密。   谈微在跟朋友交际时,目光总是时不时旁落。   直到听见虞杳杳在喊“容二”,她顺着看过去,眸光如水般轻动,终于找见了熟悉的身影。   容隐在跟别人谈着事情,不紧不慢地撩眼扫向虞杳杳。   流水般自然的矜贵落拓,会叫人不可控制地着迷。   谈微掐着指尖,正好也有事跟他说,她轻提裙摆,走过去找他。   舒清晚就在旁边不远处。   虞杳杳这一声,不止吸引了谈微。   但她没有太关注,轻易在桌边,看着前面的人们跳舞。   她刚跟林稷年分开。   林稷年怕拘着她,让她自己过来玩。走着走着,一不小心就走进了熟悉的圈子里。   她仍站在原地,手里还端着杯酒。   和容隐说话的人谈微也认识,是认识多年的一个朋友。   这几年,他越站越高,寻常宴会一般不会出席,今晚恐怕找他寒暄的人都要不少。朋友好不容易逮住他,先跟他说着自己的事情。   他的领口微敞着,神色散漫。   听完后,只道:“回头联系我助理。”   这便是能办的意思。朋友合手道:“感谢感谢!”   谈微也加入了其中。   光线落在他身上,使得他   的轮廓更加分明。   只是,她的目光忽然一顿,停在了某处。   他微敞着的领口间,有一抹不算隐蔽的痕迹。直接刺痛她的眼睛。   都是成年人了,谈微不会不知道,那明显是亲密时留下的印记……   而舒清晚回国,前不久她刚刚见到。   这个痕迹会是谁留下的,好像不难得知。   吞咽一下子都变得艰难起来,她就连对于表情的控制都失去了感知。   眸光闪动,指尖不自觉地越掐越紧。   她没有想到,会看见他和另一个女人亲密的痕迹。   笑意敛起,谈微指尖点了点自己脖间的位置,犹豫着提醒:   “二哥……”   舒清晚轻偏了下头,好奇地落过来视线。不过两秒钟,倏然懂得了谈微在提醒什么。 第58章   容隐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嗯?”   他的眉眼染着散漫,带着点不羁。   会突然让人觉得,或许在他这样的人眼里,这点事情也不算什么。   暧昧的吮痕很刺眼。谈微的嘴角都漫开了苦涩。   仿佛被当面直击。   没有什么比当面看见心上人身上的暧昧痕迹还要狠。   好在,很快朋友就笑着提醒了他,容隐并未在意,长指动着扣子,将衬衫的第一粒扣子扣上。   严谨矜贵,这个男人重新恢复了不可染指的模样。   舒清晚刚才的酒杯都已经碰到了唇边,动作僵住,无声地又落下。   她就在不远处,围观了这个插曲的全程。   樱红的唇瓣轻抿着。   也不知道是没注意,还是他想做什么?   可能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容隐似有所觉地撩眼看过来。   与她的视线轻碰上。   眸光沉静。   舒清晚放下酒杯,离开了这里。   没过一会儿,在比较安静的一个厅内倒是遇见了谈微。   对方也是明显一顿。   她们上次好好地见面与说话,还是在几年前。交集本来就很浅,一晃眼都已经几年没见。   谈微不知道怎么会在这里碰到她。   轻弯了下唇,主动打招呼道:“上次见面都没跟你打招呼。”   舒清晚朝她轻一颔首。   她们之间的关系,似乎会有点微妙。也不是能好好打招呼的关系。   想到刚才那个痕迹,谈微的心便是一沉。能在那个位置留下那样的痕迹,一切都不必多说。   明明她才回来没有多久……而且,谈微原以为,他们已经分开。   她们面对面而站,舒清晚闻见,她的身上还是几年前那个熟悉的味道。   和他最初时所用的味道同一基调的香水。   舒清晚没有太大的反应。   她当初离开,谈微本来应该已经和容隐在一起了。但是她回来,看到的还是目前这个情况。   谈微一顿,轻垂下眼,忍不住苦笑道:“当年我们之间本来很好,是我太任性了。”   她的语气,是很熟稔的亲近。仿佛她与他,都是自己人。   这句话也没有多空泛。她确实一直在想,要是她没有放手,没有一气之下出国,或许他们之间还能好好地继续下去,而不会是现在这个场景。   舒清晚静看了她几秒,眸光冷静:“你好像一直在误导我。”   从香水开始,就是她的误导。   很细节的小事,但是暧昧就是藏在这种细微末节之中。   包括现在也是。   谈微想误导她,他们当年很是相爱。   谈微一愣。她看着舒清晚的眼睛,从她的眼神里,谈微感觉自己仿佛在被剥开。   几年不见,她似乎更加清醒睿智。   她们之间的对视,虽然无声,却在泛开波澜。   谈微慢慢地冷静了下来。没有接下她的话,垂下眼,退了一步道,“当年联姻,是两家人商量的结果。毕竟两家门户相当,能有利于牵起很多合作。”   谈微想告诉她,他们是门当户对。   谈家和容家这样的阶级,会选择强强联合很正常。这些大家族之间,本就是相互联姻,选一个家世普通的女孩,那是童话里才会出现的故事,现实中很少。   她承认,在舒清晚面前,她一直有点优越感。——在家世方面。那是无法逾越的鸿沟。   但她从来没有直说过。   也不会直说。   舒清晚不置可否,神色依然淡淡。   没有再像当年那样傻,轻易泛起涟漪。   也是这时,有人过来找谈微。看见与她对面而站的舒清晚时,打着招呼:“林小姐。”   舒清晚轻轻颔首。   谈微却倏然看向来找她的人。   她在叫谁?!   林家只有一位千金,众所周知,已经不再是林馥一,只有新认回来的女儿才是。   今晚林家大肆操办,也是为了这个女儿。   可她现在对着谁在叫“林小姐”?!   舒清晚这几年不在国内,很少参加各种宴会,只有关系比较亲近些的人家相互见过。林家和谈家私下的交集不算多,谈微也不在林家的圈子里,并没有见过她。   朋友疑惑地拉拉她手,她不知道吗?   “这位就是林小姐,林伯伯的掌上明珠呀。”   他们这样的家族,子女都很多。关系   乱一些的,私生子私生女都一大堆。   受重视的女儿并不多。那不仅得家里不重男轻女,还得胜过其他兄弟姐妹。   但林家的情况不同。没那么乱的关系,孩子也不多。尤其是林馥一,从小到大圈子里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羡慕她。   北城林家的独女,父母和哥哥都宠爱,她们太清楚这是什么含金量。   林馥一很幸福,也知道自己很幸福。   但令人唏嘘的是,这一切竟然原不属于林馥一。而是属于眼前这一位女孩。   谈微目光中的惊动肉眼可见。   她难以置信。   就要怀疑这是不是一场梦境。   舒清晚怎么可能是林家千金?   舒清晚并未在意她的反应,和她朋友简单寒暄过后便转身离开。   林稷年差不多在找她了。   短短一两分钟,谈微全程没有再与她对视。   …   这一晚,林董与林太太首次带着女儿露面。一圈认识下来,引起不少惊动。   一家有女百家求,自然也有不少人动起了心思。   不过这个圈子里都是聪明人,很快就有人发现,宴会上,林家和随家似乎走得挺近。   或许两家已经有意。   简直令人扼腕。   这年头优秀的女孩子少,结亲也不容易。   真是得靠抢了。   关于两家的猜测和传闻不断,也有传进容隐耳中。   他扫了眼不远处正在同随太太说话的覃漪,眸光淡淡,神色意味不明。   正好虞杳杳过来找他。   她也找了一圈,没看见舒清晚,这才来跟他说话。   今晚人很多,虞杳杳知道宋棠音也来了。不过比起随太太已经开始想要定下人,宋棠音的战绩就显得很差。   不过可能连她自己本人都还不明情况。   虞杳杳有些不解,她问容隐:“晚晚现在是林家的千金。家世方面已经不是问题,容爷爷也不会反对,你们为什么……”   她犹豫着问出了口。   明明家世已经不再是阻碍,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呢?   容隐睨她一眼,嗓音浅淡:“如果换个家世就能在一起,那不会是她想要的,也不会是我想要的。”   他其实和她一样,都很清楚。家世是问题,也不是问题。   换了个很好的家世,他们有了在一起的条件,但是她不会愿意接受。   虞杳杳张了张口,发现自己哑声。   最终悲悯地看他一眼,拍拍他肩膀:“容二,你节哀……啊不是,你努力。”   他这追人简直漫漫无期。   容隐皱眉,睨了她一眼。   看了眼时间,宴会已经将近结束。   余光终于瞥见熟悉的人,他没再跟虞杳杳闲扯,提步出去。   她不知要去做什么,提着裙摆在往外走。   …   刚才陪在各自父母身边,他们在说着话,舒清晚跟随珩也闲闲聊着。   她待会要找他拿个东西,他们约好了在户外的这边见。   这里只停了少量的车,夜色静谧,人也很少。   舒清晚小心地拎着裙摆,四下张望,但还没有看见人。   她轻轻唤了几声,没听见回应,只当他还没来。她也不着急,只是听见前方似乎有什么动静,踩在石砖上往前走,想去那里看看。   舒清晚却没想到,前方确实有人,但不是她正在找的人。   而且,她好像、很不小心地、闯入了不该闯入的现场。   虽然没看见脸,但今晚都见过的人,还都是很亲近的人,那两道身影她再熟悉不过。   他们抵在林檐的那辆黑色迈巴赫上面接吻,她脚步差点往后退,一时间不知所措。   撞见得太突然,甚至不知该如何按照来时路退场。   对于他们的事情,她有所猜测,但再多的猜测都比不上这一眼来得直观震撼。   她的身影只悄悄出现在一角。   在就要被发现时,忽然有道力气掼住她的手腕,将她一把带离。   她被带到了一辆车后,遮蔽了身影。   舒清晚脑海里都是那个画面,挥之不去。那一幕太震撼,像是什么大片现场。   她轻抬睫,对上眼前人深邃的目光。   她的视线平行正对处,那道明显的吻痕,刚才还引起过某些注意。   容隐垂眸看着她。无意间撞见人家恩爱现场还不知道走。   不过这边空旷幽深,确实很合适某种氛围。   等攫住她的视线,他方才启唇,气息就翳翳落在她的鼻尖,嗓音低冷:“你刚才在叫谁的名字?”   舒清晚眸光轻动。   想起来,她是来找随珩的。 第59章   她知道,他肯定听到了。   她来找人,但不是找他。   她今晚这条裙子很漂亮。夜色下,露在外的皮肤像是覆上一层月光,几缕发丝轻轻落在胸前。   他落眸,从一片雪白上面扫过,眼眸微黯。   “刚刚在看什么?”   容隐嗓音随意。却像是在点她。   刚才的画面一下子又清晰在脑海中浮现,她的耳根已经全红。   但他淡定得就像是早就知道了他们的事情一般。   不远处林檐和梁初楹还在,可能是因为刚经历过差点被发现的危险,舒清晚不敢发出太大动静。   却是方便了某人。   容隐俯下身,轻碰她的唇。含住,往里探着。   不让她去打搅什么别人的好事,可他也没有放过她。   林檐他们在那边,他跟她在这边。   同一抹夜色,遮住了两边人。   “你做什么?”她压低了声。   “不是说要做炮友?”现在接吻算什么?   她一滞。他用她的话来回她。   也是这时,随珩终于找了过来,在不远处叫着她。   她来见的人到了。   梁初楹的心思总是被周围的动静牵动着,被出现的声音一惊,下意识紧张收缩。   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坏事,才能这么心虚。   可林檐完全无视,见她注意力又被勾走,掐着她的下巴,虚眯起眼,不满道:“专心。”   好像有人来了。梁初楹控制不住的紧张,她咬唇,抬眸看他时,能从他深邃的眼中看见自己的倒影。看着看着,她忽然抬手遮住了他的眼睛。   他微顿。   却没有反抗。   梁小姐想玩点不一样的,他不介意奉陪。   梁初楹指尖还有点颤。见他没有阻拦,轻眨了下眼。她上前,咬住了他的喉结,感受着横在自己腰间的手忽然紧绷用力。   舒清晚想出去,却被容隐用力摁回腰肢,抵在坚硬的车前。   她抬眸,与他无声地拉锯。他力气太大,她的挣扎纹丝不动。   容隐的眼神很冷,抵开她的腿,吮着她的唇。她刚才喝了酒,好像还能尝见那点烈。   而她的脖间已经从白皙转红,   变得潋滟。   身体的温度在升高。   过了一会儿,应该是没看见她,随珩离开。   而他直接迫着她扬起脖颈。   今天随家和林家是什么意思,他不是看不出来。   容隐的眉眼染着冷戾,他的虎口掐得她更重。   “倒也别这么偏向,舒清晚。”她的心都往别人那边偏了。   她不说话。   漂亮的眼眸瞥过他的脖颈间。那抹痕迹还没消。她不知道他今天是不是故意的。   她在意谈微,而他就那么直白地将这抹痕迹露给谈微看。   她轻抿唇。   但也很快,就无意识地在那抹痕迹之上覆盖上了新的。   月色浩荡,越来越失控,舒清晚骤然抓住他袖子,不让他继续。   容隐低眸看她手,指尖还在发颤。   他望进她潋滟的眼底,捉住她的指尖,动作强势。   他道:“说好的炮友,什么时候联系?”   她的心跳一时平复不下来。   舒清晚看着他的眼睛,“容隐,不像是你。”   他不以为意。碰了碰她的唇角,哑声道:“晚晚,我也会弯腰。”   这一声,似是叹尽无奈。   她说他遥远。   他也会弯腰。   即便高高在上,他也会俯首。   舒清晚心头一震。她惊然地看着他。   可他眸色不变。   只是拊着她脖颈,吻着她。   这段时间舒清晚总觉得奇怪,但之前一直解不出答案。   直到刚刚,她好像一下子恍然明白过来,原来这就是他所有反常的答案。   容隐眸光沉静,由着她震惊,只是自己动作。外面那个男人到来又离开,他始终没有放人。   指尖温热,他的眸色忽然幽深。吻在她耳畔,很轻地道了一句什么。   她掐住他手臂,紧绷地在忍着。   没过多久,她的手机亮了亮,应该是随珩找不到她、给她发消息。   容隐根本没准备让她看,压低声音道:“Night的研究我会支持。让他退出。”   这个“他”是谁,显而易见。   这个男人的压迫感也太重。   可她却   抗着。   舒清晚皱眉,直接表明了态度:“不可能。”   她跟随珩是朋友,跟他实验室的交集也是正常地进行交流。怎么可能随意让人退出?   微风扫过树叶,传来簌簌声响。   他扣住她手腕的力道在加重。   她不同意。   可这场博弈,只能有两个人,多出的一个,当然要退。   舒清晚察觉得到他冷峻的眼神,却仍然不为所动。   气氛僵持,身体的滚烫也慢慢冷静下来。那股暧昧逐渐消失。   这笔投资固然很好,但她不会选择让随珩退出。   他们两个,牛头不对马嘴。一个谈私,一个论公。   就这么对抗着。   她的眼眸很坚定。   视线交织,他感觉他胸腔里情绪在翻涌。   他要撤,她在护。   薄唇紧抿成一条线。   他嗓音很冷:“护着他?”   答案已经明确。   时间有点晚了,宴会那边散了场,林稷年那边在找她回家。电话打过来,她没接,只将手机握在手里,“我要回去了。”   以前,结束之后他们都是同行回柏悦苑。但现在不是了。   想到今晚两家人的接近,他的眼眸更加晦暗。   半晌。   容隐才松开纤细的手腕。   上面已经落了浅浅一道红痕。   他是松了手,但她太了解他了,知道这不算罢休。   …   夜里微凉,舒清晚披上了一条同色系的长流苏披肩。   温婉动人,高贵矜傲。   只有她自己知道,也是为了遮一些痕迹。   回家的路上,她脑海里还在跳着他的那句话。   “我也会弯腰。”   她从没想过的事情。   但这段时间,他确实在如此。   一次又一次地出乎她意料,一次又一次地弯腰退让。   覃漪在旁边说着,林檐又不知道有什么安排,没有跟他们一起回家。   他的夜生活简直丰富。   覃漪怎么能不操心?   她跟林稷年养着养着,也不知道是怎么把他给养歪了的。一点都不像是他们家的人。   她的声音唤回了舒清晚的注意力,舒清晚将视线从窗外收回,没有再想他。   今晚她跟爸妈回去住。   林家有很大一片花园。回家经过这片花园时,心情都会变得开阔。   她卸完妆洗完澡后,忽然想去吹会儿风。便独自来到了院子里,拾级而下,坐在了宅前的某一级台阶上。   视野前方就是整片花园。   月光清冷,她的背部看起来有些纤薄。   她坐的位置也正好,正前方就是一株林稷年当年给林馥一种下的花。   舒清晚不知不觉望着它在发呆。   她好像有很多需要想的事情,脑子里有点乱。   包括即将上市的新系列也是,也还有很多需要补充的点。   她在这吹着夜风冷静大脑。   林稷年出来散散酒,安静地在她旁边坐下。   今天来的朋友众多,他又是寿星,少不得多喝,到现在也还有醉意。   察觉到来人,舒清晚偏头看了他一眼,对上他柔和的目光。   家里很安静,其他人好像都已经睡了,只有他们俩在这。   坐了一会儿,林稷年也想跟女儿说话。他点开手机,给她看自己珍藏的一些照片。   舒清晚微愣。   他的手机屏幕上,赫然是自己小时候的照片。   她待在舒父怀里,被抱着朝向镜头。   已经过去了很多年,照片都已经有年代感。   她小时候的可爱是公认的,就像一只小糯米团子。照片上被爸爸抱着,还有些胖。   林稷年私藏了不止一张,他滑动着手机,展现给她看。   这些都是他从舒家要来的,每一张都待之如珍宝。   只是数量太少,拢共就这几张。比起他们给林馥一保存的照片来说,少了太多。倒也不是要求有多高,只是林稷年还是希望能多看看她的小时候,但也没有办法。   拍在手机里后,他都不知道拿出来看了多少遍。   他跟她说:“爸爸都没能看到你的小时候。”   林稷年也在看着照片,好几张都是她自己在玩,或者是被放在学步车里的画面。   小朋友无忧无虑,她玩得很开心。可他碰不到她。   林馥一的小时候很可   爱,也很黏他,几乎是被他抱在怀里长大的。他去公司、去开会,带着她是常有的事情。他记得她的很多个成长的时刻。但他错过了自己亲生女儿的。   但舒清晚大抵能想象得出,林馥一小时候和他在一起的画面。她轻偏了下头,忽然问说:“爱了馥一二十五年,想要不爱,是不是很难?”   林稷年微愣,他看向她,眸光厚重。   舒清晚也谈不上来这句话怎么会突然冒出来。可能是因为看到这株花,可能是因为想到那个画面,不受控制地就脱口而出。   对上林稷年的目光,她垂下眸,刚想装作若无其事地把这句话翻篇,却被林稷年握住了手腕。   “可是,在爸爸心里更深的烙印,或许会是这二十五年与你的缺失。”   他的眸光很深,也很重。   除了她小时候的照片外,她成长途中的照片很少。包括大学入学和毕业这两个重要时刻,以及整个大学阶段,舒父手里一张照片都没有。   她自己来北城报道,毕业那天父母也没有来。   林稷年当时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他也看不见她的整个成长轨迹。   他将照片继续往下翻——是她在美国硕士毕业那天拍的照片。   舒清晚眸光微动。她没想到他会一直保存。   那天,他和覃漪、林桉林檐都去了。   这些照片和她小时候的照片一起,被他视作珍贵。   “晚晚,以前的情感被我们错误地给到了另一个孩子身上,可你要相信,爸爸和妈妈都会无条件地爱你。”   他想要打开她的心结。   更想要走进她。   林稷年看向前方,好像也想起了那株花的特殊。   他道:“没有人会比我更希望能够再来一回。”   他总想要给她更多爱意,让她充盈而馥郁。   舒清晚只是无意间袒露。听着他的话,她的心好像在慢慢静下来。   她安静地回握住了父亲的手。   他今天应该很累了才是,不知道怎么还能陪她在这里说这么久的话。   她轻声道:“要不要回去睡觉?”   林稷年转头,静静地看着她。   今天他收到的觉得最特别的礼物,是女儿   送给他的。   不管有多普通他都喜欢,更何况那是她亲自给他设计的衣服。   他温声道:“你抱爸爸一下?”   舒清晚无奈地失笑。她依言伸手过去抱他,轻轻拍了拍父亲的背。   林董心里所有的褶皱都被抚平。   他跟她一起起身,准备回去休息。   “晚晚,你什么时候腾出点空,进公司来。爸爸还没准备退,能亲自教你带你。”   他还准备亲自给女儿护护航。   舒清晚在忙着她自己的事情,时间和精力有限,所以一直没有进林氏。   她想了想,“以后看看有没有时间。”   林稷年“嗯”了一声。   将他送回房间,舒清晚才回到自己的卧室去。   林稷年和舒父不一样。他给了她很多强大而包容的父爱。   是她前二十年的人生中所觉得珍贵的,而又可望不可即之物。-   翌日,休息日刚过,开始上班后,Night内部所有部门也都运转启动。   Night这边收到消息后,和州越进行了联系和沟通。   各项指令在下达与实施,很快,他们就明白了那边的意思。   这样的大企业,给出的决定基本上都很慎重,背后应该经过不少考量,也不太会更改。   舒清晚刚到公司就收到了文件。   看着文件上的决议,她指尖微紧。   他的念头不变。   强势要断开她和实验室那边的联系。 第60章   文件交上来之前,Night内部已经讨论过一遍,都知道了这个事情。   他们也在商榷,要不要进行这场合作。   投资金额不小,能做的事情太多。而且这是州越,在北城拥有一定的地位,即便Night也不差,但背靠大树好乘凉是自古以来的道理。   如果和随博实验室那边的交涉还不多,也不是必要的话,可以考虑接受。   嘉嘉将咖啡煮好端到舒清晚的办公桌上,接着便收拾起了花瓶里的花。   林太太前两天过来了一趟,这束很漂亮的玫瑰就是她带的。   嘉嘉有点羡慕能有这样的妈妈。   舒清晚正站在窗前打着电话。   很少见她这样冷厉坚决。   听着声音,好像是因为今早传过来的合作事宜。   “容总,我不会接受。”   公事公办的语气,如果不是现在是在她的Night,舒清晚会感觉她好像还是他的员工。   容隐正在开一个内部会。他也从不会在开会的时候接电话,今天却是例外。刚才电话响起时,他抬手示意他们暂停。   居于上位多时,他已经习惯发号施令。工作上的安排,也是下发必达。可能很少因为这点“小事”反复进行商榷。   杭助理眼见着他眼眸转冷,扯松点领带,冷声问:“一定要跟他们合作?”   与会人员以为他在谈公事,都各自低头准备起自己的资料来。   “是。”   她的态度跟昨晚一样,没有任何动摇的余地。   容隐将手中的钢笔一头抵住桌面,长指的骨节突出,神色冷得吓人:“是合作重要,还是他重要?”   是因为跟实验室的合作不能结束,还是因为对方是随珩?   离容隐最近的一位高管霎时停住了翻阅文件的动作,下意识看向容隐。   为什么有种感觉,容总好像不是在谈公事?   但想了想,又觉得应该是他的错觉。   对比起来,舒清晚的眉眼冷静,“我只是在谈公事。”   他不为所动,“这场投资金额,不足以比得上你们两边的合作是么?”   舒清晚没有回答。但答案已然分明。   这么大一笔数额的投资,足以解除N   ight新项目所会遇到的所有资金难题,但在两者之间,她会选择继续跟随珩的合作。   容隐的下颌微紧,怒火在升腾。   他说得没错,她对他确实够狠,也够偏心。   可她并不准备改变。   重逢之后,如果不是他固执强求,他们应该早就没有交集。   而现在的局面,像是对于他当年高傲的报应。   他是会弯腰。   可她不一定会接受。   这场通话很不愉快地结束,容隐示意会议继续。   会议氛围本就不轻松,但感觉好像更加严峻。   等会议结束后,杭助理询问那笔投资还要不要继续。   容隐拧眉,道:“先按下。”   杭助理不敢多问半句。   他见证了他们的剑拔弩张。但是舒清晚敢,他不敢。   决定已经落下,舒清晚让嘉嘉发通知下去,就当这笔投资没有出现过。   不论之前内部讨论得如何,她意已决。   而Night这边跟州越的意见碰撞得这么激烈,随珩那边也有耳闻。   而且,容隐一而再再而三的针对抢人,他又怎么可能没有察觉?   不过是看愿不愿意接罢了。   他对于不少事情都不以为意,但现在倒也慢慢生出些占有欲的藤蔓攀据缠绕心脏。   随珩表面不露声色。   在跟Night沟通合作之中,他在研究一项之前没有接触过的新技术。完成基础布局后,他将实验交给了学生,自己抽空去了趟他们这个圈子里很常去的会所。   在北城这些世家的二代之中,他是个很特别的存在。对于京圈的繁华和奢靡兴趣不大,好好一个出生就在起点的世家公子,一头埋进各项实验和精密数据之中。   这会所他也不常去,今晚倒是例外。   不出意外的,他遇见了容隐。   魏树他们这一圈人都在,他也都认识,问了个好后,在一旁坐下。   况野跟魏树对视了一眼,兀自端过酒杯。   不知他的来意,但总感觉来者不善。   随珩没有搅局,他们在打掼蛋,他还加入玩了两把。   都是这个圈子的人,掼蛋他们打得比谁都娴熟。   牌打着打着,随珩开口道:“听说了容总的投资。”   明明是他故意针对,但被对方当面挑破,容隐并没有半点不自然,神色依然淡淡。   况且,容二既然敢做,当然也敢认。   “只不过,跟Night的合作,我这边不会退出。”随珩出了牌。   容隐狭长的眼眸扫了他一眼。   “既然已经结束,容总又何必强求?”随珩目光落在他身上,与他直视。   随少的气场亦是不输。   魏树心里倒吸了口凉气。   嘶。   他就是来打个牌,该不会还要遇到他们打起来吧?   容隐的眸光很冷,“谁跟你说已经结束?”   随珩不置可否。虽然之前不认识,但是有些事情稍微问问也能知道个大概。“已经分开了几年,不会还有人在原地。”   他这话也不一定是在挑衅,也是在说某一个事实。   容隐和舒清晚之间并不是一个固定的故事,一定就会有一个在一起的结局。   他需要这几年,但是这几年过去,她不一定还在原地等他。兴许……他们早已走散。   随珩淡笑了下,随后,便像是不知情一样,道:“我们两家有意结亲的事情相信几位也有听说。到时若是婚事定下,一定赏脸来喝杯酒。”   什么酒?   喜酒。   虞杳杳愕然。   啊?她还没喝到容二和晚晚的喜酒,该不会要喝上晚晚和别人的喜酒了吧?那身正红色旗袍,舒清晚穿起来那么好看,可她不一定是要为容隐而穿。   容隐可以娶妻,她也可以嫁人。   他们之间早就没了相互干涉的权利。   但虞杳杳不敢想象那一幕。容二怕不是要疯?   况野看着随珩的眸光微深。容二这是被打到家门口了啊。   容隐低眸看牌,摩挲着酒杯边缘,没喝。   他出了牌,赢下了这一局。   所有人都没注意,反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局结束。   他靠进椅背,姿态松弛,气场却强。   他不再是当年的容隐,现在早已掌权。   邀请是一方发出,但也得另一方接下才算邀请成功。   而他此刻俨然没有   要接之意。   “轮不到你下定论。”   他们的眼神碰撞上,愣是谁也没输。气氛剑拔弩张,紧张得可怕。   随珩并没有退一步的意思。今天他的意思已经表明。   聚会差不多也要散了,他先行离开,将账也一并结了。   况野“啧”了一声。   方才那场面,竟是连他都忍不住屏息。   容隐的眸色幽深。   距离她回国才多久?距离跟随珩相亲又才过去多久?就已经俘获了这位一贯无心情爱的随少的心。   蜂蝶成众,愈演愈烈。眼看情况已经比在国外这两年还要盛大。   况野抬手叫人结账,得知随珩已经结过时,他挑了下眉。   这位随少真的不简单。容隐也是真遇到了对手。   容隐脸色很沉。他拿过外套,起身离开,吩咐道:“今晚全场的账单。”   “——记我账上。”-   舒清晚跟随珩实验室的接触并没有被打断。之前她和他提出过的一个在工艺方面改进的想法被他实现。   随博的效率有些惊人,而且他在这方面的专业程度实在优越。她有些惊叹,听到消息时立即去了他的实验室围观。   也不止是跟他的实验室,她跟他的接触也在变多。   在给一副绣图起名的时候,舒清晚卡住了很久,随口跟他聊起,本来只是苦恼抱怨,顺便梳理下思路,没想到的是,他沉吟些许后,给她提议:“‘问蜉蝣’,如何?”   这副作品绣在裙摆上后,走动之间,与阳光触碰的时刻会流露出很特殊的光彩。   短暂、转瞬即逝,但那个瞬间又极其绚烂——这是它的特点。   他乍然提出“蜉蝣”,舒清晚微愣。   随珩笑笑,解释道:“我也是突然来的灵感。有一句诗里提到过‘听秋水问蜉蝣’,‘问蜉蝣’是想取自‘像蜉蝣一样短暂’之意。”   光影转瞬即逝,一如蜉蝣短暂而绚烂的生命。   舒清晚卡壳多时的一个难题,迎刃而解。这个名字只是听他这样解释,她便已经爱上。   而她那天和容隐的争执,表面上看着是结束,没有产生什么影响,只是Night跟州越的投资没有谈妥,但实际上好像没有那么简单。   她也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说。他们意见相左,都不妥协,似乎无解。   不过他应该很忙,也没有空一直在意这件事?   而她现在也是全副身心都投入在了新系列准备面世的准备工作之中。   她拍完的宣传片推出时间已定。它的推出,就是这一局的开场,至关重要。   这一场仗由她主持,她很重视。   忙了一整天,下班回家经过花园时,舒清晚遇见管家正领着人在将花连根挖掉。   她一怔,连忙拦住工人的锄头,问说:“为什么要挖掉?”   这个时候花园里的花都在盛开,他们要挖掉的这株也是,花开正好,怎么好端端的要铲除?   管家见她回来,先让阿姨赶紧去准备开饭,同她笑说:“是先生安排的,花园这些花也种了很久,准备换换品种。太太听见了,提议说这一片用来种蔷薇花。”   舒清晚讶然,完全没有想到。目光落到旁边的花上,想起那天晚上自己看着它——不知道林稷年是不是察觉了什么?才会这么突然地准备将花换掉?   她无意间听以前的阿姨说过,知道这株是他当年给林馥一种的。   当年林馥一养的花死了,林稷年悄悄地守护住了女儿童年的一点美好。   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一件事。往小了说,它其实也只是一株花,没有必要大动干戈。   舒清晚垂下眼,眸光轻动。像是心里的一束微光被捕捉。那样轻而巧的捏住,很异样的感觉。   她没有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想让管家别铲了。这时,林稷年听见声音走出来,让管家继续。   新买的蔷薇花株也到了,收拾好后就种下。   舒清晚看向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林稷年抬手揉了揉她的头。他的神情看起来并没有在意太多,只是道:“家里以前的影子太多。爸爸想给你弄点新的故事。”   她回家了,以后家里会有很多都是他们和她的“新故事”。   舒清晚低喃道:“其实不用……”   她好像没有被家人这么在意过感受。   但他很坚定,“晚晚,父母和孩子之间,其实也就是那么几十年的缘分。我们已经失去了很长的一段时间,爸爸想把握住以后。   ”   管家带着工人在继续忙碌。   这一片花园会重新塑造,过两年的这个时候,这里会开满蔷薇。   舒清晚也就没再阻止。   她和爸爸一起往里走,和他说着话。   “以前我不太习惯让安城的爸爸妈妈知道我在意什么。”   她太少和他们讲起她以前的故事了,林稷年觉得颇为珍贵,他偏头看女儿,耐心聆听。   她轻声道:“因为有时候他们会故意将我想要的满足在弟弟身上,然后在我面前,用一种类似于炫耀的态度展示。”   大概是在炫耀:看,你想要的,我们给弟弟,你没有。   她在回忆着。应该很难有人想象,妈妈有时会跟女儿雌竞,爸爸有时会将女儿敌对。   在她很敏感的青春期,感受过不少。但她没有说过,现在时间一久,也不会被伤害到,有些记忆也已经在回忆里蒙尘。   林稷年面上的温和褪去,被凝重取代。他这些年经历过不知道多少大风大浪,没想到有一天,却也会有这样说不出来话的时候。   他想起舒父在将她小时候的照片拿给他看的时候,说的那句“她这个孩子,和家里人不是很亲近的那种,长大后也没什么照片了。”   当时他想反驳,但碍于他们只是初次见面,况且对方与他是平等地位,他没有资格对舒父说教,所以他强行忍下。   可是此刻,情绪翻涌叫嚣,他却恨不得回到那时候,强而有力地辩驳。   她不是感情淡薄的孩子。她只是内心很细腻,而他们没有很好地照顾到她的这份细腻。父母的爱与不爱,孩子心里都很清楚,没有给过她浓郁的爱意,又想让她怎么同他们亲近?!   她才二十几岁,从前的大半时光都是和父母在一起度过。而从她三言两语的描述中,林稷年已经无法想象她那些年是如何生活。   她一直都没有被好好对待。   沉默了很久,在走完这一小段路,要走上进入家门的的台阶时,林稷年才哑声道:   “晚晚,要记得,你是爸爸的掌上明珠。”   她可以拥有底气,她可以毫无顾忌。   舒清晚偏眸看了他一眼。林董避了下她的目光,没有让她看到自己泛开红丝的眼底。   她似   有所觉,也没有强行查探。   舒清晚轻轻“嗯”了一声。   父女俩一起迈进家门。-   筹备多时,舒清晚拍完的那支广告片准备完毕,已经准备好在既定的时间推出。   推出的那天,她就在公司。   鹿苑给她发着信息,陪她闲聊等待。   【楹楹的生日礼物你准备的什么呀?我还没头绪呢。】鹿苑敲着字,【她说今年的生日准备来个睡衣趴,我好期待怎么办!】   她一边聊一边刷着视频软件。百无聊赖地点进去看自己视频下面的评论,很熟悉的又看见他们在提当年的旗袍小姐姐。   可能是因为就露了那么一次面,之后再没出现过的缘故,给他们一种“一眼误终生”的心心念念感,好几年了都无法释怀。   而他们也不会想到,自己正跟她聊着天呢。鹿苑有点小得意。   睡衣趴?   舒清晚轻一挑眉。   聊着聊着,时间过得飞快。   很快,指针指向正点。   ——Night的宣传片按时推出,在各个平台上线。   舒清晚眨了下眼,有种恍惚的感觉。   这一场仗,终于开始。   而她竟然没有太大的忐忑感,胸腔里都是澎湃,只有等待作战的亢奋。   可能不知何时,她已经褪去年少时的青涩。   她静静收着各方传来的相关汇报以及数据。   这个时候,一切尚且平静。   直到上线几小时后,Night这边的宣传和营销开始铺开,视频也开始掀起热度的时候——   这支视频突然出现在了北城商圈中心的所有巨屏之上! 第61章   北城商圈中心的位置价值可谓高昂,却被一举替换成了同一支广告片。   动静可谓高调惹眼。   舒清晚还在办公室。她原本没有那么快发现,是被朋友一通电话打进来通知。   环了整个北城商圈中心的巨屏,连她这里也包含在内。   听着电话,她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往外望去。   果然,对面那栋楼的大屏幕上,正在投放是Night几小时前刚刚面世的广告片。   这支广告片由她拍摄,屏幕上也正是她的身影。红裙逶迤,裙摆上的整副刺绣图案繁复壮观。身上的颜色过分浓烈,而她丝毫没有被压过,反而在带领它们、将它们呈现。这是传统工艺与现代美学的一次完美融合展现,国风的魅力在惊动眼球。   它在巨屏上舞动,攫夺所有经过的路人的视线。   舒清晚倚在办公桌前,看着外面掀起的巨浪。   她不是第一次与这巨屏有所接触。   上一次是在四年前的情人节,那一夜,她的剪影出现在上面,北城中心所有的巨屏烟火为她璀璨。   而这一次,直接就是视频。   视频上,回眸之间,眼尾的红色花纹葳蕤明艳。   她握着桌角,神色渐渐归为宁静,像是一个戏外人,与这场繁华奢靡无关。   而当她知道的时候,消息早已经不胫而走。   不少经过的路人都在拍照传上网,各种发圈,网上的热度被迅速推高。   这支突如其来的广告招惹了他们的注意,而广告片的内容,也让他们的视线多停留了须臾。   【woc,谁能懂啊?有生之年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盛况,差点以为是我眼花了,或者是走着走着一不小心进入了什么奇怪的世界】   【好像听见了金钱燃烧的声音,好想抠抠搜搜地提议一下:包一个就够了啦!】   【是谁家霸总包下了这一片为博美人一笑吗?天惹,你们知道这些广告位有多贵吗?简直壕无人性!】   【按秒计算的价格……他包了全部……而且从刚才到现在还在不停放,不知道要放多久。我走在路上好像被踢了一脚(?)】   【这个品牌我知道!刚在国外的一个比赛上给中国扬眉吐气,入驻国内的首战,我必须支持   啊。】   【有一说一,它家好会挑模特。这支广告片的模特跟古风的适配度简直绝了。她穿这一身,仿佛是从大唐盛世走出来的秾丽】   【别说了,我听见了我心动的声音。一分钟,我要知道她所有的信息!】   一时间,和“Night”相关的话题讨论度飞快上升,甚至和这边的巨屏广告一起,登上热搜。   Night在各个平台的营销也已经全面上线,与之相辅相成。得了这么一个助力,事半功倍。   而震惊的又何止是网友?   霓虹刚起,整个北城的夜就已经被搅得不宁静。   这一边是谁的地盘,整个北城圈子里的人再清楚不过。   这件事是谁做的,也一眼分明。   而背后这人,兴许也没有隐瞒的意思。   一整个晚上,所有巨屏为“Night”而亮。灯光璀璨,经久不息。   这一晚,这支广告片是这座城市的主角。   在Night打响这第一炮之日,州越不声不响地出手相助。   别说是别人,连虞杳杳都震惊。她不相信这件事真的是容隐做的。一边不敢问,一边忍不住还是冒了泡,支支吾吾道:【二哥,你是不是被偷家了?】   是不是有谁偷了他家,代替他修改了所有中心巨屏的播放内容?   容隐懒得理她。   虞杳杳换了个方式,委婉地又问:【你收了多少广告费?要不要请个客?】   容隐嗤了一声:【虞杳杳,你怎么不去做娱记算了?】   虞杳杳懂了,麻溜地滚走。   什么广告费,这人压根不计报酬。   人家还不一定肯收,但反正是他放的。   谁能想到。   容公子也有为爱开屏的一天?   一整个晚上,整个圈里都传疯了——[容公子为爱开屏!]   连遍布在世界各地玩的公子哥大小姐们都没少掺和。   简直令人震惊。   换作圈里比较花的几个,他们都会习以为常,可这是容隐。这在他们的认知里,本来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偏偏真的发生。   圈子里沸沸扬扬,容隐并不在意。   他还在忙工作,这段时间他都在不停出差,是在出差   间隙安排下来的所有事宜。   准备下班时,他碰见来交材料的严序。   容隐停住脚步,与他目光遥遥相碰。   今晚他并未收敛,大肆张扬。将她推上赛道的同时并没有在意自己有多惹眼。也由着整个圈子的戏谑调侃满天飞。   与当年的内敛克制相比,他似乎变了不少。   整个州越也都看到了巨屏里的舒清晚。   对于不少人来说,她并不陌生。   只是他们也愕然,并不知道她和容隐的牵扯。   今晚,也令州越的不少人心中惊愕,闪过各种猜疑。   出于男人的直觉,严序的某个猜测很快落定。   先是惊讶,再是飞快就梳理好了所有的问题。   可能是男人之间的心有灵犀,他甚至都不用过多进行确定。   这时候与容隐的视线相对,他们彼此心中有数。   严序只是不知道,她是什么回来的。公司和Night接触已久,他知道Night,但不知道原来它的创始人就是舒清晚。   收回原本要递给杭助理的文件,严序走过来,亲自交给他。   四目相对,是这两个男人间无声的气流。   文件递过去时,严序忽然开口道:“她当初戴的戒指,是你。”   他后知后觉地恍然。   那个戒指不是装饰,她也不是真没有男朋友。她的男朋友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不过是不能挑明。   也根本不可能介绍给他们认识。   严序恍然得太晚。   一切疑点全都能说通了。   他紧盯着眼前的男人。   容隐并不意外他的猜中。甚至,他都没有否认的打算,直接承认:“是。”   严序下颌微紧。   果然。   原来当初舒清晚那么护着的男朋友,会是他。   也怪不得当时,一个小小的部门聚会,他都会亲自拨冗前来。   严序道:“你也没有那么爱她。”   容隐敛了下眸,冷冷看他。   他接着道:“不然怎么会那么久都没有想娶她,也没准备跟她公开。”   据他所知,从实习到后来离职,舒清晚在这边的时间并不短。   众所周知她不是单身,但没人见过她的男朋友。   哪怕他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严序也没什么顾忌。今晚只是他们一次简单的对话——两个男人之间的简单对话。   交完文件,严序准备下班。   按完电梯,他若有所思。   舒清晚在美国几年,现在俨然已经将重心迁移回国。   容隐拧眉。   最开始时,他当然也不会有多认真。是什么时候真动了念,也不得而知。   不过,如果当初早早公开,公司上下、她周围的交际圈都知道,或许当时的情况是会有些不同。   即便要分手,也不会那么简单利落。-   这一整晚,是属于Night的世界。   它强势进入了国人的视野之中。   鹿苑也在调侃着舒清晚:【容总一掷千金啊。】   几年前她就见过了容隐,知道了跟舒清晚纠缠的对象到底是何方神圣。   舒清晚不置可否。   鹿苑看完整个广告片,简直爱得不行,直接用微博大号转发了Night官博的视频。   她微博的粉丝也不少,她亲爱的闺蜜首战,她必须鼎力支持。   不少待在美国的留学生也都关注到了视频,转发得很积极,齐刷刷地用【Goodnight】刷屏。   路人好奇,他们就积极又热心地科普了下上次那个国际赛事的情况。   舒清晚这几年在国外收割了不少奖项,但那一次是最特殊的一次,是真的解气。不少在现场的留子在听见结果公布时,满腔的激动挥发不出来。   现在舒清晚打回国内,他们必须支持。   忙了一整天下来,洗完澡后,舒清晚才靠在床头放松,回复着手机里的消息。   此时已值深夜,商圈中心的巨屏还在播放。   金钱还在燃烧。   循环一整天,广为人知,高调瞩目。   随珩给她发了一段视频,是他朋友在景德镇那边烧制的一段视频。   景德蓝的一个花瓶刚刚出炉,颜色变换,转为青再转为蓝,视觉上简直令人震撼。   他问:【感兴趣吗?】   舒清晚刚将视频看完,又重新看了第二遍,被上面的光彩变换攫取目光。   莞尔道:【感兴趣。】   随珩:【要不要试一下?】   她回:【试试。】   收到这个答案,他不出所料,散漫地笑了下。   见她有空回复自己,他问:【忙完了吗?】   【刚忙完,准备睡觉。】   随珩垂眸打字,【准备了这么久,没有白费。Night在闪耀,恭喜。】   舒清晚弯起唇角,感觉心情都轻盈。   聊了会儿今天的各项情况后,随珩斟酌了下,同她提道:【上次相亲,还满意吗?】   舒清晚愣了一下。   他是知道的,她回国后只进行过那一次相亲。她本来对此就兴趣缺缺,覃漪也只是想让她多认识朋友,并不催她嫁人,所以后续就没再有过。   是以,他说的应该就是她跟他的相亲?   ——满意吗?   他忽然问这一句,她好像猜到了他想说的是什么。   成年人的问题一下子被推到眼前,她下意识掐了下指尖。   不过他们那次原本就是相亲,是该有个成或者不成的结果。而他们的接触与相处确实不错。   她在想要怎么回复。   随珩并不是着急想催她,只是觉得可以推进一下。   他接着道:【我觉得,我们可以考虑下这个问题?】   她可以做下心理准备,满意的话,可以考虑下转变关系的问题?   他的态度好像一直很温和,不会让人感到过度的不适。舒清晚想了想,认真应道:【好。】   她跟他当朋友倒是当得很开心。一直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垂下眼睫,可能是因为每每准备想的时候,就会被某人强势插入打断。   而随珩既然会提,应该也是说明他有此意。他们之间,现在就看她的想法了。   看到她的回答,随珩的心才放下来。   如果顺利能有进展的话,他们可以先订婚。另一个人就算还不肯放手,也无法改变事实。   随珩发现,他难得在实验之外如此认真。意识到这点时,也忍不住失笑。   看着消息,他笑了笑,同她道:【晚安,今晚早点睡。】   她今天确实累坏了。而且这还只是个开场,它一上场,接下来便是计划中的   各个程序准备接档。她得拥有足够的精力。   退出和他的聊天框后,舒清晚滑了滑消息列表,随手检查了下,担心有遗漏忘回的消息。往下一滑,也看见了容隐的消息框。   已经安静了好几日。   直到今天巨屏事件,令无数人哗然。   今晚,他让整个北城的灯光为她而亮。   而今天这么大的动静,她也没有给他发信息。   舒清晚也会忍不住想,容先生真是白白浇灌。   她轻咬了下唇,关掉手机休息。-   Night开场打得漂亮,翌日公司上下全都斗志昂扬。   舒清晚到得晚了点,她刚准备去看份报表,被前台叫住。   “舒总,这里有一束您的花。”   舒清晚的脚步被叫停,她回身看过去。   一眼便看见了那一大束红玫瑰。   她一顿。   它俨然瞩目,鲜艳夺目,根本不会被忽视。   公司上下全都能看得到。 第62章   这束花太惹眼。   从他们陆续开始上班到现在,每个人经过前台都要看上一眼,公司上下已经无人不知。   前台叫住舒清晚的时候,也有人闻声看过来。   舒清晚过去抱走了花。   而外面的巨屏上Night的广告还在放映,从昨天到现在,价值不菲的位置始终未停。   所有人都看在了眼里。   它也还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   外面的人猜测会不会是老板买的,但Night内部最清楚,跟他们无关。   不知道是谁在追求的手笔。   今天一大清早,又是一束红玫瑰送到——   追求得高调又热烈。   舒清晚将花抱到办公室,门关上后,才隔绝掉了外面的目光。   它实在惹眼,总感觉吸引了不少注意。   就连抱进这里,都感觉增添了浓艳一笔颜色。   红玫瑰,是追求之意。   舒清晚倒是没有在花束上面看见什么卡片,送花的人没有留下信息。   她刚打开电脑,在查看一些数据统计与分析,电话便响起。   舒清晚接起,视线还停留在电脑屏幕上。   “花收到了吗?”   她微顿,“你送的?”   容隐指尖停顿,他撩起眼,嗓音都逸出危险:“你以为是谁?”   舒清晚沉默,想掠过这个话题。   她只是有猜测,但没想到真的是他。心头掠过的一个猜测也有随珩的名字。   答案一点也不难猜。   容隐下颌微紧。他一次又一次被她气着。   他翻过一页文件,淡声道:“为了他,你已经将近一百个小时没有跟我说话。”   舒清晚轻抿住唇。还是会有点愧疚。   要是对方强行计较的话她可能还不会,但是这样安安静静地安排完事情,又只是轻轻巧巧一句话,反而激起来不少。   上次的情绪是有些激烈,她说:“只是工作而已。是你太较真。”   她确实还在护着随珩。而他还拿她没有办法。   还是同一个纠纷矛盾,无解。   容隐的眼眸冷了几分,没有跟她继续那个话题,只是道:“晚上有什么安排?”   他的话听起来似乎是要约的意思。   但舒清晚没有这个准备。   “我朋友生日聚会。”   “嗯。”   舒清晚看了眼外面正在播放的视频。显眼到她随意往外一望就能看见。   自然,也不止是她能看到,它受着整个北城的瞩目。   她问:“视频什么时候撤?”   广告费高昂,她可没有给他付。   “不急。”   他看上去已有安排。   这一次,所有人都能看见,他的视频是为她而放。   舒清晚再傻也看得出来,他是在追。   容隐:“我想起了择暮。”   舒清晚不知道他怎么说起这个。   “当时介绍它的时候,‘择一人至暮年,择一人终老’,舒清晚,你并没有看我。”   舒清晚轻一挑眉。   “容总,你才知道?”   容隐咬牙。   很多猜测,果然,并不是猜测。   舒清晚没有再跟他说,继续忙工作。   这支视频,Night筹备了这么久,会将它作为重磅推出,他们当然有自信。   他们对所用到的所有历史资料都做过丰富且详尽的调查,将史料融入视频之中,随着视频的展开而慢慢呈现。   恢宏壮阔、斑斓多彩的画卷徐徐展现在世人面前。   一整天下来,和Night有关的话题讨论度飙高。也不止是Night,作为视频的中心,她也一道走红。   一个晚上,掀起风浪数尺高。不知道多少人在遍地搜寻视频中模特的账号,Night官博下面全都是问声。   直到现在,视频还在霸屏,还在各个平台上不断传播,热度不停上升。   而他们内部还在马不停蹄地忙碌,戏已开场,接下来跟苏绣合作的系列就要推出。   视频主角本人,还没有站出来接住热度。   嘉嘉进来煮咖啡,也收拾着这一束花。她忍不住问:“舒总,是别人送的吗?”   舒清晚颔首。   公司上下猜测没错,况且,红玫瑰,当然是追求者送的。   “上次饭局上那位?”   饭局那天她就在当场,亲眼见证了那一位的护短   还有硬气,对他的印象格外深。   她暗戳戳地偷觑舒总,有点想替这个追求者说几句好话。   舒清晚微顿了下,才应道:“嗯。”   嘉嘉会记得饭局也不足为怪。   鼠标还在电脑上移动,舒清晚却忍不住出了下神。   他变化有点大。   他好像在学会爱人。   出神间,她也想起了昨晚和随珩的对话。   心口微乱。   …   Night和随珩那边的合作并没有受到影响。   上次州越的那笔投资失败。   但是下午的时候,公司这边也收到消息,随珩那边会有一笔资金投入。   其实目前资金并没有问题,只是在技术研究方面,资金当然是越多越好。但没有也不算什么。   但这一笔,就像是为了补上州越那个空缺一样。   强而有力地托起这场研究。   加上技术研究,他们即将推出的系列可能会是国内这个市场里最专业的一家。   舒清晚知道后,只是颔首表示知道。   她好像感觉得到两个男人之间隐隐的较劲。   工作一时忙不完,差不多到点后,她先下班去了梁初楹那里。   梁大小姐今年精心筹备了她的生日宴会,邀请了从小到大的所有能到场的朋友。全是年轻男女,来一场睡衣趴。   正值初夏,全场都是荷尔蒙。   鹿苑和舒清晚在一块,她们换完了衣服。   舒清晚给今天挑了一件浅紫色的绸缎吊带裙,包边都是蕾丝,肩胛骨白皙耀眼。外面还披着一件,随时可脱。   现场男性不少。只不过,她看了一圈,可没有看到二哥的身影。   而且,梁小姐对外宣称一如既往都是单身,就没有变过。   不过。   她总感觉,她今晚会碰见二哥的。 奇_书_网 _w_ w_w_._q_ i _ s_ h_ u_9_9_ ._ c_ o _m   舒清晚轻轻勾唇。   音乐在跳动,现场提供了各色各样的酒。好看的好喝的应有尽有。   舒清晚回忆了下,她好像很久没有尽情喝醉过。   随着宣传片推出,最重点的几环准备得差不多,她也可以开始放松。   今晚她不准备收敛。   鹿苑看见一瓶她最爱   的威士忌,遥遥举给她看。舒清晚直接要了一杯。   开局就先上个猛的。   而这里,根本不会有人有意见。   舒清晚被邀了一场舞,她也没有拒绝。   回国以后忙于工作,她都很少和朋友们一起聚会。今晚好像一下子拉回了这几年的时光。   至于梁初楹——   根本不用管。比她还要嗨。   现场泳池也安排了,有人在里面玩,但舒清晚没有进去。   夜风吹乱了一点她的发丝。她的妆不浓,在月光下很显柔和。   喝着酒,有人开始打牌,也有人在玩游戏。她被鹿苑拉着,要给她算算桃花运。   在一众牌中,她挑出了两张。   鹿苑讲解时,她专心在听。   听着听着,鹿苑要她选一张。   舒清晚一愣。她低头看着手中的两张牌,突然忘记了鹿苑讲过的东西,只是选择不出。   望着发怔,她轻舒一口气。   眼前只是简单的牌面,却像是被注入了两段故事。   舒清晚肩一松,让他们继续玩。   她由着夜风吹了吹自己有些晕的大脑。   有个男生注意她很久了,趁着她没在玩,上来要了个微信。   舒清晚唇边含着笑,点出二维码。   被她的笑晃了眼,男生脸红到了脖子根。加完微信后,先跑开了。   她酒杯刚空,梁初楹又给她倒了一杯,“还是威士忌?”   舒清晚颔首。   又一杯被满上。   今晚是不醉不归的节奏。   梁初楹去换了一首更嗨的歌,奔进泳池去跳舞。   舒清晚收到林檐的微信:【什么时候结束?我去接你。】   就跟门禁一样,绝不缺席,势必将她接回家。   舒清晚记得当年梁初楹和林檐初次认识应该也是他来接她的时候。   看了眼正在进行时的派对,她面不改色道:【结束了,来吧。】   林檐眯了下眼。确认了下时间——这么早?   他拿了钥匙准备出门。林桉叫住他:“去哪?”   “接小晚。”   林桉瞥他一眼,才颔首,“去吧。开慢点。”   “嗯。”   他挑了辆刚入手的新跑车。在夜空下,是深海那般深邃的蓝色。   到有点晚的时候,舒清晚已经喝了不少,是真有些醉了。她想撤,但四下望了望,并没有看见梁初楹的身影,也就只能再待一会。   鹿苑他们打起了牌,将她拉过去一起。大家都是朋友,朋友的朋友也是朋友,不玩钱,输了喝一杯就行。   舒清晚的牌技没什么长进,毕竟她这几年忙得也没怎么打过。不过听完规则,她觉得她可以试试。   两三局下来,她喝了一杯。   但到后面,频率开始上升。   舒清晚认了真,开始用心打。   深夜转眼降临。   整个派对还没有要结束的意思。   又喝了一杯后,她支住太阳穴,摆摆手,“你们打你们打。”   她哪里是来打牌的,她分明是来喝酒的。   众人一阵哄笑。   她今晚喝了不少,而且喝得越多,越算不动牌,输得也就越多,像是一个死循环。   他们也就没再强行拉她。   在月光下,她的这条裙子漂亮得更加灼眼,像是有银河在她身上缓缓流淌。   她随意地坐在那,外面那件有一侧滑落至臂弯。她的身材又好,简直性感得吸睛。   在舒清晚醉得有些发晕时,她接到电话。   “舒清晚。”   对方很轻声,即便是叫她的全名,也没让她感觉到有多凶,“出来。”   她的大脑停止转动。倏然抬眸,看向庄园外面的方向。   像是一只危险的野兽,朝她伸出了邀请的大爪。   作者有话要说:   林桉有事要找林檐:你去接人,人呢?   林檐:…… 第63章   舒清晚有些诧异:“你怎么来了?”   他温声道:“不是说参加派对?我来接你。”   旁边的朋友们打着牌,气氛火热。   今晚简直是视觉盛宴,俊男靓女,睡衣各式各样,清凉又大胆。   开放的氛围,注定燃情。   不知道期间说起了什么,他们互相推搡着,一道声音从中冒出:“清晚姐!他要你微信!”   话音一落,又响起一阵年轻人的起哄声来。   声音通过话筒传送到了电话的那边。   容隐握着手机,在静静听着。   他与这黑夜掩为一体,神色意味不明。   舒清晚迟缓地应了一声,大方地点出二维码给扫。   处于单身状态时,她自由又开放,不像当年,一直在乖乖拒绝别人的搭讪与追求。   今晚光是微信她就被加了好几个。   鹿苑挨过来跟她说话:“我就知道他会要哈哈哈,今晚他注意你很久了。”   成年人的狩猎,目光中都透露着强势的进攻感。   舒清晚笑意轻松,没有很在意。   电话那边始终安静。   手机重新回到耳边,她的声音有点糯:“还没结束呢。”   容隐一顿。恍惚间会以为,回到了当年。他们之间没有那么剑拔弩张,她还会跟他这样说话,偶尔也会调情。   派对正热闹,舒清晚他们的前方是众人在起哄一对小情侣接吻。   在来之前,容隐以为只是个普通的生日派对,但是现在听着动静,他忽然生出点异常猜测。   他嗓音低懒:“喝了多少?”   舒清晚算了算,“……很多。”算不清。   “怎么喝的?”   她瘪了下嘴,幽幽道:“打牌输的。”   她旁边的人已经要笑出了眼泪。   输不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怎么能这么好玩。   容隐轻勾起唇,唇边泄出了点笑意。   她的牌技他当然清楚,当年他看不过去,会在她跟虞杳杳他们玩牌时帮上一把。   混在北城这个圈的中心,他打掼蛋打得很好。   容公子适时收敛住笑,道:“无事。你喝多了,可以先走。”   舒清晚想了   想,好像是这个道理。   可是四下望了望,还是没有看见初楹。   刚开始的时候梁初楹虽然很忙,但还能看见她忙碌的身影,现在却不知跑到哪去了。   电话那边的声音在引诱人陷落。   她犹豫过后,和鹿苑说了声,便从热闹的人群中悄悄抽离出去。睡裙柔软,裙摆柔顺飘动,女孩往庄园门口处走。   人很好找,一辆黑色的车就停在门口,高大的身形十分惹眼。   她一出现,男人微眯起眼,像是猎人捕捉到了猎物一样,视线一下子聚焦在她身上。   舒清晚的脚步忽然停在了数米之外,有些踟蹰,葱段般的指尖不自在地捏了捏裙摆。   ……可能是,感觉到了那道目光的侵略感。   容隐阖了下眼,低声道:“过来。”   他觉得隐隐的异常,原来出自于此。   生日派对,原来是以睡衣为主题。   皎洁的月光下,她简直美得圣洁。腰间全是镂空蕾丝,腰肢若隐若现,姣好的身材毫不遮掩。   而她今晚,参加这个派对,穿的就是这一身。   就是想不惹眼都难。   他的下颌微紧,目光仍然落在前方她的身上,晦暗难掩。   舒清晚犹豫了须臾,才慢吞吞地走过去。而她所走的每一步,他都在注视。   等她到跟前,容隐一把拉住人,严丝合缝地压向自己。腰肢的纤细一下子有了具体的衡量。只要低眸,眼前便是一片雪白。   他的眸色很黯,似有墨色在其中翻涌。   她穿成这样,里面的人又穿成什么样?   多少人看到,她又看到了多少人?   容隐在压着呼吸。   “睡衣趴?”   他咬牙,声音哑得惊人。舒清晚感觉很熟悉,但可能是久违的缘故,她一时间没想起是在什么时候听到过。   虽然喝醉了,但一丝危险感还是在升起。   她的下巴被他掐住抬起,男人强势地咬住她,舌尖闯进来。   四下无人,他们在这边纠缠着。   接吻时,她外面那件衣服滑落,露出里面的吊带。   一眼看去,只感觉雪白一片。   难以想象能勾到多少人。   容隐一顿,眸色深不见底。   她今晚,就打算穿成这样。   再忍不了。   他先带她回去,把人塞进车里,打电话喊了司机回来开车。   为了随珩,跟他僵持着。数日不见,她倒是潇洒,再见就是睡衣趴。   她还醉得发晕。后座也不算特别宽敞,可能是空间封闭,舒清晚开始觉得热。   而她穿得已经很少,她不理解后座上另一个穿戴整齐的人。   那个人也比她适然得多,不像她这样热。   容隐低眸看她:“记不记得炮友的事情?”   当时有胆子提,却没了后续。   她一边回忆,一边胡乱地先点头。   是有点印象。不过她脑子已经思考不动。   容隐道:“今晚去柏悦苑。”   他咬着她的唇瓣,侵入她的唇舌。舒清晚被迫抬起头,被他纠缠深吻。   不知想起什么,男人眸色很深。他哑声道:“舒清晚,你服软一次,投资给你。”   他握着她手的腕骨微紧。   她一愣,抬眸去看他眼睛。而那双眼眸的眸色太深,如同幽深的沼泽。   上次他们说好的,她要么选这笔投资,要么选随珩。   她选的是随珩。   她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说出这一句。   背后,像是藏满无可奈何的无力。   可能爱到最后,全是妥协。   他不再与她执着这个问题。投资也给她。   ——也或许,今天过来找她,就已经是他的妥协。   即便是在醉中,她都吃惊。   安静了片刻,她垂眸像是在思考理解。   “怎么服软?”她很轻地喃喃。   却也是在下一秒,忽然袭上他的唇,“这样吗?”   他的眼睛锁着她,不置可否。像是要将整个局势全都交给她。   空咽了下,舒清晚继续。   她不在意投资,但不知为何,他的那句话,令她喉间发哑。   她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他的妥协。一步又一步,像是没有底线地让。心口抑制不住地,泛起一点疼感。   她主动攀上了他的脖颈,睡裙足够地贴身,勾勒出了玲珑身段。   不知道是   怎么变幻,最后她坐在了他的腿上。   他的手掌覆着她的腰,轻吮着,哑声道:“今晚加了多少人的微信?”   舒清晚算不出来。   他掌上动作加重。那些喽啰还好,他所在意的另有其人。   容隐堵住她唇,喉结轻滚:“不要他,要我。”   而她眸光轻闪,没有接话。   他们之间,不知何时,主动权完全掌控在她的手上。   而要得她一个许诺,可没有那么容易。   容隐咬牙。偏偏拿她无可奈何。   到柏悦苑前,他们已经缠过了一次,衣衫尽乱。刚才她觉得他穿得多,就自己亲手给他剥掉。而他从来没有褶皱的衬衣上全是折痕。   中途手机似乎震动过几次,他们谁也没留意。   她睡裙的领子很低,往下轻扯,便可见弧廓。他吻在上面,流连往下。   温柔不过片刻,便转作强劲的攻势。   吻在她耳边,动作忽然停顿,他问她:“自己来么?”   话中深意蕴藏。   她轻蹙眉尖,“不要。”   柏悦苑没有开灯。而到几回之后,她看到了光影晃动,应该是天明。   …   一整个晚上。   不管是林檐还是舒清晚,林桉都联系不上。   林檐说要去接人,他本来没太注意。直到夜深时下来喝口水,才发现这两人似乎都没回来。   而他打电话时,打了三回,林檐没接,接着打舒清晚,也是未接。   他虚眯起眼。   这两个人,最好是不要告诉他,他们中途发现了一家什么吃的还是好玩的,临时决定不回家。   他知道舒清晚是去了女性朋友那里。在楼下倚着餐台沉吟半晌,林桉给舒清晚发微信:【看见回下,安全吗?】   直到那边回复,他才吸了口气,收起手机。   算是放任了这两人。   长兄如父,但因为跟弟妹都有点年龄差的缘故——他跟林檐就差了三岁,遑论是跟清晚,差得更大。所以平日里他管他们管得不是太多。   不过现在看来,他似乎管得太少。-   翌日,天光已然大亮,只是被窗帘遮尽,室内的人毫无所觉。   这一觉睡   得太久,醒来时都不知今夕何夕。   反应了好一会儿,舒清晚才从乍醒的空荡感中抽回神来。   只是还是不知道,眼前这一幕是如何发生的。   醉酒后的画面被割成碎片,在脑海中复现。   她闭上眼。   抓过被子盖过头。   简直疯了。   本来想尽情喝醉一场——哪里想到,尽兴是尽了,但尽得都跨了维度。   连性也顺便乱了下。   脑子里跳过最后的那一股烫意。   她眉心蹙得更深。不想睁眼,不想面对。   好在他不知道去了哪里,身边并没有人,给了她缓冲的时间。   昨晚的凌乱仿佛还在眼前,不过她身上被收拾得干净清爽。   她起床,赤脚踩上地毯。   ——这里舒清晚当然再熟悉不过。刚才一睁眼就知道自己回到了柏悦苑。   浑身上下酸得厉害,经过落地镜,她目光一顿。   她的腰间全是掐痕。   身上也没好到哪去,全都是痕迹。   昨晚那条睡裙,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舒清晚咬牙。   他是狗吗,专门咬她?   她去了衣帽间,想找件衣服,想着要是被清理干净了的话就去线上现买。   迈步而入,却是被架起来摆放在衣帽间中一隅的大红色秀禾服吸引了目光。   仔细看着,觉得有点眼熟。   而且,她没想到会在柏悦苑里看见这种衣物。   那是秀禾,是婚服。   他在做什么? 第64章   舒清晚走进去,也靠近了它。   它被完好地摆放展示着,就像是乖乖在这里等着她的发现。   秀禾服的样式大多相似,舒清晚虽然觉得眼熟,但并不能确定。   隐约觉得,似乎与她之前看过的一款很像。   她垂眸回忆着,但确实过去了太久,印象很模糊。   上面的刺绣很精致。只不过,这一件秀禾服与这里格格不入,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察觉到她起床的动静,容隐闻声而至。   见她的目光落在上面,他开口问道:“眼熟吗?”   听见他声音,她微顿。昨晚的事情,还是有些不适应。   舒清晚点了下头。确实眼熟。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眼眸中是很幽邃的情绪。   “去定做旗袍那天,你看着它在想什么?”   舒清晚倏然间便确认,它原来真的是她当年见过的那一件。   当时一面之缘,她没想到会再见到,也没想到,他会将它买下来。   这件秀禾上面的刺绣用的都是金线,刺绣又精密,它的价值也很高。那家店的旗袍都不便宜,遑论是在里面被隆重展示的这件秀禾。   无缘无故的买下它,行为有些莫名。   她问说:“你把它买下来做什么?”   他倚在门口,平声道:   “我看见你曾在它面前驻足。”   舒清晚一愣。难以想象这个事实是如何被构建的。   他只是去取一件旗袍,却会连这个都知晓。   听起来很难成立。   她不知道,他得有多敏锐。   她沉默了瞬。   再次抬眸看向它,仿佛与当年的自己隔着时空进行了一次对话。   而他在她身后,眸色很深。   “晚晚。”   “我用了四年,在求一个结果。”   他们之间并非一定没有结果。   他用了四年,他想给她结果。   舒清晚微垂下睫,听着他说话,指尖下意识掐了下手心。   大概与昨晚他要她服软是同一个感觉。心脏仿佛被密网罩住。   “我后悔了。”   他的嗓音有些沉。   容隐盯着她纤薄的后背,接着道:“不止恋爱,我想结婚。”   当初想结婚的人是她,现在渴求之人反倒是他。   舒清晚微顿。   如果说从前他的感情是掩在枝叶扶疏之间,深不可测,那么现在,则是被他完全剖出。   可她没有接话。   因为现在,她给不了他回应。   容隐是什么人,他怎么会不知道她的意思?   他的下颌紧了几分。   “舒清晚。”   “重来一回。”   他的喉结轻滚,嗓音喑哑:   “你再爱我一次。”   指尖直接陷进手心,情绪汹涌扑来。   他像是弯腰在亲吻她。   舒清晚不知如何回应。   从前,她飞蛾扑火,听见翅膀被火焰灼烧而响起的噼啪声。   现在,却是他一再朝她走来,一再低头。   换作从前,她想都未想过,他会低头到这个份上。   可她脑海中闪过几年前所有的彷徨,以及,给自己定下的沉沦一程。   沉沦一场,早就结束。   她不太想再陷进同样一种心境。   他阖了下眼,打断道:“不着急,你考虑。”   容隐还站在门口,“先吃饭。”   他不想再听见她拒绝。   甚至是有点狼狈、生硬地在打断。   容隐,你真的栽完了。   舒清晚舒了一口气,她想拿一件衣服,才发现这里被保存得和当年一模一样。至于衣服被她带走后空出来的位置,已经全都被填满。   一切都变了,过去几年,都不在原地。但又好像没变。   她没有多看别的东西,只是随意挑了一件青绿色的裙子,目光从旁边存在感极强的秀禾服上掠过。   换完衣服出来,她发现柏悦苑和几年前还是有些不同。她带走了所有摆件,而家里现在各个角落所放着的东西,和她当初买过的风格一模一样。   就跟那件秀禾一样,与这里、与他都格格不入,但它们就是存在。   她只是微顿,佯装不察地掠过,拉开椅子在餐桌前坐下。   桌上摆放了不少吃的,都还热气腾腾,好像是他刚做的。   舒清晚点开   手机,回复着上面的信息。   有几个林桉的未接来电。点进微信和他的对话框,上面一个对话赫然在目。   大哥:【看见回下,安全吗?】   她:【安全。】   舒清晚指尖微顿,抬眸看了对面的人一眼。   这消息不是她回的。   依稀记得中途被什么声音扰到不行,他皱眉中断,捞过她的手机按了几下。   ……应该就是回复她大哥的信息。   可他怎么好意思说安全。   她退出来,给梁初楹发着信息。昨天是梁初楹的生日派对,她中途离开,都还没说一声。   【宝贝,昨晚我先走了。】   梁初楹看见消息,皱眉想了想。   是吗?   她面不改色地回:【嗯,我知道。】   【你昨天后面去哪了?没看见你,就没跟你说。】   梁初楹为难地皱皱眉头。总不能说,她前脚刚答应热舞的pk,后脚就被人直接带走吧。   这次宴会她大显身手,由她亲自操办。到进行到中途,后面就不在她的掌控之中了。   她淡定地瞎扯了几句,假装自己当时还在现场。   浑身酸软。   真是好一场生日礼物的酣畅淋漓。   林檐接着电话,走过来,把领带塞进她手里。   梁大小姐放下手机,不情不愿地撇嘴,手上动作却没推脱。   熟练至极地给他打上。   ——换作从前,她可不会打领带。不知道是怎么熟起来的。   电话接通,林桉的问话掷地有声:   “林檐,你去接人,接的人呢?”   林檐动作一顿。   他轻撩眼,与跟前的目光相碰,梁初楹漂亮的眼眸轻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流露几分无辜。   看得他眼眸微深,目光下落,落在樱红微肿的唇间。   林檐淡淡敛眸,差点脱口而出:她没回去?   被他从善如流地咽回去,接下大哥劈头盖脸一顿厉声指责。   他临时改变主意,外套随意搭在臂弯,往外走,低声道:“我现在回来。”   林桉问:“你怎么不明年再回来?”   林檐:“……”   他挠了   下眉心,问了下林桉的所在地:“你现在在家?”   林桉平声道:“我在公司。不过无妨,妈在家等你。”   林檐:“……”   他脚步一顿。   生出迟疑。   他在外面也不是没有房子。   梁大小姐这里也不是不能待。   “今天你不出现,明天开始就是一周二十次的相亲安排。”   林桉凉凉道。   不愧是家中长子,气势逼人。   林檐拧眉,在原地静了几秒,才提步继续往前走。-   这几天公司那边完全走不开,接下来的安排很紧。   用完餐后舒清晚就继续去了公司。   经过门口巨屏,她抬眸望了一眼,才走进去。   周围高楼林立,处于繁华地带的中心,璀璨耀眼。   巨屏上面的视频亦是吸睛。   这两天它掀起的动静不小。   助理进来汇报工作,桌上也堆积了不少待办事项。   “对了,舒总,早上和州越那边进行联系,上次那笔投资还是继续,州越正在准备拨款。”   嘉嘉有些奇怪,上次投资没成,他们还在遗憾呢。毕竟是这么大一笔金额,能做很多事情。研究主要看技术,但投资也很重要。   却没想到,还会有峰回路转的时候。   而且现在,随博那边一笔,州越这边一笔。   ——似乎过于富裕了?   舒清晚在看着实时更新中的报告。Night就像一艘巨轮,等她掌舵。   采用了苏绣的所有产品都已经准备完毕,等待推出。   闻言,她看上去却并不意外,只是颔首表示知道。   嘉嘉汇报完后就先出去了。   舒清晚的目光落到手边的那份投资报告上。   想起昨晚喑哑落在耳畔的那句:   “你服软一次,投资给你。”   明明是命令的内容,却平白无故变成了请求的语气。   她很难不被触动。   想起什么,舒清晚在微信里找出虞杳杳。   【杳杳,你知道为什么当时容隐和谈微的婚事会取消吗?】   这几年,她从未过问与他相关的事情。   像是一个伤疤   ,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自动知道退让。   而且,也有利于遗忘。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想问问。   明明,在她的认知里,他们就要结婚。   为什么突然终止?   指尖在屏幕上方停顿,她点下发送。   虞杳杳回得很快。很多事情,应该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可能是归功于她时刻跑在八卦的前线吧。   【当时取消得很突然。】   【谈微都在量婚服尺寸了,二哥突然宣布取消婚事。】   【之前一切都很顺利,按照程序在走,也是因此,没人想到他会在最后关头翻脸。】   当时局面的动荡,现在想起来都会让人心有余悸。   不过,想想也能知道,那不是真的顺利,只是容隐在蛰伏以待,假意配合。   他心机太深,便是连老爷子都被他蒙骗了过去。   【不过就算当时不结束,以我看二哥的意思,之后也是要推翻。只是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忍不住了。】   【好像是去取了件旗袍,还很奇怪地买了一套秀禾服回来,然后就宣布了取消。谈微那边尺寸量到一半,钱都还没交,就发生了变故。】   他们不知道,但舒清晚已然可以将事情牵起了线。   她总算知晓了当年在她走后都发生了什么。   原来,当年他说的“给我一点时间”是这个意思。   他不止一次跟她提过,可她从未当真。   舒清晚抿起了唇。   他在发现她曾在那件秀禾前面驻足后,便更改了主意。   兴许,只是为了一点她当时可能想过结婚的念头。   舒清晚垂下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和虞杳杳道谢。   很认真也很郑重的一声谢。   虞杳杳憋了很久,早就想告诉她,可是她一直拒绝再听与他有关的事情。   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虞杳杳忍不住多说:   【晚晚,你不知道,那个时候,二哥手下所有的项目全都被容爷爷冻住了,一夜之间,蒸发数亿,但他态度坚决。我都难以想象,他顶住了多大的压力。】   【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赋闲在家,手上几乎所有的权利全被撤   走,亏损不计。】   虞杳杳不知道自己的这些话能改变什么。但她想要,将容隐背地里撕裂又自己愈合的伤口,摊开让舒清晚知道一点点。   他这几年的事情,被她在舒清晚面前展开了一角。   舒清晚凝着屏幕须臾,才关掉了手机。   …   随着视频霸屏,以及Night在网上走红,视频中的主角也迅速火出圈。   网上已经出现了好几个冒充者,正主却一直没有出现。   很快网友也扒了出来,当年州越旗下“择暮”发布会上火了一把的主持人就是她。   当年热度持续了好一阵,只是后来听说她从州越离职,便失去了音讯。   没想到几年之后,她会带着全新的品牌,以全新的身份,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   现在网络上对她的关注已经堆积到了一个高点。   可惜她一直没有出现接过去。   北城中心的巨屏还在放着Night的广告。已经从第一天还有不少人专门来打卡,到现在路人开始淡定。只是难免好奇,这样的霸屏会持续多久。   从第一天夜晚开始,到第三天的深夜,声势浩大的霸屏现象终于落下帷幕。   数个巨屏之上,恢复了正常现象,终于不再是放映着同样的内容。   有人一直在关注,却发现了盲点。   【不对,这个时间点没那么随便——】   【我算了一下,如果没算错的话,投放时间加起来应该是52小时】   【52,所以这根本不是什么老板用钞能力营造的一幕,就是有人在示爱吧!】   根本不用所有人发现,已经有个别的人做完题目将答案捧出来。   这条言论很快引起关注。   【我朋友告白那天在我家这边买了一个屏幕的两分钟,是的,就两分钟,只买得起这么一小会……而这个巨屏地点在北城的商业中心,包场包了52小时,这得多少钱??】   【我仿佛听见金钱在我耳边流走的声音。这真的是大风刮走的啊!】   【所以就是哪位大佬在告白吧!但是别告诉我是在告白模特,我刚喜欢上她,她是我老婆QAQ】   【我擦?真的是个人行为啊???一楼,我可以告诉你,确实   贵,巨贵,确实贵到离谱。】   【好特别的告白方式,还好贵。嘶。】   舒清晚的重心还放在工作上。   她跟Night上下全在忙碌,高强度运转了几天,在早就预告好的时间点——中午刚过,Night的苏绣合作系列全面上线。   各方实时响应。   一副瑰丽壮阔的画卷,在所有人面前徐徐展开。   中国四大名绣之首,与现代元素和现代工艺的融合。   这是很大的一场仗,也很难打。光是前期工作,就已经进行了多时。   顺利推出后,像是按完了启动键,舒清晚轻舒口气。   也是这时,前台小姑娘抱了一大束花进来。   不是红玫瑰,这次和上次的风格很不一样,是精心搭配好的一大捧花束。   路过看到的员工纷纷投来视线,尤其是女生。   舒清晚刚忙完放松,伸手接过花。   上面有卡片。   她微顿,又猜错。   这次不是他。   随珩的字体很漂亮,飘逸有力。   上面那行字,让她的心脏也慢慢沉静下来。   【跨越山水,行至沃野,终点是百花齐放的春天。恭喜完成这一程。   ——随珩】   这一行字,和这一束花很是相衬。   她轻轻弯起眼。   感受到了他所传递而来的力量。   而且,她猜测着,这束花应该还是随博亲自搭配的。 第65章   这一程不止是她完成的,这段时间Night和随珩那边合作紧密,今天推出的新系列是两边一起捧上来的结果。   公司的不少员工也都认识他,在外面起着哄:   “是随博的花吗?”   “随博送的吗随博送的吗?”   前几天一束红玫瑰,今天又是一束花,舒总的追求者不知凡几。他们好奇随博会不会有什么不同?   随博年纪轻轻但是成绩不小,他手底下的学生随便拎出一个都能担起大任,解决掉他们这边技术上偶尔会遇到的问题。   舒清晚无奈,叫停了他们的起哄,但是止不住他们的八卦。   她给他发着消息,但随珩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花收到了吗?”   “收到了。”她轻扬着声,“谢谢,我喜欢这句话。”   她想放进花瓶,又舍不得把这束花拆掉。   而一问,果然是他亲手搭配。   随珩整理着用完的资料,他示意学生继续弄,自己走去了窗边打电话。   “如果之后有机会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趟意大利的托斯卡纳,那里的春天很美。”   舒清晚停住了工作的动作,似有所觉。   他微顿,而后低声道:“如果有幸的话,希望我能在你身边,跟你一道。”   这回的意思已经直白。   他的邀请,浪漫又绅士。   舒清晚听出来了。   上次说好的想一想,她一直没有决定,而他在朝她更进一步,再次表明心意。   只是,她本来应该做出决定的,但可能是最近纠缠太复杂,叫她一时间很难太简单地回复。   虽然只是简单的对话,但她知道这个决定很重要,需要慎重。   半晌,她轻垂下眼,直言道:“对不起,我还没能理好各种问题。”   以她现在的状态,还不能确认一段新的恋爱关系。   舒清晚道:“但我们当然可以一起去。”   即便不一定会是恋人,但他们已经是朋友。   随珩其实没有太大的意外。他知道,容隐那边一直没有放手。   他“嗯”了一声,像是知道她的纠结,嗓音定定:“没事。我相信你会做出选择。”   徘徊不定的   人,风向总会确立。   她只是需要时间。   她给了他答复,也给了他选择的权利。   而他愿意等她选择完。   而且,他并未灰心。   ——他不一定会是被摒弃的选择。   舒清晚有些意外。   心脏好像被拨动了一下。   她轻轻应了一声。   …   线上各项数据还在刷新,舒清晚处理着一应事宜。   今天苏绣的各项作品一经推出,十分亮眼。鲜艳的色彩和精致的刺绣一起构造成了一副又一副的作品。   目前她这边所接收到的数据还在飞快上升,数据在视觉上的变动缓解了最初时的紧张。   这次的苏绣系列,她没有拘泥于传统的表现形式,选择在自己的经验与所长之中将它融入进去,是很巧妙也很新颖的展现。   双方互相成就的同时也是一次很大的挑战,成败不定。   一味地宣扬传承并没有用,口号谁都会喊,只有带着它走进现代,融入时代潮流,才是新的发展机遇。   舒清晚想要补上它在这一块领域的空白。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   她想,她总归是要做点什么。   不仅她这边在关注,苏城那边也在关注。毕竟这一次,他们也放了不少心思在此,上面很重视。   短短几个小时,线上销售额不断突破记录。   破亿、十亿、三十亿……   Night积蓄已久的力量,喷薄而出。   它一举闯进所有人的视野,并且重量不小。   舒清晚不自觉握起的拳头,于此时反应过来,缓缓松开。   积蓄星火,以待磅礴。   而现在,成功等到。   这一次,就是它的收割。   Night的热度还在不断升高。   她的办公室外面,已经传来了隐忍又克制的欢呼。他们先忍着激动,稳住线上各方局面。   在官方账号下面的各种问询和催促之下,舒清晚终于在今天开通了个新的账号。   Night官博像是松了一大口气,第一时间就将人艾特了出来。   这边现在就是流量的汇聚地。   眼看着在那条艾特   之后,这个账号涨粉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议。   连她的冒充者粉丝都不少,更不必提官方认证的正主。   她所发的第一条消息,就是拍宣传片时摄影师拍下的一张照片。是作为宣传片重点的红裙,裙摆上是大片的苏绣。眉间是一抹红色花形花钿,姿色盛得灼眼。   她身上的古典美被化妆师突出放大,就像是从大唐盛世走出来的美人。   关注她的人已经确认,几年前小小爆火的“择暮”发布会上的主持人就是她。   评论区里有人发了一张当时发布会上的照片,那一晚上,她也是一身红裙。   她简直太适合这个颜色。   那次是四年前,这次是四年后。   前后两张照片一滑,就是四年光阴。   而她已经从这个领域生涩的新人,变成如今,自己完全把握局面的掌控者。   从“择暮”到“Night”,从州越旗下小系列到现在推到所有人面前的大品牌。   这条路,她走了四年。   各方喜报频传,道喜的声音也不绝。   首战告捷,舒清晚安排下去,下一个系列做好准备,马上就要上场。   他们将保密工作做得很好,目前外面没有泄露一点风声。   筹备多时,现在也快到了检验的时刻。   现在是信息时代,Night的盛况全国都看得见。   传遍北城,传得到安城。   小镇上很少出什么大事件,这样一件事就已经足够惊动。   舒清晚在这里长大,她的老师、同学、朋友都认识她。   一时间,就连舒母出去买个菜都会被人多搭几句话。   “你女儿现在可不得了啊。听说都上新闻啦!”   “你女儿那个公司可厉害了啊。现在是在北城吧?”   “我闺女不停跟我说她有多厉害嘞,说她公司设计的产品不仅不便宜,还买不到了都。你们做父母的有福气啊。”   “以前我看小晚就觉得肯定有大出息,果然啊,现在收入不少吧?”   舒母微愣,不太适应一下子的备受关注,只是笑笑,接过菜回家。   抱错孩子是家事,外人并不知晓。   亲子关系也是家事,外人也不知。   没有必要跟外人多说。   他们一辈子平凡,从没想过儿女能走多远多长的路。   舒清晚刚毕业的时候,有一次和舒父去了趟朋友的聚会,舒父喝醉了,不知道父女俩说到了什么,舒父教训她:“你就记住,我们就是农村人,别整天在那边想什么不切实际的,想得再多你也够不着!”   舒清晚不认同,她和舒父顶嘴。   父女俩不欢而散。   舒父要她认命,接受自己这一生的普通,而她不愿意。如果生下来就注定了命运如此,那他们为什么还要那么看重她的学习?   而这一天,她靠自己,当真走到了万众瞩目的一个高度。   怎么会不令人感慨?   舒母想起她上次回来时说,她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当时或许还没有太深的感受,现在回想,心里却胀得难受。   舒母去她房间坐了会儿,她从小到大的不少东西大多都还放在这里。本来更多的,但是被覃漪他们要走了一部分,加上她人不在,房间显得有点空。   林馥一住的是另外一间,那件就更空了,都没什么东西。   也不知道怎么,舒母突然就很想舒清晚。   忙完这一阵,舒清晚没有回自己那边,当然,也不可能去柏悦苑,她回了趟家里。   外面的花园里,已经种上了蔷薇花株,被园艺师打理得很好。   她经过了花园,径直走进家中。   覃漪刚教训完林檐。   那晚上跟舒清晚齐齐没回家,不止她知道了,林稷年也很罕见地将他斥了一顿。   林檐连不羁的眉眼都耷拉下来,只能听着她训。   其实不止是一夜没回来的事情——主要还是他的感情问题。   覃漪按着不停跳的眉头,恨铁不成钢地跟他确认:“你老实告诉我,回国以后你都交了几个了?”   林檐眉心一跳。他在覃漪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见他不回答,覃漪又来了气,指着他下命令:   “林檐,明天开始你就乖乖给我去相亲。”   林檐:“……”   舒清晚是在此时回来,目光在妈妈和二哥之间盘旋一圈。   林檐看见她,眉骨轻抬,仿佛看见救星。   果然,她一回来,覃漪的关注重心就落到了她身上,没工夫再搭理他。   覃漪犹豫着问说:“晚晚,你对随珩感觉怎么样?”   前后语气差别大得林檐侧目。   刚才您可不是这个态度啊。   最近外面折腾出的动静不小,她的闺女被追得轰轰烈烈,覃漪怎么会不知道。   可她看得更明一些。   有些旧情,割舍不下,就跟反复磨搓一个伤口一样,徒留痛苦。   覃漪介绍给她相亲,也是为了让她走出来,向前看。   “妈妈,我想先忙工作。”舒清晚安抚住她,“这些事不急。”   覃漪本来是想说,要不要让他们的婚事先定下来。   但她这样想,覃漪当然也不会催。如果可以的话,女儿当然还是在身边多留两年比较好。   她转而说起另外一件事,“下周一公司的大会,爸爸和大哥会宣布决定让馥一退出一事。”   舒清晚意外地看向她。   林馥一退出?   林馥一在公司几年,手中涉及的大小事务不少,盘根错节地交杂。要让她退出,是一件不小的事宜,他们做了挺久的准备。   而此时,覃漪终于可以给舒清晚答复,她点头,确认道:“是,馥一总是要离开的。”-   都是在北城的圈子,行业也有涉及,林桉和容隐不会没有交集。   之前有件事,他还专门去托过容隐,不算不相熟。   但也仅限于此,交集正常。   在同一个地皮拍卖会上遇到,也作点头之交。   他们的座位离得不近,林桉也没在意他。   家庭群里覃漪在发着妹妹公司成绩的各种消息,他点开手机扫过一眼。   上边在宣布拍卖会开始。   今天来到这的,都不算简单的角色,要拍的几块地皮同样也都很重要。   进行过半时,他想要的那一块,终于登场。   旁边助理举着牌,几轮之后,现场的竞争者只剩下他这边和州越。   他的眉目依旧沉静,看着上面巨大的金额变动,只是示意助理继续。   原以为会是一场激烈厮杀,这块地皮也确实值得。   没想到,另一边罢手。   ——相让。   林桉眯起眼。   他的眸光扫向某个方向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林桉:准备好打架了。嗯?打架的人呢?   随博出击,容总出击()   下章拉开高潮。   晚晚其实很清楚自己的状态还不能很好地进入下一段恋情,加上知道自己还在和容隐纠缠,所以她也很清楚地告诉了随珩,只是随珩选择等她理清楚,选择自己~毕竟胜败未定。并没有说她在吊着两边酱紫! 第66章   州越这一出,让得意外又突然。   他一退出,这块地皮自然而然落入林氏囊中。   助理愣了一下,偏头看向自己老板。   林桉神色淡淡,只是继续看着下一场拍卖。   这一块地会作为林氏的储备用地,自然是要收入囊中。   拍卖会结束后,内场的人纷纷起身离开。   林桉单手扣着西装上的第二颗扣子,迈步往外。   中途跟某人相遇,他反应不大,只是淡淡启唇:“容总,这是做什么?”   容隐与他并肩同行。嗓音低沉:“一点心意。”   林桉勾了下唇角。商场上,谈什么心意?   他跟妹妹之间的事情林桉当然清楚,都是人精,他当然也知道容隐此举意欲何为。   “容总,追到苏城,追到我父亲的生日宴,还不够?”林桉偏眸睨他。   俨然是对容隐所做的一切了如指掌。   容隐也并不意外,甚至心中早就有数。   林家长子,手腕与能力他当然清楚。   也不是没打过交道。   他若是再不出现,林桉不一定不会出手相拦。   “我在追她。”容隐嗓音微哑。   而他今日这场举措,当然也是为了同一个目的。   林桉眉梢微挑。   像容隐这样的人,被围绕在中心惯了的天之骄子,就不像是会低头的。   很少谈情爱,更遑论讲真情。   可他仍是不为所动,淡声道:   “别想了,我怎么可能帮你?”   容隐偏眸看他,语气难得认真,低沉又冷静:“林桉。我与她相识十载,纠葛深重。已经不可能再放手。”   他的这一声里,揉尽了偏执与坚定。   他跟她认识远在他们之前。   而那个时候,他们不在,也是他护着她一路过来,带她成长。   林桉安静了片刻,没有看他,只是看着前方的路。   直到走到外面,车子已经在前方等待,他方才停住脚步,开口道:“到美国的头一年,忙完一个比赛、忙完入学,手头的事一空,她大病了一场。”   容隐看向他。   “药也吃了,也被照顾得很好,但就是不见好。请了不少   医生来看,说是可能也有心病的缘故。那一场病拖了挺久,她瘦了五六斤。”本来就瘦,两颊上更是不见肉了。   至于是什么心病,不难猜到。   容隐眸色微重。他沉默着。   林桉看向他,“所以,我觉得她现在这样就很好。”   站在兄长的角度,其实林桉不太愿意她再涉足感情。感情的事很复杂,倒不如像现在这样,一心事业。   容隐的喉结轻滚,经久无声。   “林桉。”在林桉准备上车离开时,他叫住人,“多谢。”   林桉动作微顿,没有说什么,依旧上了车。   情之一字,尝之发苦。   他的车驶离,容隐也上了车。   车内阒静无声,他点开她的聊天框,凝着她的头像看了许久。   心里一遍遍,在想着林桉刚才的话。   怪不得,她不愿再迈入。   原来是早就生了怯。   那天手中的腰肢有多细他最清楚。那场病瘦下去的应该没有养回来。   他的眸色微深。   四年很短,转瞬即逝,他想做的事情都还有很多没有完成。   四年又很长,像是隔开的天堑。   不太明亮的光线中,他阖了下眼。   那晚上后,他给她发了消息,可她翻脸不认,都没回复。   容隐的指尖在屏幕上停留,无意识地又发去一条。   舒清晚:【?】   他的眼眸很深。   按着手机,下颌微紧。   【不会再输了。】   舒清晚微愣,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冒出这句话。 竒_書_網 _w_ω_ w_._q_ ǐ_ S _Η _U_九_⑨_ ._ ℃_ o _Μ   不过她也没有在意,她刚到鹿苑这边,鹿妈妈知道她回来,今年刚寄了青梅酿过来,让她来取。   几年不见,鹿妈妈对她的疼爱一如既往。   鹿苑正在直播,舒清晚也不着急打扰她。   她当初毕业后跟鹿苑一起在这里合租了几年。当时他经常出差,总是很忙——现在倒是不知道为什么,总在她面前晃。   她很久没有过来,忍不住在里面逛着。   当年走得很急,不少东西也都还放在这里。   包括柏悦苑里带走的一些摆件,还有很多她的衣服。   鹿妈   妈经常过来,帮鹿苑收拾东西时,也有帮她把一些旗袍都打理打理。所以几年没穿,但是它们都没有坏。   舒清晚突然来了兴致,她从箱底里找出当年覃漪送的那件旗袍换上,又简单绾起了发髻,将一支步摇插入云鬓之中。   上次随珩送的那支她就很喜欢,加上又很适合最近常绾的古风发髻,所以戴的频率很高。   昨天Night的热度太高,鹿苑之前帮忙转发过,直播间里不少人都在问情况。   鹿苑微愣,她转发的时候没有想那么多。   但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她还记得几年前自己被围堵追问的盛况,所以她支吾着,没有正面回应。   【我好像嗅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味道?】   【可能就是正常商务合作吧,Night最近营销的势头不是很高吗?鹿鹿也是个大博主,而且风格适配,会有合作很正常。】   有人替她解答完,才解了不少粉丝的疑惑。   鹿苑松一口气,也就没再在意。   但今天意外有点多,刚到最热闹的一个点,也是流量巅峰的时候,屏幕突然一黑。   她的设备一向很好,很少碰见这样的问题。   “啊!”鹿苑愣了两秒,反射性跳起来。   舒清晚被这边的动静吸引,“怎么了?”   “屏幕黑了。不知道是屏幕坏了还是哪里烧了。”正是重要时刻,鹿苑有些着急。   试着打开屏幕,但是无果。重启也毫无反应。   舒清晚也帮她看了看。   争分夺秒,鹿苑放弃拯救,赶紧跑去房间里找设备,随便能代替一下就好。   舒清晚继续捣鼓着,不知道是不是按到什么,刚才突然黑屏的屏幕又突然亮起。   直播间恢复了正常。   而镜头,此刻正对着她。   舒清晚一愣。   弹幕一愣。   抓着备用机刚跑出来的鹿苑也是一愣。   谁都没想到。   舒清晚的动作僵了僵,她在想,她现在将屏幕放回去还来得及吗?   她很突然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这一幕有点眼熟,只不过,当初镜头前只看得见她的旗袍,看不见她的脸。而这一回,她的脸明晃晃地出现在了   众人的视线之中。   因为要直播的缘故,鹿苑这边将光线弄得很亮,甚至旁边还有一个灯正对着。   顶着明亮的光线,她连乌睫轻动都清晰可见。脸蛋上几乎不见毛孔,没有化妆,却也清透发光。   弹幕狂刷,整个直播间都已经反应了过来。   或许他们并不认识她的脸,但是他们认得熟悉的身段,这一身旗袍的灵动,俨然就是几年前那段火出了圈的视频的主角。   玉骨酥腰,秾丽清绝。   刚才她的脸出现在镜头前时他们都还愣了一下。可现在回过神来再一看,只觉惊艳,很快就能在心里将脸和人匹配上。   之前他们都想象过视频主角的脸,也不可能真的想到是这个模样,但是在看到的时候,会开始觉得自己的想象还是太浅。   这一张脸,才应该是视频主角真正的模样。   弹幕空白了几秒。   随后,疯狂弹出。   一秒数个,数量多得已经看不清弹幕上具体的文字。   杭助理受了容隐吩咐,一直有让人关注着鹿苑的直播间。   今天的异常他这边也很快就收到消息,转头通知容隐。   容隐不太熟练地点进那个直播间。   平时他没有看直播的习惯。   只是为了她。   而这个时候,他只是万千涌入者的其中一个。   直播间早就疯了,鹿苑回来都掌控不住局势。   四年前到现在,一直都有人在等舒清晚。   其中有很多人,他们不是鹿苑的粉丝,但是关注着鹿苑,就只是等着这一天。   本来以为是渺渺无期的等待,她可能永远不会再在这里出现。   却没想到,有朝一日还是能够等到她真的回来,也真的在镜头之前出现。   他们的眼底都不自觉地生起了热泪。   像是多年夙愿得偿。   眼看形势已经爆发得失控,舒清晚也不再回避。   她看向镜头,头一次,和众人自我介绍道:   “大家好,我是舒清晚。”   弹幕已经跳成了花影,直播间观看人数不断飙高,她根本看不清字,只能自己跟他们说说话。   “当年走得匆忙,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   关注与惦念。”   “各位,好久不见。”   屏幕前的人,刚才还能积蓄着的泪水,啪嗒一声落了下来。   直播间的动荡,涉及数十万人,马上要破百万,都来围观。   很快就会涉及到她目前手中的Night那边。   容隐淡声吩咐杭助,让运营和公关都准备着,帮忙稳住局面。   这里面的水他涉足得久,对于场面上的一切,都能够运筹自如。   他看得很前面,杭助连忙去办。   等过了好久,舒清晚终于能够看清弹幕上的字。   「好久不见!!!我真的等了你好久!!!」   「啊啊啊!!快告诉我我不是在做梦!!QAQ」   「你是舒清晚!!Night的创始人!!在国外的时候我还碰到过你,当时惊为天人,我没想到你就是我心心念念这么久的人」   「入坑得晚,在你离开后我才刷到那段视频,泪目了,我没想到我还能见到你」   「我就知道鹿鹿藏着好东西,这么漂亮的小姐姐她竟然私藏!我把她当家人她把我当外人!!」   舒清晚弯唇浅笑。   “是我。”   这一次,她终于认下。与他们当面打了招呼。   而她这一笑,更让人觉得不真实。   「怎么办,我总感觉我还在梦里~」   「她对我笑的时候我感觉我能把我的所有余额都打给她」   直播间里的礼物早就已经刷疯了。   舒清晚叫停都没有用,有个大哥没怎么发言,直接刷上了榜首。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另一个人很快就超过了那位大哥,舒清晚微怔。   容隐眉心轻折,他充值,骨节分明的长指点着最贵的那样礼物,眼都不眨。   将刚才的不知名榜首压下。   原来的榜首大哥莫名了一秒:【?】   但他再刷,对方永远都超出他一头,忍不住咬牙。   到底是谁啊?!这个榜一非抢不可吗?   「这些年过得好吗?」   「一直很想亲口问你,当年那段感情怎么样了?还是分手了吗?还有后来吗?」   舒清晚感觉自己好像真的在和朋友对话。   她柔声   道:“放心,我过得很好。当年那段感情早就结束,分手后我就出了国。”   容隐的下颌微紧。   他敲着字,在这个直播间里发送了第一条信息:   【能重来吗?】   因为他刷到了榜一的缘故,他的弹幕还是挺显眼。   舒清晚看到了问题。   她说:“我们都在往前走,也都在往前看。重来很难。”   她走向了前方的世界,世界被开阔,他只是其中一份子。她的世界不再只有他。   再次出现在这个直播间,她也没了上次失恋的难受。   重来很难。   杭助见容总看着屏幕,经久不语。   当年她那段视频火出了圈,可她却直接消失,再无音讯。这一晚的回归,在整个视频软件上都开始疯传,无数人都发了视频。   她的那一句“大家好,我是舒清晚”在今晚重新刷屏。带着力量与自信,就像是她本人的诠释。   直播间里的所有人都太过于激动,激情始终燃烧,到最后,早就过了下播时间,舒清晚也只能强行打断。   “各位,我们后会有期,来日方长。”   他们的激动不灭,她只能这样安抚。   摄像头关闭后,再次回到众人视野,她还有些回不过神。   刚才的那一幕太突然。   也还好,她绾了发髻,刚才出现在镜头前才不至于太随便草率。   舒清晚倚在桌边许久,直到电话响起,她才垂下眼接通。   是公司那边的电话,整个官网都快被挤崩了,今晚流量太大,又是很突然地涌进来,根本没给时间准备,让他们将这波流量处理好与转化。   舒清晚自己就是突然的事故中心。   她交代着,虽然没有准备,但从现在开始着手处理。   她也很快进入状态,隔空指挥着那边的工作。   这个时代,流量就是王者,不能轻慢。更何况,他们是因她而来。   不仅是接不接的问题,她想将其处理妥当。   只是,在这上面,经验还是有些不足。   也是这时。   嘉嘉在电话那边说:“州越来人了。”   舒清晚怔愣,倏然抬眸。   嘉嘉如同见到救星,及时汇报着:“他们在操纵安排。”   舒清晚当然知道,这会是谁的手笔。 第67章   他们来得太快,就像是一直都有在关注着她这边的情况,才能实时反应行动。   而州越这么大的企业,他们又只是合作方之一,一般情况下,那边当然管不到这么多。   事急从权,舒清晚也顾不得想什么,吩咐让他们配合着处理。有了帮手,给了她缓冲和赶过去的时间。   见她要走,鹿苑拉住她,让她将青梅酿带上。   今天事发突然,她们都还没来得及好好喝一杯,现在情况就失控了。不仅是舒清晚要去公司,她这边也得处理着后续的情况。   刚才的情况简直震动。她知道舒清晚一旦出现反应肯定不小,但真正发生时还是远远超乎她的预料。   鹿苑之前跟她说过,她天生就适合吃这碗饭,现在鹿苑觉得不是了,这简直是老天追在她屁股后面哄着她吃一口。   这份热度,需要天时地利人和。   多少人穷尽一生都达不到,偏偏舒清晚伸手可得,有时候真的羡慕不来。她的这一条路,也无法复刻。   今天她的热度早已冲出了圈,上次有多少人错过,这次就有翻倍的不知道多少人说什么都要来围观一场。   积蓄多时的星火喷发更旺。   热度不止在这个平台,刚才直播还没结束的时候,消息就已经冲上了热搜。几个平台互相影响交织,加剧了这把火的燃烧。   而现在,Night也高居于热搜之上。刚刚推出的苏绣系列重新吸引起一波人的注意。   舒清晚开通的唯一一个账号的粉丝量更是迎来新一轮暴涨。   盛况空前。   她只是一个回应,山谷里就传来他们经久不息的回声。   现在直播结束,刚才直播间的人才慢慢平复下来,搜起了更多信息,也在不断聊着。   当年那个视频被翻出来,现在这个视频也在传播。   与她有关的话题的视频还在不断出现。   关注的人一多,就会有人找到更多的“粮”。   没多久,就有粉丝将一个很火的抓拍博主几年前的一段视频搬到了小群里。   当年这个视频还火过,不少人追问视频主角的联系方式,可惜无果。   而现在发现,那个人俨然就是舒清晚。   兜兜转转,原来   有些人喜欢上的都是同一个人,只是自己不知。   从择暮发布会上小火一把,到直播间那段火过很久的视频,再到抓拍博主的抓拍视频,原来他们已经多次与她擦肩而过。   Night的产品在发布之后迎来第二次购买高潮。   不少人在官方下面叫嚷道:   【让晚晚做代言人吧!她就是现成的模特啊!】   【这些裙子我都难以想象她穿起来得有多好看!完全就是属于她的style!】   【让她上,我第一个买!今天直播间太热闹,我完全插不进去话,我想说:姐姐穿旗袍怎么还是这么杀我!!!】   【苏绣最适合苏式旗袍,旗袍最适合我们清晚!我为清晚举大旗!!!】   Night的各个平台都涌入了不少人,他们在忙着紧急应对。   而这些消息不仅他们收到,一直在关注这边苏绣产品情况的苏城那边也收到了。   他们这边在忙着处理情况,那边也在紧急召开会议。   流量是风口的指向,也是机遇。   很多时候,一些传统行业、工艺就算是有心想跟上时代发展的步伐,也找不到机会。很难得会有一条明路就这样摆在眼前。   舒清晚没想到的是,容隐也亲自来了,正好比她早到一步。   她到时,便看见他站在一个州越的运营人员的身边,握着鼠标,在看电脑上的数据。   他的眉宇认真,侧颜显得冷峻。   她的脚步不由微顿。   容隐吩咐完,看向了站在门口的她。   四目相对,他还是很沉静,只是叫她进来,和她一起处理起了工作。   今天直播的事情弄得那么大,他又亲自出现在这里,应该已经知道了几年前那段视频的事情。可他竟然没有多问。   舒清晚的心提了提。   现在,整个Night上下都在忙碌。   有几份资料需要用她办公室的电脑查看,容隐和她一起过去。   迈步而入,他的目光被她办公室里的一束花吸引。   容隐撩眼,“谁送的?”   舒清晚在开电脑,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容总,又不是只有你能送花。”   容隐皱眉。其实不必问也能知道。   他的眉宇有些冷厉。   再次看了眼那束花。   电脑开了,舒清晚将数据点了出来。   她坐在椅子上,他没要她起身,按下她的肩膀,直接在她旁边看了起来。   距离太近了。   他神色如常。   可她心跳被刺激得有些急。   其实一看就能知道,他处理事件的决策还是一样的风格。   当年,她跟在他身边,从对这些一片空白到学会自己主持大局。行事风格也受了他的影响,做事都带有他的影子。   可她长成之后,翅膀硬了,用了很久去摆脱,也是去遗忘。   舒清晚垂下眼,调整状态,专注于工作。   大盘稳住之后,形势便没有那么紧张。   他开口道:“可以站出来回应。”   一股热度,适当接收与刺激,能让它发酵到最大的程度。   要承认,他在某些方面的能力过分卓越,将很多原本应该跟他同一赛道的人远远甩在后面。   他仿佛无所不能,永远都能运筹帷幄。   所以,舒清晚很难想象得出,虞杳杳所说的他当初被冻住手脚,一夜蒸发数亿,手中所有职权被撤,是种什么样的场面。   就跟她想象不出他这样的天之骄子会俯首一样,想象不出意气风发的一人顷刻间在事业上变得什么都无能为力是什么样的。   即便不再谈爱情,她也觉得他应该永远在高处。   他明明只要乖乖妥协,按照原定步伐娶妻就好了。   但虞杳杳说,他态度坚决。   舒清晚拿过手机,在后台消息数量明显激增了数倍的情况下,发了一条新的微博。   之前她还能看看信息,但现在已经看不过来。   这条新微博,她可以发官方套话,循规蹈矩,也不会出错,但她不想,想说点自己想跟他们说的。   她其实没有想到能接收到这么多的喜欢。   她也不会辜负。   接下来她会按照他们喜欢的风格,给出相应的回应。   以及——针对今天Night这边突然涌进的流量:   她名字里有个“晚”,所以当时想到以此为名。她一直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她也会用Night   来进行诠释。   她正在路上,并将永远在路上。   不算短的一条微博,过多的文字在节奏极快的今天已经很难会让人仔细阅读完。可她的这一条,却叫停了所有人的脚步。   有在美国那边的留学生站出来科普,这个品牌之前在国外代表中国都拿下了什么奖项,又是怎样的含金量。   事实证明,这几年她虽然没有出现在他们面前,可她做了很多事情。这条赛道上的人并不多,而她独自往前走。   从创立这个品牌开始至今,她穿过了漫漫长夜,才得以在几年之后将它发展壮大,继续前行。   如今,迎来破晓。   迎着光,展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或许,简单的皮囊并不会带给人持续良久的杀伤力。   但当皮囊之下的灵魂坚定而蓬勃,就会支撑起这一份一开始很简单的喜欢,让它变得坚实而有力。   向上的生命力会比皮囊更有杀伤力。   而当两者结合,便是王炸。   舒清晚给出的回应,没有让突如其来的热度逊色退步,反而再加重了一重对他们的吸引。   这四年,她的生命丰富而磅礴。   散发着对他们致命的吸引,而她不自知。   发完微博,舒清晚退出来,点进微信。   手机里其实堆了不少信息,但刚才情况紧急,她还没有时间处理。   其他人的倒还好,但有一个人的出现是她没想到的。   很久不见的旧友——   严序:【恭喜。】   Night的成绩,他并不意外。他还有点想念当年和舒清晚一起奋战呈现“择暮”。   【有机会的话,希望我们还能并肩作战。】   她的动静不算小,他会知道她回来了也并不奇怪。   但他的消息还是令她意外。   容隐垂眸扫过一眼,倏忽出声:“他喜欢你,你不知道吗?”   他突然出声,叫她下意识抬眼,乌睫像蝶翼一样轻轻煽动。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后,她错愕失声:“什么?”   容隐望进她的眼底。   舒清晚下意识握紧了手机。她倒是从未发觉。   甚至在合作择暮之前,她还怀疑严序对她是不是意见不小   ,才会那么喜欢针对她。   他的喉结滚了滚。   会很想吻她,但还是克制住。   容隐握住了她拿手机的手,凝着她的眼睛,低声问:“要回吗?”   她的心跳被逼快了频率。   她也看着他,“这是我私事。”   言外之意是,她回不回别的男人的信息,关他什么事?   他的眉间掠过一点若有所思,轻声道:“那晚上,你不负责吗?”   她眉梢轻挑,“容总,一晚而已,不要当真。”   那晚是她酒后的意外。   她抽身得干脆利落,成年男女之间,再小不过的事情,她这是不准备放在心上。   张扬又恣意。   容隐眼眸微眯,眸光深重,可她依旧直视。   也是这时,嘉嘉在外面敲了敲门:“舒总,随博来了。他带了吃的过来给我们探班!”   容隐敛眸。   没有让她开口要求,已经松开了握住她的手。   他的眉眼淡漠,看起来很冷。   随珩。   她办公室里这束花的主人。 第68章   他没有为难,大度得令舒清晚有些意外。   她看了他一眼,起身走去开门。   知道他们在公司忙碌,随珩专门过来探班。   外面正热闹着,在分发餐食。   他来找她,将给她的那份带了过来。   容隐一身墨色衬衣长裤,站在她身后的屋中,静看过来,眉宇冷峻。   他们都看到了对方的存在。   随珩依旧淡然,将餐食递给她:“只顾着忙,应该饿了吧?”   她接过来,笑笑,忙起来的时候确实没顾上。   也是这时,她身后的男人忽然出声:“她胃不好,不能吃得太刺激。”   随珩微顿,抬眸看向他。   对视上,他的目光冷冽。   而他这句话,随珩不会听不出来。   不仅是提示,背后又何尝不是在暗示着他们之间的亲近,他才会连她胃好不好都知道。   随珩的笑意微敛。他们之间,隐现机锋。   舒清晚也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虽然有胃病,但已经很久没犯过,她平时也不会刻意注意饮食。   但他这一句显然不善,她回头看他一眼,眸中带着警告。   容隐一顿。忍不住抿唇。   随珩收回了手,他态度已经恢复正常,同她道:“买了很多,我去换一份。”   容隐下颌微紧,冷淡扫着他。   需要他来献殷勤?   半小时前,他也让杭助叫了餐,只是还没送到。   杭助理慢了一步抵达,赶忙将容总特地安排的一份送了过来。   他看了看随珩和舒清晚,处于这个环境里,后背已经不自觉紧绷。   容隐道:“先吃饭,现在情况不急。”   他的饭菜,放在桌上。   接连送来两份,外面的饭菜已经过多了。   里面也是。   舒清晚尽量忽视他的影响,她问随珩吃了没有,来一起吃。   容隐微弓身,握着鼠标,看着电脑。   他的存在感,根本不可能被忽视。   随珩拿走那份辛辣的,温声道:“你吃吧,待会还要忙。”   他的目光也柔和。   容隐冷淡地阖了下眼。   今天Night这边的情况,随珩也很意外。可又觉得情理之中,她本来就很容易让人喜欢上。   她有属于她独特的魅力,只是她自己感觉得不深。   杭助理没走,在这边帮忙打下手。他是容隐的助理,对很多辅助性工作都很熟悉,能帮上不少忙。   他也大概清楚目前的情况,下意识的会收敛呼吸。   他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声。这份菜其实不是随便买的,是容总找常去的一家私房菜馆订的,专门给舒小姐调理肠胃,味道也按照她的口味交代过了,想着说不定能让她多吃点。胃病就是得饮食规律,别饿着。   今天太忙,舒清晚没有注意到两个男人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寻了个安静无人的地方,容隐轻扫随珩一眼,嗓音寡淡:   “相亲而已,需要接触这么多吗?”   只是一场介绍认识的相亲,接触到现在,未免过多?   随珩并没有在意他的话,走向旁边墙上挂着的一幅画,近距离看了看,平声道:“我在追她。”   他直接坦明。   相亲的话,合适便顺利继续往下走,不合适便结束,简单快捷。   但是她这边没有想好,他没有选择结束离开,而是转为追她。他想努力让她将选择的天平往自己这边倾倒。   那场他原本不以为意的相亲,随珩也没想到,到最后他会如此认真。   他本来就不是真着急结婚,不会一场相亲一场相亲地去赶。有了目标方向后,他反而可以努力。   容隐讥讽地勾唇。   随珩也并没有客气,他看向容隐,道:“何必说我?容总,前男友而已,需要接触这么多吗?”   容隐倏然撩眼刮过他。   而随珩坦然对视。   容隐的眸光有些狠厉。   身上的气势也太重。   而他这一声反问,当真是有力的回击。   随珩没再久留,他转身走进去。   容隐扯松点领口,还在原地。   脸色很沉。   ——有什么不能?   …   有州越的人帮忙,很大地解放了他们这边,舒清晚抽出时间,多吃了小半碗饭。   她回复着刚才严序的信息。刚才容隐的话在耳   畔浮现,指尖有些许停顿。   当年联手完成择暮的场景犹在眼前,还像是昨天的事情,却已经过去了四年。   不过她确实没有想到,严序对她除了公事还有别的感情。   当年她可是希望能跟严组长和平共处就很好了。   他们已经很久没见,她回国后见了很多人,但也没有见过严序。她编辑着信息,回复着他的那条。   他们是同行,她也可以跟他聊下这边大概的情况。   容隐回来时,目光从她的手机屏幕上扫过。   当年严序申请过去美国那边。他没让。那段时间他正好处于被冻结阶段,那边的项目便由他亲自去跟进完成。   项目地点主要在纽约。而没有人知道,他的车往返了纽约和她的所在地多少回。   他的领口微敞着,刷新后台页面。   舒清晚回完消息,看了他一眼,也继续处理跟进。   容隐说得没错,她的这道回应推上去得很及时。   将这一股东风完整地推动,也收进自己囊中。   他在某些方面的审判与敏锐,是旁人所难及。   他忙着操作时,她看了他一眼,他的神情很专注。   除了前台的事情要处理外,后台也有不少事务。   苏城那边来了消息,舒清晚亲自对接联系。   而他们的意思是,想接受网友们的建议,由她亲自来展示这次的苏绣作品。   今天已经让所有人看见,她处于流量的旋风中心。   她的风格很适配,由她来带动与推动,可能会很合适。   苏城那边的领导在提议,他们想将她推荐为苏绣的传承人。   她在这领域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和影响力,而且,她很积极在推动传承。   这两天,Night这边刚将一副作品送到美国那边参赛。   她具备相应的条件,也具备相应的能力。   这是他们开了很久的会后做出的决定。   当然,具体还得看她这边的想法。   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舒清晚完全没想到。她在心里念了一遍这个名称,它的分量自不必多说。   她当初在决定融入这个元素的时候,想过难度与险阻,也想过实现的不易。但都没想到   ,有朝一日自己的名字会这样隆重地与之挂钩。   那边的领导表达了下意思,如果可以,趁着现在所有人都在关注,希望她尽快决定。他们也是希望可以对所有正在关注的人给出一个积极且正向的回应。   “接。”他的声音在头顶忽起,舒清晚抬头才发现他正在关注着自己这边。   容隐看着她的眼睛,嗓音沉静:“你本就在做的事情,有什么不敢接?”   他强大而沉稳,就连做出任何决定也是同样。   容隐看出她的犹豫。   而她犹豫,只是担心这项责任太大,流量又可能只是一时,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自己会辜负他们给予的重担。   毕竟,这不是小事。国家级别的传承人,到时候也会在公众面前公开,决定得慎重。   但他说得也没错。   “道阻且长,行则将至。”他的嗓音低沉,徐徐响起。   它的传承与创新阻碍重重。如果这条路顺利的话,它早就已经在这个时代焕发异彩。   但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不是吗?现在不过是准备接过一个更大也更正式的责任。   舒清晚:“嗯。”   她的眉眼静静,却也掠过一分坚毅。   道阻且长,行则将至。   她回复着苏城那边。   而决定一落下,那边也会立即准备公开的工作。   “对于你,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容隐垂眸看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实时信息,低声道:“助推这一把火。”   它已经烧得很旺。   只是持续性不知。   而这项决定,或许会让它的火势汹涌滔天。   那样大的场面,男人的神色却沉静。依旧会给人那种,他居于高台、在静观手底下的所有波诡云翳的感觉。   舒清晚感觉有点熟悉。明明已经脱离了很久,但那种熟悉感还是很快回来。   她收回目光,和苏城那边商议着。也在理智地克制着自己再走进熟悉的思考轨道。   …   在直播意外掉马之后,舒清晚的回应撑起了这份热度。   而不过几日,在那一波热度都还没有消退的时候,又一则消息进入所有人视野——   苏城官方发布公告,官宣舒清晚成为   苏绣非遗传承人。   她带着一应苏绣作品,出现在国人眼中,本来就引发了不少关注。而这才没过多久,她又一跃成为官方认证的非遗传承人!   满座哗然。   她等同于是从一个普通商人的身份,不断转化,一步更进一步,现在更是直接被官方盖章。   从非官方到官方,这个转变的分量摆在那里,不容轻视。   消息火速被各大官方平台认证转发,讨论的人一多,便在不断传播,很快,更是被推上各大平台的流量前排。   就连不少之前根本就没关注这个圈,也没听说过她的人都忍不住搜了搜她的来由。   容隐说得没错,这一波消息,助推了这一把火。一时间,火势滚滚。   Night这边实时响应,他们已经应对出了经验。   ——虽然跟州越有合作,也会给他们赚钱,但也不能一直依赖。   接过苏城的邀请后,还有不少事情要做。这几天里,舒清晚亲自拍摄了一组新的宣传图。   宣传图出来后,被放进了苏绣系列每一样商品的介绍首页,并且在官博放出。   ——之前不少网友高呼着让她亲自上场,而Night给出了回应,直接将成品呈现。   从Night到苏城那边,全都很听劝。而这样的品牌与宣传,极大地增加好感度,就连路人都很难不对其产生好感。   官宣正式上线后,作为热度正盛的视频主角、Night创始人,以及刚刚官宣的非遗传承人——   舒清晚的热度已然爆到最高。   网上铺天盖地都是她的各项事宜,各项采访邀约也如雪花一样飘来。   这样高且突然的热度,简直让人意想不到。   但它就是真实实现在了她的身上。   走红的速度,甚至超乎舒清晚本人意料。   她也确实太忙,这几天已经推掉了好几个采访。等到这一轮忙完,才感觉松了一口气。   她和鹿苑约好了要去趟以前常去的戏院。   鹿苑现在还经常去,但她已经好几年没有去过,确实有些想念。   她们这一趟也不止是去听戏,还准备在那边拍一组旗袍的照片——用以回应一下鹿苑那边因为迟迟见不到舒清晚而快要将鹿苑给生扑   的粉丝。   舒清晚现在要兼顾好几方的事情,而且每一方她都在尽量回应好,确实忙得脚不沾地。   有些媒体的采访她还是腾不出时间,也可以拒绝,但有一家之前打过交道、也有点交情的媒体她不好拒绝。思忖之后,和对方商量着将采访地点定在戏院这边,这样拍摄和采访就可以两不耽搁。   现在想采访她的不在少数,她能留给采访的时间又不多,导致她的采访很难约。只是定在戏院而已,而且听说她要在那边拍一组照片,这家媒体欣然答应。   舒清晚这几天出门的时间都很早,甚至都不止是早八晚六。走下楼时,那辆熟悉的车又停在那里,舒清晚的脚步一顿。   容隐收回落在文件上的目光,撩眼看过来,低声道:“上车。”   对视间,视线纠缠着。   风吹乱她的发尾。   舒清晚拉开车门,拂过裙摆上车。   送就送。 第69章   他最近似乎很有空闲。   两家去公司的方向并不顺路,而他连接送这样的小事都有时间。   她也想过要避开,有时去公司的时间也很早,但他总是已经等候在此。   舒清晚感觉自己的休息时间已经够紧,而她想象不到他的又会有多紧。   司机照常往Night的方向开,但她今天不去公司,跟司机说着戏院的地址。   那一家,容隐并不陌生。   他偏眸看来,“去那做什么?”   “听戏,顺便有个拍摄和采访。”   他敛眸。大概就能想到,是什么拍摄和采访。   那个地方,他们不会陌生。   当初在那里,虞杳杳凑了最后一场局。   那枚戒指,落在了他们中间的红木桌上。   不知在想些什么,容隐摩挲了下指节的位置,低声问:“拍摄和采访在什么时候?”   舒清晚想了想,说了一个大概的时间。   具体不确定,看待会儿的情况来。   容隐看了眼手表。   车子停下,准备下车时,舒清晚抚上车门,忽然回眸看他:“容总,你还准备送我送到什么时候?”   ——你还准备追我追到什么时候?   他说要追的时候,她没想过他会真这么认真地追了这么久。   她的眉眼清丽,带着冷静。   但容隐希望她倒也别这么冷静。   他看她几秒,嗓音低沉:“许他送饭,不许我接送?”   舒清晚微顿。   好像不是这么个道理。   可是对上他的眸光,她还是咽回了话。   她似乎一再地偏待。而他不是被偏待的那一个。   有点欺负人。   反正,是他追她。   他倒是不嫌累,还乐此不疲。   舒清晚下了车,将车门关上。   容隐眸光淡淡,他撩起眼,目光落在戏院门口的匾额上。   这几年,他都没有再来过。   他启唇吩咐开车。   今天州越有个他不能缺席的会,马上也要出差。   居于此位,他其实谈不上空闲,只是最近强行将时间都挪用。   路上,收到况野的消息,   是几个工作上的信息,以及,昨晚怎么又不见他的身影?   他咬牙切齿。   其实不止是昨晚,可以说,从舒清晚回国后,他基本上就销声匿迹,就没怎么参加过他们的小聚。   想也知道人都去哪了。   况野幽幽道:【你最近还真是一门心思全用在她身上。】   容隐微顿。   好像确实是。   但那又如何,还是没能将人追到。   他眉心拧了拧。   …   采访的媒体赶到的时候,她们的拍摄刚到一半,媒体在旁边等了等。   最后一件,是那天和众人见面时的一件水蓝色旗袍。   像江南的水雾一样轻柔婉约。   媒体这边的摄像师也跟在旁边拍了几张。   戏院里面是传统建筑的构造与装饰,确实也很适合她今天想要的风格。   当其他人回避,镜头重点落在她身上时,会让人产生一种分不清古今的感觉。   莫名会让人跟她一起陷进另一个世界。   拍摄这边告一段落,等到要开始采访时,台上一曲《锁麟囊》正好开场。   她的目光往台上望去一眼,这一场她很熟悉,跟他在北城见的最后一面时,就是在这里,台上唱的就是这一场。   那时候,她以为他们不会再见。   误入了这一场繁华,也到了要结束的时候。   媒体开始采访。   他们围绕着最近的几个事件准备了一些问题。   采访过半,容隐才赶至现场。   今天的会议开得有些久,但好在,没有错过。   他的脚步停在了门口,狭长的眼眸扫过了里面的场景。   西装外套已经脱了,他只着了衬衣黑裤,散漫地敞着领口,身形颀长,难掩气度的矜贵。   戏院里有不少人都注意到了他的到来。   舒清晚换了一件旗袍,是他见过的一件。身段纤纤,眉眼盈盈。   穿梭在古式栏杆间,乍然一眼,恍如初见。   男人的眉宇缓和下来。很罕见的,染了点柔和。   戏台上的戏正唱至高点。   采访准备的一些正式问题也都问完,进入尾声。   主持人看了眼自   己这边准备的问题,笑了笑。   当年她的那场恋情,无人知晓详细内情。视频火爆之后,她却消失匿迹。 奇* 书*网 *w*w* w*.*q*i *s*q *i* s* h* u* 9* 9* .* c* o* m   而这段时间引起过高关注的巨屏霸屏背后,也没有人知道是谁的手笔,不知道是不是与她有关。   背后好像藏着一个秘密的男人。   但这都只是大家的猜测。   网上什么说法都有,大家好奇已久。   主持人像是承担了大家的希望而来。她尝试着询问舒清晚当年的那段恋情。   采访时,舒清晚注意到了站在门口的人,目光不自觉落过去。   他也在看着她,眸光沉静。   话题中心的人,没有人想到就在现场。   她微垂眼,似乎是在思忖回答。   戏台上,水袖轻舞,正好唱到那句“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她怔怔望了两秒,像是被吸引。   容隐看见了。   他的眸光很深重。   他在想,她想做什么?   指腹无意识地在摩挲,他的目光紧锁着她,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主持人以为她不好回答,有些遗憾。毕竟这个回答要是拿到了,那就是独家采访。   但舒清晚没有避开,她还是给予了回答,当场引用了下戏曲中的词——   “大概就是,他教会了我要免嗔痴。”   消除嗔恨和愚痴。   “早悟兰因。”   早点参悟因果。表面含义是,早些领悟姻缘无常。   也早点释怀放下。   她的声音轻轻落下。   男人的凤眼微眯。他站在原地,高大的身形始终不动。   就那么亲眼看着她启唇,说出每一个字。   舒清晚其实有点故意。这话是说给她,也是说给他。   主持人心中一动。完全没有想过的回答。   会让人随之想起当年那段视频,忍不住心疼起这个女孩。   过去了几年,却还是那么伤。   “是啊,失恋了。”   “我没事,早知道没有结果了。”   其实,佛法禅理在这,或许早就是对世人的劝诫。   只是无人逃脱得了爱恨   纠葛。   明知苦海,忍不住深陷。   至于巨屏霸屏那些事情,舒清晚没有过多回应与自己有关。   采访得差不多了,主持人又问完了最后两个问题,便没有再打扰她们忙碌。   刚才有几张照片没拍好,摄影师那边检查完,舒清晚和鹿苑重拍了一会儿,今天的工作便算完成。   最近工作太忙,今天难得下班早了一回,舒清晚准备回林家。   她们后面拍摄零零总总又忙了一个多小时,原以为容隐应该已经离开,却没想到,走到门口时,她还是看见了倚在门边等候的他。   可能是刚才的故意回答,面对他时她下意识心虚,轻抿住唇。   他撩起眼,看向她。   “忙完了?”   容二公子,依旧落拓矜贵,身上魅力难掩。他直起身,“送你回去。”   舒清晚却没有动,她看着他,低声道:“容隐。”   他停住脚步,回身看向她,眸光明显冷淡下来。   他似乎猜着她会说的话。   而那并不是他想听的话。   狭长的眼眸泛起冷意,很是震慑。   她空咽了下,只说:“你不用接送我,我可以自己上下班。”   容隐阖了下眼,哑声道:“是我想。”   是他想接。   他的下颌微紧。真是卑微完了。   舒清晚终归没有说出别的话,他眉间的冷峻这才退了几分。   车子刚刚启动,他便很自然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舒清晚一愣,她看向他。而他的眸光,轻轻淡淡地落在她纤白细嫩的手腕之上,那里看起来很好留下痕迹。   “舒清晚。”他嗓音喑哑,“我没有教你免嗔痴。”   倏然提起刚才的采访对话,她的心忍不住一跳。   “我教你的是,”她跟在他身边许多年,他教了她太多,只是,她似乎领悟不当。男人抬眸,眸光一寸寸地深邃下去,完全掌控住她试图挣脱的手腕,“当贪嗔痴,当贪——”   他伏下身,吻住她的唇角,“深欲。”   容隐感觉得到,胸腔里有份偏执在汹涌,将要压制不住。   那是求而不得的执念在作祟。   他眯眼,忍不住咬住她。   车内空间太小,舒清晚都无法躲开,毫无防备就被喂进一个深吻。   在绝对的男性力量面前,她完全被压制。   “容隐!”   他只是想吻她,在纠缠中与她接吻。   喉结一下下滚动。   倒是没有做更多。   但也看得出来她的不愿。   容隐想起上次她酒醉,还有上上次,眸色黯下。   她清醒时,很不听话,也很不好亲。   他倏然哑声问:“喝酒吗?”   舒清晚几乎一秒便明白他的意思。   她被咬疼,倒吸一口凉气,感觉差点出血。狠瞪着他,胸口因为呼吸急剧而起伏,“我要戒酒。”   他的薄唇抿得更紧。   他们像是两头纠缠的野兽,犄角将彼此扎伤。   虽然挡板隔开,司机还是不太敢打扰后面的人,车速也不敢太快,但终点总会抵达。   还是到了林家。   他不太敢提醒,盼着他们自己察觉。   车厢里的温度早就升高得发热。   舒清晚挣开他的手。   要开车门时,却发现车门还上着锁。   她回眸直视上他的眸光。隐隐担忧某种可能,可又觉得他不会。   他的衬衫有几分凌乱,足以看得出刚才的纠缠激烈。领口敞着,喉结明显又锋利,刚才的动静仿佛还在眼前。   “这几天我要出趟差。”容隐低声道。   舒清晚咬牙:“那正好,我不用看见你。”   他轻眯起眼。喉间几乎是一口血腥味。   她气人的本事修炼得极好。   尤其是气他。   他一再低头。   一再退让。   可她不为所动,并未更改主意。   换做以前,容隐也从未想过自己会让到这个地步。   他的唇角动了动,给她开门。   而她没有半点停留。   容隐没有着急让司机开车,而是在原地停留。   不知想过了多少事情。   余光忽然瞥见一抹亮光。   他仔细一看,发现是她的手链,落在了真皮座椅的缝隙之间。   男人敛眸,取过来握进手心。   舒清晚步伐很快地走回家。   今晚她有被他吓到。   或许是强硬到无法抵抗的动作,或许是眼底那一抹似是沼泽般的晦色。   她不自觉地在咬着唇瓣内侧。   很快便进了家门。   刚到花园,舒清晚的脚步倏顿。   她迎面碰见了刚从里面出来的林馥一。   而她的身后,就是那几株刚种植上的蔷薇花株。   林馥一的眼睛还很红,看得出来,情绪刚刚沸腾过一场。   乍然相遇,她也没想到,目光落到了舒清晚穿着的旗袍上。   而她也没有打算就这样让开,错身而过。 第70章   舒清晚大概推算了下时间,便猜出了她到来的原因。   看出她的意思,也停住了脚步。   花园里绿植多,很凉爽,微风轻轻打在脸上,吹扬起发梢。空气里传送着正在盛开的花的香气,浓郁而清雅。   舒清晚身上这件旗袍上绣着很漂亮的花纹,如果处于水色之间,会仿佛水波漾动。   见林馥一的目光落在上面,舒清晚忽顿,想起来一件往事。   这件原本是覃漪给林馥一定做的。从选样到尺寸,都是按照要送给林馥一的想法来。   舒清晚抿了下唇,处理得很淡然:“你要是喜欢的话,可以和我去下旗袍店,按照你的尺寸,我让师傅再做一件。”   林馥一神色静默。   她说在意可以在意,但,真计较起来她以前所有的东西都是舒清晚的,她也没有资格在意。   就跟她们之间的关系一样,很微妙。   当初覃漪回来告诉她的时候,她并没有放在心上。一件旗袍而已。   也是因为,当时她拥有得很多,所以对一些细枝末节并不在意。   林馥一低声道:“妈妈很喜欢这些,但我以前没有特别感兴趣。”现在才开始注意起来,想看下它们的魅力。   而舒清晚不愧是覃漪的亲生女儿,她们连感兴趣的东西都这么一致。   舒清晚不置可否。看出她的想法,只是平静道:“眷恋不舍,人之常情。”   就跟她也会忍不住回安城去看舒母一样。   就跟明明应该理智地分开断掉,却又会不断粘连一样。   林馥一抿起了唇。刚缓过来情绪,眼眶又红了。   她的目光落在舒清晚身后的花株上。   今天一回来她就发现了变化。   花园里的不少花草都被换掉了,不再是她熟悉的模样。   就连她亲自栽种的花、和哥哥一起种的花,明明开得很好,也都铲掉了。   难过在那一刻上涌得最深。   她在这驻足了很久。   这里不再是她的家。家里的很多东西,以后逐渐都会变得与舒清晚有关。   “但是曾经他们也足够爱你。你名字里的‘一’,不仅是唯一的一,还和妈妈的名字同音。你是他们的女儿时,他们也将   所有的爱意都用在了你的身上。”   是林稷年和覃漪的幺女,唯一的女儿。而且他们又是很合格的父母。   这一点,足够让很多女孩羡慕。   林馥一当然清楚,这也是她坚持要自己名字的原因。   想起舒母,她撇了撇嘴。   上一次和舒母吵架,就是她看不惯他们的偏心。明明她跟舒嘉越都在那里,但是他们有事要做只会叫她。即便她刚通宵工作完,他们也看不见她辛苦。对于他们平时的偏待,林馥一满是意见,而且本就没感情,她更是不忍耐,那天直接大吵一架,当场买机票,当天就回了北城。   林馥一看向舒清晚,道:“其实我跟你一样,都只是想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为什么一定要我走。”   她并不甘心,因为她也同样优秀。   今天一早,林稷年在大会上正式宣布她的退出一事。   她在林氏有自己的职权。当初是林稷年和林桉林檐步步带着她学习成长,直到后来她能够自己独立,他们才放手。   前不久,她刚圆满完成进行了十几个月的一个大型项目,成就感与满足感满盈。接下来要做什么,她也都已经想好了。   可现在,要她退出。   林馥一心里酸得满溢,忍不住扯了扯唇,直视着她的眼睛,道:“如果没有发生这个事……你会像现在一样,过得这么好吗?”   她知道这种想法很恶劣,可是控制不住。指甲已经将手心掐出了痕迹。可能是她最近受到的打击实在太大。   如果没有抱错,没有林家,她是不是还会和以前一样,与自己有着天堑一般的距离,永远比不上自己过得好?   舒清晚眸光依旧定定,并未因为她的话而产生半分动摇。   覃漪听见阿姨说她们在门外遇到,连忙匆匆走了出来,疾步走到门口,就听见了这一声。   她没想到馥一会冒出这样一句话。   心口大恸,刚要制止,先有人替她打断——   “她当然会。”一道嗓音沉沉落地。   容隐大步而入,月光打在他高大的身形上,他眉间的冷色与这夜色极衬。   他狭长的眼眸扫向林馥一,眸光亦是冷淡。   他们彼此都认识,只是交集不多。   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林馥一收回目光,努力不让自己失态。   舒清晚也微怔。她以为他已经离开。可他的脚步停在她身旁,就那样站在她的身侧。   对上她的疑惑,容隐的眸光落在她身上,“手链掉了。”   舒清晚抬手,手腕上果然空空如也。脑海中浮现他们刚才争执的画面。——如果不是挣得厉害,手链也不会掉。   她伸出手,想要取过来,却是被他抬手握了一握。   容隐没准备直接还她,而是垂下眸,亲自将它给她戴上。   扣子不是很好戴,男人眉眼冷厉,却在耐心摆弄。   月光洒下来,这一幕显得有些不可思议。   林馥一紧抿住唇。   相识多年,可她从未见过他这样对一个女人。   即便是谈微——   当年谈微的白月光传闻传得最盛的时候,她都是嗤之以鼻的。多少知道一点内情是一回事,另一方面,是以她的认知和推测,她觉得容隐也不可能做得出这种事。   可现在这一幕,却出现在她眼前。   他低下头,为舒清晚耐心细致地戴着手链。   连他这样的天之骄子都会俯首追求,怎么叫人敢信?   他刚才的话,好像也是具象化地在印证。   舒清晚的手腕有些细,容隐用手握了握,像是在衡量。   在扣子顺利扣上时,她很不适应地蜷了蜷手指,将手抽回。   他撩眼看她,没说什么。   容隐看向林馥一。林氏的事情,他有所耳闻。   这些大家族的位置更迭、权势洗牌都很重要。   他知道,林馥一就要退出这个圈层,甚至是阶级。   他的到来,是突然的插曲。   舒清晚续上刚才的话题,回答林馥一:“不一样。”   林馥一微怔,不解。   “我从一片空白开始。没有基础,没有背景与退路。你跟我,并不一样。”舒清晚道,“也能回答你刚才的问题。我会。”   林氏是林馥一成就的必要条件。   但她不同。在这条路上,林家很重要,对她也有影响,但他们不是她成就的必要条件。   林馥一归于沉默。   确实如此。   自己的这条路,太平坦顺遂,从小到大所有的风雨都被扫平。   她似乎没有资格辩论。   “而且,做想做的事情也没有任何门槛条件。”舒清晚道。   她自己走过来的路,她当然有发言权。   在刚开始的时候,她不知前路成败,也不知要失败几次才能抵达终点。   只是林馥一自己给自己设限。   舒清晚也言尽于此。   微风习习,家里新种的花株长势都很好。   林馥一没有再停留,她提步离开。   这个院子对她来说,已经不再熟悉。   她今天专门过来找他们,但是结局却是无果。和以往不同,覃漪不再会为她处理,一切似乎已成定局。   她一走,便只剩下他们两人。   舒清晚刚要进去,却被他抬手握住手腕。   她看向他,眸光带着防备。她没忘记刚才的纠葛,以为他还想做什么。   可他眸光沉静,只是扫她一眼。   这里是在林家,林家人就在里面,他不会在这里动她。   可她不知。   容隐抬手,指腹从她唇角擦过。   不近看看不出来,但口红还是有些花。   容隐在维护着自己在里面的人眼中的形象。   舒清晚微愕,眸光闪动。   他的行为,一再出乎她的意料。   指腹有些粗粝,沾染上她唇间的淡红。男人的眼眸也微黯。   擦完后,他方才道:“你所拥有的,你本来就值得。你不需要别人的定义。”   不需要有任何的彷徨与忐忑。   就跟最初她跟着他时一样,他在教她、带她。   那时她折服于成熟男人的魅力,折服于他的沉稳冷静。   舒清晚心里好像被按了一下,将还没拼好的积木都稳当按在了正确的位置上。   她轻抿住唇,嗯了一声。   他们刚才还在针锋相对。   可他给她一种,他会无条件妥协的错觉。   庭院里陷入安静,只余下风声与树叶花草轻动的声音。   男人的眸光深邃,目送她进去。   …   覃漪就在里面等她。刚才她听了几句后,便悄然离开   。小辈们在说话,她没有选择上前打扰。   等舒清晚进来,覃漪跟她解释:“馥一是因为公司的事情来的。”   这孩子并不愿意离开。   舒清晚点点头,在母亲身边坐下。   覃漪摸了摸她的头发,“宝宝,你对于容隐,现在有没有什么想法?”   刚才那一幕她都看见了,月光清亮,那道高大的身影就站在女儿的身边。   舒清晚微顿。   覃漪看得出他们最近的纠葛。她摸着女儿的头发,替她着急,甚至想要出手料理。   舒清晚心口一团乱,她顺势埋进了母亲怀里。   覃漪的身体微僵,脸上的表情也是。她拥着女儿,将人圈进了怀里。   女儿的亲昵,与她迟了二十几年。   她拥住孩子肩膀的手有些控制不住地微重。   “宝宝,不用太烦扰。感情一事,只是人生的佐料。无论如何,爸妈都在你身边呢。”   埋在妈妈怀里,闻着已经熟悉起来的味道,舒清晚轻应。   被一点点培养出来的底气,以及对于自己会被爱的坚定,是林稷年和覃漪几度努力过后让她确认下的答案。   桌上放了很多小坛子,她刚才没注意,“这些是什么?”   覃漪准备了一个下午,拍了拍孩子的背,笑说:“哦——给小鹿准备的。上次你不是带了很多青梅酿回来吗?咱们给她和她妈妈回个礼。”   “我准备了几种口味的,都是自己做的,回头她喜欢哪种你跟我说,我下次多准备点。”知道那是女儿的好朋友,覃漪很热情,“宝宝,有空的话带她回来吃饭呀,我亲自下厨。”   每一个小坛子都被密封包装好。   舒清晚微怔,没想到她会准备得这样熨帖。   舒母从来没有给她准备过这些事情,也没有热情地招待过她的朋友。   眼底生了点热意,她道了一声:“谢谢。”   鹿苑和鹿妈妈确实对她很好。   而现在,她的家人终于也能给出回馈。   “和妈妈说什么谢谢?把初楹也叫来,她是不是都好久没来咱家啦?”   好像是的。当初在美国的时候,在第一次和她去过林家之后,梁初楹还经常过来玩。后面频次较低,直到   最后,几乎为零。   舒清晚一挑眉。   她的一弯黛眉,连形状都和覃漪的很像。   难怪他们当初都说她和覃漪像。仔细看起来就会发现确实如此。   林檐刚走到楼梯口,便听见她们的声音。他下意识看过来一眼,舒清晚也正好看他。兄妹俩四目相对,她的目光灼灼。   林檐微顿,他扫了眼妹妹,但不以为意。   臂弯里还搭着件外套,林二公子,说不出的风流意。   …   舒清晚回房间洗漱,她准备好泡澡。   却在浸入水面后,会忍不住想起今天的事情。   他的嗓音依稀还在耳畔。   当贪,深欲。   她的眉尖轻蹙,想起当时一阵一阵的心惊。   她当然最清楚,容隐根本没有多寡欲。欲念厚重,也是因此,他那句话落下,嗓音深重得要将人困裹。   像是漫长无尽的黑夜,会将人吞噬。   舒清晚忍不住闭上眼,沉入水底,由着水面漫过头。   淹没那一阵涟漪。-   他说要出差,接下来几日,舒清晚果然没有再见到他。   公司这边正忙。   目前,她的风头也正盛。   但他人虽然不在,一到点,都会点饭菜送到。   第一天时,舒清晚也没想到,她难得主动给他发了一回消息,和他说了不用。   可第二天依旧送达。   她微默,索性给他转了账,可他也没收。   想想,倒也能知道,容隐不可能收她这点钱。   这是一家私房菜馆的饭菜,每餐都换着花样,干净卫生,味道也很好。   舒清晚不想欠他,想着直接转给老板也行,但是他们也不肯收,说是有固定的交易方式,不能随便收钱。   一连几日下来,她只能放任。   不过,他们准点送过来也有个好处,她吃饭都变得准点了。   吃了几次后,嘉嘉爱上了他家的味道,查了查价格。   又默默退了出来。   偶尔吃一顿还行,这价格禁不起打工人天天吃。   除了私人原因,有时因为工作随珩也会过来。   两边合作在收尾,苏绣系列圆满完成。   战绩斐然。   舒清晚也顺利给随珩那边打了一笔很可观的款项。   这段时间,大家的努力都没有白费。   她知道随珩不在意这个,不过他们实验室的名字也会被打在合作一栏,这个意义更大。   随珩知道她手头的工作在陆续结束,最忙的一阵就要过去。这天,在她办公室,他原本低头看着数据,忽然提议:“清晚,要不要去托斯卡纳?”   舒清晚微愣,从工作中抬头看他。   随珩看上去好像是认真的,“忙了这么久,放松一下,去旅游?还有非洲的几个小国,感兴趣的话,我们可以一道过去。”   他经常出门,这回在北城待得也够久,有些坐不住了。   有些地方,女孩子独身一人的话会比较危险,也是因此,舒清晚之前有过想去的念头,但都没有付诸实施。   直到随珩提议出来。 第71章   随珩和她提了几个想去的国家的构想。   都是发展比较一般的小国,只不过,它们也有属于它们的独特风情。在保证基础安全、有人同行的情况下可以去游览一下。   担心她会在和自己出行方面有所顾虑,他放下工作,倚在了办公桌前,笑意清朗:“你可以相信我。”   他倒不是这种会在不安全的地方也成为危险的人。   相反,和他出行,他可以护她安全。   舒清晚摇摇头,她不是担心这点。况且,她不是没有出去过,这些年没少独自在外,她有一定的经验与自保能力,也有前行的勇气。   目光静静落在她的身上,像是看出了什么。随珩道:“有时候出去走走,远离干扰源,心里或许会更清明。而且那边的文化截然不同。这次系列已经完成,或许你可以采集到一点新的灵感。”   舒清晚抬眸看他,犹豫的点落定。   他扬唇,“你就把我当成旅途中的朋友就可以。”   四目相对,她没再迟疑,弯唇道:“好。那就一起。”   她就蹭个同行。   舒清晚这回确实也忙了很久。从转移重心回国,到苏绣系列从筹备到推出,再到后续这么多事情,她这大半年几乎都投入在里面。   目前尘埃落定,虽然工作还是很忙,但是算算时间,抽出小半个月不是问题。   看着她的笑靥,随珩也勾起唇。他一件白色衬衣,没有打领带,看上去有几分随意的散漫闲适。   “我回去做攻略和计划。你也可以看一下,有什么你想去的地方随时发我。”   “行。”既然答应,舒清晚就没再犹豫。   他行动效率很高,简直是一个满分的旅游搭档。   想起什么,随珩跟她说:“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妈在念叨着想让你尝尝她的手艺。”   随珩没有说的是,他母亲知道了他喜欢她。先是诧异,后是开心,停下了在抖音上天天给他在各种评论区“征婚”的行为。   太久没出现,她还被抖音上的好友问怎么不发了。   随妈妈笑呵呵道:有目标啦!不发了不发了。   她等着儿子追人呢。   两家是世交,覃漪和随妈妈是认识很多年的朋友了,以前林馥一就常   去她那边吃饭。   上次林稷年生日时,随妈妈特地交代她,以后也要常来常往。   林家突然换了个孩子,是很多人都没想到的,对她也不熟稔,都得重新建立感情。   舒清晚滑动着鼠标,随口应着好。   …   容隐这趟出差,原定行程是半个月。   为了收购一家公司而来,时间只会长不会短。而且事项紧要,必须得由他亲至。   换作平时,长达数日的出差很正常。   但这次,他难得会有些燥意,觉得历时太长。   他没忘记,北城那边还有个随珩虎视眈眈。   容隐难得一见地轻折了下眉心。平生罕见,竟是不敢掉以轻心。   德国和国内有六七个小时的时差。   夜深如墨,他刚开完一场线上会议,看见深山别墅那边负责的管家发来消息,询问一些用品的挑选问题。   一般这种小事他们不敢打扰他。只不过那座别墅有些不同,从地基开始,他便亲自督造,装修和装饰也都是他亲自上手。所以他们才会来让他做挑选。   别墅在去年完工,一年过去,里面的装潢都已齐全。   它已建成,她也已经回国。   容隐眸色微深。   他没有立即回复,而是将三张图发给舒清晚。   舒清晚发来一个问号。   她又仔细看了一下,确实是家中用品。一块地毯、一个沙发、一个秋千的样式选择。   他在装修吗?   但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上次接受了采访的那家媒体将采访的视频剪辑完,刚发给她。她点开在看,也是在检查剪辑有没有问题。   容隐垂眸按着手机:【你喜欢哪种风格?】   他没有冒犯地询问。   看上去还挺有礼貌。   舒清晚也就耐心地再点开选了选。   【1】   【2】   【6】   容隐:【好。】   他眉目沉静,随手将她的答案复制给管家。   舒清晚觉得他有点奇怪。如果是他家的装修,为什么要问她?   他那边正值深夜,今夜天气不错,星子漫天。   当年他们在一起的时   候,是州越的起步与发展期。容隐想起,他那时候经常出差,也经常得回容家。他陪她的时间很少,爱她的时间也很少。她会没有安全感,其实很正常。   他跟她说过不少话,但她始终没有给回应。   又何尝不是不敢应。   他的眉眼习惯性地淡漠疏冷,外表看上去就是拒人于千里的冷漠。   发的消息却不然。   【你提分手的那天,我没有那么淡然。】   【为了你,我也曾彻夜未眠。】   容隐长指按着屏幕,点下发送。   舒清晚微愣,眸光怔然。   确认了一遍屏幕上方的备注名,确定是他没错。   他会弯腰,还会示弱。   以前他的这一面,可能从来不会为人所知。所有人看到的,都只会是他无所不能的一面。   …   容隐出差,但舒清晚并不知道他是去做什么。   直到又过一周,他收购某家企业的消息突然传开。   这家公司在几年前达到过巅峰,名气不小,实力也是真的。而现在,被容隐亲自收入囊中,引起了业内不小的轰动。   他人还在国外,但消息早已飞快传回国,州越的股价随之飙升。   影响太大,各项第一时间的报道接连不断。   舒清晚也看到了网页上的新闻。   报道上附着的照片是那边的媒体匆忙拍下的一张他的身影。但即便不是专门拍摄,也没有影响到照片上他的颜值。   照片上,他西装严谨,侧脸轮廓清晰冷硬。自然光线刚好落在他肩头,衬得他淡漠的侧颜更加傲然。   就这样一张简单的照片,轻而易举地引起了不少行外的关注。   消息上了热搜之后,底下不少评论渐渐从专业人士的惊叹佩服与分析讨论到路人网友的歪楼舔颜。   【好年轻的总裁,这么厉害也就算了,还这么帅呜呜呜呜。】   【这家被收购,本来有点意外,看见州越的名字后就不意外了。】   【这两年州越真的发展得好快,给它时间,它还能给我们更多惊喜。只是没想到它背后的掌权人会这么年轻……还这么帅嘿嘿嘿嘿嘿】   【[举手]有没有知道他的婚姻状况!他还单身吗!!】   【州越NB!!中国NB!!!州越还年轻,容总也还年轻,我等着他的未来!】   这一回,州越在国内的声名大噪。   将整场收购案的报道都看了一遍,舒清晚才将网页关掉。   难怪他会出差多时,这场仗不小,而且难度也不低。   能够成功收购,她知道这个分量,真的很厉害。   几年前他在这个行业就已经很厉害。几年过去,他没有不进而退,相反,他现在在业内已经坐稳地位。   现在国内国外全都围满想对他进行采访的媒体。   而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静淡然。   不过舒清晚知道他几乎不接受这些,也不喜在公众面前露面。   随珩做完出行计划,给她发了过来。从意大利那边开始玩几天,之后出行前往另一种文化的汇集地。   没问题的话,他们这两天就可以动身。   他跟她确认时间,他那边订机票。   舒清晚忙完工作后看了一眼。这几天她也在做攻略,在对几个国家进行了解时,她确实有冒出了不少新的想法。   这次出行,她不止是为了放松,还想捕捉对于另一种文化的灵感,最好还能收集一些资料。   苏绣系列是她在国内的首战,但又不会是她的最后一战。   如果确定要做这个系列的话,之后她和公司的人可能还要专门前往几次。   她跟随珩确认没有问题。   随珩很快回复:【好。我订机票。】   随珩看着屏幕,神色不复轻松,眉宇间有些认真。   他也有私心。   他感觉得到容隐的攻势,也担心她会动摇。   倒不如离开下北城,往外面走走。而且,旅途中只有他们两人,说不定在感情上会有一些意外的收获。   …   德国。   容隐这边很快就被媒体包围。   国内外信息传递得飞快,已经有不少家媒体赶到。   现在国内国外对他的关注都不低。   而他还在做着这边的收尾工作,准备尽快回国。原本半个月的行程已经被他缩短至十二天。   行色匆匆,仿佛有人在国内待他归家。   午后,容隐刚从大楼走出   ,又被长枪短炮围堵而上。   媒体要拿的都是第一手消息,速度和采访能力都显得很重要。   针对网上不少好奇他感情状况的评论,一个话筒拼命怼到他面前:“想问下容总单身吗?好多网友都在好奇!容总!容总可以回答下吗?”   黑色车辆已经停在面前,容隐正准备上车。   以往,他对于这些媒体都是略过。   有时,就连网上放出了他的照片都会被人联系撤下。   可这一回,不知为何,容隐脚步停下。   周围很吵,各种问题交织在一起,让人很难听清。   而他回身,撩起眼径直扫向了刚才某个问题的声音来源。   在场拥堵着的诸多媒体一愣,周遭也静了一静。他们惊讶于他突然愿意停下脚步,却又不知引起他停留的原因。   容隐的声音落下,在人群拥挤间,掷地有声:“心有所属。”   他给予那个提问的记者轻一颔首,表示回应。   众人愕然。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回答的是什么问题。   而这一幕,直接掀起了更大的轰动,快门声不断,一时间,媒体人群之中也爆发出更加激烈的躁动。   话筒狂举,恨不得用麻袋将他逮住让他多回答几个问题!   卧槽了!   ——心有所属!!!   问他是否单身,回答可以是“是”也可以是“否”,但没人想到会是这么个答案!   堂堂州越掌权人,身居高位。就跟他这个人一样,所有人都以为他的感情状况应该也已经很成熟。   却没想到,会是一句“心有所属”!   容隐没再停留,回答完这句之后,他弯腰坐进车中。   保镖强而有力地隔绝开了疯狂激动的众多媒体。   他一身黑色西装,身形修长,绝对性地在攫取目光。这边拍下的照片疯狂往国内输送。   容隐对外面的喧嚣躁动不以为意,仿若他不是引起躁动的事件中心。   低眸看眼时间,他在计算,觉得还可以再缩短一天。   便吩咐了提前回国。   至于一些剩余的零散工作,交给手下人处理即可。   容隐点开手机,看着上面的各项消息。   眸   光却忽凝。   ——他看见一则消息,与她有关。   有人在谈论,随家和林家,好像在开始谈婚论嫁。   男人狭长的眼眸微冷。   他暂且镇定。   确认着这则消息的准确性。   ——他不过离开十天,明天是第十一天。   等待答复时,他修长分明的长指在笔直整洁的裤腿上作着轻点。   很突兀,看起来也很不真实的事情。   可不知为何,他心口生出些许慌乱。   总觉得不至于这么快,也不可能。却不敢保证一句一定不会。   他的下颌微紧,侧颜线条凌厉锋锐。   很快,他收到了几条回答。   魏树还有几个圈里的人,都不敢隐瞒,他们确实听说,两家好像真有此意,消息来源挺靠谱的,大抵不会假。   狭长的眼眸极冷,他抿紧薄唇,按掉了手机。   心脏空了一瞬。   过了几秒,才回归现实状况。   ——所有人都知道,就他不知。   车内安静着,一点动静都无。   她选随珩。   他在这边压缩时间想尽快赶回国,而他们在准备谈婚论嫁。   浅淡的阳光透过车窗玻璃,破碎开来,斑驳照在他的腿上。   他周身气压很低,原本就很锋锐的气场,更加迫人。   容隐启唇吩咐:“留意下她那边的情况。”   杭助理还不知发生了何事,刚才明明还好好的,气氛一下子急转直下。他并不敢出声,直到听见这一声,立即应是。   他当然知道这个“她”是谁。   而且,现在容总也就只会为那一个人所影响了。   容隐没有再回酒店,直接吩咐他们启程回国。   所有人都知道她要结婚,就他不知。   这一幕多么熟悉。   有如当年,他还在外时,她惴惴不安地发来一句:【容隐,你要跟别人结婚了吗?】   喉间的艰难涩意,不断翻涌堵塞,远胜当年数倍。   身临其境,才知道原来是这样一种感受。   他本来以为,他还有时间。时日一长,总能让她回心转意。   却没想到,那始终是他一厢情   愿。   她根本没有准备给他时间。   这些时日,他所有的弯腰妥协,她应该只是冷静旁观,无动于衷。   男人阖了下眼。神情冷冽,眼底俨然毫无温度。   容隐原本打算给她发条信息。但他发现,他无法再像她当年一样单纯直接地询问。   当年她敢问,而今,他竟是不敢。   他狠一咬牙。   回想了一遍这段时间她所给出的所有回复。   字字句句,锥心刺骨。   ——她早有回答,是他一直不听,也不肯接。   胸口是那股熟悉的偏执欲。他其实察觉得到危险性,也在尽力压制,可这一回,却是明显感觉到了它的存在,叫嚣翻涌得太烈。   他闭了下眼。   …   容隐没有再逗留,直接回国。但落地机场后,时间已经很晚。   他让人查探着消息,也在关注她那边的情况。   而他这边,连时差都还没倒。   次日中午,他还没醒,便收到了消息——   她跟随珩,准备前往机场。 第72章   舒清晚对那边的一切浑然不觉。   她早上起来又将行李整理检查了一遍。因为这次要出行的距离有点远,要去的地方不少,所以注意要带的东西也多。   等到时间差不多后,她给随珩发了条信息便出了门。   在对游玩和文化做过一点了解后,她现在对这趟出行很是期待。如果时间充裕的话,可以对其中两个地方进行深度游玩。   路上比想象中的堵,花了一点她预留的时间,好在还算来得及。   偌大的机场,人来人往。   她低头给随珩发消息,准备会合,垂落的发丝轻扫过耳畔。   面前却突然出现一道身影。   身形高大,有如屹立。   不止他一人,还有杭助和两个保镖都在。   存在感极强。   ——是舒清晚没有想过此刻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他一身墨色的衬衣,衬得他眉目寒凉如冷玉,冷得惊人。那一双凤眼里好像格外淡漠。她敏锐地觉察到了一点与以往不同的异样。   “容隐……”她有些错愕,“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低眸扫她,解读着她的反应。   或许,看见他在这里,她很意外。   容隐掀唇讥讽道:“回来得太早了么?”   今天唤醒他的就是这一则消息。看见的那一瞬,他倏然握紧手机。   难以描述那一刻胸腔里的情绪。   一下又一下,她仿佛在试探他的底线。   他的下颌紧绷着,垂眸看着眼前人。   舒清晚轻掐了掐指尖。   确实比她想象中的早,她以为他还在德国。   这场收购案备受瞩目,规模也很大,忙完这件事需要不少时间。就连收尾工作都很复杂庞大。   可她察觉得到他的语气不对。   容隐的目光从她行李上扫过,抬手覆上她放在行李杆上的手,嗓音凉薄:“要跟他走?”   这个“他”是谁,他们都清楚。   而他又是突然出现在这里——   她看了他一眼,“我们要出去一趟。”   舒清晚心跳隐隐加剧。她感觉得到不对劲。   他的气势几乎是压倒性的。   容隐若有所思:“如果我不让呢?”   舒清晚抓着拉杆的指尖一点点收紧。   时间已经有点着急了,她得去办托运。   他的目光轻扫过她,看得出,就算他不让,也不影响她要去。   容隐唇角轻动。是意料之中,却依旧会被气到。   随珩根据她发的消息正好找过来,声音轻扬,“清晚。”   容隐回身,淡淡扫向对方。四目相对,他们彼此都很清楚彼此的敌意。   随珩的笑意淡去。他也没有想到,容隐会赶到这里。   明明人在他国,消息却能这样灵敏,也能出现得这样及时。   他原本想借着容隐不在跟她单独相处。   他们也已经抵达机场,马上就要登机。   随珩神色微敛,还是生出了会被搅局的预感。   他们谁都没让,氛围称不上和谐。   眼看登机时间将近,随珩看向舒清晚,“我们过去吧。”   容隐垂眸,轻勾唇。   他挡着路,却没有准备让路的意思。   “不跟我回去吗?”   他将她的手罩在掌中,微微收紧。   容隐冷声道:“如果我说,你和他一旦离开,不出两日,我一定会让你们自己回来?”   话中的压迫与威胁感近乎满溢。   淡淡落地,带着上位者轻一动手便操纵全局的高傲。   他们会自己回来——那必然是北城这边出了什么事。   舒清晚倏然抬眸,而他眸色定定,带着不容置喙。   她心头震动。   “容隐,你不要欺人太甚。”   “是谁欺人太甚?”他掀唇反问。   气势丝毫不退。   面对他的威胁,随珩回应:“你可以随意。”   容隐随意挑唇:“随少好魄力。”   看着是夸,可内里,是陷阱。   他不介意随珩试试。   舒清晚一下下地心惊。她不知道他的方向是哪里,可能是Night,可能是随珩实验室,可能是随氏。但无论是哪一场,都注定惊动。   她并不想沸腾满整个圈子。   她的目光与他交织着,可他不为所动,一副坦然。   她咬牙,有种感觉,他们   前脚一走,后脚他便会立即动手。   不管是什么手段,总之不会太轻。   明明他们只是要一道出行,却也能将他逼到这个程度。   握着拉杆的手,僵硬得无法移动。   而他静看着她,等她选择。   舒清晚沉默下来。她很轻声:“你想做什么?”   “今天,跟我走。”   他的嗓音极冷。   即便是当面抢人,也并不见他有任何心虚之色。   随珩声音微厉,他也不让步,“你这是抢人。”   容隐撩眼扫他,语气张狂得毫无顾忌,“抢了,又如何?”   他们之间的气氛,已然剑拔弩张。   随珩被气笑。他回身叫住舒清晚,“快登机了。”   舒清晚心里仿佛在打着两方战鼓。   容隐凝视着她。   而随珩不想让她受他威胁的影响。那些威胁,自己并不恐惧。   本来也只是一场普通的旅游。可今天这场出行,却变得非进行不可。   机场这么多人来往,愣是给他们空出一块场地来。不少人经过这边,都不自觉放慢脚步,有些好奇地想张望、却又不敢盯着看。   容隐仿佛一头野兽,之前拥有无尽的耐心,而现在,耐心告罄,不再与猎物多言。   “舒清晚,我之前说过,让你试试。”   “你别逼我。”   男人下颌冷硬,周身的气场迫人。   舒清晚咬紧牙。她本来不想受他影响,可他强硬的威胁摆在这里。   她没想到他能这么做。   多日不见,他和以往一点也不同——看起来很难相处,也很难说话。   而且,他身后带着的人,给她一种感觉:即便她仍然选择登机,他也会让他们强行将她带走。   表面上看着,是给她选择。   实际上,他只给了她一种答案。   舒清晚与他的视线纠缠着,登机要来不及了。   时间倒计时地逼紧,她的心跳随之被逼急。   终于。   舒清晚给他答案。   她垂下眼,回头安抚着随珩:“你先去……这次,我先不跟你同行。”   他得逞。   容隐看着他们对话   ,眸光凉薄清冷。   随珩皱眉,他想去拉她,“清晚。”   容隐却先一步抬手牵过她的手腕,强行阻断。他的目光,也狠厉刮向随珩。   杭助理先带她上车。   随珩的脸上再不见任何温和,“容隐。”   这一次,他直呼其名。   再没有任何表面上的客套。   容隐沉声道:“我与她的这一程是难,但我也不会让她另嫁他人。”   嗓音定定,仿佛一块块重石滚过。   他们较着劲,今天的冲突最为激烈。   容隐没有再停留,抬步离开。   他们这一程,百般坎坷,始终不见终点。   …   他随后上了车。   车子直接启动,行驶的方向未知。   但舒清晚觉得,不会是她的住处。   她握紧手中的手机,随时都会打出去电话。   她离他太远,容隐将她带了过来。他的虎口掐住她的下巴抬起,撬开她的牙关。   动作突然又强硬。   她偏开头要躲,却被他的虎口狠狠遏制。   数日不见,而他们再次见面的氛围却这样恶劣。   从刚才到现在,一句正经的话都没有好好说过。   “舒清晚,你很好,所有人都听闻你的婚讯,就我不知。”   舒清晚眸光微顿,对上他薄凉的眼眸。   这句话仿佛带她回到当年。   只是不解——婚讯的主角怎么变成了她?   她的眼眸清澈透亮,还有些许无辜,眉心亦是轻蹙。   “要嫁他?”   他嗓音寡淡,“从他母亲那边听说,你们已经好事将近?我再晚一步回来,是不是能喝上你们的喜酒?”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他的动作也在加重。她的腕间已经被握出红痕。   她穿着一条淡蓝色的长裙,露出漂亮的锁骨,肩胛处是带子的设计,也是一片白皙。头发挽起时,白皙晃目。她吸睛能力向来很强。   ——要跟随珩出行,她确实打扮得漂亮。   他眸光更黯。   舒清晚根本挣脱不出手腕。从他的话里,勉强捕捉到一点线索。细细思忖,倏然明白缘由。   应该是随   妈妈在抖音上的什么回答,惹起了别人的误会,以为她儿子就要结婚。   如果其中有圈里的熟人的话,很容易就能将她和随珩联想到一起。   很快,她心中已然清明。   舒清晚抬睫看着他的眼睛。他今天,冷色尤甚。这双眼中,毫无温度。   这件事解释起来很容易。   ……可她唇角动了动,却没有着急出声。   指尖轻掐进手心。   她的眼前,就是他清晰锋锐的喉结。   他懒倦地闭上眼,吻着她。   她完全被桎梏在他怀里。   退无可退。   他抵开她的唇间。   看起来,他们一切顺遂。   他才是那个打扰者。   容隐心里发狠,手上的力道也没有收,看得出他的怒意。   舒清晚的心悬着。她仿佛在走钢丝。   知道了原因,可她没有解释。   因为……   她想要看看、她还能将他逼到一个什么地步?   他与她之间,她总觉得自己是输过一筹。   总是迈不过去。   前方司机不得已来打扰了下他们,询问要开去哪里。   容隐敛眸,隐去眸中晦色。   他握着她手腕的温度,有些滚烫在加深。   倏忽启唇道:“你不是问我,还要追到什么时候?”   容隐仿佛咽下一口血。   舒清晚偏开头,在轻喘着。手腕尝试动了动,却纹丝不动。   “舒清晚,答应我一个要求,我放你。”   她倏然看向他。   而他看着她的眼睛,在与她确定,她理解得没有错。   她开口时,才发现声音很哑。   “什么?”   她的眼尾被激得很红。   他问:“应么?”   她心跳如擂鼓,“是什么事?有没有……”   容隐打断,不屑道:“做这么多的预防备注,还有赌的必要?”   就看她敢不敢玩。   他今天真的很难说话。   舒清晚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刻薄的人。   她还真慎重地考虑了下。明明跟他认识已久,也算得上熟识,却根本猜不到他想做什   么,心里一点底都没有的空。   他赌她的勇气和胆量。   而她面对的是一片未知的空白。   心跳雷雷,过了半晌,舒清晚才抬眸道:“好,我答应。”   他冷淡掀唇道:“你先给他们打个报备,说暂时联系不上也不必担心。”   只一句,就不简单。   往前一步,似乎就是危险的雷区。   舒清晚忍不住道,“容隐,你会犯法吗?”   容隐扫她一眼,“有什么值得我放下今日一切,接受法律的制裁?”   他说的是。   他并不是一无所有,光脚不怕穿鞋的。相反,他拥有的很多,多到不可能让任何人放弃。   她的指尖迟疑之后,才按照他所说的去做。   恍惚间觉得,她在做一个很大胆的决定。   心跳都跳得飞快。   容隐扯松了下领口。   却摁不下翻涌的情绪。   他吩咐了司机一个地址。那个地方,司机很清楚怎么开。   舒清晚感觉车开了很久很久,久到她都怀疑还在不在这座城市。   后面更是开上了山,好像不再在城里。   车厢里已经逐渐冷静下来。   她与他各坐一隅……是她自己挪过来的。   她忍不住迟疑地去看他,对于他想做什么,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她从来没有这么大胆过。一时间无法比较是上次和黑车司机硬刚比较大胆,还是这次和他下赌比较大胆。   可他一派坦然。按着手机,在给底下人做吩咐。   ——他准备,空出一段时间。   手头的诸多事务,也不打算打理,有一部分交给了容衍和宋棠音。   在数小时的行驶之后,车子终于停下。   外面天色已经暗下。   舒清晚往车窗外看了一眼,不由微怔。   一座处于深山之中的别墅赫然矗立于她的眼前。   因为天黑,以至于在视觉上的感觉更加直接,这周围,只有这里灯火通明,显得过分清幽。   心下犹疑不定,眉心始终轻蹙。   之前与他相处的几次,她都有情不自禁地冒出过危险的猜测。只不过,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她多想。   而这一次,危险的预感也很强烈。   她想过他的“要求”。   却在此时,冒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猜测。   舒清晚咬住唇瓣。   他也下了车,走到她身边。身形挺括,带着一定的力量感,侧颜在光下的轮廓深邃。   他看上去,也没有她这么紧张。   容隐垂眸扫过她。舒清晚感觉,某个猜测在脑海中狂跳。   “我们要在这吗?”   “嗯。”他嗓音淡淡,“只有我们俩。”   登的一声。   猜测印证。   “你疯了?”   舒清晚失声道。连声线都在轻颤。   她试图提醒他,“容隐,囚禁非法!” 第73章   身后那辆车驶走。   舒清晚回头去望。   山路仿佛绵延无尽。   没有交通工具的话,这边很难通行。   听见她的问题,他眉梢轻挑。随后淡声回答:“我跟你一起囚禁。”   舒清晚:“……”   这是囚禁不囚禁的问题,貌似不是囚禁几个的问题?   他以身入局,好像无可指摘。   她也哑然。   但面对未知的空荡,还是会让人心慌。   她打量着这周围的环境。半山腰上也有其它的别墅,只不过相隔甚远,互不打扰。   她面对的仿佛不是普通难度。   容隐淡淡掀唇道:“我以为你知道,要我答应放,本就不会是易事。”   ……好像是的。   如果这只是一个简单的要求,反而显得不可思议,恐怕她还要想想里面具体的弯绕与陷阱。   司机一走,这偌大的地方只剩下他们两人。即便是别墅里,好像也没有人。   舒清晚只能跟着他进去。   刚才已经做出选择,现在她好像没有退路。   而前面仿佛是潘多拉盲盒,她不知道她会拆出什么来。   里面采用了很多智能装置,安排了很多自动化。他们一走进去,身后的大门自动关上。   声音轻轻响起,仿佛是锁扣合上。   舒清晚下意识回身去望,蝶翼般的乌睫轻轻煽动。   心中颤颤,她仿佛在与虎谋皮。   但又想看看,自己谋到的是多大的一块。   她不自觉握拳。   院中放置在花园里的秋千很眼熟。多看了几眼,舒清晚发现,是她那天挑的那个。   速度很快,已经安装到位。   原来他要装修的就是这里。   她看在眼里,不动声色。   跟着他走进去,里面的装修没有选择一味地奢华,相反,充满生活气息。   她还是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去年建造完工,后面又忙了一整年的装修,这是他第一次拉开帷幕,让它在她面前展开。   完工之后,容隐没有让人来暖房,也没有亲朋来过这里。这个地址,除了他手下的人外,无人知晓。   舒清   晚一无所知,她只是寻常地在参观。   大厅里铺了一块很大的地毯,也是她那天选中的那块。   而这里面也果真没有人。   她问他:“只有我们俩在这吗?”   他的眸色微深,仿佛染着浓墨。语调极淡地开口:   “要求就是,与我在这一起生活。由我照顾你的衣食住行。”   他终于纡尊降贵地开口告知,却也是她意想不到。   舒清晚先是疑惑,为什么他对她的要求,却会是他来照顾她?   但又慢慢品味过来他后面那句话。   ——她要接受他的照顾。   应该不是件易事。   她现在尚且不知是怎样的照顾。况且,容二公子自小出身煊赫,便是连出席饭局都会被全桌的人照顾妥帖,舒清晚也想象不出,他怎么会照顾人。   听起来很简单,但应该也只是听起来。   舒清晚若有所思,不敢掉以轻心。   游戏已经开始,结束时间未知。   她看了眼这里面的风格。其实与她的喜好还有些相似。   一整栋别墅,五脏俱全,影音室、花园、健身房、露天泳池……即便不出门,也不会缺少娱乐活动。   舒清晚什么都没带。也是想拿东西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司机连行李箱都没有给她留下。   天色已晚,她还没有吃饭。去厨房看了看,好在里面的东西很多。   容隐只是去洗了个澡,放她自己活动一会儿。   再出来时,他倚在厨房门边看了半晌,淡淡开口:“舒清晚,你是打算毒死自己么?”   她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下。   跟他解释:“这是黑胡椒汁。”   容隐不予理会。他怎么能知道这个一团黑的东西是不是她想毒死他?   这里现在已经与外界隔绝,补充物资的人一周会来一回。   他们如果一起被毒,可能都等不及被发现。   他换了一件白衬衫,领口敞着,卷起袖子走上前。   这种专门定制的衬衫穿在他身上格外合适熨帖。   他身上那股不好说话的感觉还没消失。今天格外寡言。   舒清晚去外面等了一会儿。   本来想给随珩发条消   息,可她发现没有信号。没有信号的话,手机就变成了板砖。   不知道是暂时的还是山上本来就没有。   好像真成了囚禁。   隐隐的危险感还在胸口跳动。从抵达这里到现在,一直不安心。   容隐煮坏了一锅面,面不改色地倒掉重来。   一小时后,勉强调整经验,端出了一点能吃的食物。   他说由他照顾她的衣食起居,舒清晚是不信的。   但她也没有过多质疑出口。   还好,她对吃的要求不高,就连当初跟梁初楹做的有毒食物也都吃下了。   …   山上的夜晚好像更加清幽。   这里什么都准备好了,就连她所要用的各种衣物都有。   不像是他临时起意,倒像是蓄谋已久。   舒清晚暂且不敢深想。   她想拿一件睡衣,他也在旁边。   忽然想起什么,她偏头看向他。   容隐淡淡落眸,姿态落拓闲适。   “容隐,”她的嗓音轻而空灵,踟蹰地出声,“上次那件睡衣还我。”   她说的是她去睡衣趴时穿的那件。   胸口有蕾丝装饰,腰间都是一片镂空,真丝吊带,她很喜欢那件的设计。   也是一家她很喜欢的睡衣品牌,只不过,她都是私下自己穿的,这次是意外情况才叫他看到。   那天晚上可能是被他拿去清理了,可她后来就没再见过它。   这会子突然想起,伸手讨回。   容隐轻扯唇,不疾不徐地反问:“你以为我会对它做什么?”   舒清晚怔了两秒。   他话中自有深意。   这种东西,要是想到做什么的话,那当然只有——   她下意识轻扫他的手一眼,却难以想象。硬着头皮抿唇道:“我没有。我只是想拿回来。”   他的眸光紧凝着她的每道视线。深幽得不见底。   “没收了。”   她这两年玩得太放纵。他没有管,她直接完全放开。   ——可他没准备一直不管。   睡衣趴那天晚上,她手机里涌进好几条新加的好友的信息。   一声一声的“姐姐”叫得很甜,还有几声“小姐姐”“清   晚”,骚扰络绎不绝。   他一一收入眼底。   什么都没说,只是折腾的动作更重。   舒清晚很有意见地蹙眉。   ——很贵的。   她随手拉过一件睡衣,去了浴室。   没有网络,也没有别的事情要做,舒清晚很早就爬上床。   按照她早上起床时的设想,她现在应该已经在意大利了。   而不是在北城的一处深山别墅,还与世隔绝。   她刚才站在阳台观察过,这边有很多半山别墅,唯独这一座,地处最深处,几乎与外界隔绝封闭。   他洗完澡,也开门步入。   舒清晚似乎并不意外。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表达着自己的意见。   她没听他的,选了次卧。   ——那么那间主卧就会被冷落。   他那个要求里的“坑”,逐渐开始浮出水面。   远不止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一起生活”,怎么可能是各过各的?   他动作似乎微顿。   而后,她感觉得到旁边的位置陷落,他的身体温度高,无声地贴近了她的脊背。   她的背部明显微僵,僵硬加重。   房间里没有开灯,黑暗中,舒清晚倏忽出声问说:“容隐,如果——”   怕他发疯,她又强调了一遍:“如果,我和随珩结婚了,会怎么样?”   容隐的眸色与这黑暗一样幽深。   垂眸落在她明艳的脸上,嗓音低沉落下,字字清晰:“那么,你们婚礼当天,新郎会是我。”   舒清晚脑子都懵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意思。   她和随珩的婚礼上,新郎会是他。   至于原来的新郎,去处不定。   他的话一如既往的强势。仿佛叫她大胆就去试试,他也不妨让她看看自己能不能做到。   简直疯了——   她倏然咬唇,明明是自己作的假设,却又被他的霸道给气到了一回,呼吸都在急剧起伏。   舒清晚想拉过被子盖住自己的脸,不想让他看,但是手被他握住。   他嵌入她的五指,与她十指相扣。   强行阻拦了她的行为。   虽然无声,可他连目光都带着侵犯性   。   她想挣开,把手抽回,却像是打了巧结的绳索,越挣扎只会扣得越紧。   容隐的声音淡淡落下:“只想过他,你怎么不知想想我?”   “怎么不想想我与你的婚礼。”   即便是假设,也没想过要作他与她的假设。   她就只单单对他心狠。   容隐咬牙。   舒清晚眨了下眼,乌睫轻动。   可她很多年前就没有想过这个事情了。   他将她眸中波澜尽收眼中,眸光微黯。   “晚晚,”容隐看着她的眼睛,嗓音微沉,“我与你十年相识,换不来一纸婚约。”   或许是他的嗓音太厚重,她抬睫看他,眼睛微微红了起来。   声音如震心扉。   胸腔里的苦涩蔓延开来。   她与随珩才认识多久,便能谈婚论嫁。   而他们相识十年,却得不到一纸婚约。   容隐还想象不出她穿上那套凤冠霞帔的容光。   长夜漫漫,难见曙光。   他扣紧手中的五指,骨节凸出。伏下身,去吻她唇角。   他身上的压迫感紧随而至,将人罩在其间。   容隐阖了下眼,声线很哑:   “愿筑金屋以藏之。”   里面像是注入了过浓的情愫,也缠满阴郁偏执。   沉得叫人心里发慌。   她心尖悸动,呼吸微急,下意识想咬住唇,却被他不由分说地分开。   他撬开她的齿关,强势进入。   根本不容置喙的动作。   也是当晚,他在国外当着诸多媒体的回答,也已经传开。 第74章   视频传回国内,惊起涟漪阵阵。   本来就有不少人在关注他的情感状况,这个记者倒是替他们问了,但没有想到是一个这么飒的答案。   引起一阵沸腾。   他这样的人,看着距离就很远。更加难以想象,他“心有所属”会是怎样的一幕。   所以是,都还没在一起、还在追的情况吗!?   最近这场收购案备受瞩目,容隐本人也是。   在此之前,网上几乎没有流出过他的私人信息,而他上次只是意外地露了个面,就直接招惹来了不少的关注。   那条视频底下,议论不止,更是被营销号不停搬运到短视频平台。   不止是网友,圈里也在震惊。   明面上风平浪静,私底下都快讨论疯了。   不说他的感情情况如何,光是他竟然会这样公开回应,就已经能惊掉他们这一群人的下巴。   他们讨论都会避开和这种事有关的当事人,但有人将视频转发到了一个有谈微的群里。   那个群人多,谁都没注意到谈微也在。   【快看看,我都看到了什么?】   【容二啊,他是不是被AI换脸了?】   【虽然他辟了谣,但就连当年在传他和谈微的事情的时候我都没这么震惊】   【可能是亲眼所见的冲击力比较大???】   【妈呀,震惊我全家,容二,你可没告诉我你之前是这样的人,巨屏那次就是他的手笔吧?】   【我在国外读书这两年到底都错过了什么!有没有人能告诉我是谁?】   【好想问问谈微啊,不知道她知不知道内情?但我不敢】   没有人在明面上探讨,却拦不住私底下的热闹。   他们小声议论着,总不免牵扯到谈微。   谈微点开了那个视频。   在一众长枪短炮之中,他一身纯黑色西装,矜贵清冷,从人群之中径直走过,脚步不曾停留。   都已经走到了车前,准备要上车,不知听见了一句什么,见他停住脚步回身。   狭长的眼眸如星,明明冷淡,却回答了一声:   “心有所属。”   像是穿透镜头在告白。   叫人呼吸都会随之一滞。   根   本想不到,在她面前冷漠寡情的人,会对另一个女人如此。   谈微紧抿住了唇。她当年想要的“白月光”的话,经营渴求,却得不到。可现在,舒清晚都没要,他自己会捧给她。   谈微从群聊的页面退出来,关掉了手机。   她确实知道内情,可她也确实不甘愿。   一如当年的疑惑那样,舒清晚到底有什么魔力?   时日渐久,他却越陷越深。   虞杳杳他们也在群里调侃他,她还特地把视频转给了容隐,想看看他什么反应,他却一直没有出现。   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人,她有些奇怪,但很快就抛之脑后。   深山隔绝了外面的风波。   他后面并不像刚开始那么斯文。   一下一下,仿佛恨不得跟她做死在这里。   她的喉间哑得发干,身体流失的水分也过多,容隐便起身端了杯温水,半跪在她身前,喂她喝完。   补充完水分,便接着流失。   男人身上侵略性的危险气息开始暴露。   到最后,舒清晚已经没有力气跟他计较,她只想睡个觉。   他们平时都忙于公事,这次很罕见的都不用定闹钟。   容隐被生物钟叫醒的时候,外边天光微亮。   舒清晚拥着一方衾被,朝着她那边在睡。深色的床品,衬得她肤色更加白皙,有如墨中一点清雪。   长发乖顺地披在背后,散在枕间,遮住期间点点红痕。   倒真的像是被他金屋藏之。   男人深如浓墨的眼眸微敛。   他取过放在床边的睡袍,遮挡过劲实的肌肉,包括上面几道或深或浅的抓痕。   他先起了床,安静地下楼。   舒清晚睡醒时,在完全陌生的环境里反应了几秒,昨天的事情才慢慢回笼。   像梦一样,但确实是真实发生。   某一句话还在脑海中回荡。   昨夜某人的浓欲像藤蔓缠枝一样伸出缠绕住她,根本无法抵抗。   想起都还会心脏发紧。   ——还是她答应的他要求,就算想拒绝也迟了。   舒清晚洗漱完,正研究着一支口红的颜色,想要往唇上点时,他已经倚在门口静看了须臾,朝她走来。   她抬眸看他,却很突然地被他提坐到盥洗台上。   容隐微阖眼,代替那支口红,落在她的唇上。   她毫无准备,抓住了手边的台子边缘,那只口红还在手上。   但这个高度,一下子适合接吻。   她清晰地看见他锋利的喉结滚动。   舒清晚身上穿着一条白色睡裙。   被容隐亲手剥开。   刚脱下肩膀的时候,她眉心一跳,按住他的手,“做什么?”   容隐注视着她,声线平静,“给你换衣服。”   她眉心轻蹙,仿佛走进她的知识盲区。   她很不适应,尤其是当坦诚地展露在他面前时,试图回身躲走。   却被他握住手腕。   他撩眼看她,眸色如同黑夜之中的深海。   舒清晚轻吸一口气,咬牙忍住那股不适应感。算了,小事,她不跟他计较。   他亲自给她换上了一条墨绿色长裙。   颜色高级得像是一块祖母绿,复古典雅。却并不封建,领口低,后背也是一块镂空,很漂亮地勾勒出了身材。   但她上一次被人这么正经地换过衣服,还是小时候——乖乖站在舒母面前,等着妈妈给自己穿小裙子。   可她已经这么大了,会有一股羞耻感。   他说会照顾她的衣食住行,但舒清晚没想到是字面意义上的每一个字,每一件事。   隐隐有危险的火苗在窜动,只是还没烧成片。   给她换完衣服,容隐带她下楼用餐。   餐桌上已经摆好饭菜。   ——他一大早起来,尝试失败的时间充裕,不用像昨晚那么匆忙。   这一早,舒清晚环视了一圈,依旧没有看见其他人。别墅里显得很空。   忽略掉几道卖相比较一般的,她注意到了有一盘饺子,惊讶地看他:“你包的吗?”   她只是多睡了一会,他就包好了一顿饺子?   容隐扫她一眼,连拿个筷子的动作都显矜贵,嗓音淡淡:“管家备好的。”   舒清晚:“……”   很贴心。 奇!书!网!w!w!w !.!q!i!s! h !u!9!9!.!c!o!m   可能是真的怕她被他养死吧。   山里的环境格外清幽,能够感觉得到和城市里的不同。   手机依   旧没有信号,而他也没有去做别的,拿着一本书在看。   时间变得一下子很慢。   舒清晚去了楼顶的泳池。   这里应有尽有,连泳衣都给她准备好了。而且似乎是按照他的审美挑的,款式都不错。   她心血来潮地挑了一件里面最闪的换上,直接投入泳池。   北城已经入夏,这个时候阳光正好,倒也不会冷。   这边的各项设施都做得很好,周全得像是准备了数年。   独自一人游泳时,耳畔被水声包裹。泳池大到漫无边际,任由她在里边折腾。   午后闲暇,她舒适地游了一会儿。   直到一道脚步声稳当地走上台阶,由远及近。   像是踩在了心口。   她从水中冒出头来,看向门口。   容隐手里端了酒和水果,目光从她身上掠过一眼。   她泳衣上的金片在阳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有如人鱼。刚才破水而出的一幕,她倏然露面,也倏然惊艳,倒真的像是人鱼公主。   他的眼眸微深。   走过去,将手中的餐盘放在泳池边。   容隐放下东西,舒清晚看着他慢条斯理地将酒倒进高脚杯中,深红色的酒液在阳光下隐隐发光。   盘子里还有切好的各样水果。   随后,他看了她一眼,便走去后面的躺椅上躺下休息,看起来并没有要加入她的泳池的意思。   服侍得十分到位,她好像真是来度假的一般。   他习惯,舒清晚不习惯。   等他一走,危险解除,她靠在泳池边须臾,尝了一口杯子里的酒。   不知道是哪家的,还是他那边私人酒庄里的酒,味道很好。   不似威士忌那么烈,自带有它的风情。   尝完一杯,舌尖还残留着甜意,她重新投入水中。   容隐在不远处静看着。   她像是一尾鱼,在水中正欢。   他闭上眼,也在享受着阳光。   像是回到了几年前还在柏悦苑的时候,他们在一起生活。   过了一会儿,酒瓶里的酒空了近一半。   小酒鬼本性不移。   容隐好像休息够了,望了望天边,摘下墨镜,朝泳池边走去。   看见他的靠近,舒清晚下意识地手掌一推泳池边,往后一游。   他轻眯起眼,蹲下身,去看她的眼睛,“你有多怕我?”   她微哑了哑,刚才完全是条件反射。   不过看起来她的反应确实太大。   ……还不是怪他?   场面有点尴尬,她犹豫地游了回来,沾了水珠的纤长手指重新攀住泳池边缘。   他的眸光深如墨玉,拿起盘子里的另一个高脚杯,饮了口酒。   却在她毫无防备时,单手圈过水下她的腰肢。   她直接被他带出水面,惊起一片水声,身上的亮片声亦是在不断作响,一双漂亮的眼眸中难掩错愕。   可能完全想象不出这个画面是如何演变而来。   容隐圈着她,手臂上肌肉的形状与线条明显,带着绝对的男性力量感。   桎梏着一个成年女子的动作稳固不动,可见力量有多强。   而男人直接俯首,堵住她的唇,舒清晚猝不及防地咽下一口红酒,被他喂着吻。   她做了防备,但还是没有意料到他的突然出手。   他刚才还好意思问?他明明就是一个危险体。   他拊住她的颈部,骨节分明凸起,可见绝对把控的用力。   他品尝着她舌尖甜味,吻在加深。   画面算不得清白。   容隐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半跪于她身前。   她穿着泳衣,在泳池里如鱼得水,可他不是,身上是一件整洁齐整的白衬衫。   看起来不能破坏,也没有那么方便进入泳池。   被吻到快要缺氧时,她终于用力推开了人,急剧地轻喘着,往后退了退,眸光惊动地望着他。   再没有那么好骗。   泳池像是一个她的安全区域。   她的视线与他纠缠着,他的眸光微黯。   没想到的是,下一秒,容隐毫无顾忌地直接入水。   衬衫干净熨帖,而他并不介意它直接湿透。   完全贴合在他身上,连胸前的肌肉都可见纹理。   她的眸光颤动。心中一悸,条件反射地便要往后游走。   一整片泳池大到计算不了平方,她想逃跑的话,不是无路可逃。   她刚转身游走半米。   也是这时。   白皙纤细的脚踝直接被一只手掌握住。   强而有力地控制在了原地。   她游不出去,反被折翼。   容隐手腕使力,很轻易地便将人带进怀中。   将鱼捉回。 第75章   无力感从被握住的脚踝处蔓延开来。   她对上他幽深的眼眸,下意识环上他的脖子。   心跳如同打着鼓。   他一身严谨干净,一副清风朗月的模样,她刚才完全没想到,他会说下水就下水,任由身上湿透。   比她还没有顾忌。   容隐的游泳可能比她还厉害,身上还带着一个她,轻而易举地便往后靠到了泳池边上。   池壁的坚硬将他们坚实抵住。   他含住她的唇,续上刚才的接吻。低声吩咐:“张嘴。”   容二公子的衬衣湿透,是另外一种诱惑。闲适地倚在那边,身上的矜贵气度就已经在勾人。舒清晚眸光轻闪,不作太多思考,乖乖张嘴。   这件泳衣设计得很巧妙,布料不算多,她的腰肢纤细光滑,完全被展露出来。他攫夺着她胸腔里的氧气,握在她腰间的力道也逐渐加重。   可能是为了惩罚她的逃跑,这个吻比刚才还要重。他勒住她腰的手臂上青筋隐现。   整个画面过于暧昧旖旎。   泳池边的托盘上还放着刚刚那瓶酒,她自己一个人贪杯喝了一半。   这瓶酒度数不低,她已经开始晕晕眩眩。   舒清晚不靠自己的力了,几乎都挂在他的身上,两只胳膊柔得像水。   她被他吻着,吻得头晕。   亲到她缺氧,他却完全没准备放人。   他的喘声也落在她的耳畔。   容隐咬住她的舌尖,倏忽一声叩问:“舒清晚,你要的是谁?”   舒清晚抬起被水珠沾湿的乌睫,望进他幽深的眼底,她看见里面隐晦、又动人的情欲。   阳光下的水珠晶莹颤动,像是人鱼身上的一颗珍珠点缀。   “容隐呀。”   他轻扯唇角,薄唇逸出两字:“不信。”   明明差点就跟人跑了。   他没去捉的话,人已经跑没了。   他拊过她的脖颈,捉着她的舌尖在吻。   那天烧起的怒意始终未消。   舒清晚没有力气了,她趴在他肩上,只挂着,不想再动了。   容隐侧过头,吻细细碎碎地落在她的颈边,压下某一阵燎起来的火。   游了这么久,又折腾了这么久,   她已经累了。   容隐淡淡掀唇:   “小人鱼。”   舒清晚慢了一拍地侧眸。   “要上岸么?”   舒清晚咬住唇。   他仿佛在蛊人。   阳光照在她泳衣上的小亮片上,连身上的皮肤都白得发光,她俨然是一只偷跑出海的人鱼公主。   看出她的意思,他勾唇:   “那你求我?”   如果她有鱼尾,他要她的鱼尾环上他的腰。   她可能真的想了想人类世界该怎么“求”。   忽然往下游去,仰头吻住某一处清晰锋锐的喉结。   他可能完全没想到。   喉结明显没能压制住地一滚。   她的贝齿轻磨着上面。   “舒清晚。”   他出声的时候,她感觉得也很明显,齿关轻微一顿。   他抬手揉住她的唇腹,眸光很黯。   “有本事,别只咬这里。”   她没本事。闻言,脖子一缩,已经想游走了。   容隐也不奢求。   双臂撑了下,哗啦将她带出水面。   …   在酒精的作用下,舒清晚很舒服地睡了个午觉。   睡醒时,他在长桌上写着毛笔字。   以前少见他有这样的闲情雅致。   她也没有深想。只不过,她没有信号,无法上网做任何事情,他也与她一样,并没有给自己搞特殊。   头回见“囚禁”人将自己也“囚禁”了的。   但确实很让人心理平衡。   她从长长的楼梯走下去,见他这样赋闲,忍不住问说:“你不用工作吗?”   他明明很忙,每天都有无数事情在等着他。   更何况,那起收购案刚结束,有的是事情要做。   容隐已经有段时间不常写毛笔字,被逮着练得比较勤快的还是在小时候。他在练着的字不大,不是草书,工整得像是为了写什么邀请函。   “总要放个假。”   他已经很久没有放过,尤其当手中执掌的权利越多,越得不到空闲。   她顺着问了一句:“那我的工作呢?”   他刚好写完一行,抬眸看她,嗓音冷冷:“你要跟他走,本来也顾   不上这边的工作。”   舒清晚无法反驳。   她这趟出行原定半个月,早就提前将公司这边的事情安排好。这边的运转暂时少了她不是什么问题。   他的态度还是油盐不进。舒清晚发现,她昨天答应得还是有些草率。她并不敢保证,情况都能在自己把握的轨道之中。   她垂睫想着事情,顺便看着他写字,慢悠悠地捧着一杯水在喝。   直到他写完一贴,才抬头看向她手中的杯子。   舒清晚动作一顿。   忽然意识到,这个杯子他可能刚刚喝过。   她佯装镇定地将杯子放回原位。   像是偷了米的老鼠。   他有兴致练字,她却没有,闲闲地按着旁边的电视。在没有信号的地方,她的手机就是个板砖,没电关机后她都懒得充电。却是发现,电视不是板砖,它正常在播放。   舒清晚微愣,俨然没有想到。   她已经做好这里所有的电子设施都是板砖的心里准备。却没想到没有与外面的世界完全隔绝。   容隐仿佛看出她的诧异,头也未抬地看着刚写的字,声线平静道:“我没有限制你。”   舒清晚才不信他的话。如果不是他的授意,这边的信号不会屏蔽得这么彻底。她猜测这栋别墅里可能设有信号屏蔽器,他分明就是不想她与外界有什么联系。   还好,保留了她的一点娱乐,让她不至于太无聊。   差不多到了晚餐时间,容隐完成最后一幅字后,便进了厨房。   舒清晚刚好点进一个陌生的频道,里面是紧跟时事的一些新闻。刚要滑过,却是忽然看见了视频中出现的人。   身形挺拔料峭,她当然再熟悉不过。   他唯一回应的那一声,落地清晰。   也震惊到她。   报道在说,这段视频很火。这样位高权重的人的绯闻,更加让人津津乐道。大家都在议论这个男人口中的女主角是谁。   世家里有人知晓,毕竟他那么高调。只不过,他们也不会随意地分享信息出去。   所以,现在还没有人将同样也算是公众人物的她与他牵连上线。   她怔然许久。   他这么直白且炽热的爱意袒露,变得不像是他。与几年前也   截然不同。   当时没有太多人知道他们的恋情。她涉及他的圈子浅,他也没有迈入过她的圈子,她的同学、同事都没有见过她的“男朋友”。所以分手时干脆利落,都不必回答太多人的关心。   可他如今,仿佛变了个人。   舒清晚注意到了新闻上的采访时间,那一天,她应该在收拾行李,次日便准备跟随珩去意大利。   ——难怪他会那样生气。他在当众宣告与告白,可能还在想着他们的以后,而从他的视角来看,她却在与别人商议婚事,并且还准备一起出国。   电视上,已经切换到了下一条新闻,可她很久没动。   他在去机场拦她前,没有跟她确认过听见的风声。   为什么?是怕了吗?   她无意间让他重新经历了一遍她当年的心境。   ……可能从来没有人这样碾碎过他的骄傲。   当年年少轻狂的舒清晚,并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能叫这个天之骄子为自己动心至此。   容先生学东西向来很快,不过几次而已,他已经积累了经验,呈现出来的菜色已经进步了一个档次。   他叫她过去吃饭。   舒清晚往他的方向望了一眼,才走过去。   快要及腰的长发披在肩头,卷的弧度很漂亮。她已经褪去了当年校园时期以及初出校园的青涩,完全长成。一颦一笑,皆带风情。难怪在单身的状态时,追求者无数。   她的注意力都在菜上,某人的注意力都在她的追求者上。默默在心里算过了一遍他所见过的每一个人。   舒清晚看见今晚有一道排骨,而且看起来很香。可能是这两天吃得太寡淡,她的注意力很容易就被小排骨吸引。   长发垂落至身前。   容隐静看几秒,忽然离座了一会儿。   再回来时,他拿着一支簪子,走到她身后。   舒清晚微愣。   而他果然,动起了她的头发。   她忍不住轻掐指尖。   容隐似无所觉,专心绾起她的头发。他在动作时,舒清晚下意识停住动作,乖乖坐好。   不知绾成了什么样的,最后他将簪子簪进云鬟之中。   簪子上缀了一颗红宝石。   ——不是饰品,是他   专门让人嵌的。   这不是普通的簪子,也不只有这一支。它和普通的簪子不太一样,色彩很喜庆。   而红宝石的光彩,果真衬她颜色。   舒清晚心中一动。她仿佛被他捧在手中,精心浇灌。   她从没想过他还会这样的事情。   容隐真的一再出乎她的意料。   头发绾起后,确实更方便用餐。她拿起筷子,却有些犹豫。   她并不适应在这里的生活。   舒清晚忍不住轻声问说:“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她对面的人若有所思:“这个菜有这么难吃?”   ——她都还没有入口,就已经难吃到想走?   舒清晚:“……”   她摇摇头。他学东西很快,已经比昨晚好吃了很多,也比她强。   只是——   “我们又不能一直住在这里。有开始时间,那结束时间呢?”   她昨天知道他不会回答,所以没有问。现在却是忍不住。   容隐撩起眼看她,漫不经意道:“我抢来的人,为什么要还?”   做着明抢的事情,用着理所当然的语气。   舒清晚注视着他的眼睛,确定他是认真的。   她的指尖倏然攀紧,心跳微急。   意识到,他有可能真不打算放她离开。 第76章   她想起了他那句“金屋藏之”的话。   以金屋藏之,就不会被外面的人触碰与抢走。   见她注意力完全转移,开始对那个要求里的坑回过味来,容隐的神色依旧淡然,给她夹了一块她刚才在看着的排骨,“快凉了。”   这道菜不像只需要蒸和煮的那么简单,看起来味道最香,也最难做。   他又争又抢,但是不以为意。   舒清晚此刻的心思都落不到排骨身上了。她在思考她的安全问题。   他们两个,大差不差。   他以身入局,她以己为饵。   但她有点担心自己玩脱了。   还没进来的时候尚且有反悔和离开的余地,但是现在,仿佛进入金丝编织的笼中,一切规则由他掌控。   这里所有的信号都被屏蔽,她好像没有那么容易反悔。   就连糖醋小排骨吃起来都没有味道了。   容隐只是看着,她无心好好吃饭,他就给她夹菜,慢条斯理地投喂着。她只需要机械性地吃进去即可。   舒清晚一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已经吃饱了。她放下筷子,跟他讲道理:“我们不可能永远在这里。”   他有他的事情要做,她也有。   一天两天的游戏可以,但不可能是一年两年。   容隐散漫道:“放你回去跟他在一起吗?”   之前的事实摆在眼前,现在他很难再被说服。   虽然他声线平静,但她好像听出了一点疯感。   舒清晚眉心轻蹙着,她认真在看他,仿佛看出了他刻进血管的偏执。   会叫人看得微惊。   从前不曾显露过的,深藏着的偏执欲。可能是因为强求多时,却实在求而不得,才会刺激而出。   容隐享用起了饭菜,她犹豫着,也就暂且没有多说。   反正现在才两日,她还坐得住。   …   同样是没有信号,但他明显悠然自得许多,有很多事情能做,舒清晚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网瘾太重?   有时候适当地退网也挺好的。   这栋别墅里东西很多,并不像是平时被空置的房产。也因为它太大,各种房间都齐备,舒清晚还没能逛完这里的每一个地方。   就像一个   巨大的藏宝屋,等她慢慢探寻。   晚上,她在书房里找了本想看的书,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看。秋千摇摇晃晃,她的脚尖时不时地轻点地面。   ——包括上次让她挑选家具,越想越觉得应该会是他的蓄谋已久。   夜深时,周围又安静,她不小心看到睡着。   容隐从别墅中迈步而出。就着月光,静看了她几秒,才拿走盖在她小腹上的书,一手托起她后颈,一手伸进她的腿弯,很轻易地将人抱起回了屋。   舒清晚困得晕晕乎乎,只知道习惯性地抱住人。   容家在准备与谈家商议婚事时,他便想过,不太能接受谈微进入他的生活日常的场景。   而那个场景之中,舒清晚处于其中,仿佛再自然不过。   就比如眼下。   来到这里,只有他们二人,是全他某些太难成真的夙愿。   夜色之下,男人微阖了下深邃的眼眸。   他确实觉得长久地居住下去也不错。   不会有别人来打扰他们。   …   翌日清晨,舒清晚想去更衣的时候,他已经为她准备好了衣物。   是一件浅红色的旗袍,旗袍上面绣着很有质感的银色暗纹。   但不止如此。   关键在于,旗袍胸前的盘扣处,垂下了两条正红色的流苏。   正红色。   总觉得过于喜庆?   舒清晚已经察觉出了异常,犹疑地看了他一眼。   他只着了一件白衬衫,领口微敞着,闲散随意。   看起来仿佛没有问题。   但,在某种场合中,和正红色旗袍相衬的,正是白衬衣。   她轻轻抿住唇,指尖取过旗袍,自己去换。   容隐刚拿出旗袍,他不紧不慢地去放置东西的地方,将一个首饰托盘取出。   ——上面放有一整套红宝石首饰。   全都采用了红宝石的设计,镶嵌在金线之中,华丽炫目,光彩熠熠。   他是为谁准备的,也一眼分明。   换完衣服出来,舒清晚看到这些,忍不住掀唇挑明:“弄一个婚礼现场,我们都能直接过去结婚了吧?”   ——某人其中蕴藏的深意,她直接挑破。   端看   这些东西,她哪里会看不出来它们色彩上的浓烈与喜庆?   说是婚礼上用的都不奇怪。   要说克制的话,那是不是要说幸好他没有直接全用正红色?   他的意思坦荡得都不带遮掩。   容隐眉梢轻挑,不置可否。   她已经换上了那件旗袍,容色在红色系的映照下葳蕤明艳。   看照片与亲眼见到人是不一样的。   他淡淡敛眸,掩不住眸中深色。   “你所有的衣服都带走了,”容隐启唇道,“除了杳杳送你的那件。”   虞杳杳那边的“窝点”早就沦陷,舒清晚并不意外他什么都知道了。   他走过来,整理了下盘扣上的流苏。正红色印在他的眼底,他眸光深邃。   容隐低头吻住她。   舒清晚往后退了一步,但是退不掉。   “她送你的那天我就看见了。”   他哑声道。   舒清晚微愣,她并不知道。还以为藏得很好,实则不然。   容隐很轻地吻过她的唇、鼻尖,“我也想要,你为我而穿。可你不愿。”   在这栋别墅里,像在满足他的很多念想。   他能够尽情做所有想做的事情。   比如是模拟,比如是独占。   舒清晚的心尖一动。   他的话听起来都有些受伤。   她的嘴角动了动,没有说什么。   她今天这件,就跟当年穿上了虞杳杳送的那件一样,而他这回亲眼见到她穿上的样子。   所有的红色都在衬着她的容光。   如果隆重地用凤冠霞帔妆造一场,想象不出来又会是怎样的倾城之姿。   他的指尖摩挲着她旗袍上的盘扣,压下心中深念。   换完衣服,他帮她弄下头发,戴上托盘上很华丽的那支步摇。   金流苏长过肩膀,华丽繁复的重工设计。   他花起钱来一点不带手软。   看到这些明显很喜庆的服饰,其实舒清晚心里还是有些打鼓。   ——怕他发疯,真给她弄一场婚礼出来。   她坐在梳妆台前,也不知道他做头发的手艺怎么样。   不过他确实不会太复杂,这套首饰做出来后,他只练习过   一点简单的。   那支步摇被稳稳定在她的发间。   看着镜子中的人,给舒清晚一种错觉。   他们像是新婚夫妇。   她刚要站起来,被他按住,“别动。”   容隐将镶嵌了最大一颗红宝石的项链戴在她的颈间,又调整了下位置。   她心跳得越来越剧烈。仿佛前方是深渊在等待自己。   打扮好了她,容隐将一条暗红色领带塞进她的手里,“帮我系上?”   在家里,戴什么领带?   加上这条领带的颜色,弄个婚礼拱门过来,他们直接就能站在门口迎宾。   心头危险感在翻涌。   这些东西明显是早就准备好在这里。   舒清晚终于开始深想。她看向他:“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准备这里的?”   他嗓音淡淡落下,并未明说:“你猜。”   大概是每对她生出一分占有欲,就会将那分心思用在建造这里之中。   眼看着它起地基、起高楼……看着它被一点点装扮成今天的样子。   此刻,那份占有欲就在汹涌。他按下眸中深色,阖上眼,摁住她的后颈,与她接吻。   他扣着她的手,那条色彩同样不一般的领带就交缠在他们手中。   舒清晚下意识去抓住他的手臂。肌肉坚实得手感也硬。   心头危险感阵阵叫嚣。   ——这里果然不是什么临时准备的地方。   她心里一凉,她真的是与虎谋皮。   …   他偏执得有些病态,舒清晚其实很聪明,冷静下来思考分析后,她会等待避开情绪高点、不去激化。   而且,他们一聊到敏感的话题,就很容易吵起来。   舒清晚想了想,索性避其锋芒。   她一冷静,他们之间的氛围一下子就和谐了很多。   午饭后,还能一起看个电影。   舒清晚自己坐在一边,容隐收拾了练完的字,刚洗了手过来,一边擦拭着指间的水渍一边在她旁边坐下。将人抱到自己怀里,收拢了为数不多的距离。   他那条领带还是没系。   领口敞着,微微露出劲实的胸膛。   舒清晚下意识的偏头看了一眼。目光不在他的脸上…   …在他的胸上。   之前她身上这套首饰的设计图,无意中被容眠看到过。   想起她,容隐沉吟几秒,忽然也想和她聊几句家里。   “我父亲和母亲,当年是商业联姻。北城容家和港城宋家,牵连成线。”   两大家族联姻,当年浩浩荡荡。他们在两座城市的资源互通,引起的影响不容小觑。   在商业上、对于家族而言,这场联姻都是成功的。   他开口得突兀,舒清晚终于将目光从他胸膛上移开。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说起家里。   虽然谈过几年恋爱,但她没有接触过他的家庭。他也没有带她去过家里。   “我年幼时,他们感情不深,联姻也完全是为了家族与公事。不止他们,在与我关系较近的几个家族中,皆是如此,婚姻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一场交易,双方利益互换、资源共享。所以最初时我也以为,婚姻于我而言并不要紧。”   他从懂事至年少,对“夫妻”与“婚姻”的理解,都是形成在这个基础之上。   在整个家族氛围的影响下,他以为,未来他的婚姻也会是如此。   舒清晚听出他的话题有点敏感,别开了视线,落在电视上,“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她又不想知道。   容隐眉目沉敛,没有受阻止,手横在她的腰间,继续道:“和容家交集比较深的家族,就那么几个。利益的关系网摆在那里,之后大概的联姻情况,基本上一目了然。谈微那年生日,我和好友在外,没有前往。她那边宴会结束后,单独跑来找我,提出想要在一起。当时我只当做几年之后,我们也会是联姻的双方,所以并未拒绝。”   舒清晚好像猜到了他要说什么,想要避开,“我去拿点水果。”   却被容隐牢牢扣住腰肢,直接收进怀里。舒清晚咬牙。   他没让她逃避这个话题,吻在她的发间,嗓音低沉道:“可我不愿联姻了。我想要与你的婚姻。”   他逃脱了一成不变的既定轨道,反其道而行之。   不要商业联姻,不要利益牵扯,他要她爱她。   不知是何时开了窍,要牢牢将情爱攥在手中。   逃不掉,整个人都被他抵在怀里,舒清晚只能垂下眼,被迫听着。   他像   是伸手在跟她讨要。   容隐年少时曾以为,他的以后只需要处理好联姻牵起的各项事宜,忙碌于工作即可。家庭二字,温度不高。   无关情爱。   也仿佛不需要情爱。   一场联姻,所有人会考虑的问题很多,却独独不会考虑什么感情。   容隐捉过她的手,扣进她的指间。   从前,他不屑于和别人解释太多。   更没有可能,牵扯到这么久的前事。   可他现在却愿意,一回又一回地在她面前将自己剖得干干净净。   不知道是为了挽回谁的俯首。   他阖了下眼。   舒清晚垂眸看着被他握住的手。   他亲了下来,炽热的呼吸絮绕在她的耳廓,热得发痒。   像是一头始终张牙舞爪的野兽,温柔地低头下来,蹭了蹭眼前小猎物的身体。   今天准备的那些服饰,确实都是按照结婚的想法来设计。   容隐想看她婚礼当天的模样。   但如果这场要求结束之后他就要放手的话。   那他再见不到她在他们结婚时的打扮。   他不愿。   想反悔了。 第77章   她并不知道,他的家庭就是这样的结构。   生长在这样的家庭结构之中,会顺着轨道走下去也是意料之中。   他想脱离原本规定好的框架,自然也要承受难度和压力。难怪当时,他会被家族施压得那么严重。   他用了两年,才慢慢转圜。   舒清晚抬睫看他。有些话他没有说,也不知道她已经知道。   聊到谈微,她很轻声地说:“她对你,不是如此。”   他转变可以联姻观念的时机,应该就是看到她驻足在秀禾服前面的时候。   她只是随意地逗留,就引起了蝴蝶效应,叫他临时叫停,宣布取消婚事。   不过,听他这样说,谈微应该已经喜欢了他很多年,却在成真的关头落空。   她忍不住去看他。   容隐敛眸,掩去眸中晦色。这两天因为她答应了他的“要求”,隐忍颇深。要是他提反悔,她当场就能翻脸。   他淡淡掀唇,嗓音微冷:“两家会突然牵起联姻,离不开她的功劳。”   从还未回国时便已经在筹谋,后面更是步步推进。   她自认为做得隐晦,却不知道他已经查到整条脉络。   就算那天没有叫停,他也会在局面稳定下来之后出言反悔。   她使招,他推翻,他们谁都不无辜。   也是因此,他那天挑明之后,谈微才会一下子哑然,原本想跟他要一个理由,却再不用他多说。   舒清晚怔然。很难以想象。   那么大的一盘棋面,要操纵起来谈何容易。还要谨慎行走于其中,藏好自己的马脚,不可谓不是耗尽心力。   以及那瓶香水……自己可能也在她的棋盘之中。   谈微汲汲营营,最终却落了一场空。   舒清晚的眸光轻轻落在他身上:“你喜欢她吗?”   容隐低睨着她,“我喜欢谁,你不清楚么。”   他此刻的心意在哪里,昭彰分明。某人再来问这句,多余得毫无必要。   被他捉着视线,她的心一跳。   她当年一直介怀的人……被他捉着手,除掉了当初扎在她心口的刺。   刚才那条没有系的领带就放在一边,舒清晚无意识地拿在手里绕着玩。   容   隐注视着她漂亮的眼眸,突然抬手按住那条领带,启唇道:“玩个游戏。”   舒清晚倏然抬眸,从失神中回过神来,眉心一跳。   游戏,不是正在进行中?   大游戏中还带着小游戏?   容隐凝视着她,蛊惑着教引:“点头。我也为你做一件事。”   他的眸光都染着很深邃的危险。   舒清晚心跳阵阵,仿佛要被他拽进深渊,指尖捏在上面,隐隐泛白。   原本想要拒绝,却因为他的后半句话而生出踟蹰。   她抓着领带,而他手也没放,他们像是在抢它。   他的眸色很深,从她手中抽走那条暗红色的领带。   ——直接开始“游戏”。   她晶莹的眸光因之颤动,眼底水波潋滟。他阖了下眼,将领带覆在了她的眼前。   舒清晚完全没有想到。视线突然被遮挡,她被阻拦了视物的能力。   容隐眸光更黯,他将它在她后脑勺系好。长指轻动,还紧了紧那个打好的结。   “容隐……”   她声音轻颤。   他哑声,声音响起在她耳边:“我在。”   深山里格外空寂幽静,都没有人打扰他们。   一个感官被阻拦,其它感官的感觉在被放大,而她耳边听不到一点声音。   他的吻星星点点地落在她的耳边,从她的耳廓往下,绵延到颈侧,热意很快连成了蓬然一片。   舒清晚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这件旗袍不太方便她分开腿而坐,但是裙摆处被他一点点捋高高度,让她在他身上坐下。她被亲得仰头,就着正适合的高度,他咬了下她的脖颈,细细吮着。   步摇,行步则动摇。动作之间,发髻间的步摇轻摇晃动,发出轻响,成为这阒静之中为数不多的一点动静。   她的视力被遮,看不见男人微抬眸时眼底隐秘深重的爱意,炽烈翻涌。   爱意至深至沉,压得人接不住。   “容隐。”   他阖了下眼,转温和为疾风。   旗袍上红色流苏也在摇曳晃动,速度越来越快。她今天身上的金色、红色,都极衬她的容色。   极致的明艳,极致的张扬。   她适合温和内敛的   柔,也适合盛放张扬的艳。   或者,更合适的说法是——它们适合她。   她亲自代言的那组国风系列,以重工鲜艳为主,由她演绎,一举爆火,是意料之中。   他的指尖碰上盘扣。   只要垂眸就能看见扣子是如何系起来的。指尖只需轻动,也很容易便能解开。   在视线的一片黑暗中,她仍是意识到了什么,准确无误地抓住旗袍前他的手,声线轻颤:“容隐,你挑的这一身,你不准弄坏。”   他的眸色深黯不明,捉起她阻拦的那只手,亲了亲她莹润的指尖。   ——可她真该穿这一身的时候,那个晚上也应该是洞房花烛夜。   弄坏,似乎也是常事。   他敛眸,低声道:“还有很多。”   舒清晚心一惊。   ——很多?!   这种极像嫁衣的旗袍,他还能准备很多?!   “什么时候心甘情愿嫁我。”   他嗓音很哑,“我给你一个盛世婚礼。”   她的心尖仿佛被他掐住晃动。   涟漪不止。   男人如同想象中的那样,轻而易举解开胸前的四五颗盘扣。   也无需全解。   她逐渐紧咬住齿关,忍受住某一阵肌肤相近时的颤栗。在指尖触及他身上的衬衫时,来了灵感,伏上前,咬住他的衬衫。   即便看不见,她也想象得出来,只有她一个人衣衫全乱,这人还是衣冠楚楚的模样。   只看他上半身,恐怕还是芝兰玉树的贵公子。   她也不甘,想捣乱掉他的这副整齐。   咬住之后,逐渐用力,贝齿陷进衬衫、留下牙印。   他吻着她,在嵌入。情欲蓬勃时,这点疼意只是调情,容隐丝毫不介意,由她去咬,力道在刺激下也不可控制地加重。   她咬住他的贝齿都在打着轻颤。   这边条件有限。   他忍无可忍地带着她倏然起身,大步往房间走去。   浅尝辄止,远不能够。   他脚步很急。   舒清晚一开始以为只是个小游戏,最多几分钟。她额间的头发都被汗水浸湿,没想到,他还打算继续。   她想去解开系带,被他强势地控住   手腕,“别动。”   “小瞎子。”他轻一声。隐带笑意。   男人喉结明显一滚,她刚要反驳,他哄着道:“答应你的事情还没有做。”   要她做的她都已经做了,可是他答应她的那件事还没有做。舒清晚犹豫地停住了手,勉强被哄住耐心。   看不见男人眼底幽深的炙烫。视线的阻碍很大程度地阻拦了她对于危险的察觉。   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帘紧闭,只有隐晦透入的一点光亮,微弱不明。   他垂头,瞳孔的颜色有如深夜夜幕。   舒清晚刚回到床上,她的脚踝突然被握住。   她心一惊。   原本以为是普通的事情,心脏却突然被莫大的陌生感所席卷。   他微弓着背,俯身而下。   她浑身上下所有的器官好像都在绷紧。   他说、他为她做一件事、但她没有想到……   她缓了半天,无法接受。   陷进某种陌生又奇怪的感觉之中,被开拓推进了新的世界。   “容隐……”   她很无助地唤着他,想要叫停这场游戏。   她像是一个要被他弄坏的娃娃。   可他没空应她。   …   夜色有如长河,漫无边际。   他们悠然待在深山里,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在找。   容隐走到今日,不知多少事情早就无法绕过他这个枢纽,不是说放权就能放权。   那天他交代得突然,容衍和宋棠音应接得也很突然。之后再要联系他时,如他所说,果然联系不上了。   而职位不同,职权不同,有时候交叉管理负责并没有那么简单。他们这一接手,忙得可谓焦头烂额。   找了几回人,全都无果,宋棠音一个头两个大。   连轴转了两天,这天她好不容易按下所有事宜,早了一点回家,点出一段视频在看。   这是在苏城拍的一段视频,以山水为辅,行于其间。   以非遗的文化为主题,视频中的人好像也被揉进了古典的美感,是个很漂亮的孩子。   看着也会让人觉得很舒服。   相比之下,谈微很明显的就带有一种功利的感觉,总会叫人不能那么自然地喜欢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平日也喜欢视频里的这些,单看着这段视频,宋棠音就觉得心生喜爱。   容衍代替容隐去了一场应酬,刚刚回来。看见她罕见地在看什么视频,好奇地问了一声:“在看什么?”   “你儿子的心有所属。”她戏谑地随口道。   听说,这姑娘已经是非遗苏绣的传承人了。被官方一盖章认证,她这儿子恐怕还得想想能不能配得上人家小姑娘?   闻言,容衍来了兴趣,他也停住脚步看起了这段视频。   他问说:“想见的话怎么不直接见见真人?”   宋棠音“呵”了一声,想起来就不满,抱着手道:“那也得我能见得到?”   如果容隐没有直接带着人消失的话。   容衍一默。他最近参加都参加不完的应酬,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这么忙过,不也是因为这个逆子?   …   睡醒时,眼前遮挡的领带已经消失,舒清晚一睁眼,视觉已经恢复。   而房间里所有的狼藉也都已经不见踪迹,被他收拾了干净。   酸软无力的只有她,他的体力过分充裕。   她陷在厚实绵软的被窝里,动都不想动。   简直禽兽。   她不知道他藏了多少花样。在这空闲无事,他的自制力好像都成了空,他们之间的厮磨也过度。   赖了好一会儿,舒清晚才终于肯起床,自己去拿衣服穿。   他不在房间,她准备自己挑,像是拿到了藏宝屋的钥匙。   她打开了一面柜子,眸光倏然一动。   柜子朝她展示,她看到了各种形制、各种风格的裙子。   她踮起脚,取出其中一件青绿色的襦裙。飘飘曳地,颜色让她一眼惊艳。   舒清晚的指尖掠过这个柜子里的其它衣物。   容隐走过来,他倚在门口出声,“换上?”   舒清晚都不知道这栋别墅里到底藏了多少东西。   她抓紧裙子,自己去换。生怕他又想“帮”她。   更衣的地方就在旁边,隔着一道门,他与她说话。   “这组系列结束,是不是在考虑新的系列?”   “是呀。”   她褪去睡衣,清晰地看见身上或深或   浅的痕迹。昨天的荒唐,仍然历历在目。   她手里还没有公开的存货不多,当然是要实时推进新的工作。   不过,她与苏城那边的合作与宣传也会一直继续。   “杭城的宋韵,也不失为一个很好的切入点。”容隐开口道。   她今天挑中的这一身就是。   突然跟她聊起工作,舒清晚愣了愣。   江南那边,苏杭总是被一起提起。   她之前专门去了苏城,杭城也在她的计划之列。   包括他所提到的宋韵文化,也在她的计划本之上,作为接下来要做研究与探讨的计划之一。   宋代的青色艺韵清雅精致,青绿山水有如宝石。   她若有所思。很快先将裙子换好走出来。   她好像总能将各种风格演绎自如。   容隐眼眸微深,他将取过来的玉镯,套进她的手腕。   和这身裙子是同一色系——祖母绿的手镯。   色彩莹润,颜色深郁。戴在她的手腕间,像是一抹浓郁青绿的山水。   一套又一套的搭配,他像是在她身上玩着奇迹暖暖。而他手中的东西,仿佛无穷尽。   搭配是搭配的,但是舒清晚认得,这个手镯价值过于高昂。   她还在想着他刚才提到的宋韵,他没有打扰她的思考。吃完饭后,他继续练字,她也在旁边的纸上写写画画。   宋韵文化在杭城的传承至今仍然迸发出强大的生命力。   不经意间,她画出了一抹山水。   舒清晚偏头看着。   午后闲暇无事,她去书房里逛了逛,想找点相关的资料。   但书房还没逛完,她的注意力就落到了大书房中隔出来的一个小房间里。   舒清晚绕过屏风,走了过去。   带着星点好奇。   像是在寻宝。   她问他准备这里准备了多久,他让她猜。   ——她猜至少也是以年计算。   因为这里就连抽屉、小格之中都放着东西。而且并不像是管家安排放的,而是正常生活中的存放。   她的指尖从桌面上掠过,桌上东西不多,摆放得整整齐齐。   看着看着,她的视线下落到了一个没有关紧的抽屉上。   有人上次打开后没有完全合上,留了两厘米的缝隙。   她应该将它推进去合上,可她想做的却是相反。   这里仿佛有她探寻不完的秘密。   指尖停顿在抽屉的把手上面,她犹豫了下,担心是什么不能看的密辛,或者是旁人的隐私。   但是,又觉得应该不会。   太重要的东西,他们这样的人,都会谨慎地放置好,基本上都会收在保险柜。   或许是空的呢?   或许,是寻常的小东西。   舒清晚抬睫,像是冥冥之中的指引,拉开了那个抽屉。   这边的所有东西都没有落灰,之前应该有人天天打扫,包括这个抽屉,也很干净。   里面不是别的东西,是一叠机票,像是坐完飞机后随手放进去的。   这种东西没有什么好看的。   但她在这边无事可做,多的是时间。舒清晚拿出来,看着机票上的信息。   北京、到纽约。   她的眸光轻动。   看着下面的机票,别无二致,全都是同样的地点。   整整一摞,上百张机票。 第78章   她的心中微震。   像是迈进了一个秘密的大门。   机票上的城市是纽约,虽然她不在那里,但舒清晚知道肯定与自己有关。   几年前她在报道上看到过他在纽约开启了个新项目。但是那个项目的规模,还不足以让他动身前往太多回。   而且,如果是与工作有关的话,这些机票会在助理的手中,早就随手丢弃,不可能会全在这里。   她并不傻。   与谁相关,一眼分明。   纽约到她所在的城市,开车大概四个小时。   上百张机票,不知又是多少趟的车程往返。   在她以为已经分开的日子里,却不知道他曾去见过她多少回?   她的视线停留在机票上面的信息上。   看着时间。   以及,登机人的名字。   有时隔十来天,有时隔半个月。他往来纽约之频繁,就跟回家一样。   她原以为,只是投资商“W”先生,原来还不止。   也是这时,她听见容隐在叫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将手中的机票合整齐,放回原位,又将抽屉关上。   等恢复完原样,才意识到人是在楼下,并没有上来。舒清晚轻吸一口气,离开了这个小书房。   楼梯很长,她拾级而下。   到了楼下,发现今天别墅有来客。自从他们入住以来,这是这栋别墅的大门首次打开,显得都有些稀奇。舒清晚的目光也落了过去。   住了好几天,她其实已经有点坐不住了。   容隐锁住了她的目光,“有朋友送了一点私人酒庄的酒过来。”   言外之意,这与他们的离开无关。   这才三日而已。   他扣住她的手,嗓音薄而淡:“没有这么快。”   连声线都溢出危险。   她的眸光轻一颤。   现代社会,有谁能往深山里一待就是多长时间的?   他倒是在这里坐得很稳。也不知道习惯了纸醉金迷的都市的容先生,怎么会习惯猝然安静下去的深山?   舒清晚不主动去挑动他某根危险的神经,更何况,她现在的心思也不在那。听见不是,她也就收回了注意力。   她低下头,手指收拢,握住他的   一根手指。   “容隐……”   容隐低眸扫过她的手。   她想问,这些年,他曾去看过她多少次?   他跟她说会弯腰,原来不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而是远在更早之前。   她以为他会很洒脱。   在她眼里,他这样的人,就该永远在高处。坦荡从容、一切顺意。   ——而不是,北城到纽约的上百次飞行。   有些话,他真的从来不会说。   他们也都不了解他。   人人只道容先生的薄情……   她艰涩地空咽了下。   那句话到了喉口,又缓慢地咽了下去。在他等她后文时,她转而问说:“谁送的酒?我认识吗?”   她认识他身边的很多人。他亲自带着她认识、梳理过很多关系网。   “黎城傅家。你应该不认识。”   容隐微顿。在想着,那两位的喜事是不是将近了?   将那身旗袍和那套首饰拿出来后,他还觉得不够。   他阖了下眼,心中作着盘算。   舒清晚确实不认识。不过她也只是随意地一问,并没有在意。   旁边的桌上整整齐齐地摆放好了几瓶酒,地上还有两箱。   她看了它们一眼,接着问说:“那我可以喝吗?”   有些私人酒庄的酒不对外出售,有价无市。   专门送到他深山别墅来的,更不会差到哪去。她升起了兴趣。   容隐眉梢轻挑。   他倚在桌边,凝视着她。   好像是在思考要她怎么支付酒的费用。   舒清晚看出来了,咬牙:“一瓶酒而已,你想做什么?”   她想起昨晚某个地方真实的牙齿的触感。清晰镌刻,总是不放过她。   视线被蒙,记忆里只剩下抓起床单、又松开、反复抓起的指尖。   葱段般的指尖不由微紧。   容隐神色慵懒散漫,轻挑起唇反问她:“你以为我想要什么?”   视线纠缠,聊的话题总是不那么清白。   她的耳根都被燎起了蓬蓬热度。   容隐单手撑在桌上,温热的气息也逼近,“吃完饭再喝。”   她不太注重调养肠胃,也不知道回头半夜里   疼起来的会是谁。   舒清晚的心跳都被他拉近的距离给逼快。   ——撇开风月和不正经,她其实知道他的渴求。   她偏开眼眸。心脏还是被刚刚那一沓机票给压得有点透不过气。   …   一连几天联系不上他人,就连虞杳杳和魏树都察觉了不对。   一开始以为他只是安静,懒得理会他们,后面发现,好像人都不见了?   虞杳杳有个生意上的事要找他,但是去他家和公司,全都没找到人,电话也联络不上。   一时间,仿佛人间蒸发。   她和魏树还在探讨怎么找人的时候,况野在旁边和其他人打着牌,神色闲适,不以为意。   就连消失,他都觉得再正常不过。   ——再者说,这才几天?   虞杳杳的注意力转移到了他的身上来:“你知不知道容二还有没有其它的住处?”   她总感觉自己遗忘了什么,但是越着急就越是想不起来。   况野垂眸看着牌,不在意地一摆手。   “等到时间了他自己会出现,着什么急。”   可是岂止是虞杳杳在找他?北城还有不少人因为联系不上他,关系都托到了她这边来。   多的是事情在找。   而且——   “随珩好像也在找他。”   知道他们的渊源,所以虞杳杳都说得犹豫。   那天从机场分开后,随珩没有单独踏上行程。那趟飞机,舒清晚没去,他也没去,两个位置全部空置。   原本他想要和她出行一趟、单独相处,却没想到容隐中途抢人,结果也变成了他们的单独相处。   这两天他一直在给舒清晚发消息,却不知,容隐防的就是他这一手。   完全切断掉他和舒清晚联系的可能,一点机会都不让他有。   …   等到吃完饭后,酒也已经准备好了,容隐才给了她一杯。   傅清聿这回送来的酒确实不错。据说原本是为人家自己的婚宴准备的,这次是大方地分给了他一点。   他刚从厨房出来,受不了身上的味道,先去洗了个澡。   等他出来时,视线落到放在地上的那瓶酒上,抱着手,淡淡启唇道:“舒清晚。”   她在看一部电影,连灯都没开。听见有人叫自己,才抬头迷蒙地看过去。   容隐只着了一件墨色睡袍,身上还有水汽未干。   他垂眸落到她的脸上,声线里有三分质疑:“戒酒?”   那天,他问她喝不喝酒,她信誓旦旦地一声:我要戒酒。   他轻抬眉骨——意思是,这就是她的戒酒?   舒清晚听出他的嘲笑之意,不满地蹙起眉尖。   男人在她面前蹲下身,与她高度齐平。   “还戒不戒?”   她清透的眼眸凝视在他的脸上。   他睡袍的领口随意地敞开着,因为刚洗完澡,发尾也微湿。   她想看的地方,这次没有衣物的阻隔。   视线在上面逗留了两秒,而他都看在眼里,只是眸色深深。   舒清晚抬眸看他,声音轻轻:“戒酒了,还怎么酒后误事?”   容隐眼眸遽然一深。   他怀疑自己听错,下意识一问:“你说什么?”   她勾起唇角,“我说,戒酒了,还怎么酒后误事?”   下一秒,她闭眼吻上近在咫尺的人,将他压在了地毯上。   她亲自挑选的这块地毯,又厚又软。电视屏幕上透出的微亮一点光芒照在他额前微乱的短发上。   她舔了一下他的舌尖,像是一只狐狸。   容隐完全意外,他将她想得太简单。两秒后,连胸腔里都溢出了闷的一声笑。   他注视着她的眉眼,作着探究。   舒清晚在美国的时候爱上了喝威士忌。酒量就算再差,也被练出来了一些。酒是喝了不少,但是没有真醉。   她很轻地问说:“容隐,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趁醉装疯?”   她的手摸索着,忽然拉开了他腰间的系带。   轻易到不费吹灰之力。   他眉心一跳。   ——很好。   握在她腰间的指骨微紧,用着力。就着一开始的姿势,没有调整。   他跟她接着吻,含咬着,在深入。   中途,在她想去看他眼睛时,容隐却忽然抬手,在她眼前遮了一道。   她不解地停顿住。   他哑声道:“舒清晚,我想看它爱我时的模样。   ”   几年前她看他时的眼眸,他已经久违。   话音落,他吻上遮住的位置。   因为他的动作,她下意识闭上了眼。   她想,要再次朝他飞蛾扑火,好像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黑暗里,只听得见一点声响——   他握着她腰的动作越来越用力,指腹一下下地摩挲,似是在压抑隐忍着什么。今天似乎是打定主意,要让她主动来,他不做太多的“挣扎”。   “坐下去?”   她咬紧了唇瓣,踟蹰纠结,迟迟不定。面对的好像是一件很大的难题。   他吻过她生热的颈窝,教着她,哄着她。   “再深一点。”   她的细眉蹙得更紧,可见一个要求比一个要求还要为难。   眼尾红得不需要再勾勒点缀。   她执行得小心翼翼。手腕上的镯子轻碰在地毯上,发出的声响很哑很闷。   可能连她自己都分不清自己醉了没有。   他深藏着的偏执欲,在最饱满充盈的感觉时,被很好地压了下去。   “乖女孩。”他吻在她汗湿的脸颊上。   喉结轻滚,容隐的嗓音很哑:“你心中无我?我不信。”   他像是,抓住了一点端倪,便再不愿意松手。   她咬紧唇,快要涣散,根本无暇想其他。   别墅藏在深山之中,深夜里被夜色包裹围绕,静谧得仿佛永远不会有来客。 第79章   地毯上一片狼藉。   她的踝骨只是轻蹭了下,便碰到了一股粘湿。动作微僵,又收了回来。   无处安放的局促。   容隐眸中的暗色未退,他的手伸进她的膝窝,将她抱起,直接去了主卧的浴室。   即便是这一小程路,他依旧低着头在亲着她,与她舌尖纠缠。   在光亮微弱的黑暗里,他不受阻碍,步履很快。   直到进了浴室,才感觉那股热潮稍缓。   他的眼眸微敛,低头吻了吻她,暂且起身离开。   舒清晚的脸颊全是热的。浴缸里的水慢慢变多,她捧了一抔水给脸降了降温。   清水洗浊,身上的一些痕迹得以清理。   她以为容隐是要放她好好泡个澡,也安心舒缓下来。   没想到才休息了几分钟,浴室的门重新被打开。   舒清晚倏然睁眼看向他,带着防备。   他径直走到浴缸旁边,单膝蹲下。与她的距离不过咫尺。   他应该是去简单地做了清理,身上还带着水汽,已经换上了一件干净的睡衣,但领口随意地松散着,这个男人不好好穿衣服。   容隐俯身而来,轻碰了下她的唇,鼻尖蹭上她的脸颊,声线低喃:“酒后乱事,是不是还不够乱?”   她抬睫看他,心尖一颤。   他是还想继续做什么……!   容隐阖了下眼,伏下身去咬她的唇。   氛围一下子拉得亲昵。   浴缸里热气氤氲,将他们全都笼罩其中。   她还泡在水里,手指都捉不住着力点,被迫仰头与他接吻,最终抓住了他的手臂。   至于水下的遮掩,等同于无。身段盈盈,露出了一片白。   他的距离太近,她藏无可藏。   “刚才的问题,”他吻着她沾了水的鼻尖,“回答我?”   舒清晚知道他问的是哪一句。   被他吻着闭上眼,想装醉。   他眼眸微深,含咬着,顺着她的脖颈往下。浴缸的阻隔仿佛已经妨碍到了他。   隐约间,舒清晚在水声之间听见了一点金属碰撞的声音,但是没有在意。   他的手按住了她屈起来的一个膝盖,掌心用力。   吻得太深,感   觉得到蔷薇花瓣又泛起了花露,潮湿的感觉。   她迷蒙地睁眼,对上了他过于晦暗的视线,心尖一惊。   “趁醉装疯,还不够,晚晚。”他是装疯的受害者,可他还在要求继续。   很温柔地吻住她的眼睛,随手从她身后的某个位置取过了东西。   舒清晚跟着去看,却是一愣。   她不知道这里怎么还会放着一副手铐。   而他此时取过来的意思也很明显。   她握住了他的手,“我不要。”   “不是要铐你。”   舒清晚又一顿,“嗯?”   他打开它,在自己的左手手腕上扣上。他还与她的手指扣着,另一只手铐朝她的右手手腕而去。   啪嗒一声,关上了锁。   不是要铐你。   是要铐我们。   她心口惊动,往后一扯,但是手腕已经紧连,只感受得到倏然被金属勒到的感觉。   “容隐——!”   “在。”他很低地应了一声。对自己的罪行丝毫不觉,闭上眼继续落下吻。   金属手铐不知道是在按捺还是在激发那一股情潮。   他贴紧她的手心,扣紧她的手指。   她被牵连起一阵心悸感,喉间无意识地发出轻呜。   他的唇从她的颈侧、肩侧都逡巡而过。   无知无觉地,容隐突然侵身进入水中。从半蹲的姿势,转为覆住她。   惊起水花四溅,浴缸里的水瞬间满溢而出,迅速浸湿他身上那件睡衣,可他完全不顾。   没有浴缸相隔,他不再受制。   “容……”她的声音直接被他吻入。   手铐把他们连得太紧,动作之间,她会有一股无助感,像是无处可逃。   她的眼前一片朦胧,只感觉得到他会亲吻她的眼睛。   想到刚才的话。   他原来那样眷恋过去。   水能助力,在水下会有很不一样的感觉。   整个浴缸的水到最后几乎全部溢出,不剩多少,周围地板上湿乱一片。   弄乱一处,转移阵地,又弄乱了新的地方。   他轻吻了下她的鼻尖,终于带她回去睡觉。准备抱她时,才发现这个手铐存在的不便之处。   容隐敛眸,看见自己手腕上明显被割出的痕迹。   手铐内侧其实经过处理,并不锋利。但他刚才要控制的力道太重。割痛的时候,反而是快感加剧。   男人很深的眼眸微敛,终于动手解掉了它。   金属声清脆落地。   她已经连手指蜷缩的力气都没有。放眼去看雪一样白的地方,被擦上了许多泛红的痕迹。   真醉假醉不知,却是真的疯了一场。   …   迷迷蒙蒙地睡醒时,舒清晚想起什么,下意识地去动手腕,好在已经变得自由。   她的手腕上只留下一点浅红,是她昨晚用力去挣的时候弄出来的。   昨晚她累到睡着,没有注意他是什么时候解掉的手铐。   她轻呼一口气。   仍感觉满胀。   那股感觉存在得太久,像是刻上了痕迹。   他今天没有先起床,陪她在睡着。他睡着时看起来并没有攻击感,相反,是很清隽的温润。   看了几秒,她伏过去他身上,在他的肩头咬了下去。   她闭上眼,牙齿一点点咬深。   容隐还没有醒,但已经抬手将她按进怀中。   他由她咬着,眉头都没有皱。   舒清晚催促问他:“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他懒倦睁眼。   这似乎是个不可提的话题。但一副手铐叫她察觉到了危险,她今天直接询问。   初醒时,他的眼底微冷。   容隐淡声道:“离开这里做什么?”   他看上去毫无此意。   舒清晚咬牙。   “我想回去了。”   刚醒的时候,瘾很容易被勾。   他也轻吮在她细嫩的颈间,肆意地在刚有点淡化的痕迹上重新造出新的痕迹。   他的嗓音微哑:“这个时间点,你们才到意大利还没有多久。”   言外之意是,他们的行程还早。   ——在深山里的这段时间也还早。   舒清晚难以置信。   “愿意跟他待在一起,不愿意跟我么?”他在她脖颈上微微绷直的皮肤上轻咬,嗓音微黯。   ——果然,一提到随珩,他就变得很危险。   “不是……”   旅游和待在深山,能一样么?   他吻她,“那为什么要走?”   轻顿了下,容隐道:“我与随珩说过,我跟你的事情,定论尚早。”   他的声音,寸寸沉下,压力感也在层层往下压。   没有那么快下定论,也没有那么快结束。   她轻闭了下眼。   看不见这段时间的结束日。-   别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日常未免显得单调无趣。   刚开始几日还带着新鲜感,但是一日复一日,加上看不见他有要结束的意思,她越来越坐不住。   舒清晚以前并不知道他有这一住处,别人好像也不知道。来到这几天,从来不会有来客。   就连这边的管家来补充物资,速度也很快,可能她还没有睡醒,他们就已经结束工作离开。   闲闲无事,他一点也不收敛。   有时闹起来,也不太分昼夜时间。   一开始她还算得很清楚是第几天,但有一次乱了昼夜,她差点错算一日。   这一日,睡得迷迷糊糊时,她只感觉得到他的手在顺着她的脊背线往下。   湿热的吻在自己的唇间流连。   她接着在睡,并没有理他。   而后,那道熟悉的气息似乎离开。   容隐放轻动作起身,去更衣洗漱。   与外界断联多时,只不过今天不同,有位多年好友要来。   他们有几年没见,上次那些酒就是对方送来的。   上次是酒,这次是他要携即将新婚的太太上门拜访。   方才闹得太晚,她才刚入睡五六个小时。容隐纵着她睡,没准备把她吵醒。   换了一身衣服后,他下楼泡起了茶。   此时,傅清聿正好带着妻子抵达,外面的庭院中传来停车的声响。   别墅里没别人,也没有人接待,而对方似乎早有预料,已经自己走了进来。   “容二。”   一泡茶刚沏好,他们来得很是刚好。   容隐轻一勾唇,“稀客啊。”   太过相熟,以至于他们之间也不讲太多虚礼。都是到对方自己的家中,尽管自在即可。   傅清聿带着妻子走到他对面。   因为平时公务太忙,所以他们倒不是经常聚,但不影响交情摆在那。   这是容隐初次见到他的新婚妻子,但却不是初次知道。   他轻一颔首,打着招呼。   他们在楼下说着事情。   他所用来招待的是上好的茶叶,也是几年前舒清晚最喜欢的一款。   但即便后来重逢,她也没有再喝过他的茶。   聊天中途,容隐的视线落到了贺明漓无名指的婚戒上,在上面停留了两秒。   贺明漓注意到了。   他佯装无事地就着婚戒问及他们的婚事,并未多言,贺明漓接话回答,也没有意识到什么问题。   容隐放在桌下的手,无意识地摩挲了下指腹。   他与她相识数年,还不曾走到“无名指的婚戒”这一步。   即便是当年,也只是取了寻常、不惹眼的中指。   连那枚戒指都被归还,更遑论是什么无名指的戒指。   他的眸光深重。许是无奈,几不可见地轻摇了下头。   傅清聿和贺明漓的婚事已经将近。   如果说这是一场修行,那他们自年少相识走来,已经快要修成正果,令人歆羡。   容隐敛眸,掩去私人思绪。   黎城那边,贺明漓的酒店即将面世,但是营销方面的一个合作方突然断掉桥梁。他们这趟专门来找他,也是为了此事。   他的手中掌握了太多顶级资源,这样的事情于他而言不成问题。   容隐看了傅清聿一眼,眸带深意。为了她的事情过来找他,已经可见其特殊。   傅清聿坦然回视。   他轻笑了笑,很容易便答应下来,给他们添了下茶,“这简单。”   正事轻而易举地解决。他跟傅清聿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解决完正事便闲聊了起来。   但也是这时,楼上传来了一点动静。   容隐倒茶的动作一顿。   来不及阻止,舒清晚已经下楼。   她对这座别墅已经从陌生到熟悉,熟稔到不再拘谨客气。   贺明漓手中还端着茶杯,下意识地看向楼梯,错愕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人。   ——可能就没想过这个别墅里会有一个女人。   很突兀的一眼,却又被   对方一眼惊艳。   舒清晚的脚步后知后觉地停顿在中途,前进也不是、后退也不是。   自从入住以来从无来客的深山别墅,她没想到今天竟然会有客来访,毫无准备。   这两位,她也并不认识。   她们的目光不小心对视上。对方应该也很意外,但很快便朝她友好地笑起。容色明艳,像是一抹璀璨的朝阳,很容易就让人心生好感。   容隐面色不改,走过去挡在她身前,缓解掉她毫无准备的无措。   他的声线依旧自然:“醒了?”   这一声,未免带着亲昵。   他们是什么关系,一眼分明。   她抬眼看向他,目光带着几分防备,不知他是不是又想做什么。   贺明漓已经站起身。   都是聪明人,从容隐的姿态和这一声中,她已经大概猜到对方的身份。   这个女孩漂亮得就像是古堡里的公主,不染世事,而被突然来到古堡的他们所惊。   她下来前,他们刚好聊到婚礼。   贺明漓盛情道:“容先生,到时候你们可以一起过来。”   容隐颔首,“一定。”   他没有纠正什么问题,欣然应邀。   看得出容隐还有事,他们也没再久留,告辞离开。   走到门口,贺明漓没有忍住,又回头望了她一眼。   舒清晚还在与他对峙。   ——与他放在同一个位置上,一起受邀的,只会是容太太。 第80章   可能是身边没有熟悉的气息,她在睡梦中突然醒来。   下楼得匆忙,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白色长裙,就那么赤脚踩在地上,露出的脚踝纤细白皙。   舒清晚抬眸看他眼睛,话也带深意:“我要以什么身份跟你去出席呢?”   这种世家之间正式的宴会与寻常的宴会并不相同。   主家按礼数施办,来宾也不可轻率。   一般来说,受邀者都会有很正式的身份。   她现在跟他待在这里,自然是只能和他一起去出席。   ——可那三个字,舒清晚并不敢接。   他们相交的视线,仿佛也在来往着会合。   傅清聿和贺明漓离开,外面传来开关门的动静。   舒清晚下意识看向那扇开启的门。   他侧过身,挡住她的目光,带着强势。像是笼子上的小门被轻轻推上,锁扣落下。   “别看了,晚晚。”   她仿佛被点明心思,眸光轻闪。   容隐避重就轻道:“陪我去见证下他们的爱情。”   舒清晚轻一挑眉,静看着他。   “刚才那位就是黎城傅家的人。上次的酒就是他为这场婚礼而酿,只是有事相托,才分我一些。”   听见那些酒,她才有所缓和。   确实很好喝,住在这又很闲,两箱多的酒已经被他们喝掉了一半。   刚才见过一面,那个男人给人的感觉很冷冽,却没想到,会做出这么柔的事情。   喝了人家的酒,去参加人家的婚礼也是应该。   容隐低下头,擦过她的唇,碾磨着,热息掠过她鼻尖和唇角。   她被他启开唇,轻喘着呼吸。只有轻踮起脚才能接得住他的吻。   “他们青梅竹马,相识多年,总算两心相悦。”   听着刚才二位朋友的故事,她也没有多想地一应:“嗯。”   容隐顿了一息,哑声:“我也羡慕。”   咚一声,她心一跳。-   婚礼的那一日,不论是黎城还是北城,天气都出奇的好,连天公都作美。   容隐给她挑了一件渐变蓝的礼服,她将暗链拉上时,一抬眸,对上了某人微黯的眸光,不知倚在旁边多久。   容隐走过来,将手   中刚取过来的项链给她戴上。   他的眸光专注,气息掠过她的颈侧。   礼服上用轻纱点缀作配,裙摆上的钻石流光熠熠。原本就是海浪的颜色,这条蓝宝石项链一加,更是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像是深海里的人鱼。   她颈肩裸露出来的皮肤白得发光。   项链戴好了,但是他的指尖却多停留了须臾。   终于忍不住,低头含住她的唇。   喉结滚动着,压住她脖颈的手也在用力。   车子已经停在外面等候。   时间点摆在那里。   他可能还是有克制。   闭了下眼,一狠心抽离,吻上她的眼睛。   “舒清晚,若是看见你凤冠霞帔……”   被吻上,她的乌睫颤了下。   他的话未尽。   可她睁眼看进他深邃的凤眸,能够自动读出未尽之语。   她想,她知道。   那天她穿浅红色旗袍那天看他的欲有多重她就知道。   舒清晚踩着高跟鞋,今天她专门打扮过,妆容明艳,只是唇妆被弄毁,她照着镜子重新补了下。   …   婚礼现场,奢华与浪漫相交织。   黎城的两大世家强强联合,隆重且盛大,轰动了整座城市。   舒清晚同他一道出席。   她听他说了一点两位新人的故事,但并不多。直到亲临婚礼,才能体会得更加深刻一些。   仪式开始时,她就和他坐在台下观礼。   现场几乎被花瓣铺满,连风里都是花香,浪漫至极。   那天只见过一面的女人是今天的主角,漂亮得不可方物。本就精致的五官被精心描摹,放大了她的灼眼。婚纱曳地,摇曳着潋滟流光。   连她旁观着都忍不住弯唇笑起。   仪式进行着,台上开始交换婚戒。   整个婚礼现场的人,都能听见新娘的声音:“一戒一誓,傅清聿,这回你要喜欢我一辈子了。”   周围响起不少善意的笑声和掌声。   舒清晚静静地凝望着,侧脸精致漂亮。   身处婚礼现场,氛围感染得最厉害。   现场掌声不断雷动,都是无止息的祝福。   新娘的话语定定落地:“希望大家都能明白爱与被爱的最终定义。”   ——“也能于爱的深海中找到归途。”   她出着神。   容隐无声地扣进她的手指。   她的食指微蜷地轻勾,还是没有动。   等仪式结束,宾客们的活动自由起来,周围很快就有人上前来攀谈。   “容先生?容先生,好久不见您。”   “二爷,好巧好巧!您来黎城,一定得赏脸来吃顿饭啊。”   他们的目光很自然地也会落到她的身上,她的手被他扣住,来不及走。   在各种称呼中,总夹杂着几声容太太。   她被迫营业。   而且,他今天带着她在这露了面,称得上是公开,今天见过她的人心中都会了然。   这个圈子里没有笨蛋。   等这一波人离开,舒清晚压低声音跟他说话:“你以前不会这样。”   几年前,他没有带她去过容家,他们也没有一起出席过这类宴会。   可他变了。   有一块她从前没有涉足过的领域,他要带她走进去。   ——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有去想的那块领域。   容隐的拇指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背,有些粗粝感。   “晚晚。”他轻一勾唇,解答她的疑惑,“我也是后来才明白,任何没有公开的恋情,都是在给别人留机会。”   微风吹起她垂落的发丝。   舒清晚微偏头看他。   ——给别人留机会。   这个“别人”很广。   看来,容总吸取的教训不小。   他的气息凑近她,嗓音低沉地补充解释:“避免被抢。”   她偏开眼。   他这边实在热闹,她不想再被连带着关注,自己去逛。   一场婚礼的主角双方有无爱意,她发现其实有迹可循。舒清晚只是参观了一小会,就发现了不少藏在细节里的秘密,会忍不住笑。   婚礼现场又大又热闹,到处可见交谈的人群。   穿着高跟鞋走久了会累,她刚坐下歇一会儿,旁边有几个女人在聊天。   风里花瓣飞舞着,她正好伸手接住一片。   舒清晚拿了杯酒喝,倚靠着休息。   ——果然,跟那天送到家里的酒是一样的味道。   家里的酒快喝完了,但今天婚礼现场的酒,无限量供应。   她慢悠悠地品着。   “你说容家那位?容二心里有人了吧?”   “肯定有了啊,现在谁不知道呀?那个视频里头人家亲口回答的‘心有所属’,绝对性的答案。”   “哎,可惜。他当年学校官网的一张照片硬控了我这么多年。”   他在中外媒体镜头前的那一声回答,叫这个答案众所周知。圈里的议论一点没比网络上少。   舒清晚望着前面的草坪,听着她们闲聊,一点没有自己就是事件主角的自觉。   容隐比她大了几届,读书时就是风云人物,毕业后还常被学校邀请回去。她不知道旁边的人说的是哪一张照片,不过她应该都看过。   偷偷喜欢他时,她查过他好多资料。后来在一起后,也没有停止关注。那些照片,她都有。   “他亲口说的,可错不了,这回不是谣言咯。”   “哎哟哟,你在内涵谁?哈哈哈哈哈哈,当年传谈微是他白月光传得满天飞,一句当事人亲口说的证据都没有,一群人傻愣愣信了那么多年。”   “说起这个我也想笑,当年谈微老喜欢拿容隐撑腰,不就是靠的这个么?一句白月光,叫我们信了这么久。”开口的是一个暴发户家的千金,一直和谈微很不对付。“结果呢?容隐连夜召集了所有北城圈子里的人辟谣。由人家亲自出面澄清,还取消了婚约,这打脸打的。啧,我都想象不到当时谈微的脸色……”   舒清晚一顿。   当年她被那些谣言所惑。   却没想到,在她走后,他竟然还大肆澄清过一场。   “我早就说了,什么白月光,我才不信。容二这么冷的人,怎么可能对一个女人这样恋恋不忘?”   “嘶,话别说太满。我可听说了,他最近这段时间消失不见,还真是因为一个‘心头白月光’,追人追到深山里去了。”   “假的吧?什么深山?这年头谁在深山?”   “这不是听说么……”   杯中酒喝完,舒清晚将酒杯搁在一边,安静地起身离开。   有些震撼。   她还记得刚才那个人说   的话。   但是很难想象当时那得是怎样一个震撼的场面。   他看着沉静淡然。可谁又能想得到,他会为了一道暧昧传闻,连夜召集起北城豪门圈的那么多人,只为了澄清。   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这样的事情安在其他公子哥的头上或许还正常点,但是安在容隐头上,完全不可想象。   后来他跟她说起白月光时,他也没有和她说他做过这么多。   舒清晚感觉喉咙带着哑意。   从那一条他突然发来的信息:【不会再输了】。   到在中外所有媒体面前的一声“心有所属”。   再到他带着她公开出席。   ——她知道,他一直都在给她树立着安全感。   但原来,从那么早之前,就已经开始了啊……   容隐的目光一直都在注意着她。   今天宾客众多,他偶然遇见一位伯父,当年教习指点过他,不仅是长辈,还是老师。   年纪大了以后,来到黎城这边养老,所以已经几年没见。   伯父对他感情问题的认知还停留在当年,笑呵呵地问道:“你跟谈微结婚了吧?”   容隐跟谈微对他来说都是小辈。   容隐微顿,回答道:“我跟她的婚事早已取消。”   伯父没反应过来,“什么?”   舒清晚正好离他不远,他给伯父指了下人,目光遥遥看着她,“这位是我的爱人,舒清晚。”   他大方坦荡,如她所言——今日确实是在公开。   老先生年纪大,反应了几秒,才从一个既定认知里跳出来,走进另一个。他用老花眼多看了几眼,努力在记住人,点点头,“是个很好的姑娘。”   “当年我也猜到了。”老先生点了点眼睛的位置,他的眼睛已经变得浑浊,可是看得依旧清明,“因为从你的眼里,看不出爱她。但是现在从你的眼里,能看得出爱小舒。”   没有爱情,很难圆满。   当年这个孩子对爱情不以为意,他也就没有多说。   没想到这么多年后,容隐会自己了悟。好在为时不晚。   容隐轻弯唇,颔首。   他没有介绍说是妻子,老先生猜到了一点情况,拍了拍他肩膀,“好好   追人家。爱人,是一个很深奥的课题。”   容隐受教。   她自己逛了一会儿后,他过来找她。   舒清晚正站在一面墙前,上面用漫画的形式画出了新郎新娘初见的场景,很有心意,不少宾客都在这边驻足观看。   容隐抬眸看着,倏忽启唇问说:“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哪里?”   舒清晚很认真地在看漫画内容,突然被提问,下意识想起那个会所的门口。   他垂眼去看她眼睛,像是知道她的答案,已经先行回答:“不是。”   “什么?”她清透的眸中流泻出一丝困惑。   ——明明就是那个雨夜,她想不出第二个答案。   在此之前,他们从无交集。   而且,两个阶级相差这么大的人,好像也不会有交集?   “在那之前。”   他知道她仍疑惑,抬手抚过她的眼睛,缓声道:“在戏院偶然见过一眼。惊鸿一瞥。”   舒清晚并不知道。努力地回想,但是完全没有印象。   不过,惊鸿一瞥这样的词从容公子口中说出,好像很不对劲。   容隐敛眸,声音微低:   “后来,迷津难渡。”   作者有话要说:   容隐:又抢又占又夺。   跟傅总和漓漓好久不见!傅清聿和贺明漓是《雾里吻玫瑰》的主角,专栏可看!强推!!!   Ps,雾里婚礼的时间线没有这么快,情节也有改动,两本书独立观看即可,不影响观看,爱你们~   因为写那本的时候这本还没有写,想要让情节走向完全一样的话就会很难。昨晚废稿五千其实就是这个原因(×)这本时间线都更快,不过类型和味道都是一样的嘿嘿。 第81章   后面这一句,他不知是说给她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   容隐垂眸看她,眸中藏着极深的情绪。   最后四个字,或许是禁锢。   可能当年第一眼见到时,他还不曾太当真。   容公子矜贵淡漠,也没有想过,后来会对那个姑娘用情至如此。   如果他不说,舒清晚可能会一直当做是那个雨夜。毕竟,是她先喜欢上他,还是她主动想要跟他在一起。   现在才知道,自己有多单纯。   年纪浅的小姑娘,还是玩不过。   如若不是如此的话,容先生应该不会有这么好靠近,也不会有这么好追。   ——时隔多年,舒清晚这才得知,原来那次雨夜,尊贵遥远如容公子,会停下脚步,并非无缘无故的好心。   舒清晚抬起眼,话中有深意:“你有好多秘密。”   ——她指的不止这一件。   她这次走进别墅,像是一个在解谜团的过程。很多以往不知道的事情,都被掀开。   容隐低眸攫取着她的目光,嗓音低沉:“那你有没有?”   有。   舒清晚在心里回答了一声。   他眸光一深,刚要深问,另一边的宴请开始,突然升起的热闹打断了他们的交谈,服务生也过来引领着众位宾客入座。   容隐深吸一口气,暂时中断。   旁边两个女孩刚刚自拍完跑过来,脸颊泛红。婚礼现场布置得隆重漂亮,随便一处背景都很出片。   她们检查着刚才拍的照片,忍不住捧脸。   “救命,好浪漫,看得我好想结婚。”   “待会去抢捧花!沾沾新娘喜气,让我也找到一个新郎这么帅的男朋友!”   “那你到时候把你男朋友的兄弟介绍给我!苟富贵勿相忘!”   最吸引小姑娘结婚的应该也就只有婚礼了。   更别提是这样的盛世婚礼,盛大梦幻,充斥着无限的幻想。   容隐听见了她们的说话声,偏眸看了她一眼。不过她压根就没有注意。   他微眯了下眼。他专门带她过来这场婚礼,当然不会无缘无故,不过看起来效果不大。   因为太久没碰手机,出门时她想带,才发现自己没电到关机,而自己   忘记充电。   不过他带了。   舒清晚凑过来,指尖碰上他西装口袋的位置:“给我玩下手机?”   来到这里,当然不会再没信号。   周围不少人在关注着容隐,随时准备着将他照顾周到。看见这一幕,都有些微惊。   他是出了名的冷性与不近女色。很罕见能看到他和一个女人这样亲昵的动作和距离。看来,对方的地位可见一斑。   舒清晚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关注,容隐也没有提醒她。   闻言,他从口袋中取出手机,递给她。   这么隐私的东西,里面有各种各样的资料和信息。尤其是他这个位置,手机里的机密只会更多。   但他神色不变,给得倒是很快,也不怕她看。   而且,别墅里屏蔽了信号,现在倒是不怕她给别人发消息。   舒清晚接过来,刚要问什么,他端过酒杯饮了一口,“你生日。”   她的指尖一顿,很快解锁。   一打开就是微信的页面。舒清晚看见了自己的对话框被他置顶。   他一般不需要什么置顶,所以那个位置也就她这一个。   她佯装没有看见,没准备检查他的什么微信消息,直接退出,打开自己想看的app。   查看了下Night的消息。   她准备出国前已经将事情安排好,运行倒是一切顺利。   不过,她注意到了其中几条信息,提及了Night某一项首饰上工艺的问题。   她之前就有所意识,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安排解决。但现在看来,确实是有些晚了,如果等相关商品铺开,这就会是一个潜在的问题。   而且,随着她跟鹿苑去拍的那组照片上线,还有其它方面的工作也在推动上线,有不少人都在关注她,只是这段时间她一直没有消息。   走一时可以,但她走不了太久。   舒清晚作着思忖。   原本就想离开的心变得更加迫切。   他在那住得安然,根本看不出他有准备离开的意思。可她却是住不下去了。   容隐给她夹了一道菜,距离也凑近。他们之间,怎么看怎么亲密。   她将手机关掉,还给了他。   这回,她没有再跟他提。   之前提的每一次都是一样的结果,再提也是一样。   容隐看她:“看完了?”   她倒是没有看别的。   舒清晚随意地一点头。   今天宾客众多,待会婚宴结束之后就要散场。不知她是否能够混在其中,一道离开?   这个念头生得突兀。   旋即,就跟她那天准备答应他那个要求时一样,心跳如雷。   生起了很强的刺激感。   同样的,她也没有做过这种事。她是个连上学的时候都没有翻墙出去过的好学生。   ——被关在笼中的金丝雀,也生出了反骨。   这可能会是她难得能够离开的机会。   可是,即便这场以要求为开始的赌约结束,她也不一定要他放手。   她有想过,他跟她要的那个回答。   …   婚宴原本正常在进行,直到夜晚,突然有一道消息打破平静。   容隐和一位领导寒暄完,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才发现她去洗手间去得有点久。   他狭长的眼眸微敛,抬步过去寻找。   却发现她已经不见踪影。   这边所有的洗手间里都不见她的人。   容隐的情绪淡了下来。   他眉眼间的冷意暂且压着,按住耐心,只是让人在这里面找一遍。   等到确定全场都不见她人后,他才确定下来她偷偷跑走的事实。   此时,已经有一部分宾客提前离开。即便她要离开,也不受限制,而且并不惹眼。   容隐的眼眸扫向离开的方向,周身的气压很低。   只冷声吩咐道:“找。”   他这边的反应已经足够快。   但安排下去时,竟然还是没能及时找到与拦住。 [奇^书 ^网][q i].[s h u][9 9].[co m ]   容隐托了今天婚礼的主人一场,一并找人。   他的脸色已经沉得不能再沉。   ——要求结束,她离开深山,他放手。   其实在山中不过才几日。   她就已经这样等不及了么?   可他竟是不敢结束。   并无把握。   可能一旦他放人,她就真的走了。他赌不了她的狠心。   一整个夜晚,风波不止。   再不见平静。   他的人去查监控,但是并无所获。因为婚礼是在户外,所以有不少监控死角。   安保人员在婚礼场地里都找过一遍,但是并无踪影,她应该已经离开。   婚礼结束后他原本准备返回北城。但直到深夜,他都还待在黎城。   手下的人被安排了过来,都在找人,只是一无所获。   深夜里,黎城下起了雨。   车里,杭助理实时跟他汇报:还是没有消息。   容隐坐在车中,下颌冷硬,气场太强。偏眸看着车窗被雨打得斑驳,视线也随之模糊。   这几天被安抚压下去的偏执欲,于此刻席卷重来。   容隐眉眼冷戾,继续往下作着吩咐。   在深山里的这几日,仿佛大梦一场。一回到繁华都市,他们之间也回到了原来的状态。   她总是不要他。   他现在回想,竟是不确定,她这几天的反应会否是因为受限在别墅里而作出的伪装?   容隐轻扯唇角,眸中却不见丁点笑意。   黎城很大,这座城市同样繁华,这个时间街道上都还有很多人。   却不知她的行踪。   她独自离开,身上没有手机,也没有现金,对这座城市也没有那么熟悉,还不知会去哪里。   杭助理还在收着手下人实时汇报上来的消息,也在随时准备接他的指令。   犹豫着想,时间已经很晚,或许容总也可以先找个酒店休息。可他不敢吭声,不敢去直面容总。   容隐不知在想着什么,撩眼看他,忽然提出一问:“换成是你,你会选随珩还是选我?”   杭助心一惊。   这种问题……哪里轮得到他来做选择?   就算他是女孩子,这两位下辈子也轮不到他选啊。他们能选他就不错了,他还在做什么梦,准备去挑这两位天之骄子?   他苦恼地皱着眉头,很难回答。   容隐眉心一折,也没强求。望了窗外须臾后,他淡淡敛眸。   “在婚礼周围的地方,继续查。”   杭助理一听就知道,这个夜晚还不算结束,“是。”   这段时间他的限制不止是对舒清晚一个人,他自己也是一视同仁。   从刚才   到现在,杭助理已经给他禀报了几件比较重要的大事,不过他此刻哪有心神去理会。   “随先生也一直在试图联络上舒小姐,”杭助理又道。顿了一下,他说,“还动用了随家的人脉。”   随珩在北城圈子里很特殊,和其他公子哥一点也不一样。这回连人脉都动用,已经看得出来这件事对他的重要性。   只是他想不到,容隐直接进了深山。这还真不容易查得到,毕竟就连容隐自己都与外界切断了联系。   容隐嗓音很冷:“随他查。”   他摩挲着手腕上的手表。动作幅度不大,却是令人心惊生怯的危险感。   外面的雨势加大,雨点砸在了地面上。   他明知带她离开深山会有发生什么事情都可能,可他还是想带她来参加这场婚礼。一如他其它的渴念一般。   现在想想,却只余冷漠。   等她回去以后,是不是要继续同别人谈婚论嫁?   直到凌晨两点,他所乘坐的黑色车辆才停留在了一家店的门口。   雨还在下着,容隐下车迈步而入,身上还带着雨夜的凉意。   他独自一人进去,没有让其他人跟随。   这家店藏在小巷子里,舒清晚无意中从此路过,为店主人的一个手工作品而停留。而等她准备离开时,发现已经来不及了,外面他已经在找她。   他到来时,她正蹲在地上,在看摆放在架子底部的一个作品。   ——反正已经走不掉,她便没有再心急。   听见开门声,她下意识看过去。   容隐还是今天那身黑色西装,一步一步,朝她而来。   他的表情很淡,几乎不见什么情绪,冷得吓人。每走一步,好像就让人心里更慌一下。   她好像也没能有多镇静。   舒清晚别开视线,将手里拿着的东西放回那个架子上。   ——可她并不无辜,是她偷偷跑走,准备离开。   她身上还穿着那条礼服,肩膀处清凉。白天还好,夜里微凉,尤其是还下了雨降了温,更显凉意。   容隐缓步走到她的面前,握住单膝,缓慢蹲下。在她心跳加剧时,却只听见他淡淡启唇道:   “这里是黎城。你要怎么回去?”   他的语气虽寻常,危险却重。 第82章   刚才在进来的时候,门口有一只被雨水打湿的小猫,蹲在屋檐下躲雨。   容隐感觉她蹲在这里的样子,和那只猫有点像。   舒清晚想过他会说什么,也想过他一定会生气。但没想到,他在见到她的第一句,会是这个。   她垂下眼,想了想说:“我可以找哥哥。”   林桉或者林檐,很快就会安排人过来。   不知不觉,家人也成了她的依靠。   可她的回答并没有什么用,他像是没有听见,低声道:“回家了。”   他找了她数个小时,惊动了好友,发动了不少人,从刚才到现在都没有休息。   怒火越酝酿越是深重。   但是此刻,被他压了下去,并未发作。   仿佛她出逃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他如常地在唤她回家。   容隐敛眸,脱下黑色西装外套,亲手披在她的肩上,将人裹住。   他身上只剩下一件白衬衣,看得出劲实的身材。   舒清晚刚才给林桉发了信息,可她并不知道深山别墅的定位。   回去以后,他们也找不过去。   他微凉的长指握住了她的腕骨,带着不容置喙的力气。   顶着危险感,舒清晚仰脸看着他:“容隐,你还打算继续到什么时候?”   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双凤眸中,仍带着不变的偏执。   “这个游戏不可能一辈子不停。”   不可能因为一结束他就要放手,所以他们一直在那里生活下去。   “我总要回去工作的。”   就算是算算时间,她也早就离开了意大利,逛完了另外一个国家。但他仍然没有丝毫要结束的意思。   他的喉结滚动了下。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道:“你很累了,先回去休息。”   那之后呢?   这次话题还是没有结果。   可不知为何,掠过他寡淡的眉眼,她忽然觉得心里疼了一下。舒清晚咬了下唇,没有再跟他拗。他伸手按过她的肩膀,她身体微僵,倒也没有拒绝被他抱。   一整晚,黎城很不太平,被他搅了个天翻地覆,直到现在才终于落下帷幕。   容隐抱起她离开。眸光扫过她刚才在碰的那些,他垂眸,吩咐了人买下   来。   他的情绪压抑得很深。   舒清晚原以为,迎接她的会是一场激烈的争吵。但却是出奇的平静。   即便回到车上,他依旧没有放下她,吩咐直接返回北城。   容隐将自己的手机递给她,“你可以登录你的微信。或者,就这样用。”   舒清晚看着他的眼睛,她没有接。   容隐的眸光也静静落在她的脸上,等她开口。   “容隐,今天你带我出席,将我介绍给他们认识,如果之后容太太不是我,你会很难收场。”   她可以抽身而退,可他很难交差。   他断的是自己的路。   她觉得,他不会不明白这些。   “你觉得,”容隐淡淡启唇,带着一如既往的寡淡,“还会有谁是容太太?”   她微微抬睫,眸光蓦然一怔。   一声反问,答案却是昭然。   所以,如果不是她,不会再有别人是“容太太”了吗?   她从未想过他这么笃定的一句。   当初,联姻可能会有别人,未来他的妻子可能会有别人。   她从来不确定。   那个位置,总感觉还有别的可能。   仰望星空皓月,却不确定它的归属权。   可他这么断然地砍掉了其余所有的选项,已经将答案确定下来。   她放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捏紧了裙摆,裙摆被攥出了褶皱。很轻声地问:“可是,如果这场要求结束,你放手以后呢?”   当初他是以“会放手”为交换,提出的这场要求。   如果游戏结束,他按照承诺放手,他们一别两宽。   那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也还没有给过他什么答案。   容隐的嗓音带着极淡的情绪:“那也不会再有第二位‘容太太’。”   她心中轰然一震。   短短一句话的背后,藏着的是空前的孤寂。   像是地面震动,碎石震响。   她愕然看他,而他坦然回视。   “舒清晚,你以为我同你说的话,都只是随口一说么。”   他暗沉的眼眸凝在她的面上,嗓音微重。   他在提醒她,他跟她说过的所有的话。   她的眸光轻一闪。   容先生的话,怎么可能是随口一说,永远具有一定的分量。   可是,容先生也永远不会那么弯腰。   她低着头,没有敢看他,只是拿起他的手指。   容隐眸光微深,他掐起她的下巴,吻了上去。   外面的雨打在车窗上,声音很响,后座上灯光不明。   从刚才到现在,胸腔里压抑着的极深的情绪,破开了一个小口,开始宣泄而出。   “舒清晚。”   “不舍得了么。”   他含咬着她的唇,细微地吞咽着。   她有些难地吞咽着,眼尾有些红。   可能自己也没有想过,他那样遥远的人,有一天,她也会对他心生不忍。   她捉着他的手没有放。   被他扣进了指缝之间。   …   两座城市相隔一定的距离,路上,她还是玩起了他的手机。   没有动他的微信,她记得闺蜜的手机号,只是跟鹿苑发着短信。   她一连消失了好多天,一直没有出现过。   摩挲着他的手机边框,舒清晚和鹿苑聊着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情。   「我从他书房的抽屉里,看见了这四年来他往来纽约的所有机票。」   待会聊完天,她就会把这些记录清空。   鹿苑回复得超快:「天……」   要是没有证据的话,单说给她,她也不会信。   「他去过上百回,但我一次都不知道。」   她安静地垂下睫。   她们在聊着,鹿苑问说:「你还有没有发现其它的?」   舒清晚一愣,她说没有。   鹿苑可能是言情小说看多了,「如果他经常在那边住,那里面会不会还有其它秘密?」   舒清晚微怔,她并不知道。被关起来的受限感,极大地消灭了她的好奇心,她倒是没有发现别的。   鹿苑提醒说:「晚晚,你可以多留意一下。」   舒清晚手里握着他的手机,清灵的眸中作着思考。   他那边在交代着公事。即便他再不管,也堆积了无数事件在等他。   等他忙完,注意力回到她的身上,搂过她,薄唇磨着她的耳垂。   舒清晚   刚将整个对话框都删除。   感受着他吻的温度。   一如既往的带着很深的占有欲。   不过他这样的人,严谨又仔细,那天会叫她发现那些机票也是意外,她不确定自己还会不会有其它收获。   路程太长,她在半路上睡着。车子停在别墅的庭院之中时,容隐抱起她下车。   杭助理犹豫了下,问说:“容总,需要什么时候来接您吗?”   容隐的脚步些微一顿。   他的嗓音微沉地落下:“不必。”   他抱起她大步往家中走,她的裙摆垂落,被风吹得轻扬。   在他准备将她放在床上时,舒清晚才突然醒了一下,她下意识抓住他手。   容隐敛眸,没再着急起身,就那样伏在她身前,偏头吮了下她的唇。   他哑声道:“很想走吗?”   她不知道他突然问这个做什么,毫无防备地应道:“嗯。”   可她想走也没有用,他又不放她。   他的喉结轻滚,敛去眸中的深邃。   她被他亲得清醒过来。   他知道她醒了。   眼看着欲念在叫嚣,舒清晚轻轻皱眉,“容隐,你是不是对…身体上瘾?”   他的动作忽然停顿。   旋即,嗓音喑哑落地:“无关风月。”   北城也在下着雨,深山静谧,雨声磅礴。   打在山间的树叶之上,摇曳作响。   半夜都未停。   等到她睡着后,他才披上睡袍,安静地起身。   容隐走到外面的厅中,静站了许久,才拿过手机,发出去一条信息。   无关风月。   他想起之后有一句歌词:   情字何解。   唇边溢出了些许涩意,仿佛带着很深的落败。   过了许久,他才重新回到床上。   强势地将人拥进怀中。   …   舒清晚并不知道他有短暂的离开。   奔波了一整日,她这一觉睡了很久,等到睡醒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变暗。   她去找他,发现他正在厨房研究着一道菜的做法。   他没有菜谱,只根据经验和推理去研究。   气人的是,他研究的成   果都还不错。   舒清晚默默退出来。她还记得鹿苑昨天的提醒。   但是她试图查找下时,却一无所获。   好像没有什么秘密了,都是极寻常、极常见的一些东西。   容隐叫她吃饭时,她刚从影音室走出来。   他往里面看了一眼,“在做什么?”   舒清晚随意地找了个借口:“想找个电影看。”   饭桌上已经摆放好了几道菜。   ——他刚刚的研究成功。   他直接抱过她,没有放她自己一个位置。   昨天的问题好像揭了过去,又好像没有。他缠得她更紧。   很轻很淡的变化,却像是藤蔓一样缓慢地升起、缠绕。越缠越紧。   婚礼的这趟出行结束,别墅里又只会剩下他们二人在生活。   昨天的机会没有把握住,这一回,舒清晚更加看不见结束的日期。   外面的世界早已喧嚣。   黎城的风声传到北城,听说,容隐带着一个女人出席了黎城傅家掌权人的婚礼。   他最近完全没有消息,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哪里想到,他这一出现,就非同寻常。   只可惜两座城市相隔甚远,加上那个婚礼也不是谁都会被邀请,所以消息受限,没有人知道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圈子里各种消息开始传播开来。   其中,以他最近都住在一处深山别墅里的消息传得最真。   可他一个人闲着没事住在深山里做什么?   加上这次的消息,有人猜测,他怕不是在那别墅里藏了什么白月光。   吸取上次的教训——就算不是白月光,恐怕也并不寻常。   圈里人的好奇心被勾到最大。   消息越传越盛,连虞杳杳都坐不住了。可她也确实被提醒到了,想起来容隐还真有个深山别墅。   几年前就在建,这段时间到处都找不到他人,她倒是忘了这一处——   一天又一天,根本见不到容隐的人,加上这些传闻,她彻底坐不住了,撺掇着魏树,想要一起去看看。   魏树不肯,“就容隐那狗脾气,我才不去惹他。”   要是不小心触到了这人的逆鳞……就算再借他十个胆他也不敢去想。   他劝着虞杳杳:“他都藏起来了,摆明了就是不想让我们知道,你还去干什么?”   可虞杳杳不太肯听劝。这些年跟容隐有牵扯的感情问题也就那么两段,谈微不算,就只有晚晚。她不太愿意相信,又出现了新的人。   她没有说,她当年还专门去拿到了一段音频。   魏树不肯上,她就接着撺掇况野。   况野一贯懒得插手这些,原以为魏树都不肯的事情,他肯定也不会答应。却没想到,他放下手里正在研究的牌面,起身施施然道:“走了,陪你去看看。”   虞杳杳都惊讶了,连魏树都冷不丁地看向他:“你今天吃错了什么药???”   “只许你们有好奇心?”   虞杳杳一拍手,感动得快要流泪,“你终于做了一次好人。”   外面的夜将深。   一不做二不休,虞杳杳准备搞个夜袭。   ——北城无人能够一探究竟,那就由她亲自来。   她打了一通电话出去,叫人查位置。既然容二当年在建,当然会有相关信息。   她堂堂虞大小姐,要查这点消息还是不难。   她还带上了几个同样八卦好奇的小姐妹,一起壮壮胆。   他们刚准备出发,地址就已经发到了手机上。   还真有一段距离,开车过去都要好久。   因为况野要去,魏树临时改变主意一起,但心里还是发怵,“不是,到时候他要是一生气,直接把我们在那解决掉,深山里一处理,连痕迹都留不下。”   虞杳杳的闺蜜说:“据我所知,容二还是很守法的,税都不会漏。”   魏树:“……”   那处深山别墅远到他们开车都开了不久。   远远地从半山腰上看见时,虞杳杳忍不住感慨:“他小子,竟然在这么好的地方藏了这么个好东西。藏得够深的啊。”   同时,那个传得很盛的传闻,再一次在他们脑海里掠过。   这个地方确实很像是能用来金屋藏娇的。   他在这住了这么久,也就不奇怪了。   这边静谧得根本无人打扰。月色又正好,说是在这度假都不奇怪。   车子停在了别墅之外,里面已经响起了提醒。   舒清晚在顶楼泳池游泳,容隐刚倒好酒,准备上去找她,便发现了监控里的画面。   他瞥了一眼画面上出现的一群人。   轻眯了下眼。   ——这是来他这度假的么?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一些章节名被戳改了,来晚的宝贝希望你们能吃到前几章的糖(rou)嘿嘿嘿。   注:「无关风月、情字何解」——《兰亭序》的歌词,单曲循环过几天,Q音的版本和某云的一个版本各有感觉~ 第83章   一群人打破了深山的幽谧。   容隐已经倒好了酒,他本来不想理会他们,也会有人去处理,但是没过多久,他们又折了回来,钻研着想对他的安保系统下手。   大门突然打开。   在里面那道门边,只看得见容隐修长挺拔的身影。他眉眼淡淡地扫着这边,语调不善:“想拆了我的安保系统?”   虞杳杳突然放下了钻研的手,讪讪一笑。   她倒是没有被发现的心虚,门顺利打开,他们也直接探入。   这场雨下了很久,庭院中还是未干的雨水,混合着被雨水打落的树叶花瓣。   看得出别墅主人的闲情雅致。   他们都没来过这里,连地址都是现查的,但是只是简单一看便知,容二在这上面费了不少心思。   数日不见,虞杳杳却觉得久如隔世。真是有段时间没见到他人了啊。   她跟他打着招呼:“来看看你呀。你都消失多久了?”   别墅里一片静谧。   容隐掀了掀唇道:“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私人住宅’?”   虞杳杳干笑着转移重点:“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谈私不私人的多见外呀。”   再说了,那柏悦苑他们还天天想去就去呢。   她仿佛更加笃定,这里面一定不止他一个人。那些传闻可能都是真的。   但谁也不知道,他是跟谁在这边久居而不愿意离开。   “二哥,要不要带我们参观下?”其他人的目光也亮晶晶地望着他。   容隐眉梢轻挑,依旧无情:“私人住宅,不接访客。”   虞杳杳撇撇嘴,却不气馁。他藏得越紧,秘密一定就越大。   他们在这边僵持着,里面突然传出一道声音。   “容隐——”   他们在楼下闹的动静太大,舒清晚也听到了,她下楼来查看情况。   所有人的声音随着这道轻声而一顿,齐齐往里望进去。   里面的身影在众目睽睽之下迈下楼梯,身上那条又轻又柔的白色长裙裙摆及踝,也掠过台阶。   赫然就是他们所认识的人。   所有人全都错愕。   虞杳杳下意识喃出声:“清晚?”   舒清晚也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复   她的信息。但是她以为人又出了国,却没有想到,他们原来正在一处。   谁也没想到。   这一场夜探挖出来的不是什么白月光,也不是什么其她人——   原来还是故人。   虞杳杳刷地看向容隐。   迷雾尽扫。   他藏在这深山别墅里都在做些什么,全都了然。   容隐敛眸,他没再站在门口,注意力落到了她的身上,“头发不吹干?”   ——他们不仅见到了舒清晚,还见到了容隐极不可思议的一面。   虞杳杳身后,有人轻吸了一口气。   舒清晚也没有想到别墅突然的来客。她下意识回答说:“本来还准备上去游的。”   况野抱着手站在最外圈,轻勾了下唇,只道果然。   虞杳杳也很缓慢地反应过来。   什么白月光……他从头到尾,就只为这一个人俯首称臣过。   相比起来,舒清晚才称得上是他白月光。   当年传出的他不愿意和谈微分手、追到国外,那些事情是假的。   但是他不愿意和舒清晚分手,追到国外、苏城……甚至更多的事件,却全是真的。   哪来的什么新人,容隐陷在这一场雨里,恐怕还要潮湿上许久。   时间已晚,他们闯也闯了,探也探了,容隐没再让他们久留,毫不留情地赶客。   就像是他们打扰到了人家的二人世界。   刚上山呢,这就又要下山。   坐在车上,虞杳杳托腮望着车窗外的月亮发呆。别的不说,深山里的夜空是真的漂亮,澄澈得没有污染。   她还在恍惚。怀疑自己眼花了,或者还在梦里。   等车开过最后一道山路拐弯时,她狠狠闭上眼。   草。   她一定是疯了。   …   自从深山别墅里闯入来客,风波便没有彻底平静下来。   过了一两个小时,深夜里,外面传来了停车的声音。   紧接着,门铃响起。   容隐看向监控里的人。气度不凡,站在那里,就已经自有分量。   他的面色不改。   舒清晚躺在他怀里刚看完电影,她也抬眸看到了画面。   倏然抬   头看向他。   他垂下眼,摩挲着她纤细的指骨,与她对视。   深夜,林桉上门。   还是寻到了这里。   舒清晚问他:“容隐,还不结束么?”   她大哥亲自来接人,他的眸色深浓,凝着她的眼睛。   自是不能再不结束。   他伏下身,吻上她的唇。   带着一点称臣、妥协的意味。   她心里仿佛也被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原本因为大哥来接冒出的喜意,也消散了一半。   果然,下一秒,外面就传来了林桉的声音:“小晚,回家了。”   语气强势,不容置喙。   他亲自来接,便是没给什么商量的余地。也不可能让容隐不放人。   容隐的吻往上寻,落到她的眼睛上,嗓音微哑:“去收拾下。”   她下意识闭眼,被他轻柔地亲着。   因为在家看电影,所以她穿着一条睡裙,现在要回去,自然要去收拾下。   容隐则施施然起身,出去迎接。   他看起来比她想象的还要平静。   舒清晚看了眼他的背影,上楼去换衣服。   她没想到,一下子就看到了这场游戏的结束。   有些突然。   她去更衣,而外面,月光洒落,林桉站在庭院中,轻抬眸与他对视,“你这地方,藏得挺深。”   于繁华之中寻出一隅,光是山路就阻拦了绝大部分被探寻到的可能。   容隐启唇道:“还好。”   倒是谦逊。   今天虞杳杳他们突然到访,也意味着消息泄露。   他们能找得到,自然也不止他们能找得到。   “她如何?”   之前舒清晚给他们发过消息,交代了下去向,所以他没有过多干涉。   但昨天她发来信息想回去,林桉自然就要来接人了。   “她没事。”容隐嗓音轻而淡,“换下衣服就来。”   “你带她去了傅清聿的婚礼?”   林桉的气场不弱。   容隐回视着,“嗯。”   山里的深夜更加幽邃,黑暗仿佛无边,他长身玉立地站在那,漆黑的瞳孔同样幽深。   林桉深深看了他一眼,竟   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舒清晚去换下了睡衣。   明明是她想要的游戏结束,但是真当结束时,觉得心情复杂的也是她。   她简单整理了下,拿了一个手提包装着东西。   其实要收拾的东西不多。   他给她准备了很多东西,但是那些她又不会带走。   而她惦记着想要发现的秘密,在这里找了一圈,到现在也没有收获。   舒清晚的动作不算太快,目光一一掠过住了多时的地方。很多地方都有留下他们生活过的痕迹。   在经过他经常练字的那个桌子时,舒清晚忽然想到什么,她看了眼楼下的方向,没有着急离开,而是走过去,翻了翻长桌上的东西。上面放了很多他练的字,还有他在照着练的一个本子。   葱白的指尖随意地翻过,响起纸页作响的声音。   他不知道怎么突然起的兴致练起了字,而她平时也没有好好看过。   在翻到那个本子的最后一页时,舒清晚的指尖倏然一顿。   本子的最后一页里,夹着一张黑胶唱片。   她垂眸看着,而唱片上面刻了一个字。   舒清晚将它从本子里拿出来,指尖从那个字上面拂过。   不是其它的字。   这个字仅与她有关联。   楼梯上响起了脚步声,她抿紧唇,动作很快地将唱片放进了随手提着的包里。   鬼使神差的行为。   如果是别的东西,她不会这么做。但是上面刻着的字母与她有关。   直觉告诉她,这就是她想要的秘密。   取走唱片,舒清晚将那个本子放回去,她下了楼。   虞杳杳他们和她哥哥来得都有点突然,她原本没有想到今天就会离开。   他应该也没有想到。   他刚好过来找她,低着声道:“收拾好了么?”   舒清晚的脚步停在他面前。她换了一条胭脂红的裙子,红色很衬她皮肤的白。   她漫不经心地点头。   他们都很清楚,她一离开,也意味着这场游戏结束。   舒清晚忽然踮起脚,伸手抱了他一下,“容隐,我拿走了一样东西。”   这个别墅里,专为她准备的东西,又何止一样。   容隐不以为意,语调散漫:“嗯。”   舒清晚好像还在想着说什么。   林桉在外面唤着她的名字。   她没再停留,和大哥一起离开。   黑色的车辆驶离别墅。   他只静静注视着他们的离开。   舒清晚给手机开了机。   明明是她想走的,也明明终于如愿离开,脱离了那股受限感,但她却提不起太多的喜悦。   他的承诺还是有一定的分量,不会轻易反悔。也就意味着,这回他真的要放手了。   她好像将他落在后面了。   舒清晚没有去看手机,而是回头看开车的林桉。   “大哥,你有没有过喜欢的人?”   年长者,好像也意味着拥有更多的经验。   她就是想随便讨论一下,正好身边是大哥,林桉也就成了她的讨论对象。   林桉看着车前的路,山路漫长,也不知道容隐是怎么寻到这地方的。   闻言,他金边眼镜下的眸光微停,平静地看了妹妹一眼,“不要讨论我这么私人的问题。”   他是兄长,他的私人问题哪能跟弟妹探讨。   林桉一如既往的严肃。   舒清晚撇撇嘴,只能按下想要讨论的欲望。   不过,虽然不能谈他的,但是他可以帮忙参考他们的。   她和容隐在这边住了数日,林桉问道:“玩够了?”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点对家中小女孩的宠溺。   舒清晚垂下眼,“回去工作了。”   她着急回去解决下那个首饰工艺的问题。   林桉唇角微扬。他们一家子,好像都很热爱工作。   舒清晚手里提着包,她想着里面的那张唱片。   上面刻着字母“W”。   她还没有问,为什么当初他会以这个字母为名。这与他的名字缩写没有关系,也不是他的英文名。   …   回到家后,舒清晚先睡了一整晚。   折腾多时,她看起来很累,没有多余的精力做别的,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覃漪悄悄进来看了一眼,又安静将门关上。   她睡醒时,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周遭的环境一片安静,家里人应该   是刻意地放轻了动作,没有过来打扰她睡觉。   她望着窗帘的方向,辨认着现在的时间。醒来时,会有一股空落落的感觉。   总感觉不太习惯,思考了一会儿,才觉得应该是他今天不在她身边的缘故。   可能是因为被他缠久了,一下子自由了,反而还不习惯。   舒清晚起床,换上了妈妈给准备好的衣服。   游戏结束,她的生活也回到了原来的轨道。   她没再拖延,开车去了趟Night。   一连离开数日,加上联系不上,公司里堆积了很多需要她处理的工作。   这也是她着急回来的原因。   她埋进工作中,也将手机里堆积成山的未读消息都回复了一遍。   其中主要是随珩发的消息。   她才知道,那天他也没有登机。这些天,他一直在给她发信息。   舒清晚一条一条地回复着,没有让他的消息落空。同时,也报了声平安。   无论如何,上次在机场放了他鸽子,她还是觉得很过意不去。遑论是得知他也没有去。她好像影响了他原本计划好的行程。   随珩回复得很快。得知她回来了,他沉着的那块石头才算放下。   按照计划,他们现在原本不会在中国,而是会在非洲那边的某一个国家。   他握着手机,眸色微深,不知在想些什么。知道她在Night处理那项工艺,闲来无事,随珩也过去帮忙看了看。   一连忙了四天,舒清晚才将问题解决,初步空闲下来。   她请随珩去吃了顿饭。是梁初楹推荐的一家,说是味道超级棒。   于公于私,她都该请。   落座后,随珩先道:“抱歉,我母亲在视频平台上的一些回复,可能引起了一些误会。”   他也是机场那天过后才了解清楚问题。   他妈妈的情绪亢奋惯了,让不少人产生了误解,以为他们家要有喜事。就连林家那边可能都接收到了信息。   “我已经让她专门发了一条视频解释,熟悉的好友都会刷到,不会再误会。”   这一条,是他的不是,给她也造成了打扰,毕竟女孩子的名声很重要。他处理得也很郑重。   ——不过,可能,原本确实   也是喜事将近了。   随珩垂下眼,轻轻摩挲着手中的茶杯。   舒清晚笑笑,“没事,我猜到了。”   听容隐说的时候她就联系起了缘由,不过她没有很在意,他母亲也不是故意的。   随珩看向她,餐厅里明亮的灯光照在她白皙精致的脸上,微微泛着光芒。   他斟酌着开口道:“我收到了美国那边一个实验室的邀请,接下来可能会过去几年。清晚——”   他想说,她可以同他一道。   离开这里,就能免去容隐的打扰。   ——如果这对她来说是个困扰的话。   而且,也是对她的邀请。   他们的故事,他想有续篇。   舒清晚接收得到他的意思。她轻垂睫,可她也已经作完思考。   舒清晚轻声回道:“随珩,对不起,我可能还是不能像年少时那样喜欢上一个人了。”   那样的飞蛾扑火,炽烫热烈。   她都只给过那一个人。   随珩微顿。他看着她的眼睛,好像知道了她选择的答案。   他握着茶杯,指骨收紧,微微泛白。   如果说缘分也讲究顺序的话,那他可能还是来迟了。   他轻一扯唇,点明道:“其实你对他,还是有些偏待。”   随珩知道容隐挺在意她对他的偏待。但所不知,她对容隐也有。   与他之间,更多的是友情、公事。对于容隐,应该就是一些私心。   舒清晚怔然看他。   她可能看得没有外人透彻。   服务生开始上菜。   他绕开了刚才的话题,温声道:“试下这里的菜?”   随珩知道,这一趟美国,他可能还是要自己去了。   这家餐厅的味道不错。中途,虞杳杳给她发了一条信息,因为在跟他吃饭,所以她没有打开看。   用餐快结束的时候,随珩可能终于收拾整理好心情。他扯动了下唇角,同她道:“那次相亲也不算一无所获。起码我们多了一个朋友。”   舒清晚轻轻弯唇,放下了负担,“是。”   他们有很相近的兴趣爱好,喜欢的研究也相同。之后如果有需要,他们都能给予对方帮忙。   知己难求。   当初他们前后脚到达非洲大草原,他们的缘分好像也是如此,还是错过了。   或许一开始就昭示了结局。   吃完饭后,随珩送她回去。   车子停在林家门口,他还下车送她进去。   “我过几天走,到时候来送我?”   舒清晚很爽快地答应。   他轻笑笑,抬手抚了下她的头发。停留了须臾后,他启唇道:“晚安。”   就着月光,他的眸光微深地凝视着她。   他们今天说了件正事,但是说完后,发现其实也没有那么难。   舒清晚往家里走,一边上楼,一边点开手机看消息。发现刚才虞杳杳给她发的信息不是别的,而是一段音频。   走进房间,她将房间的门关上,带着星点好奇点开那段音频。   有点熟悉的音色,在空荡的房间中响起,每一个字都格外清晰地入耳——   “当初我问过他,如果只需要这几年,为什么不让清晚等等他。”   舒清晚动作一顿,神情慢慢褪去刚才的轻松。   下一段声音自动接上。   “他跟我说,‘她年纪轻轻,我怎好让她跟着我等一个不一定会有结果的结局’。”   她还站在门口,靠在门后,有些无力地倚着。   她知道是况野的声音,也听得出,况野说的人是谁。   声音落地,她仿佛轻止了呼吸。   况野在复述完这句话后,音频里原本嘈杂的背景声也变得沉寂。   就跟她心里的声音一样。   一下子万籁俱寂。   音频放完了。   虞杳杳也只发来这个,什么都没说。   她垂下了睫,不知不觉,睫毛根部已经被泪水沾湿。   多么熟悉的话。   “没有结果的结局”,她当初在鹿苑直播间也说起过,连带着唱的几句歌直接走红。   想起什么,舒清晚忽然看向了自己偷偷藏在包里带回来的那张唱片。   拿回来后,她还没有时间去探索研究,它还乖乖地放在她房间的桌上。每天都会有阿姨来打扫,但是无人会去动她的私人物品。   她的呼吸一轻。   此刻。   想解密它的欲望也冲到了顶峰。   她忽然很想要知道,这张黑胶唱片里,藏着的又是什么。 第84章   舒清晚的房间里并没有黑胶唱片机。她拿了车钥匙就要出门,被覃漪叫住,“宝宝,去哪里?”   她的脚步停在了数米之外,人也掩在了阴影里,没有让母亲看到她眼底翻涌的情绪。   低声回答后,覃漪告诉她林桉房间就有。   察觉到了女儿情绪的异常,但是覃漪很贴心地没有在此时去打扰她。   舒清晚脚步停顿,免去出门寻找,直接去了大哥的房间。   夜已深,她不知道她突然这样执着起来,是否真的是有个秘密在等待自己。   林桉房间的门没有关,应该是刚走进去,一边翻着文件资料一边在打着什么电话。   “…小姐,这么晚,你确定要跟我探讨这个问题?”   他的京腔很标准,另一边则是语速飞快地冒着粤语。   瞥见门口的身影,林桉声音微顿,暂停通话,看向妹妹:“怎么了?”   舒清晚不知道他在跟谁通话,本来想等他打完电话的。她回答说:“我想借用下你的唱片机。”   “你先回房间,我让管家送去给你。”   “好。”   她看了一眼他的手机。好像是一道女声,在他出声询问自己的同时,那边忽然安静。   舒清晚刚回房间,管家就已经将唱片机给她送了过来。   她将那张唱片放上去,也将唱臂放到了唱片上。   等了两秒之后,终于听见声音。   轻而缓的音调。   她就在唱片机旁边。轻轻抬睫,没有想到,会是他亲口唱的歌。   他的嗓音压得很低。   “I still hear your voice when you sleep next to me   ……   For give me my weakness but I don't know why   Without you it's hard to survive”   偌大房间安安静静,任由歌声悠扬洒满。   唱片里的秘密也被尽数放出。   舒清晚没有想到,这张唱片里藏着的秘密会是这个。   她知道他唱歌很好听,但是他很少唱。即便是出去玩,也都是虞杳杳和魏树他们在闹。   而此时,   他的声音,仿若是情歌响在耳畔,震动心湖。   他的歌声在继续,她安静地听完。窗帘被夜风吹动,只有她,站于原地一动不动。   “Can't you hear my heart beat slow   I can't let you go   Want you in my life”   /你能否听到我的心跳击败缓慢/我无法放开你的手/我需要你与我共度此生/   最后几句落地。   她的心跳也仿佛被击中。   舒清晚闭了下眼。   她在承认当年那段唱歌视频之后,他好像一直不见意外。就好像早已知晓。   可能早就听过她唱的那几句歌。   而他唱了另外一首在回应。   她的每一声都在道结束。   他的每一声都在道此生。   这可能只是容隐随便的一录。并未打算让它得见天日、为人所知。   却没想到,有朝一日被她知晓。   舒清晚想象不出他在唱这首歌时的样子。   他的情绪内敛而寡淡,可是刻进这张唱片里的,却又至深至沉。   唱片上的字母“W”,是只有他们才知道的印记。   它安静地放在那里,可能在等她发现。   她也可能永远不会发现,然后他们的故事就此走向终结。他放手,她嫁人,一拍两散。   舒清晚忽然觉得,很难走得出来。   她进入的不是别墅,而是层层围裹的围墙迷宫。   她以己为饵,却全军覆没。   眼眶通红。不知不觉,滚下一行泪水。   一曲毕,她没有再放,还是拿起钥匙出了门,步伐微急。   “我怎好让她跟着我,等一个没有结果的结局。”   声音在脑海中回响。   她的心里,也仿佛一片荒芜。   好像再也不会生长绿茵。   这几天,他没有再给她发过消息。就好像,真的遵守了诺言,再不纠缠。   舒清晚抿紧唇瓣,她开车去了柏悦苑,但是屋里一片黑暗,他并不在那里。   她找过了一遍,经过衣帽间时,目光为放在梳妆台上面的戒指所停留。她还给他的这一枚被安放在一个锦盒   里,几年过去,上面的钻璀璨依旧,它还在原地。   她转而去了趟州越。但是,她只见到了这么晚还在加班忙碌的杭助理,还是没有找到他。   见到她时,杭助理有些意外。他大概清楚他们之间的羁绊,也以为他们之间已经结束,没有想到她还会找容隐。   杭助理犹豫地问:“您是遇到什么事了吗?有什么事要办的话跟我说就可以。”   不是他自作主张,而是容隐早就交代过。即使他不在,她遇到什么事就帮她解决。   北城容二的这一句话,恐怕是万千人所求,而他就那样轻飘飘地许给了她。   毫无条件,毫无门槛。   舒清晚径直问:“他在哪里?我要找他。”   她只是忽然很想见他。可她找了一圈,以为能找到他的地方,却是都没有他的踪影。   看出她的执拗,杭助理跟司机带她去找他。这么晚了,自然不会让她自己一个人去。   舒清晚不算白跑一趟。因为别墅太远,要是没有杭助理给她地址,她即便刚从上面下来,也不一定能找得到路再回去。   他们将她送到了别墅门口。   舒清晚下了车,她抬头看着整栋别墅。漆黑一片,一盏灯都没有开,就跟柏悦苑一样。如果不是杭助理说他还在这里,她可能都要以为里面也没有人。   这就像是金丝织造的牢笼。金玉缀之,华丽无比。   可她推开小门飞走,他为何还独自留在笼中?   她按了门铃。   可里面安静得毫无声响。   她继续按着。还是没有动静时,不由有些着急起来。   他若是不在也就算了。可他现在就一个人在里面,她担心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舒清晚在门外站了几分钟,二楼正对着门口的阳台上才终于亮了灯。   她抬头,看见了他的身影。   他的身形被夜色笼罩。本来夜就很深,偏偏他又披了一件墨色的睡袍,同这黑夜融为一体。   看起来仿佛更加孤寂。   舒清晚的眼眶红了红,只是遮在夜色里,不甚显眼。   她已经在这按了很久门铃,她知道他听见了,但是没有开门。   她仰着脸朝他道:“容隐,开门。”   她确实是回来找他。   容隐开口道:“我已经放你离开。”   她明明想离开,他也已经放手,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还会回来。   容隐眸中的墨色被压抑得极深,注视着站在大门口的人儿。   他的嗓音明明很淡,不知为何,她还是无法平静。她好像真的将他落在了原地,落在了这里。   “是我回来找你。”   容隐沉静地望着她。   这栋别墅周围一片静谧,交通不便,它确实也像一座金丝笼。她明明应该避之不及,不知为何,还要自投罗网。   “我没有要和随珩谈婚论嫁。”   舒清晚望着他,一字一句地同他说清。她将那天欠下的误会都同他解释清楚。   “是随伯母在视频平台上回复的一些评论,可能引起了一些人的放大和误会,他们传播的消息有误。”   容隐的薄唇抿紧,隔着很远的距离,视线不太清晰地落在她的面上。   “我和随珩去机场,只是要同行旅游,并不是要去哪里,也与结婚无关。”   舒清晚咬住唇内侧,她远远地望着他,声音忽然有些哑:“容隐,你不要生气了。”   她知道他生气和介意的都是什么,她也都将缘由解释清楚。   容隐染了墨色般的瞳孔紧紧锁住她的视线,冷淡启唇,犀利又锋锐地提问:“为什么同我解释这些?”   她紧咬住唇。   别墅的大门终于打开。   他已经放她离开,可今日,却又是她自己迈入。   直到看见人进去,杭助理才敢叫司机开车离开。   一路护送,哪里敢叫她有半分闪失?   本来以为,他们之间已经结束。但是现在看来,或许峰回路转。   他也松了很大一口气。   容隐迈步下楼。   他身上披着夜色,浑身冷意。   舒清晚在这住了多时,她轻车熟路地走进来,伸手环抱住了他。   感受着他身上微凉的体温,她闭了闭眼。   从数小时前就想做的事情,直到此刻,终于得以圆满。   他的声音近在她的耳后,是熟悉的热息:“问你呢,舒清晚,为什么突然解释这些?”   容隐捏起她   的下巴,要她看自己,“嗯?”   “我那天知道你误会。”   他的眸色极黯,注视着她的眼睛。   舒清晚压住了跳得有些急促的心跳声,轻声坦言:“容隐……我也想看看你最爱我时的样子。”   ( 重要 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 q i s u w a n g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q i s u w a n g . c c , q i s h u 9 9 . c o m , q i s h u 6 6 . c o m, q i s h u 7 7 . c o m 等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他倏然眯起眼,掐住她下颚的力道加重。   而她浑然不惧,坦然回视。   ——他想看她最爱他时的眼睛,她也想看看他最爱她时的样子。   他们之间,互相打着回合,竟是互不相让。   容隐随意地扯了下唇角。   他在意的其实不是那些误会,也不是她的解释,他在意的是她还愿意朝他走的这一步。   她曾朝他走过很多步,可她后来,再也不愿。   直到今日。   他低下头,很轻易的,吻上了她的眼睛。   无声的情愫都在涌动。   或许比这个夜还要深邃。   他扣住她的脖颈,往里吻着。   在接吻的间隙,他听见她喃喃一声低语,声音带着轻颤:“容隐,这些年,你曾去看过我多少次?”   容隐微顿。他含住她的唇,浅浅厮磨。   “北京到纽约,纽约到我那里,这一条路,你去过多少次?”   从那一天她就想问他的问题,于这一日,终于得以问出口。   她心里沉甸甸的一块石头仿佛被搬空。   山谷寂静,静得有回音。   他知道她已经看到,便没有再瞒。   容隐嗓音微哑:“你已经知道答案。”   她抓着他衣服的指尖微紧。   人人都道容先生的薄情。   无人懂他的深情。   无人知道他的车曾上百次行驶于纽约和她所在的城市之间。   他曾在暗处,无数次地看过她的背影。   他身居高位,坐拥无数,永远都是被众星捧月。   却不舍得耽误她的年华。   可又要叫她如何心狠。   舒清晚闭上眼,滑了一行泪。他抬手,指腹擦过她细嫩的脸颊。   “当初为什么要用‘W’这个字母?”   容隐的黑眸凝视着她,里面压抑着极深的情绪。只是在这黑暗里,看不分明。   他   启唇道:“中国在美国的西边。”   W。   West。   容隐俯首吻在她唇角,哑声续上一句:“我一直在这里等你。”   她离开的每一年,他始终在原地。   泪水无声地肆虐了脸庞。舒清晚空咽了下,她说:“那首歌,你什么时候,亲口唱给我听?”   他的身体明显一僵。   她的声音很轻:“容隐,我都听到了。”   你藏于其中的所有深情。   落败、无奈、妥协。   我都听到了。   他的喉结轻滚,“然后呢?”   那一首歌的歌词没有那么普通。她的这句话,又是否这么简单。   “那天你跟我要的回答,我给你。”   容隐的眸色深黯下去。他凝视着她,薄唇轻抿。   她也看着他的眼睛,声音清晰:“迷津难渡,我陪你一起迷失。”   她好像走了很久很久,终于找到归途。   睡衣趴那晚过后,他跟她说,他用了四年,在求一个结果。   他说,他后悔了。   他说,重来一回,你再爱我一次。   那一次,她的犹豫被他打断,他翻过了这个篇章。   她也不知该如何回应。   她好像已经失去了爱他的勇气。   爱他一场,她被烈火焚烧。飞蛾飞过火焰,翅膀被燃烧殆尽,也烧尽了所有的勇气。   可现在,她愿意重新迈入一场。   再试着,爱他一回。   容隐握住她腰肢的动作在加重,那一刻,他胸腔里涌起的震动太剧烈,他手臂上的肌肉都很明显地在紧绷。   她踮起脚尖,吻上他。   发出了多时的讯号,他好像终于收到了回音。   …   时间已至深夜。   她也没有等明日再来,就那么顶着夜色闯来。   一发现了秘密,就再也藏不住,压抑不住。一晚都等不及。   舒清晚不知道他一个人都在这里做什么。她已经离开了四五天,原以为她离开之后,他也会离开,却没有想到,他还住在这里。   两个人都会无聊,他一个人,又是如何待得下去。   而如果她没有回来   ,她就永远不会发现。   他的体温微凉,就连指尖都带着凉意。但不停地在吻着她,交织的呼吸却是滚烫。   他好像对她的肌肤渴求上瘾。   但情至浓时,只会觉得满腔爱意找不到一个出口。   或许,这也是一个宣泄口。   不过在这里停留了须臾,他就已经抱起她回房间。   她对主卧的味道都已经很熟悉。   将她放到床上,容隐单膝跪在床边,把她压在厚重的被子中亲,带着热意的吻从她耳畔贴过,又掠过颈侧。   他仿佛亲不够,竭尽气力在吻。   “你不用再踮脚。”容隐看着她的眼眸,目光纠缠中,吻了上去,“我会弯腰来爱你。”   他的亲吻郑重得仿佛在对待一样无上至宝。   她的睫毛轻颤着。   心跳亦然。   外面夜色如瀑,厚重的窗帘更是遮挡尽了所有的光亮。   在屋里,随他们肆意放纵。   她不知道折腾了多少时候,但肯定是累了,没有多久,就在他缠绵又温柔的亲吻中睡着。   睡意朦胧时,她隐约听见他在耳畔落下的一声:“谢谢你愿意,再爱我一次。”   他平生所有的后悔、强求,都只用在过她的身上。可他依旧担心,他们不再有以后。   还好。   她没有将他落在这里。   他与她,有的是以后。   她已经困得睡着,但攀住他肩膀的指尖还是下意识微紧。   将她安顿在房间睡着,容隐又吻了吻她泛红的眼睛,才安静从她身侧起身。   ——他明明已经放了手,可她却愿意重新握住他的手。   他渴求多时的一切,如同梦境一样地成真。   容隐走下楼梯。这一回,他揿亮按钮,灯光终于照亮整栋别墅。   骨血里的偏执在加重,重到压抑、控制他的行为。   尤其是那几日,她要同别人谈婚论嫁,屡屡想要离开,他就更想只跟她待在一处。确实很想,将她关在这里,他陪她一起禁锢。   可是。   这里的地址,如果不是他愿意,虞杳杳他们找不到,就算是林桉也寻不过来。   到最后,是他心甘情愿放她。   可能只有在爱到极致的时候,才能真正懂得那句:爱到妥协,到头来还是无解。   明明已经得逞,还要甘愿放手的,他想,应该也就只有他一人了。   但他没有想到,他会等来她朝他走的这一步。   容隐翻开那本纸册,果然,夹在最后的黑胶唱片已经不见。   那天她说带走了一样东西,可他并没有在意是什么,更没有去查。   他们的这一程是难。   但好在,终成结果。   已是深夜,但他毫无睡意。   容隐没有告诉她,这几日他独自待在这,时间过得仿若虚无,尤其还是在山里,更是不知今夕是何年。   他也不知道上次睡觉是什么时候。可能刚起不久,也可能起了很久。   他的腕骨执笔有力,很快便在桌上空着的一页纸上落下了两行字,字迹力透纸背。   渡口于此。   我已归岸。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这里是港口,在此我爱你。-   如果说,女孩的成长是一部史诗。   那他便是见证了这一部史诗中最瑰丽壮阔的那一部分。   …   这一年。   蝉鸣夏青,听爱轰鸣。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Ps,挑了一晚上挑出来的歌,很浪漫!!   前面那段的翻译是“即使你在我身边酣然入睡,我依然能听到你的声音…请原谅我的脆弱,但我不知道缘由。没有你我难以为继。”- 正文完结,感谢大家一路陪伴!!这是他们感情线上的一个节点,文文还有很多内容,我感觉还有好多东西要写,(期待地搓手手)我们番外见!!-   番外一周大概四五更,每天零点更新,更新的时候都会通知,零点没有就是没有~或者可以关注某脖通知~这个最及时,还有售后多多! 第85章   后半夜,山里下起了雨,打湿浸透了土壤。淅淅沥沥的雨声伴随着睡眠。   半睡半醒时分,舒清晚感觉得到被他抱在怀里,周身被他的气息完全包裹住。   他的吻会碰过额间鼻尖,缠绵不知足。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雨停了,她也迷蒙地转醒,望向窗外。   容隐被她的动静唤醒,懒倦地睁了下眼。   舒清晚回头看他睡醒了没有,他的臂弯有力地将人扣在怀里,还犹在梦中。   见她,与梦。   待在这别墅里,好像无人会打扰他们。   他低头亲吻她的脖颈。衣衫半落,被衾下,露出了她莹润白皙的半边肩膀。   “容隐,想听你唱歌。”   她声音还带着初醒的朦胧。   容隐低眸扫她一眼,嗓音低懒:“舒清晚,你在撒娇么。”   舒清晚:“?”她只是还没醒。   她懒懒地闭上眼趴回去他胸前,以为他是不愿意。   容隐握着她的腰,吻着她的唇闯入。   她微仰着头。   睡前在缠着,睡醒还在继续。   屋里响起细碎的声响。   被子将他们罩住,遮挡住所有的行为,也给了点缓冲。她像是坠在云朵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上半身已经赤着。那个瞬间,舒清晚在他的肩头咬下去。   也在她涣散的时候,听见耳畔掠过他微低的嗓音:   “Can't you hear my heart beat slow……Want you in my life。”   乍然听见,她的眸光流转。她以为他不肯,而这一声响起得她毫无准备。   ——你能否听到我的心跳击败缓慢。我需要你与我共度此生。   她闭了闭眼。   这次不是唱片,他的声音以最近的距离在耳畔响起。   无法抑制的心跳难耐。   听他亲口唱起原来是这种感觉。   经过一道英文翻译,那股深情缱绻仿佛也得到了缓冲。   他含住她的唇轻吻,她又被拽进漩涡之中。   累极了的时候,迷迷糊糊又被弄到睡着。   他们在这里,像是不知今夕何年。   …   在房间里的震动声不知又从何处响起时,容隐终于起身,披上了一件干净的睡袍。   狭长的眼眸自房中逡巡一圈过后,他走过去,在门口处俯身拾起她的手机。   ——它不知何时掉落在了厚实柔软的地毯上。   被遗弃在这里,无人理会,显得有几分可怜。   震动声就是它发出的。   容隐看了眼屏幕上的消息,走回床边,将手机塞进她的手里,俯首吻了吻她的唇角:“我先去弄点吃的。你收拾下起床来吃。”   她一睁眼,便对上了他深邃的眼眸。   舒清晚点点头。   他身上不见了许多昨天的冷意。她竟然有点接不住他的柔情。   她休息得很好,昨天奔波的疲倦全都褪去,他出去后,她也没有再赖着,起床洗漱。   她穿来的衣服早就脏了,还没有洗。准备去熟悉的衣帽间里找一件时,才发现在她走后,她的衣物也被人收拾了起来。   舒清晚指尖一顿。   他可能以为,她不会再回来了吧。   也可能是管家他们怕他每天都看见,情绪会更坏。   让人送衣物过来很容易,但是舒清晚没有说,只是转而去了另一个衣帽间。   容隐这两天没怎么进过这里,管家他们会过来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他本就不是一个常做这些事情的人。   唯独今日。   好在这里的物资都被补充得很充足,他随便想做点什么都可以。   厨房里传出了声响。   舒清晚换完衣服下楼后,去看了一眼。   容隐一开始还没察觉到什么。   只是无意间眼尾余光瞥见什么,他动作一顿,忽然回身去看人。   眼眸倏然一眯。   她穿着一件他的白衬衣,长度刚好遮过腿根。   就那么光明正大地站在他的面前。他只感觉眼前一片雪白。   而衬衣的领口间,还可见一些红痕。   他的眸光黯得她不自在地抓了下衣摆,想装作无事,探头去看:“你在做什么?”   他的喉结漫不经意地一滚。   锅里煮着牛肉。   但他连个眼神都没给身后的锅,只哑声道:“想做你。”   舒清晚抿唇,踢了一下他的小脚。   她没再在这里逗留下去,出去外面,但也没走远。   容隐压了压呼吸。她真厉害起来的时候,很不得了。   他勉强静下,继续去处理完手里的事情。   他没有做过这道菜,只是根据以往做过的经验熟练地套公式。   锅里热气蒸腾,他脑海里却闪过别的,注意力明显不在此处。   舒清晚靠在沙发前,看着厨房里的人做菜,拿起了手机。   终于有空回复手机里躺着的消息。   刚才的几次震动都是林檐发的信息。   他从昨晚就开始发,只不过当时,她俨然没有心力去查看,遑论是回复。   一晚上过去,对话框里的未读消息密密麻麻,带有一定的震慑感。   ——不过,这里虽然在山里,但还是有信号。之前果然都是某人动的手脚。   舒清晚抬眼,目光从厨房中的某道身影上面扫过。   林檐:   【去哪儿?】   【这么晚了你又去了哪里?】   【不是刚回来??】   …   【不回来么?我去接你?】   …   【舒清晚。】   舒清晚眉心一跳。她连忙回复着。   【不用,我自己回来。】   林檐冷笑:【大哥不是刚从他那儿接走你?】   怎么,转眼就又自己奔了回去?   舒清晚耳根一热,很难回答。   索性按下没回。   这次,他们不会再在这里待那么久。   公司那边也发来了几条消息。其中有一条是,上次Night送到美国那边参赛的作品评选结果刚刚出来,他们顺利拿下了第一名。   现在Night已经着手忙碌,处理起了后续事宜。等她回公司后,再作相关的安排。   舒清晚唇角轻弯。   厨房里的菜刚好做完。她按掉手机,抬头看着里面的人。   几年过去。   她曾经所向往的势均力敌、并肩而站的爱情。   已经得到。   见饭菜做完,她也没再在一边干看着,回到厨房,想去搭把手。   容隐刚洗好手,   擦拭着长指间的水。她盛好饭时,他正好凑近,热意在耳边掠过。   舒清晚动作微顿。   他撩眼看她,感觉到了她身体的微僵。   昨晚刚那样没有距离的亲近过,今天一睡醒,便翻脸不认人。   她不适应亲近,他知道。这几年的隔阂,她一时间或许还难以习惯。   容隐搂过她的腰,吻在她的耳边:“不要不习惯与我亲近。”   他俨然是看明一切的澄澈。   但也无所谓。   他们可以慢慢来。   他们已经有的是以后。   她的心头一动。顿了下,应道:“……嗯。”   他的掌心下移,挪到衬衣下摆的位置。   吻上她的唇,浅浅厮磨。   亲近像是会上瘾。   他将她抱起,让她坐在了台上。这个高度正好。她的脚晃在了空中。   至于那些刚被他做好的饭菜,他根本无暇理会。   舒清晚的指尖攥住了他身上的衣服。   她没忘记跟他说着,“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她来找他,像是要将落下的他一起带回。   她清透的一双眼像琉璃一般,又因为刚接完吻,里面含着水似的。   舒清晚也是在问。她不知道他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容隐低声:“你二哥催你?”   他刚才看过了一眼她的消息。   也看得见林檐对她很明显的催促,恨不得设个门禁。至于防的是谁,也肉眼可见。   舒清晚顿了下。好像听出他的意见,但又不知道有没有感觉错。她含糊道:“唔,你让让他。”   容隐勾起唇。他将她扰乱视线的一缕头发别到了她的耳后。   她算得上是哄的一声。   他的心情莫名好了三分。   “嗯。”   容二少心情好,什么事都很好商量。   那些平日里递过来会在各个环节被卡上千百次的合同,若是这时候递到他面前应当会很顺利。   他的唇擦过她的脸颊。   总是带着一丝暧昧黏腻。   之前他带她来这里,不想让她回去,是因为她和随珩的婚事。   也是因为,他知道她一回去就会找别   人。   现在似乎没了这些原因,也不用再跟她留在这里。   他道:“先吃饭,吃完回。”   在山中住了多日,他一直不大理事。   但也该理了。   舒清晚想起什么,她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思忖须臾,还是跟他说:“随珩要去美国。”   她突然提起了熟悉的名字。他“嗯”了声,“然后?”   她就好像在跟他报备一般。   如果没有昨日,舒清晚不用说这么多。但有了昨日,他们之间不同,一切也都不同。   而且,她知道他的在意,自然也会在相关的事情上更加郑重地对待。   爱人,她也在学。   “到时候,我说好了要去送他。”   容隐轻眯起眼。   他承认,他还是很不爽,也并不想。   但有些时候,正宫也需要一定的度量。   而且,他没想到她会跟他说。   她既然说了,他自然也需要给出好的态度。   他轻咬了下她的耳垂,闭上眼道:“我陪你去送。”   舒清晚诧异地看他。   她犹豫了下。这个场面好像不太和谐。   容隐看着她的眼睛,抿唇,“我在车里等你。”   无论如何,他会一起。   他退的一步很难得,舒清晚松一口气,也不再纠结,“好。”   聊起别人,总感觉氛围就变得不太一样。   她悬在空中的脚尖轻晃,跟他随意聊着:“你很在意他?”   容隐看着这个没有良心的人。   嗓音低哑地回答:“嗯,我嫉妒他。”   坦荡到不加遮掩。   他又问她:“舒清晚,什么时候公开?”   作者有话要说:   超甜番外拉开序幕!超棒超绝,我们继续相约!   注:歌词出自《Every Time We Touch》,翻译取自网络+稍作修改。 第86章   舒清晚微愣了下。   她好像被人要名分要到了家门口。   这个问题一下子被提上了日程。她也被堵着,得给人家一个说法。   舒清晚不由得咬唇:“一步步来。”   那个工程量,她只是想想就觉得庞大。   他以前兴许还不会这么着急,可能是这段时间被她给弄怕了。   但她没有拒绝,只是觉得一下子忙不完,不用着急。   容隐的下颌紧了几分。   从前是他觉得“还早”,如今是她半点不急。   好一个轮回。   他看她几秒,碰上她的唇,低声道:“你吃定我。”   他拿她无可奈何的语气,叫她忍不住弯唇。   她也不反驳。   指尖被他捉着,容隐将手机放进她手里。   “去不去?”   舒清晚低头看他手机屏幕,上面是况野他们在群里约着今晚的聚会。   她抬眸看了他一眼。   一步步来,在朋友圈里的公开,也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她已经好几年没有去过这场聚。和他分开后,也自觉地退出了他的朋友圈。   舒清晚给出答复,心跳有些快:“去。”   容隐勾唇,按着手机回复着。   他在这山上待了一段时日,在此之前不是在忙工作就是忙于在她那边,基本上也没怎么出现过。   眼看着舒清晚已经下山,他却还岿然不动,一副不知道要在这边待上多久的状态,他们就是试探性地来问上一嘴。   他的回复在群里一出现,况野只是随意地扫过一眼,“哦,他还不来,我们继续。”   可是玩着玩着。   过了几秒后。   况野察觉到不对劲,重新拿过手机,定睛去看那条消息。   “操?”   乍然收到一条和以往不同的回复,他反而怀疑自己眼花。   “他要来?!”   发完消息,容隐便将手机往旁边一扔,继续吻上她的唇。   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分手了。   他也是。   他摁在她腰间的指骨加重。   昨晚刚留下印记的地方,恐怕又覆上了新的。   等他们的注   意力终于回到饭菜上时,那些刚出锅的饭菜早已凉过了一遍。   …   日落时分,司机按照吩咐来接他们下山。   临走前,容隐从庭院中扫过一眼。这回在这边一连住了多日,很多地方都有他们生活过的痕迹。   这栋别墅耗费了几年建成,但是真正住上的时间也就这么一小段。   她先行上了车,他随后也弯腰坐进车中。   车子启动,开出了那道大门。   舒清晚倏忽开口:“以后有机会,也可以来这里住的。”   容隐微顿,偏眸看她。   他没有多言,只颔首道:“好。”   他原以为她不会太愿意再迈入这里,没想到只是他多想。   男人唇角轻提。   只不过,那样的机会,应该也只是婚后了。   司机跟了他很多年,极有眼色,已经自觉地升起了挡板,不去打扰后座的世界。也不管这两位明明昨天还在分手中。   舒清晚问说:“当初你怎么想到在这里建它?”   容隐将人带进自己怀中,睨她一眼,嗓音低沉:“为你而建。”   声音像是在心尖上轻轻掠过的羽毛,勾得心口一痒。   这一回,他没有再任何的拐弯。   直抒爱意。   他的吻也落在她的唇上,有些热。   容隐也没想过,当初上山时的心境,与此刻下山的心境,竟然能有这么大的差别。   车程不算短,路上,舒清晚回复着手机上的各种消息。   容隐就在她身后,懒懒地垂眸看着。   他们之间,有种久违、又觉得前所未有的亲近。   陌生又熟悉。   助理给她发了几个新文件,公司那边的一个总监也在跟她对接一个工作。   私人信息的话,就是跟鹿苑和梁初楹的那个小群。   一闲下来,她也有空处理起一些事情。   舒清晚:【我妈说你们有空的话,想邀请你们来我家里吃顿饭,她亲自下厨】   容隐低眸睨着,眉宇冷淡。辨认了一遍另外两个昵称和头像,应该都是女生。   他若有所思。   他倒是还没有过这种待遇。   就算之前追到安城她的   家门口,她也连带他去见下家人都不肯。   舒清晚的手指又细又长,上面什么饰品都没有戴,显得很简单。   容隐拿过一只她的手,在手中把玩着。   她戴戒指很漂亮。之前那一枚她戴了一两年。   他的眸光微黯。   是他不好,她戴了这么久,他都还没能将人娶回家。   舒清晚没有察觉到他在想别的,他要自己的手就给他,她单手也飞快地回着信息。   群里,鹿苑在说阿姨怎么这么客气。   而梁初楹仿佛一下子哑了。   客气客气,不是客气一下吗?怎么还来真的?   舒清晚勾唇,佯装不知情况,只热情地作着邀请:【到时候一起来。】   梁初楹很难回。   唔,她不敢,也不想。   她如坐针毡,皱着小眉头。在想要不要等到时间了再找个理由推脱掉?   家里来了客,她今天不在自己的公寓,也没有跟林檐在一起。   只在他发消息过来让自己挑一个吃的,他下单送过来的时候回复了一下,便又匆匆回去和爸妈一起招待客人。   车子沿着山路往下开,直接停在了他们从前常去的那家会所门口。   夜幕已经将近,霓虹弥漫。   上次来的时候,是舒清晚准备跟他结束的时候。   几年没来,这里大规模地装修升级过了一次,全新的装修风格,紧跟潮流,依旧在吸引着北城无数的年轻人。   下车后,容隐很自然地牵过了她的手。她的裙摆轻轻拂过他的西装裤。   虽然装修过了,但里面的布局大概没有变。比如被他牵着走过一个拐角的时候,舒清晚记得她在这里主动吻过他。   那天还被魏树撞见。   她下意识抬眸看了他一眼,眸光却一顿,正好与他的视线纠缠上。   容隐眉梢微挑。   他嗓音低沉道:“酒单也换了一遍,待会给你点两款新的尝一下。”   舒清晚点点头。   到了包厢,容隐先推门进去。   门口空间不大,他们第一眼也只看到他,还当他是一个人来的。   他一身黑衣,披着夜色而入,一如既往的显得冷峻。   那天众   人夜探完后不久就听说了他们分手,以至于全都提着心,不知道那天的鲁莽有没有影响到容隐的什么计划,又跟结果是不是有关系。   容隐现在的心情可想而知。   他们也不敢多问,只能兀自忐忑。   尤其是虞杳杳。   门口那边光线不明,她打量着容隐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先开口道:“二哥……那天我们不是故意的。”   她知道分手意味着什么。   忍不住咬住了唇。   没想到他们真的会走到这一步。   容隐淡淡扫过她一眼。倒是一点都看不见那天的胆子。   他的气度浑然落拓,将门彻底推开,牵着人走了进去。   舒清晚的身影,也出现在众人面前。   所有人仿佛一下子失语。   刚才就已经停住所有正在做的事情的所有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舒清晚轻弯唇,看着这帮许久没聚过的好友,轻声道:“好久不见。”   虞杳杳还没说完的话卡在喉咙。目光又下落到他们牵着的手上,瞪圆了眼。   ——不是分手了?!   他们坐在了一处。   容隐睨了虞杳杳一眼,这才道:“难得你知道错。”   他这语气,明显是掀过了这一页的意思,没打算计较。   ——也是,现在都牵着人的手呢,又怎么可能还跟她计较这个?   他们全都震惊,接连在问:   “不是,什么情况?”   “啊啊啊?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分了手。甚至在他到来之前,他们还在叮嘱说待会不要提起这件事。   虞杳杳的目光在他们之间逡巡,惊疑不定。刚刚都准备给容隐跪下了,哪里想到情况大变。   容隐的指腹摩挲着舒清晚的手背,唇角轻勾,“刚在一起。”   况野和魏树对视了一眼。   都反应了过来,眼底酝起了笑。   他们以为,这条路走了这么多年,到底还是走到了尽头。   却没想到,能迎来峰回路转。   虞杳杳:“你们……”   她憋回了话,又惊又喜。   虞杳杳挨在舒清晚旁边坐下,直接抱住了人的手。眼眶还是   红着的,臭容隐,刚才结结实实的把她吓了一顿,结果才告诉他们没有分手。   他们就说,容隐怎么会突然答应出来聚聚了。   原来,今晚是带着人来,直接大肆公开。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现场一下子热闹起来。   方才的沉重气氛一扫而空。   他们已经叫过了酒,容隐又单独给她点了两杯。   服务生很快端上来,放在了她的手边。   数日不见,多的是事情要说。不止是私事,还有公事。   他们聊着各种事情,虞杳杳只顾着和舒清晚说话。   却偶然发现,容隐的目光时不时的就会落到这边来。   明明焦点不在一处,却总是在关注。   他的手也总是会搭在舒清晚身上,看似随意轻巧。   舒清晚毫无所觉,她很自然地将手从他手上抽走,去端来桌上的酒杯,小口地喝着。   虞杳杳作为旁观者,眼睁睁看着容二的手中一空,忍不住轻轻挑眉。   一切还和以前一样。   一切又和以前不一样。   那边牌面收拾着,准备重开。容隐没准备上,舒清晚则是想起了自己的技术。   他轻抬下巴,示意她去。像是支撑她的底气。   连她自己都不放心自己的技术,他看起来倒是挺放心。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0 2 . c o m   他鼓励着,她也就下了场,来上几局。   他们这些人,一边打牌一边谈事都是常事,不会觉得分神。   容隐就坐在她身后,垂眸瞥过她的牌,一手随意地搭着她的腰。   他今晚的心情看起来实在不错。   和他们方才想象中的场景可谓天差地别。   情况也俨然不同。   刚才还在想着要怎么安慰他的虞杳杳,眼珠子一转,这回反手就拿来了一份合同,呈在他面前,谄媚地陪着笑。   “二哥,喏,看看这个。”   虞杳杳找了他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个项目。而这人也终于从深山里出来了。   今天情况突然,她拿出来的合同也是临时改的。虞杳杳笑眯眯地站他旁边介绍着。   容隐睨她一眼,长指一翻,很快就看到了关键之处。   ——比正常应该   呈现在他面前的分成比多占去了两个点。   可谓狮子大开口。   不多加点的合同放他面前都不一定能过。   容隐眉宇懒散,今儿过分的好商量,直接抬手:“笔。”   “来嘞。”虞杳杳恭恭敬敬地把笔交到他手中,甜滋滋道:“多谢二哥!!!”   她就知道,今天说什么都能成。   舒清晚被勾起了好奇,也跟着探头看了看。   她看得懂,很快就清楚了情况。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已经落笔签下名字,动作十分干脆。   “你……”她惊诧地看他。   容隐轻抬眉骨,依旧闲适。   舒清晚缓缓将话咽回去。   刚刚想说,他会把家败光。   自己人还好,但若不是,他可“太会做生意”。   容隐握住了她的手,唇角轻提。   刚刚一抬手让掉的几千万仿佛只是一个数字。   虞杳杳趁火打劫成功,抱着他刚签完字的合同欢欢喜喜地靠在她身上,捂着嘴小声教她:“哄他一高兴,要什么不好办?至于要什么,这就看你想要什么咯。”   傻囡囡,走什么艰难险阻的道路?现成的康庄大道摆着呢。   虞杳杳朝她挤挤眼睛。   ——如果不是所谓的“小声”能叫桌上的人全都听到了的话,就更好了。   容隐眉宇间笑意不变。他轻抬眉骨,看向舒清晚。   好像在问。   那么,她准备要什么? 第87章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问题,舒清晚想起了在别墅期间的某些事情。   她眸光轻闪。   正好牌局继续开场,舒清晚将目光放回了牌面上。   容隐眉梢轻挑。   长指轻点着桌面,看不出想法。   她的注意力很快重新投入到牌局上,他也不打扰她,走去了一旁的沙发上,闲坐着谈事。   虞杳杳坐去他旁边跟他说话。   她也已经进入到家中的核心位置,除了插科打诨外,也能谈许多正事。   舒清晚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一票人,没有一位是普通的。能进入容隐中心朋友圈的人,家世自然不俗。就算是看起来最好玩的虞杳杳,也是从小在大院里长大的小姑娘。   聊着聊着,虞杳杳问他:“二哥,你们接下来有没有什么打算?”   可能是因为自己几次无意间捣了乱,她总觉得对他心中有愧。   容隐的目光扫过舒清晚手边不知不觉已经喝完的酒杯,微顿了顿。不管度数高低,她喝得倒是都很爽快,多么飒爽的一姑娘。   他抬手,示意人再上一杯她没喝过的。但也到此为止。这三杯已经算是多了。   容隐略作思忖,道:“我先同宋女士报备一声。”   他已经数日不曾回家。   虞杳杳缓慢读懂。那可能就是需要长辈加入的阶段了。   还能是什么阶段?自然是议婚。   她压低声,真心实意道一声:“二哥,恭喜。”   容隐悠悠瞥她一眼。   显然受用。   那几千万,就当是一封利是。   “你别再捣什么鬼,把人给我捣没了就好。”   “我怎么捣鬼了?我还特地去找会所的老章,翻来了一段音频发给了晚晚呢。你们能在一起,我一定功不可没。”虞杳杳得意道。   容隐注意到重点,看向她,“什么音频?”   虞杳杳一默。和容隐聊天有一点不好,就是三两句话下来,很容易把自己出卖个干净。   她挠一挠头,直接将音频发给他,听了就知道了。   容隐将听筒放在耳边听完,陷入些许沉默。   虞杳杳小声说:“二哥,其实很多事情,你可以告诉晚晚的。”   只是以他的性子,从来不会说。   “有些事情,是我甘愿去做。再说给她,用来讨功,和道德绑架也没有什么差别。”   他的声音有些深远。   虞杳杳张了张口,发现自己哑声。莫名的心中一疼,就跟当初听见况野说起他说过的这句话时一样。   她吸了吸鼻子,“那现在在一起了,以后是不是就是什么都能说了?”   她看不过去他这么可怜的模样。   容隐瞥她一眼。   虞杳杳咽了咽。虽然,应该也只有她一人会将这个词语安在容二身上。   从前的容公子,现在出去,基本上外人都会恭敬地称一声二爷。   他在容氏的地位还在往上升。纵观整个北城的各个世家,能在这个年纪就坐到这个位置的人,可谓屈指可数。   容隐把转着手机。   兴许是的。   他们之间,不会再有那么多坎坷。以后,自然也不用再有那么多无法宣之于口的话语。   他思索须臾,偏眸问了虞杳杳一声:“你们年轻人,现在是不是喜欢在朋友圈官宣?”   虞杳杳:“哈?”   虞杳杳小他一些,不过还是比舒清晚大,容隐开始觉得她的年龄也不够具备参考性,准备问下别人。   虞杳杳满头黑线:“够了!我也是年轻人好吗!”   她只是觉得,这种事情不像是能发生在容隐身上的。怎么看怎么违和。   不过她看出来了。   单在他们面前公开还不够,他们这才几个人?   事情好不容易定下,当然也得好好公开。   主要是,防情敌。   他点的酒到了,服务生端过来放在了舒清晚的手边。隔着不算远的距离,容隐静静地看着,眉宇沉静。   他点开微信,编辑一条新朋友圈。   他发朋友圈的频率不算高,以往对此的兴趣也不高。上一条还是在四个月之前,发的一条与商界时讯有关的内容。   是以。   这一条显得格外突兀。   【心有所属[照片]】   他呼应了上次那条新闻。   此时夜已深,但对于年轻人来说,夜晚不过刚刚开始而已。   他这条朋友圈一出来   ,不少人定住了两秒,重新确认了一遍名字和内容。   总怀疑有什么问题。   紧接着,他这边的通知数量不断上升。   点赞量迅速上升,评论也在不断往外冒。   ——人活久了果然什么都能看到。瞧瞧他们这都看到什么了?   还在这个包厢里的人尚未发觉。   除了亲眼看到他发朋友圈的虞杳杳。   她飞快点了个赞,为着刚刚收下的“大红包”,嘴巴比什么都甜:【恭喜二哥如愿以偿!】   所有人也慢慢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在她后面紧跟而上。   哟,心有所属。   他们都没忘记容二前段时间的那场采访,忍不住又看了眼照片。   一个两个的好奇已久,这回终于得见庐山真面目。   先是采访高调公开,再是这条朋友圈——也可以见得,容二是来真的了。   容隐已经闲适地收了手机,没有去看。   任由朋友圈那群人震惊。   谈微的手指在点赞的按钮上迟疑了许久,还是按掉了手机,没有看。   她深吸一口气,抱着手,视线继续落在电脑上。只是大脑一团乱,根本看不进去。   她当初所想要的,其实不过如此而已。她只是想要安全感。   也不只是她,所有的女人都想要。   可他并非愿意给所有人。   时间不早了,等他们又打了两局后,容隐便先带人离开。   上的酒她全都喝完,他看她的脸颊已经泛起微醺的红,待会酒劲就要上来了。   但这次分别与从前不同。   他们还能有下次聚会。   而不会是一别又是几年,所以告别得还是很痛快。   回到车上,舒清晚觉得有些热,她开了一点窗户。   容隐调出一张照片给她看,“喜欢这张么?”   舒清晚好奇地看了眼,是她那天在戏院采访时的一张照片。   看着角度,应该是他站在门口给她拍的。   照片里没有别人,只有她。   她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这么问她,不解,但是点点头。   容隐轻扬唇,吻了吻她,将朋友圈点出给她看。   发完以后,他没有再   点开看过,而此时,他朋友圈的消息提醒已经爆炸。   密密麻麻的红点,舒清晚在看见时,脑袋空白了一瞬。   她有些目瞪口呆,抬眸看他。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都做了什么。   问她这张照片,又是为什么——因为他拿了这张照片官宣。   他微信里加了许多人,从亲到疏的各种关系,全都在。   但他大大方方地公开。   可以说,他的整个圈子全都看到了。   可能是酒喝多了,舒清晚脑袋一嗡。   他给的安全感未免太足。   容隐揉了下掌中的腰,低而哑地问一声:“不愿意?”   他可以撤回。   但问是这么问,他的嗓音却带有一定的压迫感。她若是顺着回答,像是伤害了人。   舒清晚脑海中还是刚刚那个消息爆炸的画面。数不清的点赞和评论,早已有无数人看到。就算现在删除,好像也晚了?   她强自镇定着,在他的压迫感中,摇一摇头。   倒也不算。   舒清晚很艰难地憋出一句话:“……你好熟练。”   公开得好熟练。   今天也是……   都很熟练。   她的大脑还混乱着。像是走了一步无法撤回的棋。   他都不容她反悔了,也不许她不认账。   容隐亲她的嘴角,“可能是因为,梦里演练过。”   ——她是他梦中早已公布过千百回的秘密。   他的吻湿湿热热,夜风透过车窗吹进了一点,但是降低不下身体里升起的温度。   她手里拿着的手机掉在了车座上。   他们接着吻,他的手掌揉皱了原本平顺的布料,嗓音里也带了低哑的欲色,“去柏悦苑?”   离了别墅,但他也不愿放人。   回到这边,要去哪里又成了问题。   她轻易被他带着走。   司机开往了柏悦苑,但也是这时,她的手机响动。   舒清晚压了压急促的呼吸,拿过来看了一眼。   是她二哥发的消息:   【十一点半,怎么还没回家?】   查岗的消息虽迟但到。等到这个点,也属实不易。   她轻轻咬唇,而她身后那道目光也落在了她的手机屏幕上。   林檐:   【今天见不到你回来,我就来接你。】   以他的本事,定个位还是不难。   舒清晚:“……”   压迫感有了。   她咬住唇,还是不敢反抗,改口跟司机说着家里的地址。   她旁边,他在她的颈侧咬了下去。   意见也很明显。   舒清晚怕林檐真找过来,回着信息:【在回去的路上】   她想一想,嘟囔道:【二哥,你都不以身作则。】   林檐可是经常夜不归宿。作为哥哥,他一点都没有起到榜样的作用。   比如这个点,她还不知道林檐是在林家,还是在她闺蜜家呢。   林檐轻一挑眉。还知道反过来问他?   他随口扯着话:【男孩子和女孩子不一样。】   这句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很难让人心服口服。   等她回完消息,手腕被他一扣。她重新被他捧住了吻。   “舒清晚。”   气氛带着点危险。   容隐想起从前在一起的时候,他回容家时,她就自己住在柏悦苑。情形和现在如出一辙。   只有身临其境的时候感受才深。   他拧起了眉。   车程说长也长,说短也短,好似一眨眼就到了。   车子停在林家门口的时候,舒清晚很难做。该下车了,可他没有准备放她的意思。   “下回什么时候见?”他低垂的凤眼眸色深重地锁住她。   可他也不止是要答案。   她被吻得腿部发软。   这个时候,林稷年的车刚好在回来的路上,即将驶入林家所在别墅区的这一条路。   舒清晚拉开车门,容隐咬牙,但还是送她下去。   他看着她的眼睛,“记得这一次说过的话。”   她脸上的红晕有些重,是喝了酒,也是刚才被吻的。   “不会忘记。”也没有让她反悔的余地了,舒清晚催他:“你快回去吧。”   她转身推进家门。   他还站在原地。身形挺括修长,站在那里,完全不容忽视的存在。   舒清晚碰了碰脸颊的温度   ,怕进去后撞见家人,在花园里吹了会儿风,想给脸蛋降降温。   那几杯酒的蛊惑性有点强,度数并没有看起来的那么温柔。   她随意地往花园里走,不想,却撞见林桉在打电话。   他们好像在吵架。不过他出声不多,四下静谧,他手机中传出的粤语声显得格外清晰。   舒清晚的脚尖无措地一停,不知该往后走还是往哪走。 第88章   “你怎么可以这么做?难道沈家在你眼里也可以是一块垫脚石吗?”   港城已经入了夏,今日的气温也很高,可沈其蓁只觉得浑身冰凉。   相识许久,原来他们之间也能是这么冰冷的、只谈利益的关系。   夜风徐徐,吹来花园里不知道哪一株盛开的花的香气。   林桉沉默地听完她说话。她说的是粤语,不过他听得懂,他们之间交流没有障碍。等她说完,他嗓音低沉:“你冷静一些。”   她轻吸一口气,嘲讽地勾唇:“我很冷静。”   她也会努力像他一样冷静。   沈其蓁直接挂断了电话。   她的对面就是维港,它的夜景永远那么繁华。可惜这世间的一切不是都能如此。   微风吹乱她的发尾。   林桉早就注意到了妹妹回来。他收起手机,回身同她一道进屋。   电话里的事情被他压下,仿若无事发生。   “舍得回来了?”   他们很明显什么都知道。   也都知道她去见了谁。   舒清晚刚刚降温的耳根好像又烧了起来。还没有跟家里说过,但等同于已经交代完。   她转移话题,偏头问他:“大哥,你在跟谁讲电话?”   林桉并没有准备多提的意思,只道:“生意上的一点事情。”   他微默。这通电话结束,沈四小姐短期内应该都不会再与他有任何联系。   舒清晚若有所思。如果不是她听见争执声的话,大概会信。   不再提自己的事,林桉的目光落在妹妹面上,猜测道:“和好了?”   他们这一程,闹得有些人尽皆知。舒清晚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又忍不住同他说:“哥,我们这条路走得有些辛苦……要是你们遇到了喜欢的人,希望可以容易一点。”   林桉并未多言,只是让她去睡觉。   道理浅显,做起来时却很难。   走到楼梯口,想起什么,舒清晚回头问:“对了大哥,二哥在家吗?”   林桉:“他出去了。”   她就知道。   舒清晚咬牙。   林桉的注意力没有再放在她身上,走去煮了一杯咖啡,眉心始终轻拧。   而此时的外   面,林稷年的车停在了不远处,他开门下车,只剩下十来米,他准备步行回去。   主要是前方停着的那辆车挡住了路。   容隐刚要回身上车,余光忽然瞥见,他停住脚步。   林稷年见他在等着自己,眉梢轻挑,倒没受影响,还是不急不缓的速度。走到门前,他准备开门,也正好同站在门边的人说上了话。   “伯父。”容隐与他自然不是第一次见面,只是以往两家的交集不多。但以后不一样。   他并未着急离开,还是叫林稷年有些另眼相看。   “这么晚刚回来?”   四下一片阒静,唯有路灯照在两个男人身上。   “是。”容隐颔首。   他知道,林稷年心里一清二楚他是送她回来的。   闲聊几句过后,林稷年状似无意地说起,“清晚不着急嫁人。”   容隐目光微顿。抬目看向未来岳父。   很显然,对方也知道他想做什么。   林稷年无害地轻笑笑:“顺其自然就好。你知道的,我们家就这么一个女儿。之前馥一的那时候,北城联姻的事情这么盛行,我们都没这个打算。现在清晚也是一样。”   林稷年看起来很温润,也并无为难小辈之意。但实际并非如此,机锋都藏在话中。   容隐的下颌不由微紧。   有做过心理准备,但还是觉得会比预想中难。   不过他的意思也很明确——林稷年诚心劝退,他诚心上前。   “晚辈诚心求娶。与北城容家无关,单单只是容隐求娶。”   不是两家利益结合,不是强强联姻,单单只是容隐想娶舒清晚。   如果家世有影响的话,那在她回到林家之后,他们之间就已经没了阻隔,但他们显然不是如此。   林稷年目光微深地看了容隐一眼。   当年的事情他当然不会不介意。但那都是两个孩子之间的事情,他们应该也已经解决,作为长辈自然不好干涉太多。   只是在嫁女儿的事情上,他也没有做过准备。   才寻回没有几年的孩子,他怎么舍得让她嫁出去。   林稷年没有接他的话,只是客气道:“要不要进来坐坐?”   在长辈面前,容隐的举止投足根   本挑不出瑕疵,从容而自然。北城世家培养出来的人,自不必多说。   “今天时候已晚,改日再上门拜访。您早点休息。”   林稷年也就没再客气,推开了铁门自己进去。   这位是北城这一代中最为出色的几个小辈之一了。之前林稷年一直很欣赏他,但那并不包含对方想要成为自己女婿的情况。   别人家的父母在孩子毕业没多久就喜欢开始催婚。但他不一样,他觉得晚晚还小。   直到目送他进去后,容隐才回身上车离开。   他的礼数很周全。   今日撞见是偶然,但也迟早是要见。   改日他再正式上门拜访。   和容隐打过一个照面后,林稷年看起来并没有刚才淡然。他将外套随手拿给管家,覃漪看出他的脸色不对,笑着问说:“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他觉得他拦不住。但如果一定要结——   林稷年在思忖,“不如,以后让女婿也住到家里来。”   覃漪愕然:“?”   他们就一个女儿,说的女婿也就那一个人。   她看了眼外面的方向,“见到人了?”   林稷年点头。说实话,容隐从容镇静,在他这边还是挺加好感。   但是好感归好感,说到嫁女儿又是另一回事。   覃漪垂下眼,猜测道,“那宋棠音应该也很快就要找我了。”   女儿着急找黑胶唱片机时的神色她都看在眼里,心疼又不忍干扰。知道孩子不想让她发现自己哭过,她就权当没看到。   现在看来,两个孩子应该是彻底说开,矛盾也已经解决。她其实也欣慰,在她眼里,别的都不重要,晚晚能找到一个自己爱的人最重要。   她拍拍老公的肩膀。总要面对的。   林稷年看向她,拧着眉,“怎么不行?”   覃漪思考了下:“当然可以。回头让他们有空就回来。”   林家很大,完全住得下。   她知道,丈夫肯定已经在想点头的可能性。如果完全不想答应,根本不会想这么多。   林稷年深舒了一口气,还是觉得心口很不对劲。   …   舒清晚回了房间好一会儿,他也没发来消息,她自己靠在小沙发上玩   着手机。   刚才看得匆忙,她重新点进了他的朋友圈。   那条公开的消息赫然在首,底下热闹不已。   他们的共同好友数量有限,但是全都在点赞名单上了。   她看着那一句“心有所属”,出神半晌。   忽然也想做同一件事情。   他想要的公开,她想给他。   从小到大的范围,他们一步步来。   她现在手上没有太多他的照片。相别几年,他们在彼此生活中参与得很少,更不必提后来她对他完全是抗拒的状态,不会去主动留下什么照片记录。   舒清晚从网上找到了那个采访新闻,从中找出一张他的侧颜照。不是正面,也很隐晦。   她点开朋友圈。   【Want you in my life.[照片]】   他心有所属。   她心甘情愿。   他在他的圈子里公开,她也在她这边的圈子里公开。   像是带着对方,介绍给了自己的朋友认识一样。   她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在楼下与他遇见,也不知道他还在林家门口耽搁了一会儿。   她单身已久,和她关系近点的朋友都知道,在与他分开以后才认识的朋友们也都知道。   深夜里,她突然弹出这一条,下意识的让人在脑海里进行了一遍这句话的翻译。这句情话,也不自觉从舌尖掠过。   她的朋友圈里也很快就掀起了风暴,各种问询。   像是终于完成了一件大事。关掉手机,舒清晚的心跳也缓慢落下。   她没有设置权限,之前加过微信的所有追求者全都看得到。   过了几分钟后,才有第一个追求者终于咬牙点了赞。   他们之间的那些共同好友更不必多说。   不过,她家里这边,林桉和林檐都很安静。林桉可能已经休息,林檐倒是看到了,但就是故意不想回复。   看见梁初楹点了个赞,他还扭头去看她,眸中带着意见。   梁初楹挑了下眉,“干嘛?你天天催我想要的东西,有人得到了,你怎么还不高兴?”   林檐轻眯起眼。那能一样?别的男人得到的是他妹妹给的名分。   梁初楹很有道理,抱起手道:“不想让   清晚给,但是想让我给?你怎么这么双标。”   林檐噎了下。一时分不清梁初楹是在给容隐说话,还是故意跟自己互怼。   他烦躁地拧了下眉,觉得舒清晚给得太容易。这才过了多久?再过几年也不迟。   他撸了把头发,又看向她,语气不善道:“那我都在你这住成入赘的了,你怎么还不肯给?”   …   酒劲上头,更加晕眩,舒清晚没再玩下去,放下手机先去洗澡。等她出来时,手机里已经躺了两个未接来电。   她猜到,他应该已经看到。   她没接电话,他就先发了一句语音过来。舒清晚点开那一条。   “舒清晚,你想要什么?”   尾音轻扬,混杂着醇厚的夜色,带着一点调情的味道。   好像被扯回今晚的时候。   他在等她开口,她想让他做什么。   做什么……裙下之臣。   她的心脏怦然一跳。不自觉地想起某天在别墅里时他做过的事情。   舒清晚轻咬住唇,敲下字:   “你能给什么?”   容隐的长指轻点裤腿,眉梢轻挑。   过了两秒,他回:【过来试试?】   ——看他能给她什么?   像是猎人放出了鱼钩,等着她咬。   她的心跳加速。按掉了手机。   走进成年人的危险区域,警钟直接拉响。   他所乘坐的车行驶在道路上,容隐看向窗外。   最大的不便就是要各回各家。偏偏他还只能将人送回去,而无法改变。   他没准备回柏悦苑,直接吩咐了去容宅。   这是消失数日之后,他头一回在容家出现。   深夜里,Night参赛的作品获奖一事也传回了国内。   当时公司是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而现在奖项公布,消息也传播开来。   这一次送去参赛的作品采用的就是苏绣的工艺。在Night和苏绣合作的关键点,这道作品也拿下了奖项。   能被他们这么重视且郑重参加的奖项重量不小,在国际舞台上都拥有一定的分量。Night直接将苏绣带到了国际视野之中,完全不愧是苏绣传承的媒介。   而这一获奖作品,   也是前十名里唯一一个来自中国的作品,填补上了原先的某一块空白。   消息传播的速度飞快,相关的讨论度也在上升。   奖项公布、作品公布,可谓受尽瞩目。   站到一定的高度上后,Night也在积极地承担起相应的责任。   有关注得比较久一点的粉丝将Night从创立至今拿到的所有奖项都整理了一遍出来。列出来后,可见壮观。   甚至在这个品牌成立之前,品牌创始人就已经在走这一条路,网上还能搜到很久之前她拿去参赛的作品。   一时间,舆论聚焦。   但舆论高点也容易出现不同的声音。凌晨的时候,开始冒出来一些质疑声。   【据我所知,这个品牌的创始人好像是个富家千金,有权有势的那种。这种富小姐,会来做这么多这种出力和回报不成正比的事情吗?毕竟参赛的时候谁也不知道能不能获奖,如果不能的话,不就白费力气了吗?】   【该不会只是想要一个漂亮的履历吧?用这些比赛来镀一层金?】   【诶,还真别说。一开始谁知道能不能获奖呢?要这样的话,那肯定只能确保获奖了。楼上不是说她家有权有势吗?那这也不难吧[笑cry]】   一开始只有一个两个,但一有人冒头,很容易就出现跟风。   这些质疑声混杂其中,显得格外突兀。   偏偏叫嚣的声音逐渐加大。   连Night这边的工作人员都注意到了。但时间已晚,舒清晚已经休息,现在只能看看明天的情况。   有人一提起,其他人也想了起来。好像很久没有见过她的人。   之前还能看到她的各种消息,但这段时间她就跟消失了一样,毫无音讯。   那些质疑的人越来越多,有人忍不住怼:【姐姐要是在上网的话,别理那些蛆虫。你看看我这条:你真的很棒!!】   有个还在英国留学的女生站出来维护说:【你们知不知道这些赛事是什么含金量?没读过书就去多读点书,在这边找什么存在感。在这内涵谁走后门呢?你家这么有本事,怎么不给你也找进去?】   【仇富可以,但别无脑。人家从头到尾说过一句自己的身份了吗?有些人眼睛别太红。】   【恕我   孤陋寡闻,看到这条消息我才头回点进去Night官网,第一眼完全被惊艳到。能做出这些作品的人,拿这个奖还需要走什么后门。】   【还真别说,获奖的作品我看了,色彩的运用太新奇了,完全不拘泥于传统保守的运用。第一名和第二名很难抉择,但第一名绝对是实至名归!】   网络上吵得厉害,天都还没亮,已经喜提了一个热搜,而且眼看位置还在上升。   杭助理看着情况,将相关信息收集好发到了容隐手中。   不知道舆论走向会如何,但是根据经验,他看到了一点要烧起来的苗头。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第89章   深夜,容隐刚在和宋女士谈事情。   婚嫁礼仪繁琐,主要是聊届时下聘的相关事宜。   上回他说消失就消失,那么大一摊子的事情说撒手就撒手。没想到这一回来,提起的就是婚事。   宋棠音又惊又喜。她操心已久,原本以为这逆子准备继续单下去,没想到还会有好的进展。   他未来妻子的聘礼容家从他还未成年的时候就已经着手在准备,就算现在要现拿出一份礼单来也并不难。但容隐显然不准备就这样用,他还想再作修改与完善。   这些都是小事,宋棠音随了他去。只是按捺不住好奇,问说:“跟人家和好了么?”   容隐微顿,颔首。   这一条路,显然并不容易。或许她的一念之差,他们现在已经陌路。   这段时间他不在,宋棠音和丈夫可是被累得不轻。但她倒是没有多抱怨,只是道:“以前是家中插手太多,也给你们造成了很多妨碍。你好好哄一下人家,以后好好在一起。”她顿了顿,“爷爷应该也后悔了,这两年一见到我都要过问一下你的婚事,看得出来着急。而且,他哪里是真准备跟你断绝关系?”   老爷子就是脾气太硬,这几年随着年纪渐渐大了,也开始软和下来。   容隐垂眸扫过一眼手机上的信息,随口应着宋女士的话。   宋女士又问:“所以我们什么时候能见到人?”   “再过段时间。”   进度赶得太快,他怕她更不适应。   宋棠音眸光有些复杂。她算是看出来了,她儿子这是被吃得死死的。   时间已晚,容隐不准备再打扰她休息,事情的大致框架定下,一些比较细的事情可以从长计议。他刚准备回房,被宋棠音叫住:“站住,给你爸爸也说一声。他替你出了趟短差,现在还在欧洲呢。”   容隐失笑。散漫道:“这就发。”   宋棠音睨了他一眼。   容隐点开手机,看了眼网上的情况。   那些消息可谓无稽之谈。她要是愿意借这些力的话,那她想走的路不知能有多容易。但同样的,走过的路也都会有水分,不会像现在这样,每一步都实打实,也拥有着能走任何一条自己想走的路的能力。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舆论的同时   ,也扫过不少“老婆”的称呼。他们倒是叫得坦荡。   他吩咐杭助,让人协助引导一下风向,剩下的事情等她醒来再做决定。   容隐今晚就在这边留宿,他熟练地穿过池塘假山旁边的一条小路,回到自己居住的那边。   但是容宅对她来说陌生。他还没有带她来过。   容隐平生以来,还没有这样认真地将一个女人安排进自己生活的每一块内容之中。   这是头一回。-   舒清晚睡醒时,她的手机里已经堆满了消息。   公司那边在等她回复,还有很多好友发来的询问与关心。   舆论发酵得不是很严重,有信者,也有不信者。这个时代很多网友更趋于理智,没有那么容易被人带着走。   就这么一小段时间,助理同她说,已经联系到赛事主办方那边,可以帮忙给出公正的证明。   舒清晚揉了揉有点发晕的太阳穴,想起床去倒杯蜂蜜水喝。她回道:【可以。先公布回应。】   回是要回的,可以先发一条稳住大局。   她一边起床往外走,一边在看网上的实时言论。   【她是苏城官方指定的传承人,官方有那么傻吗?随便指一个有名气的就来做?肯定是有实力,也肯定做过了背调。我相信官方选人的眼光。】   【普通网红塌房我信,但是你要说苏城官方严选的有问题,那我可就要怀疑一下你了。】   官方传承人的身份,也给她支撑起了一定的信任度。   一开始看见消息时,舒清晚的心头确实一紧,但现在也慢慢地冷静了下来。   覃漪今天没去公司,在客厅里插着花,修剪花枝。见她起了,转头便让阿姨去泡杯蜂蜜水来。   蜂蜜也养胃,她平时喜欢让女儿喝一杯。   覃漪让人将刚插好的一个花瓶送去舒清晚房里,笑着朝她招手,“睡醒啦,宝贝?饿不饿?”   舒清晚刚起床,有几分犯懒。   “还好。”   今天是周末,她看看家里,却没看到人。另外两个她就不说了,只问道:“爸爸呢?”   覃漪给她梳了下头发,闻言一顿,幽幽道:“他昨晚失眠到天亮,刚睡下没多久,我就没叫他。”   明明说好了以后可   以让女儿女婿都住家里,但是安慰效果似乎不大,林先生还是失眠了。   舒清晚意外:“怎么会失眠?”   “……他回家的时候遇到容隐了,两个人聊了几句。”   后面的原因想也知道了。   覃漪都不忍心戳穿。   舒清晚:“……”   母亲寥寥几语,她大概也猜到了。   覃漪叹一口气。这才哪到哪?等到女儿结婚的时候,那才是大关呢。   舒清晚接过阿姨递来的蜂蜜水,小口小口地喝着,她还在处理着事情,“对了妈妈,这两天我要让人到美国那边取几样东西。到时候要让那边家里的阿姨配合开下门。”   她之前有很多作品都被林稷年和覃漪保存得很好,没想到有朝一日也派上了用场。   覃漪等着看女儿打这一场仗呢,笑着道:“没问题,你安排就好。”   她的几个孩子们都很优秀。即便是最小的妹妹,也不输给哥哥们。跟别人打起架,不用回家找哥哥帮忙揍人,自己就能排兵布阵。作为妈妈,她很有骄傲感。   简单吃了一点东西后,舒清晚回房间继续去处理工作。   容隐也给她发了消息,意思是他那边可以插手干预。这些事情,州越处理起来很有经验。   但舒清晚回复说:【不用。放心,我有安排。】   她已经有了应对的方案。与其压下引导舆论,不如反向利用。   走到众人的视野之中,质疑声总是难免。与其让怀疑永远存在,不如这回一次解决。   她从一开始就没有利用过林家千金的身份,她问心无愧。   容隐刚到州越,准备开会。她的回复如他所想。   容隐:【舒清晚。】   她看着电脑,漫不经意:【嗯?】   他问:【什么时候出来住?】   他的目光浅淡地落在手机上。   她说要一步步来,他是可以不急,但那不包括分居的情况。   舒清晚无意间低头看消息,倏然莞尔,唇边扬起笑意。   【容总,你不正经哦。】   她先安排好了要去取东西带回国的人。稍等上一日,等她亲手制作出来的作品到了手中,再来回应网上的相关问题。   鹿苑之前   就建议过让她自己开下直播。她那天在鹿苑直播间里掀起的热度有目共睹,如果她自己开直播,热度应该会只高不低。但她一直没有过这个准备。   但这次或许是个机会。她可以借此澄清,也是她的首次直播。   虽然不知道这股突然掀起的舆论风波背后是否有他人主使或者推动,但她可以完好地处理与应对。   而她自从下山以后就开始接触的宋韵文化相关事宜,也有了推进。   忙了好一会儿后,舒清晚才想起来回复信息。   容隐:【?】   她轻笑。   她其实也不是每天都要在家住。就跟她那个完全不起榜样作用的二哥一样,他自己在外面也有房子,平时不知道是住他那还是住梁初楹那,反正只偶尔能在家里看到他人。   一想到昨晚容隐遇到了林稷年的场面,舒清晚就忍俊不禁。   思忖过后,舒清晚不紧不慢地发出一条想法:【那我回去我那边住?】   容隐这边的会议已经开始。   随着各项汇报展开,氛围也开始紧张了起来。   即便数据明朗,并不是负数,但也会因为和其他组拉开了或大或小的差距而叫汇报人下意识悬着心。   容隐低眸扫过一眼。   按着手机:【回。】   回他那还是她那,对他来说似乎并无差别。   他回得很利落。   舒清晚轻一挑眉。   她这一句的背后,似乎自动生成了一句问。   ——容总要来么?   …   下午的时候,她去了趟公司。因为有个事项要敲定,所以加了会儿班。   差不多到下班的时候,她的手机里进来一条消息。舒清晚面不改色地看完,继续和相关的工作人员将事情交代完。   等又过了五分钟,结果确定,她才宣布可以下班。   员工们收拾着东西,舒清晚也拿了包,准备离开。   此时,一辆黑色迈巴赫已经停在了Night门口。   舒清晚不是没有谈过恋爱,但好像又和以前不太一样。   她的公司门口,避免不了偶尔会有员工往来。她佯装无事地拉开了车门,弯腰坐进车中。   容隐还在看文件。一接回那   些事务,他立即重新恢复忙碌,日常空闲不是很多。尤其是这段时间落下的工作,就足够他加半个月的班。   她上车后,他将文件放去一边,也摘下了金边眼镜。   舒清晚要关车门的动作微顿了一秒,才继续动作。   他刚从公司过来,身上还是一身严谨的黑色西装,俨然一副斯文败类的模样。   容隐抬眸落过来,眸光轻轻淡淡,带着几分漫不经意。   不知为何,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她的心脏还是感觉隐隐被掐着,呼吸都变得有些谨慎。   这个男人身上的气场太强,压迫感也足。   舒清晚先扯开话题,“昨天你遇到我爸爸了?”   容隐颔首,斟酌着用词,最终道:“林伯父挺防备。”   就好像他要翻林家的墙一样。   这不也正是因为感受到了林稷年防备的力度,容隐才没准备擅闯?   自己养的花,总是舍不得被人摘。这一点,容隐再清楚不过。   那一边,恐怕还有的是难度。   舒清晚弯起了眉眼。他很会形容。   容隐的长指轻点着长裤,她根本没有注意到他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   此时,他手上原本拿着的东西都拿去了一边,怀中是空的。   他的眸光些微黯下去,腕骨不容置喙地用力,将人带了过来,拊着她的后颈吻下去。   像是一场积蓄已久的台风。   身上一丝不苟的西装轻皱。   摘下眼镜,方便接吻。   他近视度数不高,只在偶尔工作时会戴眼镜。而刚才那个动作,没有人比舒清晚更熟悉。   ——很不清白。   被他高挺的鼻梁轻顶着,她喉间所有的声音都被吞进去。   “舒小姐,我上门?”   男人的声音带着极强的蛊惑,拇指指腹擦着她的颈侧。   她说要去她那边,他毫无负担地准备“上门服务”。 第90章   他跟她回家。   但舒清晚还是有点受不了被他燎起来的感觉。明明不是那么奶的人,偏偏装作这么低的姿态,反差感在通杀。   他低哑的声线贴着耳畔。   不过只是昨晚放她回去了而已,就跟独守空闺多久了似的。   容隐捏了捏她的指骨。她的手指纤细漂亮,手上未戴一物。   他低头在她的锁骨上咬下了浅浅的齿痕。   她今天是临时赶到公司处理事务,穿了一条日常的裙子,没那么职场,还很显身材。   舒清晚并没有在意,但是她穿着就是很吸睛。   白皙无瑕的锁骨上,突然留下的齿痕过于明显。   他的动作突然,阻止不及,舒清晚捂着被他咬下的地方,瞪了他一眼。不过她头发很长,掠过锁骨时能遮掩一二。   容隐显然并没有觉得自己的行为过分,眉梢轻挑。   “这几年是不是很少穿旗袍?”   舒清晚顿了下,点头。   和鹿苑开始直播的那天,她从箱子里找出来许多自己从前很喜欢的旗袍。   他似乎什么都懂。   并没有多问,而是道:“改天,我陪你去定做几身。”   舒清晚没拒绝。她确实有很久没去做过旗袍。   容隐低眸看她,倏忽又问了一声:“舒清晚,你什么时候会开始用我的钱?”   她微愣,对上他的眼睛。   她有自己的收入,有自己的公司和投资,早就不必再花他的钱,也没有产生过这个念头。   他说的这个情况,更像是婚后。   她的心跳了一下。那是她没想象过的另一种生活状态。   他的眼眸微深。阖了下眼,只是去抚她的眼睛。   她下意识抓他的手,问说:“去上次那家旗袍店吗?”   “嗯。”她喜欢的话就去那家。他也没少在那光顾,拿出来作展示的那件秀禾是重工织造,价值也不菲,就是被他包揽的。   容隐碰着她的唇,哑声道:“那件秀禾服归那件秀禾服。到时候,重新再定做。”   按照她喜欢的款式和风格,按照她的身材尺寸,为她量身定做。   他思虑得很长远。   舒清晚悄悄抬眸去看他,被他亲   住了眼睛。他的吻很热,有种要将她深困进其中的感觉。   车子不知何时停下了。   容隐握着她腰间的布料。她的指尖抓住了他的袖口,睁眼去看他。   他垂眸,眸光微黯。   对视了两秒,他才抱起她上楼,手臂上的肌肉分明,力量感尽显。   他很温柔地去亲她脖颈。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   头回来时,他们之间一点也不和平,氛围拉得很紧张。   但争执一起,不知不觉,他后退了一步又一步。   他的脚步有些急。   这边也是高级小区,好在,他们一路都没有碰到人。   她在按密码解锁的时候,他就在她身后,与她的距离过分相近,压迫感很重。她不自觉地轻咬住唇。   指尖颤了下,按下最后一个数字。   门锁打开的瞬间,他穿着皮鞋的脚尖直接将门踢开,也是下一秒,他推门而入,她被他抵在墙边。   刚才的故事,未完待续。   这个男人就跟他给人的感觉一样危险。   连灯都没开。   但这种昏暗光线又刚刚好。   呼吸在交缠着,她去抓他的手臂。   那道门微敞,没有人去管。   他想起了什么,轻勾了下唇,问说:“不是想看看,这几年我有没有过别人?”   像是挖好了陷阱,等她去踩。   她摇摇头,刚想说什么,可他根本没有给她发声的机会。   要看的话……还能怎么看?   她被逼后一步,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仓促响起,同时也按乱了心跳。   她其实、早就没有怀疑过。他未免也太磊落。   一点都不像是这个年龄的上位者。   那些圈子里如雷贯耳的风气,他不屑一顾。   可他摆明了是要让她“亲自看看”。   她的指尖被他握住,拆解开桎梏。   舒清晚抬眼去看他,却是想问:“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有别人了,要怎么办?”   他怎么就能笃定她也没有?   容隐撩眼看她,狭长的凤眸幽深。   面对她的问题,他不置可否。   舒清晚心中忽然一震。   他没有说话,可她好像读懂了他眸中的意思。   只是那个答案太不可思议,以至于她并不敢去想。   舒清晚倏然咬唇。   容隐低头去亲她,没再放她喘息。他捏了捏她的掌心,嗓音喑哑:“……放在哪里?”   舒清晚的脑子乱糟糟,一时间还没有明白他的意思。手下炽烫,烫得她想收回手,偏偏又被他牢牢禁锢。   他的眼眸紧锁住她,自己摸索答案:“去你房间?”   她才忽然想起来什么。   箭在弦上。   舒清晚极无辜地眨了下眼,迎着他的目光,艰难开口道:“我家……没有。”   她又没有准备……   容隐明显一顿。   显然也并没有想到。   可能是他那边被准备得太齐全,由奢入俭难,他一时间竟然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她眼看着他的眉心拧起。   像是遇到什么天大的难题。   可能就算是面对数十亿的案子,也不曾叫容总的眉心拧得这么紧过。   舒清晚轻咬住下唇内侧。她试图挣脱开,但是被他控住了手腕。   她抬眸看他。   明明没有准备,但他也没准备放人。   那还准备、怎么继续?   容隐垂目看她,忽然启唇问:“上次是不是问过你,想要什么。”   她这么乖,他还没有给她奖励——   舒清晚的心脏怦然一跳。   而他的姿态一如既往的闲适。齿间轻磨着她的耳垂,低声给了她两个答案。   “要…还是…?”   她的指尖攀紧身后的柜边。   那一次,隔着空间不曾明说的话语,在这一刻尽数挑明。   他们说的话,果然不清白。   “我帮晚晚,好不好?”   舒清晚紧闭了下眼,想要走开,但是某人根本不让。动作都带着强有力的控制感。   刚才因为没有准备而升起的那点侥幸,早就无影无踪。   即便没有那个,他也还有很多法子。   她家中连窗帘都没有打开,从进门开始就没有开灯,所有的光线都被挡得严严实实,不知时间流淌。   他轻咬她的耳垂,像   是恶劣的猎人发出指令,“卧室在哪边?”   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到发烫。   她轻轻地吸了一口气,抓住他手臂的指尖陷进其中,可他毫无所觉。   迫着她,指使着方向。   迫着她,提出“要求”。   …   这里明明不是他家,但是他强势入侵,在这边烙上名字。   因为派了专人取回来,所以舒清晚要的东西很快就送回了国内。   那个点,正值深夜。   门铃一直在响,惊扰了睡梦中的人。舒清晚拉过被子,明显带着倦意,眉尖也轻蹙着。   容隐的长指取过睡袍,悄然起身。   他的手臂上是很明显的抓痕,隐隐见血,可见刚才抓挠的用力。可他神情淡淡,并未在意。   门打开的时候,员工下意识打招呼:“舒总,这是……”   对上里面男人微淡的目光,员工一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应该不是、走错门了?   容隐低眸扫过他身后的东西,很自然地开口:“搬进来吧。”   负责护送的是Night在美国的员工,并不知道容隐的身份。对于他来说,容隐也冒出得太突然。   可是对方太过闲适,以至于本来奇怪的情况反而显得正常。   他们压下了震惊,将几个箱子搬进里面,动作小心。   但准备要走时,还是不知道这声招呼该怎么打。   容隐轻一颔首:“辛苦了。”   俨然是,男主人的姿态。   几个员工假装无事地离开,按着电梯。直到身后的门关上,他们才互相对视了一眼。   ——什么情况?舒总不是单身吗?这个男人是谁!!   而且这才回国多久,进展再快能快到哪去啊!   容隐去倒了一杯温水,重新回到房间。在昏暗的光线中,想抱她起来。   她刚被扰醒,有点起床气,不太肯,想去抱被子。   容隐单膝跪在床边,低声道:“喝点水。”他就着这个姿势,将半杯水喂她喝完。   刚才脱水过多,给她补充一点水分。   在外人面前的冷意浑然不见。   等她喝完,他才将空水杯放去床头,重新回到床上,将人拥进怀中。   这边是她自己买的房子,所有的东西也都是她亲自挑选、布置,包括床品。风格并不冷淡,反而都很有温度。   他处在这个环境中,会有一点格格不入。   但他很适然。   之前在她走后,他让管家重新布置了一遍柏悦苑,但感觉还是不一样。   现在想想,他的所求,其实莫过于此。   舒清晚也不知道谁来了,只知道他去处理完了事情。重新躺进他怀里后,她才进入深睡状态。   她家里其实没有准备任何他的日常用品。相比起他平时的环境来说,是有些简陋了。可他住得倒是很好。   …   翌日,她睡醒时,他还在睡。   舒清晚自己踩下地板,她一眼就看见,自己脚踝上清晰的红痕。   那是昨晚被握出来的。   她想往前逃走,但是直接被他握住拉回。从红痕的深浅看得出动作的轻重。   已经开始的游戏,不容她叫停。   她轻轻吸了口气,回头睨了他一眼,才悄然离开房间。   她要的作品都被包装好运送了过来。   舒清晚拆了一会儿,才先去厨房做午饭吃。今天要打的仗不少。   家里的东西不太多,但是做法都很简单,能保证她不被饿死。   她拿着几包面出来煮。   之前在他的别墅里,她的胃被他伺候得比她还好。   现在来到她的地盘——   怎么感觉,变成了她在“金屋藏娇”? 第91章   墨缎般的乌发随意地披散着,舒清晚在厨房里忙了一圈,端出来两碗海鲜面。   家庭群里正在说话,她拍了照片,刚想发送,想到什么,又停住动作重拍了一张。   原来的照片上面是两碗,有些招摇,她改做近距离地只拍了一碗。   以前没有太多和家人分享的习惯,但是慢慢被带进新的家庭氛围里。   刚才的消息是覃漪在说今天刚到的水果很靓。林檐回着,顺便被她嫌弃了一嘴。母子俩完全没有年龄差距地在聊着天。   她发的照片一出来,林桉冒了泡:【下次也给我做一碗。】   林檐脑子转得很快,大致就猜到了舒清晚那边此时的情况。这面恐怕不止是她给自己做的。   不由酸得冒泡,他都还没尝过呢,叫某个人抢了先。   但他没有在家庭群里多言,省得让妹妹不好意思,只是比了两根手指。   覃漪:【你在“耶”什么?】   林檐:【……】   林檐:【我那是“二”。我要两大碗。】   舒清晚忍不住笑起来。   她没有和大哥二哥一起长大,但是感觉体验应该会很好。尤其是二哥,和她年龄差距很小。   他们虽然是亲人,但是相识、相熟得很晚。   覃漪故意说给二儿子听:【看我们妹妹多厉害。都没要阿姨教,就做得这么棒。你个当哥哥的还好意思跟妹妹要,哼。】   林檐并没有真的去反思,照常理直气壮:【覃女士,我怀疑你有偏见。】   这个家庭群跟以往舒家的那个不一样,每一天都很热闹,每天都会有人随手分享点事情。所以即便有时候有人出差不在,也不会觉得离得很远。   吃完面后,舒清晚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抱着手机看消息。   事情过去了一日,但是热度并没有消退。背后就像是有一只手在推波助澜一样,推动着整件事情持续发酵,而且那只手和她是对立面,并不是站在她这边的。   昨天Night官博发的消息被全然无视,等同于无。并没有如她所想起到澄清的作用,舆论风波不降反升,闹得沸沸扬扬。   现在网上将权势吹捧得太神化,仿佛可以凌驾于所有比赛的赛制与公平之上,直接决定结果。   比赛的官方站出来的澄清与声明,也全都被忽视。   她的家境已经被扒了出来,林家的情况被剖出后,站在她这边的声音似乎就更少。他们似乎很肯定,拥有这样背景的人,不太可能再去完全凭借自己的努力。也笃定她所获得的光环背后,一定有猫腻和水分。   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严峻。   公众人物是把双刃剑,稍不留神就可能会反被吞噬。   舒清晚安静地坐在大沙发上,休闲的家居裙子有点短,露出白皙的腿根部。窝在自己的家里,她很放松,没有注意那么多。   现在,她从一开始到现在参赛的所有作品都已经在她手中。时隔数月、甚至几年的作品光芒依旧,光彩没有被岁月所掩埋。   她拥有足够的证据支撑与说明,她所获得的每一个奖项的真实与实在性。   不管是一等奖还是二等奖、三等奖,还有几次没有进入前三名的作品,都是她用尽全力所呈现,也都是她的骄傲。   想了想,舒清晚点开微博。   她微博账号上的消息已经轰炸拥堵,这里也是舆论的漩涡中心。可她此时不仅没有避开,反而偏偏出现于此。   或是质疑、或是袒护。   或是诽谤、或是信任。   她站出来接住所有的声音。   舒清晚编辑着一条新的微博。一如她在鹿苑的直播间重新与大家见面的那回一样——   [大家好,我是舒清晚。]   同所有不论是始终对她怀揣着喜爱与善意的、还是中途转作猜疑与厌恶不喜的人,打着招呼。   从一开始到现在,她所收到的所有流量和关注,都在她的意料之外,也令她受宠若惊。她并没有觉得理所当然,反而心存感恩。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喜欢谁。她与他们素昧平生,却能被他们所喜欢,她很荣幸。   她垂眸编辑着信息。   网上所有的消息她都已经看到,然——   [我自幼在苏城附近的一座小城长大。那边生活节奏很慢,拥有独属于它的小城的味道,也写满了我在孩童时期直至青春期之间的所有记忆。   我的家境已经有人代我说明,也确实如此。但一开始我并没有和我的亲生父母生活在一起,直到毕业   两年之后,我们才进行相认,在此不进行过多赘述,只想告诉大家,我的这一程也称不上多么平坦顺遂,我和大多数人一样,迈过了人生中所艰难的每一步。我拥有过否认、抛弃、质疑,也曾想贪图安逸,留在小城之中。   然,我见烈焰,起于孤山。于我家乡小城的连绵群山之间,我看见了我所想要的广阔天空。我带着我所有的野心和妄想,踏上前路未知的全新旅程。   大风泱泱,大潮滂滂,洪水图腾蛟龙,烈火涅槃凤凰。   很荣幸我能走到今天,有幸走到各位面前,而我想做的事情,从始至终从未更改。   道阻且长,行则将至。   道阻且长,行将必至。   一路走来,我所有的作品都经得起推敲与反复考验,我和全Night上下,问心无愧。   从舆论出现开始,我将我从几年前到现在参赛的所有作品拿到了手中。如果各位有兴趣,晚些时候我会开一场直播给大家展示。]   ——她代表Night全体发声。   有些作品网上查不到具体信息。而这些作品的设计与工艺都太精巧,即便是网上查得到图片,可能也无法单从图片之中看出它们的精细,所以她会想着开一场直播展示。   编辑完,舒清晚点了发送。   四年过去,她好像还是那个从安城坐飞机前往的舒清晚。   怀揣着所有的希冀与向往,踏上前程。   初心未改,她自始至终,都只是她。   舆论扬扬,可她没有半点怯意。   苏城那边官方或许在等她的发声,或许没有、始终对她抱有信任。而她也不会令他们失望。   从舆论出现、发酵到现在,这是她首次发声。   很多人都以为她会任由这些质疑与嘲讽存在,热度总会消退,到时候她依然不受影响。却没想过,她会这样坦坦荡荡。   这几天网上盛传的“林氏千金”的名号已经不是秘密,也不是没有人去到林氏官博下面评论。   林氏涉及行业很多,也做得很大,平时在寻常人眼里就是很遥远的形象。这次亦然,并未理会。   直到舒清晚的这条微博出现,林氏官博才终于有了动静。   ——直接转发。   这就是最好的回应。   他们扒的消息没错,舒清晚确实就是林氏的千金。   ——可那又如何?   林氏在社会责任的承担上向来义不容辞,它也同样光明磊落,没什么阴暗腌臜。   林氏只有这一位千金。她没有进公司,而是自己创业,但由她所创立的Night现在也为众人所知。   所以,那又如何?   只能证明,林氏现在掌权人的子女全都优秀至极。   躲在角落里试图诋毁与泼脏水的,才是最阴暗的一群。   林氏集团安静却又强而有力地在舒清晚背后支撑了一把。   它的撑腰架势,已经摆得很明显。   覃漪一直在关注这个事件。她也问过女儿,要不要让林桉插手下。   他们都不傻,当然看得出来这次舆论不会只是简单地自然发酵,事态或许有些复杂。   林桉比她年长,经验摆在那里,手腕也更硬,处理起来会比她方便一些。   但舒清晚还是拒绝。她觉得她可以处理好。   风向被利用拨动,而她也能将其拨回正轨。   她这条微博发出来的时候,林稷年和覃漪不在一个地方,但是都看到了。   覃漪的情绪会更敏感些,看完女儿所写的每一行文字,她的眼眶已经通红。尤其是当看到那句“我拥有过否认、抛弃、质疑”,她简直无地自容。   因为她也是加诸于女儿一路走来诸多艰险的一员。   舒清晚确实不靠林氏,也没有靠过家里。她只靠她自己。她也比谁都有底气说出这一句话。   覃漪这辈子都忘不掉她来和自己分别时、自己又刚追到美国时的情况。那是即便她后来做得再多都无法弥补的。   她还在自己腹中时,自己曾许诺给过她的安稳、顺遂,终究是没能做到。   如果能够重来一回就好了。   如果没有抱错,或者,如果他们能早点找回她就好了。   林稷年一次酒后和她说过,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在她小时候抱过她。   没能在她被舒父偏待的时候把她找回来,抱回家来。   舒父抱着小时候的舒清晚拍的那张照片,林稷年看过无数遍,羡慕溢出了眼睛,但是只能成为此生不得的遗憾。   但那又何尝,不也是覃漪的遗憾呢。   舒清晚一条微博发出去,掀起了千层浪。   先是所有人都没想过的林氏官方会转发,连Night都愣了一下。   ——论自家老板太有背景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他们能不能直接抱林氏的大腿?   不过什么样的将士带出来什么样的兵,这个念头他们也只是开玩笑地闪过。林氏很厉害,但是他们也会努力。   被林氏抢先,Night反而慢了一步。   而这次掀起的相关舆论太大,不少营销号都有在发。舒清晚的澄清出来之后,有一些号倒也跟着发了澄清。是以,根本不用担心什么热度的问题,她只是一发,就已经自动燎起一片火势。   舒清晚握着手机,垂下眼睫,出了会儿神。发这条微博,她好像也重历了一遍自己的来时路。   它太难了,以至于就算是让她自己重走一遍,她都不知道能不能走到现在这个结局。   而她发完微博只是等了一会儿的功夫,重新打开手机时,消息页面卡顿了好几秒。原以为看到与回复的声音会有限,却没想到,一小会儿的功夫而已,回应是她想象中的成千上万倍。   她回应的这条微博效果很好,她的坦荡与从容,就已经足够压下大多质疑的声音。   如果真含有水分的话,她做不到这么光明磊落。   【我等你等很久了!终于等到你!我就知道,你拿到的所有荣誉根本不可能是通过走后台拿到的】   【妈妈也,我看到了什么?林氏和Night齐齐转发,妈妈也……感觉碰到了我从小到大都没想过能碰到的企业】   【真的是林氏的千金啊啊啊啊,明明可以躺平,你还非要这么努力!】   【说得太好了呜呜呜,我见烈焰,起于孤山,带着所有的野心与妄想踏上前路。小镇做题家表示我被触动到了,我就是小城女孩,靠自己考出来的,现在在人大读博。这条微博我都看哭了,没有人比我们更清楚这条路有多难走。】   【看得我好燃,此刻我觉得我强得可怕,好想为国效力!】   【豪门里果然有故事,刚刚才和亲生父母相认?这里面都藏了多少故事?】   【之前说她的奖都是林氏走后门、捐钱买的人   站出来。空口造谣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   舆论情况陡然翻转,拨云见日,情况一下子明朗起来。   之前一边倒的局势,现在转向了另一边倒。   太过官方的澄清说明,效果或许不大,像她这样选择另一条路,自己编辑信息,真挚的情感流露反而更加真实,也更能力挽狂澜。   但不少人确实想要她开的直播,也想要亲眼看看这些年她所有的作品。   作品都已经带到了手中,这很简单,直播展示一下也能给刚才发的微博作为证据支撑,舒清晚也就爽快答应了下来,回复了一个直播时间。   回复完后,她便去换衣服做准备。   可能是因为心里惦记着事情,所以她起得很早,睡得不算多,但是没有打扰容隐休息。   舒清晚对于直播其实不太熟练。她拢共也没有直播过几回,还都是在鹿苑那边进行,不用处理太多。   但这回不一样。   回想了一下之前的情况,她取了一件青绿色的旗袍,又稍微绾了一下发髻。   各个平台消息堆积成山,她还没有空一一处理。   员工人力背回来的作品她都已经从箱子里拆了出来,待会只需要在镜头前作展示就可以。   她这边忙着捣鼓设备,准备开始直播,倒是没有注意到某人起床的动静。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来____(填空题)   肥肥的一章来啦!!今晚也更新,今晚见~   求评论!!   注:[大风泱泱…涅槃凤凰]——出自《中华世纪坛序》,ps:非常适合学生时代的各种论文作文hhh 第92章   杭助理经常给容隐送东西,但还是头回来到这个地址。   容隐开门时,他也下意识往里望了一眼。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里好像是舒小姐的家。   容总出现在这里,又叫他送来换洗衣物——   看来情况已经很明朗。   那次下山以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化很大,像是走过一个大转折。   容隐见他还不走,好整以暇地问:“还有事?”   “没事没事。”杭助理心一紧,没再多留。   不过,容总连心情都明显好多了好吗!!不像之前,很难应对。   看来,这二位的好事要将近。   他是眼看着这两位在一起后又分开,见证了太多。   一晃眼都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   这边确实没有容隐要用的生活用品。但那些男士用品,也不该有。若是真有,反而又是一道题。   简单收拾过后,容隐将昨晚没有做的事情做完。比如将洗衣机里的床单拿出来,还有摆放好昨晚被踢乱的一些东西。   舒清晚窝在另一个房间里,时不时地发出一些声响,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等吃完她做的面,又做完这些事后,容隐才走去找她。   他换上了一件黑色衬衣,穿着长裤,但是身上倒是不见太严谨的气息,显得闲适惬意。   而在那个房间里,舒清晚已经调试完装备,又研究好了直播的镜头,刚开始直播。   直播的画面刚刚开始,她愣了一下,才有些生涩地进行下去。   这次鹿苑不在,这也是她的直播间,都只能靠她自己。   是第一次,但也无需紧张,以后也还会有很多次。   直播虽然才刚开始,也没有特地公告过,但已经飞快地涌进了许多人。   他们热情得超乎她的想象,满屏都是文字。   直播间的人数飞快飙涨,热度同时飙升。   这次的事件对她是有影响,但不论喜恶,都不影响他们被吸引进来。或是单纯想看她直播,或是想看看她还准备如何证明澄清。   舒清晚很快稳住心态,她将刚才就已经拿在手边的一幅作品展示在了镜头前。   这是她四年前刚到美国不久后第一次参赛的作品,比不   上现在的娴熟,各个方面都显得比较生涩。但有些时候,这一行太看灵气与天赋。技巧什么的,重要性都往后排。   偌大一副作品,她双手捧着,与他们作着介绍。   不仅是自证,也是分享。   能带他们更多地了解,或者还能让更多的人喜爱。   而这还只是第一幅。   旁边的桌上、地上都铺满了东西,今天这场直播的内容注定充实。   这也是她没有在事件发生的第一时间公开发声的原因——因为她需要一些时间来做好充足的准备。   这会比盲目地往前冲,一味地解释,来得更有说服力一些。   每一幅作品,她都有她最初时的设计理念,以及作品之中所采取到的工艺和设计。她之前只是没有展示,并不意味着她没有东西可以展示。   不少原本只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点进来的网友,被舒清晚呈现出来的画卷整得沉默。逐渐安静了下来,也按下了浮躁。   就好像你一开始只是打算去看个热闹,结果却发现对方在讲高数课一样。误入那个氛围之中,连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包括她的粉丝,想过她会很认真,但是没想到会这么认真。   白玉般的指尖抚过一抹青绿的山水模型之间时,倏然一顿。舒清晚忽然想起来什么,她莞尔弯唇:“接下来Night会开展与宋韵有关的主题系列,灵感来源和这个画面很像。大家可以期待一下。”   猝不及防的提前说明。   弹幕松快地在闹腾。   【举报!主播植入广告!】   【我就是一进来玩的,怎么Night家的新广都贴到我脸上啦!!】   【哈哈哈哈哈不愧是Night的老板,抓住流量,抓住时机,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新系列拉出来遛一遛再说!】   【别说,这个绿真的有点好看。你可以永远相信Night的审美,我入了好几个主题,全都被狠狠惊艳了一把,就连视频上看上去都比不上实物来得绝!】   一样一样的作品介绍过去,可以见得这些作品主人的实力之雄厚。随着时期推进,也能看得出她在这个途中很明显的进步。   从新人时期到一年前的作品,她的能力完全飞跃上了一个档次。   再到近期的一组作品,那就完全是绝对性的呈现了,实力根本毋庸置疑。   不用说别的,就算是现在国内立马开展一个相关的赛事,让她从报名开始直播受监督,一直到最后奖项公布都能是毫无疑问的事实存在。   这些作品出自她手,她能获奖确实问心无愧。   所有的质疑声,在事实面前反而显得格外可笑。   ——人家在努力在进步,在做着很多的事情。而他们又凭什么一开口就是质疑与否认?   就算她的身世没有那么多的坎坷,她一路走来的所有勋章也都是实打实的。林氏千金又如何?她照样是靠自己走了很长的一段路。   怪不得人家的声明那么坚定,掷地有声——因为人家真的有这个底气。   舒清晚已经展现到了一年内的一些作品。   当初在准备进入国内市场的一些作品她也参与了设计,它们着实惊艳,也是她很满意的设计。   因为今天要展示的作品太多,所以它们还被摆放在地上,有干净完整的一张大纸张垫着。   她刚准备去取,却也是这时发现,刚才她进来后关上的门不知何时被打开。而某人也不知倚在了门口处多久,漆黑的眸光静静地落在她的身上。   与她的视线对视上,容隐的眉骨轻抬。   他抬步走进来,弯腰取过距离他更近的那个作品,径直走过来递给她。   ——像极了好心帮忙递一下东西的模样。   可他的身影也是猝不及防的就闯入了镜头之中。   高大挺括,带着三分漫不经心的闲适,毫无预告地出现。   舒清晚愕然看他,眸光一颤,几乎是立即抬手遮住了摄像头。   ——她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进来。而且、怎么还突然出现?   容隐的目光从屏幕上掠过,自然知道她在做什么,最后落在了她的手上。   她遮住摄像头的手上。   他看向她。   舒清晚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   她的反应也称得上够快了,但还是来不及。刚才镜头前只见她突然站起来,纤细的腰肢刚在镜头前一晃而过,他们眸光随之一闪,紧接着就看到了一个男人的出现。   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再然后   ,镜头前就是一黑。明显是被人为地完全遮住了。   该看的好像还没来得及看清。但是不该看的他们也都已经看到了。   短暂地怔楞了一瞬之后,弹幕上已经替换上了另外一种画风。刚才的所有话题全都被推翻、被新的话题取而代之!   直播前的网友几乎抄起键盘就是噼里啪啦地打字。   【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了一个男人!啊啊啊啊!!】   【老婆,告诉我,为什么你的直播间里会出现一个男人!!!】   【我刚给你投了一个最贵的礼物,我自己宣布我就是你尊贵的vip大人。有什么东西是我不能看的!!!】   【啊啊啊镜头怎么黑了,你在藏什么!快点把手拿开!让我看看你在做什么!!】   【咦,你不老实哦,你房间里有男人!】   弹幕一时间甚嚣尘上,他们反应的速度极快。声声叩问,直逼心脏。   舒清晚一时间还没看见,方才她心脏一慌,眼疾手快地挡住了摄像头,这会儿正在与他“交谈”。   他对于她的反应不置可否,只是将她要拿的东西递给了她。   那副作品拥有一定的重量,她得双手去捧,但他单手拿得却不费力。就跟抱她的时候一样,单手完全不是问题。   容隐的脚步也已经逼近她。   或许意识到自己乍然闯入直播画面,或许没有,但反正,他俨然没有准备离开,姿态仍旧气定神闲。   此时,屏幕上的弹幕已经密密麻麻。随着镜头黑下去的时间越长,弹幕也更加汹涌,仿佛镜头那边的事情更加见不得人一般。   一小会的功夫,都已经飞快地换了一波话题。   ——刚才的问题得不到回复,他们就自己给自己解答,再自己产生新的问题。   【晚晚不是单身吗?什么时候有的人呜呜呜呜!】   【我还记得当年的那段“旧恋情”!也记得前段时间采访时提及的“免嗔痴”!不过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是不是迎来新的恋情啦?】   【呜呜呜我还掉在你当初那段恋情的坑里没出来呢(抹泪)当年那个男人,我们谁都没有见过,要不这次让我们见见?(抛媚眼)】   【都是自家人,别藏着掖着,乖,宝宝听话,把手拿开】   她的手遮得倒是严实。   舒清晚拉拉他的衣摆,用口型说自己在直播。   这种情况,好像不太方便打扰……   因为已经直播了好一会儿,加上刚才在摆弄展示各项繁复的作品,她松松挽着的发髻有些散,落下几绺发丝。   容隐将其中一绺拨回原位,淡声道:“不能见?”   他很显然并不以为意。相比之下,是她的反应比较强烈。   舒清晚愣了一下,从他的眼神中,仿佛听出了未曾言之于口的话——不是愿意带他公开么?现在在直播间里也是一样,为什么要遮?   她的乌睫轻一落,她只是紧张。毕竟直播间里人太多了,面向的又是全网,而她毫无准备——   舒清晚抬眸对上他的视线,轻抿着唇。   也不是……   容隐自己得出答案。再者说,不论答案是什么,看这样子,他也没准备离开她的直播画面。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6 . c o m   他的目光从屏幕上淡淡扫过,看清了其中的几条弹幕:   【晚晚是有新恋情了吗?别遮,快给我们介绍一下!】   【谈个新恋爱也挺好的,又不能一直陷在同一个沼泽之中,还能忘记曾经的难过,我支持!!】   男人薄唇轻启,就连嗓音都极淡。   他对着直播间的所有人,启唇道:“不是新恋情。”   即便只是猜测和好奇,也被他断然否认,仿佛就连可能性都要被切掉。   舒清晚还捂着摄像头,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出声,紧紧凝着他的唇。   “还是同一段。”容隐顿了下,嗓音微沉:“一直是我们。”   她的眸光轻闪,注视着他的眼眸。   ——一直是我们。   好像有一把小锤,在她的心口轻轻敲了一下。   而他撩眼看向她,眸光沉静而幽深。   直播间里的人也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出声,没想到他们会等来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的回应。   弹幕好似短暂卡了一下。   嗓音轻淡,却掷地有声,隐隐带着上位者的气势。   突然出声是一意外,这个回答又是一意外。   所有人都没想到——他们好像、一不小心、见到了舒清晚几年前在直播间里提到过的恋情。   那段火了好几年的视频和广为流传的音频中的——主人公。   “是啊,失恋了。   早知道没有结果了……”   而现在,那个结果的另一方,他们好像终于能见到了。   原来,不是新人。   原来,竟是故人。   没有什么新的恋情,兜兜转转,还是那一个人。   她的指尖微紧。   容隐抬手,覆盖在她挡住摄像头的手上,直视着她的眼眸。   舒清晚的呼吸都好像由他控制。   他并不是什么寻常人物,并不是没有人认识他。相反,他这样的人物平时还会注意隐私性,谢绝过多打扰。   ——而他好似完全不在乎,要与她在这么多人面前公开。   倘若直播间的惊叹能化作实质,这个房子都已经被淹没。   弹幕跳动得更加疯狂。   直播间的风声已经外传。今晚在这个直播间围观了现场的人全都怀疑,他们可能会见证一个极具意义的历史时刻。   今晚舒清晚这场直播的观看人数本来就多,热度原本就很高,这下子因为这场临时的意外,涌进来了更多人。   镜头已经黑了许久,全都在叫嚷着让她把手放下。他们好奇已久的那个男人现在就在镜头前,只要她放下手他们就能看见人,没有人能不激动,恨不得直接穿透屏幕闯过去。   ——那些年我们嗑过的cp,竟然还有后续。   但舒清晚没有看屏幕,就算看了,此时应该也看不清那些密密麻麻的字。   他握住她的手,在与她的视线纠缠间,指骨用力。   像是想要亲自揭下遮挡的迷雾薄纱。   作者有话要说:   容总:我要名分。(伸手) 第93章   听见风声前来围观的人数还在上涨,直播间里的情况已经进入不可控的状态。   这个时候让他进入众人视野,就不容再撤回。   舒清晚的指尖掐疼了手心。声音轻得近乎是气声,试图提醒他:“他们都认识你。”   就算不提北城的这个圈子里,几乎没有人不认识他,就说上次他高调接受的那个采访就因为太出圈而在热搜上挂了许久,网上认识他的人也不在少数。   恐怕他前脚在这个直播间一露面,后脚就会被扒出来身份信息。   舒清晚大概好像知道他的家庭,有点古板,有些严肃。这样的事情或许他们都不曾想过吧。   容隐的眸光微冷冽地掠过她的眉眼,“是你在担心。”   意思很简单,他并无顾虑。   不管是要在谁面前出现,他都没有问题,有问题的只是她。   舒清晚微怔,他的嗓音虽然清冽,但是她听出了一点委屈感。   镜头被完全遮住,她心念一动,突然凑近近在咫尺的人,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容隐垂目看她,眸光深邃。黯得有些勾人。   像是在隐秘的场所里偷渡。   她倒是会哄人的。   镜头被遮了这么久,根本没有人知道他们都在那边做些什么,招得直播间里的人心浮气躁。   隐约听见声音,但是根本听不清内容。   但虽然看不见,网友们却跟能看见此刻这边的暧昧画面一样,直接开问他们都在做些什么,为什么做了这么久!   舒清晚没有再挣扎,就着他的力道松开了手。   镜头一下子清晰明亮。   她“私藏”着的男人一下子进入众人视野。   迷雾拉开得有些突然。   众人的视线一晃,很轻易的便看清了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在被遮遮掩掩的人。   【woc,你真藏了个男人!!】   舒清晚的目光终于能落到屏幕上,耳根绯红,不自在地别开了眼。   给名分这种事情,她和闺蜜一脉相承,都不熟练。   但她的动作俨然取悦了某人。   容隐轻勾了下唇角。   他的外形条件本就优越,刚才只是一个剪影都能叫人一眼注意到存在,更何况   是此刻,很肆意地在散发着魅力。   只是,所有人原以为屏幕里出现的男人应该是他们不认识的,却没想到,貌似有些眼熟?总感觉在哪里见过?   已经有眼尖的人发现了端倪。   而且,光看这男人的气度,大致也能猜出非同寻常。   舒清晚朝着镜头,给这个突然出现的插曲一个交代:“不好意思……这是我男朋友。”   直播间很明显的安静了下来。   刚才叫嚣着把人放出来的是他们,现在愣住的也是他们。   【姐妹们,你们怎么这么安静】   【好帅、好帅、好好好帅!!!】   【姐姐这是赚到钱包养了男模吗[擦口水]努力赚钱的动力有了[流口水]】   【不是,我跟楼上这群不一样,我是去查资料去了。这位不就是前阵子上过新闻的那位吗!!!】   容隐低眸扫了她一眼。   头回觉得这个称呼尚算生疏,不够亲近。   他朝向众人,轻一颔首。姿态落拓而闲适,很简单的一身黑色衬衣,直接硬控。   “初次见面。”他的嗓音沉静,“我是容隐。”   无需他们猜测,他直接言明。   无论身份如何、方不方便,他直接公开。   如此一来,接不住的反而是对面那方。   刚才他说过的话还犹在耳边。容隐道:“几年前同她分开的人,也是我。”   容隐看过她当年在直播间里出现过的片段,将那几句话翻来覆去不知听过多少遍。当年的容隐,在一遍一遍的重新播放中,趋于寡言沉稳。   他将她弄丢了。   舒清晚完全意外的画面,她今天明明只是想展示一下作品,却无意间将当年的恋情翻出。   她无意细说的过往,可他已经能坦然面对。   她抿住唇。   “分开了很久。”这个很久,只是两个字,一秒带过的容易,实际上却是数年,没有那么容易度过的数年。   容隐的喉结轻滚,“但我找回她了。”   室内明明阒静无声,却会叫人的耳畔仿佛听见轰鸣。   他是个不喜公开和暴露的人。这么多年,他越走越高,但是网上所公开的他的私人信息很少。   唯独那次采访,他高调回应。   而现在,又出现在了直播镜头之前。   他们有些发哑。   他改变了结局,谁都没想到的复合。   “我们有了结果。”他微敛眸,温声道:“我们有的是以后。”   这也算是这么多年以来,他对他们的一个交代,也是一个新的结局。   高大的身形就那么站在她的旁边。他的手很自然地扶上她的腰肢,带着绝对的强势与占有。   镜头前的所有人都看得到他们站在一起时的模样,也找不出一点不合适。   简直叫人慨然。   在他开口之前,所有人都没将屏幕前出现的人和她当年的那段恋情联系在一起。时间过去了太久,好像已经没有人还停留在原地。   但是刚才直播间只不过刚冒出一点猜测的声音,他就澄清得飞快。根本没有让他们猜太久什么新恋情,他便出了声。   【谁懂啊,我眼睛要尿尿了。】   【当年分手我哭一场,现在和好,我又哭一场,好好好,我的眼泪不要钱】   当年一句早知道没有结果。   现在一句我们有结果。   走散的我们终于重逢。   弹幕上已经飞快地将容隐的身份搬运了过来,顺便指路了上次的采访视频。   别看他这么低调地出现在这里,人家身份一点都不普通!!   这位就是前段时间直接将中外的一大群媒体都吸引过去争先恐后采访的州越创始人。   而且,他姓容。   在北城,或多或少也是有人知晓一二。   直播间里就算有人不知道,也可以看到其他人在疯狂尖叫。   【是那个“心有所属”!!!我要疯了,我嗑疯了啊啊啊】   【上次我啥也不知道的在吃瓜,结果女主角竟然是我晚!】   【他的女主角!他的女主角!他心有所属你啊晚晚!】   【这到底是什么童话!当时那句话,原来是在当众告白!】   【高调公开,我懂了,当时还没追到呢吧?才会连说一句“有女朋友”的资格都没有哈哈哈哈】   这两个人的采访他们全都看过,这两个人他们也全都认识。   但是从来没有人知道他们   的联系,也不知道那两段分开的采访原来指向对方。   今天乍然牵起了线,甚至双方的人都来不及反应和会合。   嗑来嗑去,兜兜转转,原来都是那两个人!都是自己人!   她是他的“心有所属”,而她当时提到的那一句“免嗔痴”就是他。   舒清晚的脑子还是乱糟糟的,她毫无准备地干了一件好像蛮勇敢的事情。   无法撤回,无法取消。   人尽皆知。   情况完全失控,直播间的人数是刚才他还没出现时的十几倍。所有经过的路人都要进来看一眼,现在很可能已经上了热搜。   动作间,发间的步摇轻晃,掉出来了一些。   容隐垂眸,将它插进去。散漫的行为,却全都在镜头之下。   舒清晚想将这个插曲跳过去,将最后几样作品介绍完,他低眸扫了眼,随手将搁在手边的东西递给她。   【我被撩到了啊啊啊,我不要看别的,你们直接当场给我亲一个比什么都强!我早就信了!我不用你证明了!!】   她被噎住,硬着头皮轻咳一声:“宝贝们,注意下评论的、尺度。”   她怕被封禁:)   【awsl,她叫我宝贝诶!容先生你听到了吗?你老婆叫我宝贝[得意]】   【笑死我了你们太簧了!簧到人家都看不过去了!】   【晚晚:我轻易不管,除非太看不下去了hhhh】   【等等,让我缓缓,所以舒清晚不仅是林氏千金,她男朋友还是州越大boss?这到底是什么人生赢家!!】   舒清晚强装着镇定,但已经可想而知待会直播结束之后要面临的风暴。   她按照既定的流程走完程序,他没有走,也没有占据直播间太多的画面,只是在旁边一角,时不时诶递送一下。   她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就这么主持完了全场。   等到直播结束,舒清晚同他们告别,但是弹幕疯狂阻拦。   【啊啊啊别走,我好不容易才等到你们,让我多看几眼】   【不许下不许下!能不能问下感情情况!容总追到人了没有!什么时候能等到喜事!!】   他们揣了无数的问题。   舒清晚刚想回答,被旁边的某人抢   先:“尽快。”   她看他一眼。尽快,是想要多快?   “届时,一定请各位共同见证。”   他答应得倒是痛快。   也是给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满意的回答。   这场直播落下帷幕。   舒清晚按下退出按钮时,指尖轻颤了一下。   今天的局面完全被他捣乱。   ——她严重怀疑,今天这个男人就是故意的。   她靠在桌边,回身去看他,与他算账。   某人的心情看起来极好,他也抱手看她,先发制人:“怎么办,你没法赖账了。”   舒清晚要被气笑。   不过,她本来也没有想赖账。只是他太紧张。   这一回,当真是在所有人面前大肆公开。   她轻轻舒出了一口气。   容隐不紧不慢地上前了一步,她下意识想后退,腰部却被桌子抵住。   他抬手整理了下她的头发,嗓音喑哑:   “我们何时,下聘过礼?”   她抬眸看他,漂亮的眼眸清透。   他低头吻了吻她,“不止想当你男朋友了。” 第94章   刚才听见她介绍的时候,他就已经有这个想法。   容隐并不是很满意那个称呼,他想要下一级。   而下一级自然是未婚夫、丈夫。   但下聘订婚,是两家人的事情。舒清晚还没有见过他的家人,也没想过要见。   就像是一件可以省略掉的事情,因为不会发生,所以不必想去面对。   他这样一提,她心一紧,下意识抬头看了他一眼。但他太敏锐,眸光直接将她看穿。舒清晚讪讪道:“会不会太快?”   一想到要见,她有些紧张,白玉般的指尖捏着他的衣服。   容隐轻抬眉骨,他提醒她:“晚晚,我们已经相识十年。”   从年少轻狂到沉稳持重。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过了漫长岁月。   人的一生才能有几个十年?而他们十年相识,至今未曾定下终身。   最初见面时,谁能想到后来会有那么深的羁绊?   他更没想到,十年之后,他会这么想与那个匆忙见过一眼的女孩成婚。   容隐去扣住她的手指。忽然想起上次她跟随珩相亲时,随珩自我介绍的情况。眉心轻拧,“我的年纪也不小了。”   舒清晚微愣。   他的语气染了点不善:“怎么光知道心疼随珩,不知道心疼我?”   舒清晚差点反应不过来。不知道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哪里想到他连那么微末的细节都还记得。   她有些哭笑不得。“你不要乱吃醋。”   她也没说心疼谁。   而且,随珩明天的飞机。他接受了那边的一个科研邀请,短期内可能不会再回国。   虽然没有说是与她有关,但舒清晚也知道,这样正好也避开了。   像是一段故事的终止,他主动画上了句号。   他们相识的时间不算长,但是相熟、相交得都很快。只可惜,她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遇到了一个会让她的一生都为之潮湿的人。在感情的问题上,她是单细胞生物,分不出另一根脉络给另一个人。   容隐撩眼看她,不紧不慢地捏着她的手。长睫半掩着眸,看不分明情绪,也看不到眼底或深或浅的妒意。   虽然她还没见过他的家人,但他上次刚见过她父亲,舒清晚想知道一   下大概的情况,打探道:“上次你跟我爸爸见面,他对你印象如何?”   他说过很防备,但是没有细说。舒清晚已经提前在紧张自己见家长。他的父母长辈,可能会是很不苟言笑的人。   容隐若有所思:“应该没有父亲会多喜欢女儿的男朋友。”   不过他并没有意见,或者是不满,对此表示着理解:“这也正常。以后我见到我女儿的男朋友的话,应该也是如此。”   舒清晚看着他,眨了下眼,倏忽揪出问题:“你怎么知道你会有女儿?”   她看不过去他说得这么笃定,忍不住泼点冷水。   她这话问得,就跟会跟他生女儿的人不是她一样。   某人的气定神闲未改,只是瞥她一眼,似乎在问:你确定要质疑?   一不小心,聊得太超前。   舒清晚眉心一跳,自甘落败,“当我没说。”   ……她怕他直接实施,用实际行动验证。   有没有这种事,也说不准。   她这边东西不多,没过多久,容隐叫她出门。   “去逛超市。”   舒清晚随手绾着头发,“买什么?”   他语气轻巧,“随便逛逛。”   舒清晚丝毫没听出有什么问题,和他一道出门。   数不清有多久没有和他一起逛过超市了。   仿佛从未有过。   容先生,看着就不像这么有生活气息的人。今天也不知道是哪来的雅兴。   舒清晚随意拿了一条白色流苏的长披肩。   她还不知道,她在这边紧张着到时候的家长见面,而此时,他爷爷已经和她父母在一个晚会见上了面。   今晚来的都是各界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个晚会的重量可见一斑。   容家受邀,林家也受邀,两家在北城的地位其实称不上谁上谁下。   是应酬,也是交际。一整晚下来,谈不上休闲放松。   覃漪和林稷年一起,刚与政界的两位说完话,一边走动着一边低语交流着什么。   长江后浪推前浪,真是一代人胜过一代人。刚才那一位年纪轻轻,就已经能够坐到这个位置,实属不易。   覃漪有听说,那位和自己朋友家的女儿相过了亲,见面都挺顺利,婚事   应该能成。   覃漪还在和林稷年调侃:“这样的当女婿怎么样?”   林稷年皱起眉。他习惯性会抱着欣赏晚辈的态度,但是不习惯会抱着欣赏女婿的态度。   他揉揉眉心,摇摇头,没有多说。   就不去设想这么头疼的事情了。   林稷年问妻子:“林桉昨晚是不是连夜去了港城?”   覃漪黛眉轻弯。一提起女儿就是“晚晚”、“小晚”,有一回她记得还有一声“宝宝”。   清晚其实很独立,早就习惯了在外面住,是他们做父母的不习惯,所以她才会常回家里来陪他们住一晚。   林稷年有多喜欢她,简直肉眼可见。   但一提起儿子就是连名带姓,覃漪失笑。   林桉和林檐从小就被他严格对待。有一阵子林檐最捣蛋的时候,林稷年气得恨不得直接把他丢进军营里去历练历练。   但对女儿又是截然相反——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女儿也乖,只会让人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她,哪里会有需要严厉训斥的时候。   覃漪想起馥一。   这孩子小时候就经常被林稷年带去上班,或是一起去饭局。她一去了,桌上基本就不怎么喝酒了,整个酒局变得那叫一个纯情,一群大老爷们还喜欢逗她咯咯笑。   覃漪无奈点头。   林稷年也作着思忖,“是为了其蓁?”   两家是世交,两个孩子认识很多年,他自然也认识。   虽然林桉没有说,但是覃漪已经猜到了,跟着点头。   他们已经将情况猜得差不离。   他从小就稳重冷静,沈其蓁则与他截然相反。所以从前根本没有人将他们想在一起过。   哪里想到,这小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偷偷动的心思。   覃漪摇摇头。她想象不出来林桉哄其蓁的样子,只觉得幻灭。   夫妻俩随口聊着事情,直到无意间碰上了容老爷子。   他们神色如常地打着招呼,还跟以前一样,没有因为孩子们之间的事情而受到丝毫影响。   没多久,有一场小型的慈善拍卖,他们的座位也被安排在了一起。   林稷年没想到的是,容老爷子挺突然的与他们搭起了话。   虽然只是闲聊,但   他从小就认识老爷子,即便不熟,也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这位威严惯了,什么时候见他这么跟别人拉过家常?   他心下有着猜测与准备,面上仍旧波澜不惊。   直到扯了一堆话后,容老才握拳轻咳一声,与他们提及了真正想说的事情。   ——容隐和舒清晚的事情。   这几年过去,他已经从想要强行安排插手容隐的婚事,到无法管束,再到最后见他一年又一年地过去、却连一点结婚的打算都没有而变得着急起来。   四年前到四年后,他真是不断被逼着妥协。   直到这阵子,容隐和林家丫头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连他都挺稳。   老爷子这才坐不住了,今日特地来见林稷年跟覃漪。   他的意思是,两个孩子如果有意,可以尽早定下。   林稷年淡淡笑着,八风不动。   明明都是聪明人,一点就通,有些话只需要说三分五分,基本上就能听出十分的意思,可他却故作没有听出。   四两拨千斤地抹掉重点,就是不接话茬。   老爷子不由一噎。偏偏他面上还是笑着的,根本让人没有办法。   容老花白的眉毛都忍不住紧皱。   当初是他不肯。   容隐自己找的婚事,他怎么都不肯点头。可如今,他松口了,却反而没那么容易成了。   林稷年朝着台上一抬手,跟他示意拍卖会就要开始。   也就没有再多说。   他客客气气的,让人挑不出理。   ——他们林家的掌上明珠,并非没有人要,也不着急嫁人。   容老不得不终止话题,将目光也放到了台上,只是注意力全然不在上面。   算是自食因果。   人家女娃娃的父母,也会给女娃娃撑腰。   想娶人家女儿,可没有那么容易。   老爷子胸口不能不堵,却只能用力地握了下拐杖。   …   舒清晚跟容隐一起去了她家附近的大型超市。   他们还不知道,现在网上到底有多热闹。先是她的男主角出现,再是他的女主角出现,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捋清楚关系,信息就已经铺开在了他们面前。完全没想过的相交   。   直播还没结束的时候热度就已经爆了,舒清晚关闭直播,但是他们的热情反而涨得更高。无处发泄,便转移了阵地。   现在全网都在传,刚才直播时的画面被截下来了不少,他们就放上去交流展示。相关词条也早就挂上了热搜。   无意间的直播事故,掀起了海啸。   等同于狗仔将几个猛料一起放出,压根没给他们反应的时间。   连视频都有人录下来了一些,其中一段就是容隐的长指看似随意地将她的发簪扶正的画面。   男人姿态落拓矜贵,随意的举手投足间,好像都带着翩然风度。   很小的动作,却被不断放映。   容隐在网上的信息不多,唯独上次那个采访视频传播开来后他没有特地压制。但就那一个视频,热度就已经足够高。   ——年纪轻轻,不仅外形条件优渥,身价条件更是令人望尘莫及。像是不真实的存在,多少会引发几分侧目。   而现在,他“心有所属”的人终于揭晓。   还正好是大家都认识的人!   舒清晚知道会有人注意,但好像还是将问题想得太轻。   他们在逛着超市,很久没逛过,看见什么都觉得好像需要。   他推着车,舒清晚往推车里放着自己挑中的小东西。   容隐扫了一眼。状似无意地问:“婚房你觉得买在哪里好?”   “旁边刚开的那个……”下意识说到一半,舒清晚回眸看他。在他黑眸的注视下,将差点脱口而出的楼盘名字说完,“……还可以。”   容隐这才颔首。   像是很难哄顺的大金毛。   舒清晚动作微顿了一秒,才继续将一个很可爱的杯子放进推车。   容隐指导着说:“拿两个。”   他也要一个。   “噢。”舒清晚就多拿了一个不同颜色的同款杯子。   他竟然这么幼稚地喜欢情侣款。   逛完一圈下来,他问她说:“还有什么要买的么?”   舒清晚想了想,摇摇头。   ……她那边没有他的日常用品,他还顺便买齐了,不知道是打算住多久。   连水果、食物也买了不少,物资丰富。他们不仅补了个全,还算是买得有点   多了,什么都不缺。   容隐神色如常,跟她去结账。   她的记性不大好。   一边走,他的目光一边无意地逡巡着,面上丝毫不显。只在经过某个货架时,停住脚步。   舒清晚怔然。看眼他面前的东西,又看眼他。   容隐问她:“要多少?”   舒清晚:“……”   你还打算、要多少?   她咬住唇,胡乱扯了个答案:“一个。”   容隐挑眉。   他挑选了下,往推车里放了三盒,又三盒、再三盒。   他问了,她答了,但是他不予采纳。   舒清晚轻吸一口气,出声制止:“容隐……你今晚回柏悦苑。”   容隐很理所当然地顺着问:“一起?”   她脸热,有几分破罐子破摔的干脆:“才不。你自己回去——”   这么多东西,她才不要用! 第95章   这边的货架周围只有他们两个人,说什么也没别人听得到。   因为是私下里出来闲逛,所以他穿得没有那么正式,染着几分散漫贵气。   容隐低声道:“要正视生理需求。”   他说得冠冕堂皇,不仔细听的话,很容易叫人觉得他说得真有道理。   舒清晚的目光从推车中移走,睨他一眼,“那也没有、这么多的‘生理需求’。”   容隐眉梢轻挑。似乎是有什么质疑——谁说这几盒用不完?   她脸上的温度还有点高,不让狡辩,没有让他再继续拿,推着车子就往前走。   因为工作太忙,舒清晚挺久没有像今晚这样逛过超市。   他们不赶时间回去,她走在前面,还在看着沿路经过的货架,时不时往购物车里添加点东西。   容隐落在她身后,看着她及旗袍底部的披肩流苏随着她的走动而轻晃。   会给人一种很静好的感觉。   他站在后面静看了一会儿。人总会在某个瞬间忽然发现到自己所想要的东西。而在这一刻,他就是如此。   走过很多地方,去过很远的路程,看过最盛的繁华,但最想要的就在身边。   舒清晚在挑着两盒东西,忽然却听见好像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她微迷茫地环顾了下,以为是遇见熟人,但却是两个她并不认识的女生。   她轻轻挑眉,还在想是不是自己听错,但她们确认了真的是她后,已经兴奋地朝她跑来。   “天,真的是你吗!”   她们没想到逛个超市竟然能偶遇,脸上飞快胀红。   “呜,我喜欢你好久了!我是Night的忠实粉丝,几乎集齐了目前能买到的所有系列!”   最激动的女孩兴奋到差点跳起来,包括刚刚那场直播,她都是从头追到尾,一点儿没漏过。   “从Night还在国外的时候我就喜欢了,那时候购买没有现在方便,但我也是逢出必买。你真的很棒很棒,不要听那些黑子的声音。”   舒清晚有些意外,她一直以为喜欢自己是一件很小众的事情,所以逛个超市会遇到她们,她很惊喜。   她弯起唇角,“谢谢。”   好不容易遇到一回,两个女孩申请着想要合影。舒清晚只是不笑   时看着有些清冷,其实很好相处,也很好说话,她爽快答应。   陪她们单独拍了照后,便准备找人帮忙,给她们三个一起再来一张。   容隐就在不远处。在她目光开始逡巡时,挑眉看她。   彼此对视着,舒清晚一顿,她好像看穿了他的小心思,他是不是在等着她、在两个粉丝面前开口找他?   自己人就在这里,舒清晚也没有回避,朝他示意了下。   容隐轻勾唇,走过来,拿过她们的一只手机,去给她们拍照。   刚才他距离得远,两个女生没有发现他。他乍然出现,她们本来就通红的脸一下子憋得更红,以至于合照上面几乎像是舒清晚和两个红苹果。   等到拍完照,她们才一下子深吸一口气。很愕然,原本以为只有舒清晚一个人,没想到他这么突然地出现。   他们应该是来逛超市的,推着满满一车东西,看起来很有生活气息,和网上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   完全没想到,在网上看起来这么冷漠遥远的人,私底下在女朋友面前又是另一个样子。会和她一起逛超市,还会帮她们拍照。   人设完全反差。   放出那句“心有所属”真的硬控了很多人好久,而现实中的他看起来好像更加爱她。   有个女生憋红了脸,忍不住道:“我真的好喜欢你们!我要在你们的cp坑里躺平!你们一定要永远永远在一起!”   年少时走散的人很难相逢。既然有缘重来,那么这一回,一定要是一辈子。   另一个女生离舒清晚更近,同她说着话:“晚晚,你有没有看到?他亲口说的,你是他的‘心有所属’。”她难掩激动,“你们要百年好合。”   从没有想过他们是一对。   但是又很快就接受了他们是一对。   她们也没想到,她们只是如常逛了个超市,结果竟然能遇到现在在网上大火的这一对!直接见到了两个人!   现在网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关注着他们,直播结束后的短短几小时里,恐怕连当事人本人都不知道讨论度有多高。   容隐的信息或多或少被扒,结合舒清晚的一些过往信息,两个人的热度现在高得不可思议。   尤其是当某个主角的资产条件超出寻常范畴后,原本吸   引的关注就会过多,加上这偶像剧里的配置,这一对不火都不行。   而她们在亲眼见到时,才发现冲击力远远更强。   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会让人怀疑是不是梦境。   她们的视线唐突又克制。本来不想打扰他们太多,但是想嗑cp的心根本按捺不住。   她们的情绪其实感染力很强,舒清晚感觉得到。她轻捏了捏女孩的手,含笑点点头。   没有想到他们会被人关注。但,他们会很好的。   容隐看着寡言。可他颔首应道:“多谢。”   谢其他人对他们所有的祝福。   “我们会。”他沉声接下每一句话。   同样的错误,他不会犯两次。同一条布满荆棘的路,他也不会再淌。   一个女生拉了拉另一个女生,示意该走了。毕竟这是他们的私人生活,她们已经算是打搅了。   被拉的女生舍不得,依依不舍地叮嘱着容隐:“你要替我们好好爱她。”   喜欢舒清晚的人有很多,只是他们平时并接触不到她。   容隐眉眼闲适,继续应下。   只不过,这两位虽然离开,但他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一点不寻常之处。   他们所接收到的热情,似乎要比以前强烈。   不知是不是错觉。   以往虽然网上有不少她的信息,但是私下里的生活还没有被发现和影响过。   容隐不动声色地往周围扫过一眼。   今天这家超市不算特别热闹。   不过他也没有久留,正好采购好了东西,便带着她去结账离开。   他的手很自然地扶上她的腰,指腹无意识地轻按了下。   刚才那一声百年好合,他听进了耳中。   忍不住在舌尖滚过了一遍。   在走到超市门口时,容隐听见远处又传来有人在唤他们的声音。他扫过去一眼,只不过距离确实远,他朝那个方向轻一颔首。   舒清晚也听见了,和他对视了一眼。   而他们没有再在这里逗留。   刚才那场直播的影响容隐原本没有放在心上,但现在看来,恐怕是他太低估。   今晚他们是自己出来,容隐自己开的车,没有叫司机。   他们私   下的生活,他不喜有太多人打扰。几年前在柏悦苑的时候也是同样,他都没有让阿姨住家。   将买的东西放进后备箱后,容隐也上了车。   他不着急开车,伸手拉过她的安全带,亲自帮她系。拉过带子,却没有离开,而是维持着过近的距离,抬眸看她。   连呼吸都近得可闻。   他轻喃着与她商量:“回柏悦苑?”   容先生发出了邀请。   舒清晚握着他的手臂,脑子里掠过刚才那么多盒东西的影子,思忖着犹豫过了一瞬。   而他哪里是要跟她商量,分明是在跟她磨。   就跟回家时大金毛跑过来,在腿边蹭时是一样的场景。   他们上车后,又过了十几分钟,那辆车子才启动离开停车场。   这个点,港城的夜正繁华,不知林桉在做些什么,但反正他不在家。   女儿也没回来,家里显得格外冷清。   时候不早了,林稷年给舒清晚发消息:【在家吗?还是在外面玩?】   一到晚上,他们会很关注她的安全情况。这样日常的消息舒清晚已经习惯。   她回说:【刚要回去呢,爸爸。】   林稷年:【那到了给爸爸发个消息。】   舒清晚:【好。】   她那个房子是自己挑的,也是自己买的。林稷年当时就说要自己给她买,但她动作很快,一转眼就办完了,和他说不用。   别的倒也还好,唯独一点就是离家有一段距离。   在北城这样的地界不算远,但超过十分钟林董就已经觉得远了。   毕竟一远,就不方便随时往来。   林稷年又跟旁边的覃漪念了一遍想给舒清晚换房子的事情,覃漪在卸妆,随口回道:“可以呀,那你明天再去看看那几套,看看要定哪一套。”   林稷年也觉得可以。   他还在跟女儿聊天,想了想,道:【小晚,你也可以把他带回家来住。】   对于她那边的情况,他有几分猜测。林稷年拧着眉想,实在不行,就把人一起带回来算了。   ——和别的无关,单纯就是他想跟女儿住。   家里养了女儿,老父亲感觉操碎了心。   舒清晚怔楞了两秒,脸颊的温度慢慢   升腾。她轻呼吸,吞吞吐吐:【爸爸,和他没有关系啦。】   ……这种事情,她才不会承认。   林稷年这辈子见识过的风浪不在少数,很多事情他扫过一眼心里就形成了谱。   他不置可否,也没说信与不信,只是说起了别的事情。   今天在那个拍卖会上,他和妻子拍下了一颗蓝钻,准备送给女儿。林稷年问她想要项链还是戒指,他送去让人设计。   容隐只看见她一直在打字,聊了好一会儿注意力才终于回到自己身上。他偏眸看了她一眼,“怎么?”   前方的道路是回柏悦苑的。舒清晚忽然想逗他,朝他一扬手机,笑意盈盈地问:“我爸爸问你——准备把我送回哪里?”   容隐握着方向盘的动作明显微顿。 第96章   前方正好红灯,刹车停下,容隐打量的目光从她得意得有些张扬的小脸上轻轻扫过。   他的姿态看起来依旧闲适,只是掀唇问了一声:“当真?”   两个字而已,舒清晚就已经看出来他根本没信。   跟他过招,有时候太考验人。   她原本想给他一点压迫感,哪里想到毫无成就感。放弃下来,“好吧,没有。”   容隐从头到尾一点意外之色都不见,跟上缓慢前进的车流,轻勾唇:“那刚才和伯父在聊什么?”   别的事情他能不好奇,但是舒清晚感觉出来了,林家的事情不一样,他探知欲很浓。   她的手肘靠着车窗,随意地托着腮,看着前方热闹不已的道路。   北城发展很快,繁华更甚当年。   她一直都很喜欢这一份璀璨。   四年前提分手的时候,她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们还会一起开车经过这里。   有些恍惚,不太真实。   抱着从此陌路的决心,没想过重来。   舒清晚的视线从外面收回,“他提议让我把你带回去住。”   饶是容隐,也微怔一瞬,“什么?”   未来岳父的邀请突然到让人受宠若惊。   “爸爸以为我是因为你才待在外面不回家,所以就让我把你也一起带回去啦。”   舒清晚一想到林稷年那一句“把他带回家”充满无奈的妥协,就忍不住弯了弯唇。   容隐懂了,林稷年主要是想让她回,主要目的哪里是他。   一下子就正常了。   他施施然看向她,反问:“难道不是?”   舒清晚看了他一眼。得了便宜还卖乖么?   她大度,不跟他计较。   在林家的事情上,容隐总有几分慎重。林稷年既然松了口,他便问:“伯父都发话了,所以,你什么时候带我回去?”   舒清晚:“?”   正常来说,他不是应该拒绝么?   这个人怎么不按正常流程走?   林稷年贸然提出来,她以为他的反应应该会是退却,哪里想到,他还挺欣然接受?   容隐清隽的眉目舒展,等她回复。有一种他们双方愿意、只有她在阻拦的感觉。   她的嘴角有   些干,“我拒绝了……”   “啧。”他挺不满地投诉,“舒小姐,你怎么能代替我拒绝?”   舒清晚一噎。她怎么反而变成了理亏的一方?   道路终于通畅了一段,黑色车子在路上飞快行驶,经过了一个他们都很熟悉的地方。   她的拒绝显然不是他想要的,容隐的神色看起来挺认真:“等哪一日你有时间,我该正式上门拜访下伯父伯母。”   上次在林家门口仓促见过一面后他就有这个打算,只是——容隐瞥她一眼,她就没有过这个想法。   舒清晚看着前方,轻咬着唇。   压力感给到了她这边。   比起她的被动跟拖延,某人主动得不像话。   林稷年想见,他准备去见,只剩下她哑然。   她托着脸,没有反对与质疑,只是任由车窗外的风打在脸上。   “什么时候要回去,我同你一道回去住。”   不仅要去,容隐还欣然接受了未来岳父的邀请。   舒清晚终于忍不住道:“……你收敛一点。”这么主动做什么?   她看见外面经过的几座大厦,一些记忆自动浮现。她对这里当然熟悉,离开那一年的情人节前夕,他的车就是停在这一块区域,这几座大厦的巨屏上面乍然呈现她的剪影,周围辅之以烟火,高调得过分的浪漫,让整座城市都为之哗然。   容先生就是容先生,只要他愿意,他能将无尽的繁华捧到你面前。对于普通人来说那么遥远的事情,对于他们那个圈子的人其实都很轻易,只看愿不愿。   时间快得不像话,再过不久,又一个情人节也要到了。   舒清晚想起来,那年他出差纽约,情人节当天赶不回来,但是安排好了餐厅,也准备好了礼物。   杭助理来接,可她没有去用餐,礼物也搁在了一旁。   而后,她便向他提了分手。   到现在,她都不知道那一年的情人节礼物是什么。以前没想过,现在却好奇起来。   舒清晚心中一动。不知道它还在不在柏悦苑。   “在想什么?”   她太安静,引起他注意。   舒清晚随口道:“唔,在想今年的情人节,你会送我什么礼物?”   他的动作一顿。   这句话,熟悉得过分。   那一年停在这里,她问他,明年的情人节他会送她什么礼物。   一边在心里筹谋着分手,一边问着他未来。   想起来,容隐的下颌便微紧。   他知道,她也想起了那一天。   北城堵车是常事,车子又一次停下,他的拇指指腹摩挲了下方向盘,声线微沉:   “舒清晚。”   “不如你猜一下。”   她从出神中回过神来,连忙道:“我随口说的,还早呢。”   他的眼眸微眯。不知道为何,很想吻她,但是此时是在路上,很不方便。   看来,平时还是带司机会方便些。   容隐压了压那股燥火。   他们错过了这几年所有的情人节。但是今年开始,他们都会一起度过。   这个话题被她掀过,她没有猜。容隐也不强求。等到今年的情人节,她自然会知道答案。   舒清晚点开手机滑了几下,却是忽然一怔。甫一打开,便是铺天盖地的消息通知,消息多到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被网暴?那场舆论风波难不成愈演愈烈?   卡顿了好一会儿,她才能点得进去微博。   而此时,和他们两个有关的各个热搜都已经高挂,瞩目得让人想忽视都不行。   ——容隐、州越、她还有Night,全都被点。   要说速度快的话,就连他们刚刚被偶遇的事都已经被放了上去。   明明说人生没有那么多观众,但是她一刷新,看到了好几张他们刚才在超市的照片。不同的人在不同的地方拍到的,而他们甚至毫无所觉。   舒清晚的眼前都要一黑。   其中一张,他们站在某个货架前,看起来像是在商量什么,他很自然又很娴熟地低头吻了吻她。   如胶似漆,爱意深浓。   他们的穿着看起来很像“大人”,明明应该是严谨刻板的形象,谁能想到私底下完全反差。   往下刷还有,几乎凑全他们今晚在超市里经过的所有地方。   说好的人生没有观众呢!   舒清晚深吸一口气。多看了几眼,才发现应该是那场直播的缘故。   从他们下线开始就已经被挂上了热搜,只是他们自己   不知。   州越和Night的老板在一起,她当年的恋情终于曝光、她和容隐官宣,这几件事情没有一件是小的。   她原本就因为这两天的舆论风波而处于高潮,刚刚出来澄清完。现在好了,澄清是澄清了,但是热度不降反升,重重堆叠。   简直令人瞠目结舌。   难怪他们刚才会被路人认出来,被要了张合影,也难怪林稷年会突然来一句要不她把他带回去算了,一副知道他们肯定在一起的口吻。   舒清晚刷着消息,手指微僵,有点想撤回刚才和爸爸的“狡辩”。   她知道会有人关注,但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关注。   刚从舆论风波里出来,她好像、又进入了新的恋情风波。   作为这次舆论的中心,他没有公开账号,但她的账号是公开的。从刚才到现在的几个小时里,已经被轰炸到沦陷,后台的艾特无数。   容隐俯身过来,长指倏然抽走她的手机,也打断了她潋滟眸中的惊动。他低眸扫过一眼屏幕,淡定不改。   似乎早就有数。   ——从刚才在超市的时候他就有所猜测,现在看到这些,也不过是果然。   他低头吻了她一下,低声道:“到家了。”   舒清晚心里的弦被绷紧,“都怪你。”她掐着指尖,这回的风波比上回还要大,“现在好像收不了场了。”   容隐漫不经心,“那就不收。”   ——这个人,简直一如既往的高傲。   他先下了车,来抱她回家。从刚才到现在,他想亲近她很久,只不过是一直在忍。   消息发酵得飞快,已经不止炸了一个平台,现在好几个平台全都在狂发。   想象不到那个热度。   但他并无所谓。   即便是叫全世界的人都在他们面前亲眼看着他都不介意。   叫所有人都看到,也叫她所有的追求者都看到。   他的沉静,慢慢地压下了她的波动和震惊。   外界热闹喧嚣,柏悦苑周遭却是被夜色圈拢的静谧。   她的乌睫柔软地垂下,脑袋还被刚才的画面冲击得乱糟糟,草草梳理了一下,她说:“容隐,刚才你亲我了。”   她是想说被拍下来还被上传了。所有   人都看到他亲她了。   却不想,他根本不接,眉梢轻扬:“嗯。怎么,不让亲么?”   他这人,还挺有反骨。   慢慢地分开她的齿关,舔舐着柔软的唇瓣上那一点水分。   还没进家门……   虽然柏悦苑的安保条件摆在那里,不是所有人都能随意进出,他们也不一定会碰上认识他们的人,但她吃了教训,心生警惕。   咬着他含住自己的唇说:“要是被拍到,我这辈子都不要理你了。”   容隐忽而笑了下,“这死刑是不是下得太容易了?”   他好不容易追回来的人,怎么被拍一张就要结束了?   得到难度十颗星,失去难度半颗星。容先生这辈子没谈过这么不公平的买卖。   这场死刑条件被他一票否决,温热的吻始终未停。   握着她的手,感受着纤细的指尖慢慢蜷起,被磨得抓紧他的衣服。   他堵住她唇。   但有了前车之鉴,她一直紧绷着。无论如何,在迈进家门之前,不管怎么哄,就是拒不回应。容隐要被她的执拗给气笑。   小姑娘看着柔软,实际上比谁都有原则。   而在家门打开又关上后,舒清晚才终于肯好心地理他一下,亲了下他高挺的鼻梁。   已经入夏,有些发热。   他的衣服上纽扣原本紧系,被她拆开了几颗,领口敞露着。   像是斯文败类,被她慢慢拆解。   解了,但又没全解。   男人狭长的眼眸微敛,不跟她讲什么斯文客气,在她意外的眸光中,直接扯掉剩余两颗。扣子崩掉的声音响起,仿佛伴随着脑海里同样一根弦的断裂。   所有伪装的表象,好像全都撕开了。   他等一场尽兴等得有点久。   他偏了下头,吻从颈侧转移过来,“叫我什么?”   “什么?”她已经不知道叫了几次他的名字。被突然一问,反应不过来他的意思。   他的眸底暗涌着情绪,重复问题:“叫我什么?”   还差一点。   她蹙着眉尖,不知道哪里突然冒出来的题。   有些无助地唤着:“容隐……”   “换一个。”   她的呼吸加急   ,咬紧唇。被他贴着耳畔,紧缠着厮磨。   脑海里被紧急逼出了好几种答案。她隐隐猜测到他想要的是什么。但最终,她将那个答案埋起来,阖了下眼,“隐隐?”   容隐浅淡勾了下唇。   ——隐隐?   他让她按纲答题,她倒好,直接超纲了。   长指在她后腰上轻抚着,他没说对或者不对。   她感觉有点渴。没再逗他,给出了一个既陌生、又悸动的答案,“……阿隐?”   男人撩起眼,望进她的眼眸。   她感觉得到,他明显静了两秒。   他的喉结滚了滚,嗓音闷重,倏忽很重地咬了一下她的唇,道:“再叫一声。”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他最初时想要的答案,但看得出来这个答案他也满意。   “阿隐,”她没有吝啬,一旦开口叫过一次,接下来就不难了,“阿隐。”   “——嗯。”   他的嗓音哑得不像话。像是恨不得用力将她揉皱、揉坏,才能将胸腔里无处发泄的那股喜欢尽数放出。   容隐的长指扣住了她的手腕,指骨在上面不轻不重地按着,意味不明道:“怎么办。”   在她疑惑的眼眸中,他补上没说完的话:“今晚放不过你了。”   她眸中波澜倏然惊动,被他吻住。   …   后半夜的时候,她在很久没有睡过的那张床上睡熟了。   今天跟她在一起,容隐屏蔽了所有信息。不论是什么事,不论事情多少、大小,一概没有理会。   直到这会儿,才拿过手机,打了几通电话去交代事情。   打完两通,他想起什么,点开了微博。   确实热闹,直到这个点各个词条下面依旧活跃。   在今天之前,网上还没有过任何他们被关联在一起的消息,包括照片。也就显得那一张两张合体的照片格外珍贵。直播时被截图了不少,除此之外,他们今晚也被拍了几张,那是新冒出来的cp粉们为数不多的食粮。   目光从他们两个并列在一起的名字上面掠过,素来没有温度的眼眸也出现了柔和。   词条到现在都还稳居热搜前排,想也知道,她那边的消息肯定不少,只不过他们没有他的账号,他这边才会得了   几分安静。   容隐把转着手机,若有所思。   他离开得有点久,被窝里他产生的热量都消失了。舒清晚睡得不太深,睡着睡着,忽然转醒。   习惯性想找他,却没有摸到人。旁边的位置一片空荡。   她坐起来,身上的被子柔顺地滑落,但四下也没有看到他。   困意还没消退,坐了两秒,她起床去找他。   他的定位很好确认,客厅里传来他打电话的声音:“嗯,不用压。”   以前但凡是他的信息,他都会叫人压掉,所以手下人才会有这个请示。   可他这回选择直接放任。   “可以,让杭助去办。”   “……知道了,我会处理。”   只言片语不甚清晰地传来。   舒清晚没有过去打扰,她去倒了杯水喝。腿部酸软,腰部也有点使不上力的感觉。   刚才,她像是要被他玩坏的娃娃。身上缝制的所有线都要被玩到崩开崩断,毫无休止。   到现在都还感觉骨缝里泛着酸,懒得根本不想动。   放下杯子,她准备回去睡觉。却在经过自己以前的衣帽间时,侧眸往里看了一眼,脚步停顿。   想起自己今晚的好奇,舒清晚走了进去。   她以前的所有东西都还在这里,被收得很好。   舒清晚还记得这边的收纳情况,翻了翻,很快就翻出来当年收到的情人节礼物。   ——果然,还在这里。   这个盒子从到她手上开始就没有被打开过。   因为当年在收到它的时候,在她心里,他们已经要结束了。但也导致她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他当年送了什么。   疑惑一旦被勾起来,就再压不下去。纤细的指尖迟疑须臾,她将它打开。   却是没有想到。   ——一枚戒指出现在了眼前。 第97章   戒指上钻石的光芒闪动了眸光。   舒清晚想过会是别的首饰,却没有想过会是它。   和之前那枚不一样,它更加闪耀,存在感也更强,没有那么日常低调。主钻周围所有的钻石都是深海颜色的蓝钻,托起了白昼星芒。   它猝不及防地闯入眼帘,不知所措的反而是她。   这个礼物盒里可以是任何首饰,却唯独不能是戒指。   舒清晚还将盒子拿在手里。她不知道,他当年送她这个,是想做什么?   过了须臾,她才将它取出来,套进中指试了一下。   尺寸松了一点,卡得没有那么合适,但也还可以。她不知想到了什么,随意地取了出来,在无名指上也试了一下。   眸光忽顿。   ——这一回,卡得完全刚好。   它似乎,就是按照她无名指的尺寸来做的。   这一回,谜团不仅没有被解开,反而缠得更乱更紧。   她的喉间发哑。   发现了这边的灯打开,容隐一边接着电话一边走过来。   看见这一幕,他神色不变,提前结束了通话:“就这样,其他事情你看着办。”   舒清晚下意识抓紧了那个盒子,想放回身后。但很显然,已经是徒劳。   他看起来很淡定,捉住了她的指尖,只是问说:“怎么突然起来找它?”   他刚才见她睡熟了才离开房间。   半夜时分,没有继续睡觉,倒是起来找起了他当年送给她的情人节礼物,看起来是有些奇怪。   舒清晚低头看了看,轻声回答着:“突然醒过来,见你不在,就出来看看。”   她的声音微低,好像还带着没睡醒的困意。   ——然后,就迟了四年地拆开了当年的情人节礼物。   可他太坦然,只是答说:“处理了一点工作,没什么事。”   那枚戒指已经戴在她的无名指上。容隐低眸扫过,时隔四年,他终于看见了她戴上它是什么样子。   舒清晚看着他的眼睛,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就跟她不知道他当年送她这个礼物时在想些什么一样。永远看不透。   容隐的指腹抚过它,嗓音微低:“怎么自己戴上了?”   这是无名指。好像,应该等他   给她戴?   舒清晚扯了扯唇,“容隐,它是我无名指的尺寸。”   她与他直面对上,没打算让他回避。   他撩起眼看她,在她执拗的目光中,“嗯”了一声。   本来就是的事实,没必要否认。   猜测得到了印证。   她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   当时他已经送过她戒指了,就戴在她的中指上。而他这是准备将“中指”改做“无名指”。   这意味着什么,舒清晚当然不会不知道。   他所想要给她的,似乎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多很多。   也是因此,她才沉默。   当年他准备了这一样礼物,那在接到她电话说分手的时候,又该是在想些什么?出差回来,在看到没被拆开的礼物盒时,想的又是什么?   ——舒清晚不知道。   “为什么会送这个?”   她想知道答案。   他抬手抚了下她温热的眼底,眼眸很深,“可能当时也曾想过,放掉这一切,给你个承诺。”   老爷子自以为分量很重的威胁,其实在他这边分量有限。   当年年纪尚轻,仍带有意气风发。   兴许并不缺从头再来的勇气。   这枚戒指能不能给她戴上,他不知道,但他在从安排到送出的这个过程,起码他都是想过的。   如她所想。也因此,心情才变得有些沉重。   他们之间,好像有很多的无可奈何,而他独自一人担起了很多。   会叫她反思,她对他好像一点也不好。   容隐甚至还想对它下手,抬手便想将它取下来,毫无征兆。舒清晚下意识挡了一下,就跟他要跟她抢东西似的防备。   他动作微顿,同她解释:“这枚不要了,回头送你新的。”   当年他没能送得出去,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它不够圆满。   ——一向都是唯物主义者的容总,在他们之间的事情上,谁能想到竟也信起了这些。   新的戒指他早就在准备,在挑钻石,在定设计。   可她还是摇头,没有理会他的挑剔,“刚收到的,我戴一下。”   她的手指纤长漂亮,很适合戴戒指,但是已经空了好几年,干净一片。这是距离上   次那枚她还给他的戒指后,她再一次愿意戴上。   舒清晚埋进他怀里,伸手环抱住他。   心口的酸涩压不住。   就是突然有点后悔,没有对他好一点。   这一回换作她对他有瘾,松不开手。舒清晚空咽了下,她低头去捉他的手指,眸光轻眨,看似不经意地、食指和拇指在他的无名指上圈了一下。   他已经送过她两枚戒指了,随时会有第三枚。她自己设计出过很多作品,各有特色,也广受欢迎,可她还没有给过他任何一枚戒指。   不说别的,单看物质上,她所给他的远不及他给她的多。   她闭了下眼,没有说自己在想些什么,只是想抱他。   今年的情人节,不知道他又会准备些什么。   刚才只是夜半短暂地醒来一下,舒清晚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再也睡不着了。   她被他捞进怀里好久,才在絮絮叨叨的聊天中重新找回困意。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后,不知不觉阖下眼睡觉。   她还维持在一只手抱着他的姿势,容隐扫过那枚戒指。忍了忍,还是把它摘了下来,放在了床头。   今日她对于看到它的反应有些超出他的意料。   但还是换一枚的好。   他们当然可以重新开始。   夜深人静,只有极少数人发现了一个事情。   别人上传的容隐跟舒清晚接吻的照片好像刷不出来了,全被下了。   有人不信邪,特地又搜了一下,却毫无收获。   今晚被偷拍了那么多张照片,只有这个被制裁。他们一时都不确定,是官方下的图还是……有人插手??   舒清晚重新入睡,这回容隐没再出去,只是倚着床头,打开手机。   他将账号处理了下。   一下子简洁明了,很容易就能找出,也能认出是他。   以往他素来没什么兴趣的事情,第一次因为她开始涉足。   操作完后,他才关掉手机入睡。   那个微博账号,关注数只有一个。   这么多年,他们也是终成眷属。   在所有人面前公开,他很淡然,甚至可以说这是他想要的。   次日,州越负责打理官博的员工收到消息想去处理的时候都风中凌   乱了一下。   ——不是,容总,咱们连自己家公司都不打算关注一下的吗?   随着舒清晚澄清完毕,整场风波的关注点已经转移。热度确实还很高,但是现在关注的好像变成了她的恋情,而不是走后门的质疑。   并且Night还及时跟住老板的脚步,给几个传播得最厉害的账号发去了律师函。   雷厉风行,先前那一波声音完全被力压。   整场风波完美地解决,落下帷幕。不少关注着的人全都放下了心。   翌日清晨,舒清晚赖在床上,抱着手机和妈妈在聊着天。   覃漪刚才正好给她发消息,她便跟她聊了起来。   舒清晚有一点陷入迷茫。   可能是因为从小所生长的环境原因,她感觉她不会很好地爱人。   包括于,她在担心与疑虑自己没有很好地爱他。   那枚戒指她起来时就发现又被他摘掉了。简直是伺机等待着,她都要气笑。但他没有擅作主张做什么,它还被放在那里。   编辑完信息,她将它拿过来,握在手里,感受了下钻石在手心里硌出来的硬度。   她跟覃漪说:【妈妈,我想学会好好爱他。】   从前算是被忽略的课程,这次她想将它纳入必修。   昨晚很强烈在跳动的念头。   但是她又迟疑,怕自己做不好。   和舒家不同,林家爱的氛围很好。相比之下,她能在亲生父母的身上看到爱意的体现。于她而言很陌生的课题,对于他们来说或许要得心应手许多,所以她才会和覃漪取经。   而且,她也知道,覃漪不会吝啬教她。   何止是不会吝啬,覃漪都心疼坏了。既欣慰于女儿得到的爱情,又心疼于在爱人的课题上,晚晚原本不应该这样生涩。   覃漪慢慢地跟她聊着,她们聊了好一会儿。   覃漪一点点安抚下来女儿内心的忐忑。   笑着问说:【宝宝,今晚要不要带他回家来一起吃顿饭?他们正好都在,把初楹也叫来,我们家热闹一下。】   除了想让女儿开心,覃漪也是有点看不过去林檐那个逆子整天不着家了。她想着说,有舒清晚在,梁初楹也能自在一些。   都是圈里的精明人,很多事情覃漪   都看得通透。   舒清晚轻眨了下眼,她几乎很快便答应了下来:【好啊。】   某人这么久以来一直都在有意无意地跟她提起念叨。   她心里跟明镜一样,只是一直没有去做。总感觉不急,加上一想到那些事情就有些回避,就一而再再而三地拖延了下来。   但是好像,不该再拖延了。   她想将他想要的事情,一一提上日程。   主动地去推进实施。   一答应下来,舒清晚心口反而轻松。   覃漪一合掌:【那就这么定了。我现在让阿姨他们去准备食材。】   事情一敲定,她就已经在那边有条不紊地安排了起来。   【我给你爸爸发消息,让他今晚早点回来。还有你大哥二哥。】   【乖宝,你们出发的时候给妈妈发个信息。】   覃漪有一种很强大的能力,能够包容住她。给她一种好像什么都不必担心、妈妈自会安排好一切的安心感。   舒清晚弯了下唇,答应着。   她在床上滚了下,陷进厚重绵软的被子里,感觉终于满足。   她也接了任务,给梁初楹发着信息。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梁初楹跟她一样回避拖延。这顿饭约了好久,总算是要给约上了。   可她的消息列表里却有些异常,明显比以往要热闹许多。   随便点进去,都是朋友的调侃。   舒清晚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有了经验,她尝试性地点开微博。   先熟悉地检查了一遍热搜。   ——也果然,直接在前排捕捉到某个名字的身影。   昨晚她睡着之后什么都不知。不知道凌晨四五点的时候,某人注册并且认证了微博,将原本只能落在她这边的火力吸引了过去。   至于他突然开的微博是如何被发现——   凌晨那么晚,他下场回复了一个网友的评论问题,也是他的第一条微博。   容隐:【嗯。/转发[等我捋捋!所以舒清晚就是那个新闻上所说的心有所属!?]】 第98章   那个时间,他不睡觉,却在那儿发起了微博。   之前那个从国外火进国内,传了很久的采访中的谜团,终于揭露。   而这人,就连当时那个采访被传得最火的那一阵,不知道多少人在关注,可他连面都没有露。从那次回答之后,就没有再给出任何回应。   直到这回,他悄无声息的连账号都注册了。   和之前那个谁都不理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那个时间点流量正是低谷,硬生生被他给拉高。不少昏昏欲睡的人全都被整清醒了。   而等天一亮,压抑着的热度直接爆发。   难怪她的不少朋友全都出现调侃。   这无异于是当着公众的面告白。   不止是她这边,他那边不何尝也是?   随便高调一下,简直传遍圈内。从一早开始好友群里虽然没提他的名字,但句句都在点他。   【咦,猜我看到了什么!容隐好像被冒充了![图片]】   【肯定是冒名顶替。有人替容二告白呢,容二快去告他侵犯名誉权】   【假的假的,肯定是假的!】   【这年头小骗子胆子挺大啊,知道容二是谁吗?竟然敢顶着这个名字招摇撞骗!】   容隐在做早餐,因为时间不赶,做的东西也随意,不拘于什么,所以他不紧不慢。   他们以为他没看到,也或许根本不怕他看没看到。   他倒着牛奶,眸光扫过不断弹出新消息的手机屏幕,神色不变。   他们哪里是真以为是骗子,摆明了是在这调侃他。   他也懒得跟他们计较,将做好的早餐端出来,看上去心情极好。   以前他没有想过要弄什么公开账号的事情,这次是意外。从在直播间露了个面开始,一切就好像顺理成章地在往下推。   这个点随着所有人都在醒过来,几乎全都在看这个事,关注量也在疯狂上涨,但他没去在意。   这样高调又热烈的公开,容隐想,他这辈子应该也只会给她一人了。   虞杳杳暗搓搓道:【想采访下容二,公开告白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一直在群里,也一直没   有发言的某个人,于此时艾特回复她:【挺好。】   他这冷不丁的一回,让整个群里都安静了一下子。   都以为他没在看呢,哪里想到人家只是躲在后面窥屏。   虞杳杳:【你在啊???】   这个腹黑怪!刚才一直不出现!   那一回,他当着中外数家媒体的镜头传达。   这一次,他亲口承认自己的意中人。   公开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嫌虞杳杳的话太多,容隐懒得再看,直接关掉手机。   这个点正好管家带着人过来补充物资,顺便打扫下卫生。   容隐忙完,在看着他们整理着今天要用的食物。   舒清晚起床走出来,靠在桌前,双手捧着他准备好的牛奶在喝,忽然提一句:“今晚我们不在家吃了吧?”   管家他们还在忙。   容隐看向她,还不作多想,“想去吃什么?”   某些时候,舒清晚很吸引眼球,主要是她还不自知,身上染着淡淡的松弛感。   他总是想碰她不是没有理由。哪怕只是简单的肢体接触。   她与他对视,提起:“去我家吃?”   容隐一顿。   这一回,他的眸光认真许多。   似在探究,她是不是认真的。   管家他们虽然手上在忙碌,但是听得见他们说话。一不小心将几盒水果放错了地方,也没有发现,不知不觉都走起了神。   舒清晚往下说着:“我和我妈妈说好了,今晚一起去我家吃。不是还说要去我家住吗?今晚怎么样?”   她很热情地发出了邀请。   容隐的喉结动了下。   可在这之前,她都没给他准备的时间。   管家他们已经整理完了,但手上还在摸着,忍不住听着两位的说话。   他在这边工作许多年,从几年前舒清晚刚入住的时候就在,也是最清楚他们之间分分合合的人。也是以,这几句话根本无法让他挪动脚步。   ——这么多年了,这是好事终于要成了的意思吗?要去见家长了?!   容隐撩起眼看她,“认真的?”   舒清晚眨眨眼,“你不是问我,什么时候带你回家?”   喏,她给出了   答案,说带就带。   容隐轻勾了下唇,眼眸染着几分笑意。   他将她昨天明显很喜欢吃的早餐推到她面前,像是对小朋友的奖励一样,“嗯。”   管家来补充的是他们这两天要用的食材。容隐直接打断叫停,让他去准备今天要用的礼品。   要带去林家的礼品自然疏忽不得,直接回容家一趟,去库房里取。   管家早就在等这句话了。忙活了半天都不知道自己在忙活什么,脸上显而易见的喜色,一听吩咐便立马应道:“哎,我马上回去。”   舒清晚其实挺喜欢戴首饰。她自己喜欢设计和制作,当然也会喜欢戴。之前爸爸送的一颗钻石她就戴了挺久,而现在,那枚戒指又被她戴在了手上。   它的存在感远比上一枚要强,容隐很容易就注意得到。他伸手握住她的指尖,“这么喜欢。”   她还没答,他便意味深长道:“那下次送你另一枚的时候,你也要愿意戴。”   他都没有明说另一枚是什么,但舒清晚就已经读懂了。   她抬眸去看他。   心跳被惊动。   错开了与他纠缠的视线,将喝了一半的牛奶放在桌上。   容隐轻抬眉骨。还是聪明的,从来不踩陷阱。   他的长指解开两枚纽扣。不知为何,莫名有些紧张。   上次这种时候,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但肯定也与她有关。   容隐认败地轻笑了下,漫不经意道:“舒小姐,待会记得护着我一点。”   舒清晚怀疑自己听错,“什么?”   容隐凑近她:“你该不会以为,会很轻易?”   舒清晚弯唇,“你紧张?”   他不置可否。   她唇边的笑容更大,忍不住搂住他,去亲亲他的唇。   平日里再难的题也不见他皱一下眉头,哪里想到,到最后看上去很简单的题却难住了他。   容隐咬牙,看着她幸灾乐祸,嗓音含混:“你别见死不救。”   她只是在笑,根本停不下来。   吃完饭后,舒清晚抱着电脑忙了会儿工作,没有留意他去做什么,只当他也在忙。   忙碌的间隙,她给梁初楹发着信息:【宝贝,待会什么时候过去?】   梁初楹回了个时间点。   舒清晚:【行,你跟林檐一起吗?】   梁初楹:【?】   梁初楹:【我怎么会跟他一起。】   舒清晚:【。】   她面无表情地改口,陪他们两个玩着这场幼稚的游戏:【好,我说错了,那你自己过来吗?】   梁初楹欢快地点头。   她们定好时间会合。   舒清晚一直在注意公司这边的情况。质疑声没有卷土重来,现在几乎所有人的重点都放在了某人的那条微博上面。   作为州越的掌权人,容隐每次上热搜都是因为她。   等到日落西山,舒清晚按了按颈椎,发现容隐好像安静了一整个下午。   不知道是不是在开会。   她放下怀里的电脑,走去找他。   却没想到,不是在书房里找到人,而是在他的衣帽间里。   这个房子很大,又只有他们两个人居住,所以他们各有一个规模不小的衣帽间,平时会有专人负责打理。   里面的东西也很多,只是他用在这上面的时间很少,远不及她多。   今天却是例外。   看着他衣帽间里摆放得到处都是的衣服,舒清晚甚至有些无从下脚,不知道他这是在这里待了多久。   容隐照着镜子比划着两件白衬衫,其中一件是银色暗纹,另一件是浅金色暗纹。   他还没挑好要哪一件,正好让她参谋,“喜欢哪件?”   舒清晚差点以为这两件一模一样。而且,就算有细微的不同——这两件又有什么差别!   她的目光从这里面扫过,“你在做什么?”   他的嗓音闲适:“挑件衣服,待会出门要穿。”   ——待会出门去林家要穿。   可他这哪里是挑?   按照他的风格,他们准备的都差不多,舒清晚看不出他挑选的区别在哪里。   旁边其它储物柜和盒子也都被打开,里面是各种配饰,比如手表、袖扣。   某人可能从来没有这么隆重地选过秀。   舒清晚蹙着眉,她摇摇头,没有从他给出的两件中选,而是从展示柜里挑出了一件很特别的蓝色。   很水润、很年轻的颜色,也是他平时没有挑过的颜色,甚   至都不知道负责的人怎么会将这一件放进这里。   容隐看她一眼,接受了建议。   他取了一对袖扣,吩咐道:“待会让人过来收拾。”   舒清晚觉得很不可思议,“你该不会在这边待了一下午?”   容隐睨她一眼。   他没有回答。但是答案昭然若揭。   ——不然她以为,他现在身上穿的这些是怎么挑好的?   容隐低眸扫一眼手表,斟酌道:“时间差不多了。”   她“啊”了声,“不会,还早,再过半小时也来得及。”   可他不肯。站在她面前,微俯身对上她的眼眸。   “难度已经是最高,别再给我加码了,嗯?”   就现在这样,恐怕林稷年都不会少挑他的理。要是再加点什么问题,他想象不到今晚的场面。   他从小就认识林稷年,但当初也没想过,后来他会变成自己需要这么小心对待的老丈人。   容家那边礼物已经备好。   宋棠音今天在家,是她亲自准备的,刚让人送过来。她给儿子发消息:【我还没跟你说,上次你爷爷见到清晚爸妈,有跟他们提过你们的事情,但是被拒绝了。】   容隐:“……”   宋棠音叹气,安抚着儿子,【所以今天你还是先做下心理准备。不管结果如何,都接受一下。】   容隐微默。   他按掉了手机。   老爷子会去提起,倒是他没想到的。   而他爷爷刚被拒绝,不可能换成他去就能成功。   但他神色不改,只是带她出门。   在车上,容隐捏了捏她的手,状似无意地闲聊:“你爸爸好说话么?”   舒清晚安慰他放宽心,“他很好说话的,不管跟他说什么,他还没有拒绝过我,你不要紧张。”   容隐扯动了下唇角,将信将疑。   林桉和林檐今天都被召回,林家今天所有人都在。   抵达林家后,司机在停着车,而林檐就在门口等着妹妹。   与他对视了一眼,林檐轻一挑眉,看不出善意恶意。他朝容隐轻一颔首,将舒清晚提走,“先借一下人。”   ——他有话交代她。   便只剩下他。   在穿过   一整条路要进去时,容隐在花园里见到了林稷年。他的脚步微顿,朝他走过去,打着招呼:“伯父。”   他们上次在门口见了一面,刚聊过天。而这一次,是在林宅里面。   林稷年正在给蔷薇花株修剪花枝,也在这等他已久。   “来了啊。”   容隐在旁边搭了把手,将遮挡住的一层叶子拨开。   他平时很少穿这么特别的颜色,但该说不说,这个颜色穿在他身上格外的合适,也很抢眼。   但林稷年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一看就知道,这肯定是女儿给搭配的。   他的语气微肃,不由开口道:“男人还是不要太花里胡哨的好。”   这话一出来,便能听出对方的严格。   称不上友善。   林稷年在想,晚晚眼光好,搭配得好看,但还没有给他挑过什么衣服。这小子倒是得到了。   他将大剪刀张开,咔嚓剪下一枝多出来的蔷薇花枝。   铡下去的声音,像是震慑。   容隐微眯眼。他想起刚才舒清晚的评价:   “我爸爸很好说话的。”   ——哦?是吗? 第99章   夕阳的光线穿过树枝,照在花园里的两个男人身上。   容隐很从容地接下对方明显带有个人色彩的评价:“您说的是。”   不得不说,他的态度让人感觉很熨帖。   “像您今天这一身就很干净清爽。”   今天家里要来不少人。一方面为了老二那边,林稷年准备打扮下,一方面为了小女儿这边,他又不想打扮,可谓是矛盾。   覃漪就没有他那么多想法了,从让阿姨去准备食材开始就已经在打扮。   这会儿时间还早,林稷年穿得也简单,但不可谓不受用。   他也就放过了这个话题。   林家是有专门的师傅在打理花园,只是有一部分林稷年都是自己来。比如他给妻子种的一丛玫瑰花,还有给女儿种的一墙蔷薇花。   因为这段时间他比较忙,所以长出了不少乱枝,他挺有耐心地一一修剪。   容隐也没有走开,就在旁边搭把手,会在他准备上手时适时地拨开遮挡住的叶子。   他面不改色地忽视了铡花枝时带来的压迫感。   今年舒清晚是过完生日才回国的。她生日那天,他们一家在美国的一个庄园一起庆祝。   庄园里有一整片花海,她穿着颜色也很斑斓的礼服站在正中央,由摄影师拍了一组照片。覃漪在旁边看得眼眶发红。等那组拍完后,他们一起拍了张全家福。   女儿今年二十九岁,可是掰着手指算一算,他们也不过才陪她过了四个生日。   所以一想到她要嫁人,林稷年就想自动忽略这个事情。   林稷年开口道:“这边的花明年就会开得很旺盛了。”   容隐陪着点头。   容先生平生以来大抵还没有这么附和过另一个人,向来都只有别人附和他的份。   林稷年继续说:“明年晚晚生日就可以在这里拍照。”   他比划了下大概的位置。   容隐微顿,侧眸看了他一眼。   “今年她不太适合结婚。”林稷年本来想扯个本命年什么的,但发现她的本命年刚过,不过也不妨碍,“明年也不太好,后年的话再看看。”   他看似随   口一说,实际上每个字都是专门说给某个人听的。   容隐算了算,林稷年这恐怕是准备拖到四年后。   他扯了扯唇,“是我着急。”   他倒是坦诚。林稷年的神色依旧淡然,他瞥了眼门口,状似无意地说:“这边离容家挺远。”   两家并不在一个方向。   容隐颔首:“是有段距离。”   可林稷年不止是在简单地聊距离,他也不止顺着话应下,而是笑笑道:“我们不会太经常住那边,准备另外挑选一处住宅。晚晚看中的一个楼盘就在这附近,回头还得请您帮忙一起来看看。”   他说话十足的谦逊,又给出了所有林稷年想要的内容,俨然是说话的艺术。 奇!书!网!w!w !w!.!q!i!s!u !w!a !n !g!.!c!co m   花枝修剪得差不多了,管家过来接走剪刀,送上了毛巾。   林稷年擦了擦手,扫了他一眼。不得不说,他很聪明。   自己嫌容家远,而容隐直接给了一个踩在他心坎里的回答。   林稷年看向管家,“饭好了吗?”   “差不多了,再等一会就行。”   林稷年颔首,抬步往里走。   容隐不卑不亢,跟在他身边,落后了半步。   就看这姿态,若是外人不知的,大抵都很容易以为这是亲父子俩。   管家跟在了最后,只作感慨。林家有大公子和二公子,本来就很惹人羡慕,这回小姐又将容少爷带了回来,往后北城里望之羡慕的人更要不知道有多少了。   论起这一位的出色程度,在北城绝对是数一数二。   林家不缺优秀的孩子,但偏偏优秀的孩子一个接一个。   当初刚收到一点女儿消息的时候,对她的情况知道得尚且不多,林稷年原本想的是,家里的这些资产不作三等分,而是多分给女儿一些,至少护她和她的后代几辈子吃穿不愁。她可以进林氏,他亲自来带,若是想做别的也好。   原本就是会得他更多疼爱的女儿,又丢失多年,从小就不在身边,林稷年根本舍不得对她有太多苛责和限制。   可后来,舒清晚自己就创出了Night。   外人根本羡慕不来。   舒清晚被林檐拉去旁边嘀嘀咕咕了好久,错过了爸爸和容隐的第一场会战。   林桉开完一个国际会   议后便下了楼来,与容隐打了个照面。他轻一挑眉,对视了下,还是很好心地没有加入其中。   一个林稷年就够他受的了,林桉不再加码。   外面梁初楹也到了,舒清晚正好将人接了。   林檐走在旁边,像平日里一样习惯地准备牵人手,可梁初楹动作更快,行云流水地避开、挽住了舒清晚的手。   她已经很久没来林家。上次去,林家还在美国。   林檐:“……”   他微笑。   梁初楹你最好能良心发现。   林檐深吸一口气,几乎满脸都写着被欠了五百万。   既然人都到齐了,也要准备开饭。   他拉开手边的凳子,又拉开自己这把,漫不经意地问了声对面的人:“容隐,你吃不吃辣?”   容隐抬眸看他一眼,“比较少。”   “是吗。”他的嗓音有几分吊儿郎当,“晚晚挺喜欢吃的。尤其是夏天,味道不重一点她没什么胃口。看来你们吃不太到一起。”   恐怕,就算容隐回答的是相反的答案,他也能扯出一堆。   作为舒清晚的二哥,他还是没有放过容隐。   容隐气定神闲道:“不会,家里的厨师会兼顾好这个问题。”   只要开的薪资够高,就算林檐当场要他的厨师做出一道既辣又不辣的菜,师傅也能硬着头皮捧出来作品。   况且,他和她不是头回面对这个问题,他们都已经在一起吃了好几年,没有什么不能吃到一起的问题。   林檐睨了他一眼,挑出新的问题:“也不能总靠厨师,厨师总有没跟在身边的时候,小晚不会做饭……”   林稷年摊开餐巾,神色满意。他这二儿子,很好地替他扮演着角色。   “我会做。”容隐继续应答,“之前学过一些。她有胃病,饮食确实得规律。”   他不仅能应对为难,还能举一反三。   林檐微微笑,“那就好。”   覃漪叫停了他,今天还有另一位客人呢,别给人家吓到。适可而止就好。   林家的厨子手艺很好,容隐就坐在舒清晚旁边,她给他夹了一道自己很喜欢的菜,低语道:“你尝尝这个。”   林檐握拳轻咳。   被梁初楹踩了一脚。   他皱着眉头,很不理解。   梁初楹面色不改,继续吃饭。   覃漪好像什么都没发现,又什么都看在眼里,笑眯眯道:“初楹多吃一点,你之前最喜欢吃这个。你看你,都多久没有来家里了?”   她作着娇嗔,佯装不知这都跟自己这二儿子有关。   之前舒清晚还不愿意回家的时候,一直和梁初楹住在一起,所以他们和她也很熟悉。甚至有好多次,梁初楹都是他们和女儿沟通的一个桥梁。   “唔,因为在创业,所以忙了一点。”梁初楹弯弯眼睛,将覃漪用公筷夹过来的菠萝肉塞进嘴里。   林家的厨师经过了好多轮的精挑细选,她想这个味道想很久了。   当然,不是什么因为创业忙。而是因为她当时不小心睡了人家儿子,就不好意思再上门。   “是吗?那还挺辛苦。”林檐“信了”这个回答,眉目疏冷,给她端了杯喝的,“这回得多吃点。”   他好像在阴阳怪气她。   梁初楹悄悄瞪他一眼,才伸手端过酒杯。   林檐表面上还在正常用饭,但在餐桌的掩盖下,他悄无声息地捉住了她的手。   梁初楹试着想抽回,但是没能抽动。   他的神情淡漠,看起来心情很一般。   在不小心因为舒清晚接触到林家之前,梁初楹和林家并无往来,主要是两家的差距摆在那里。北城这个圈子,看似浑然一体,实际阶层分明。没有一定的实力,是无法跨进上一层圈子的。   好友的关系是个意外。   但梁初楹自有骨气,不会因着有这层关系就去占林家的什么便宜。产生交集以来,她没有和林家人谈过什么生意上的事情。   可是林檐不爽。   她是界限分明了,但也分明到和他划开了楚河汉界。   舒清晚想和她说话时,才发现她微低着头,似乎在做什么挣扎。   她将这一幕收入眼底。   林稷年和林桉、容隐在聊着生意上的话题。北城的几个世家难免会有项目穿插,也都互相了解。   容隐回答得谨慎。   有刚才的例子在前面,他当然不会以为林稷年不会给他设关卡。   偌大的餐桌上摆了几十道菜肴,都是覃漪亲   自督工,色香味俱全,可他根本无心留意都有些什么菜。   一会儿的时间下来,他也没能吃上几口。林稷年或明或暗地埋着陷阱,他甚至隐隐感觉,手心在出汗。   这哪里是在吃饭,分明是在历险。   覃漪刚要开口制止,舒清晚抢了先,她看向一直在说话的林稷年,倏忽出声:“爸爸,你好好吃饭。”   林稷年的话顿了一下,温润地笑笑。还是他女儿知道关心他。   他也就没再像刚才那样滔滔不绝,示意众人好好用餐。   林桉看到对面妹妹和容隐对视着。   心里摇摇头。   爸,她哪里是关心你,分明是围魏救赵。   容隐这回上门,专门带的礼一看就知道很讲究,所谓何来一眼分明。   只是林稷年不愿意挑破,就谁也没办法。   因为用的是晚餐,饭后,覃漪一道留他们今晚住下来。   林家房间多的是,一起住很热闹。   梁初楹开口想拒绝,先被她笑眯眯地拉住,“阿姨可久没见你了,可想你了,今晚就在这住昂,还跟以前你和晚晚经常一起来家里一样。”   她明明什么都知道,可她尊重孩子们的决定,他们不想让她知道她就“不知道”。   梁初楹不知道有没有看出来,只是很难再拒绝。她这几年确实都没有来过,眼睛有点温热。   她和舒清晚偎在一起,时不时聊聊这两天网上的事情。   时候渐晚,整个林家都还热闹不已。   也早就过了林稷年和覃漪寻常休息的时间。   等到众人散去休息,覃漪也要回房,但林稷年只让她先去,他则还坐在那泡茶。   他最近经常休息不好,尤其是今天,就更不必提了,可能是真睡不着,覃漪也就没强行劝他。   很快,就只剩下他还在大厅里。   大厅里只剩下茶盏相碰的声音,林稷年静静地泡茶、喝茶。   直到十几分钟过后,原本应该已经去休息的人,重新出现在了这个大厅之中。   林稷年不紧不慢地倒掉已经泡了几次的茶叶,重新来过。见他出现,面上也不见波动与意外,似乎就是在这里专门等他。   容隐知道这一关很难过。   今   天林家人多,他们单独说话的机会不多。   “你该知道,我的女儿,我视若珍宝。”   林稷年没有看他,专心泡茶,“她还年轻,我不想她失去自我。”   有很多人,在结婚以后很容易便失去了自己。   容隐定定道:“不会。”   “她永远都会是她自己。”他给出承诺,掷地有声,“我想和她结婚,不是想给她束缚。她将永远自由——在所有的层面上。”   他们的谈话,不带一点玩笑色彩。   双方一个比一个认真,他的话自然也不是随意放出。   林稷年终于抬眸看了他一眼。   “容隐。”   坐在他另一侧的人恭敬道:“您说。”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林稷年端了一杯刚泡好的茶,放在他的面前。 第100章   夜里阒静,茶杯和桌面发出轻微磕碰声。   两个男人心照不宣。   容隐知道,这一杯茶过后,他也就不必再等上三年五载的了。   这栋楼里很安静,只有他们俩坐在这喝茶,像是专门给他们腾出来的地方。容隐很有耐心,林稷年想聊什么他都奉陪。   也不知道聊了多久,直到深夜,覃漪都已经睡了一小会儿才等到丈夫回来。   林稷年已经放轻了动作,但她专门就是在等他,很容易就醒了。“跟他聊完了吗?”   林稷年在换衣服,动作微顿,“嗯。”   这小子太机灵,今天的态度不仅好到不像话,还十分有眼色。   比如今晚,他都没说,容隐也知道他是在那里等他。   很难再不答应。   说实话,林稷年也确实被抚得熨帖。今天容隐上门之前他胸口还堵得慌,现在已经好受很多,今晚应该可以睡得安稳。   覃漪跟他随口聊着:“你说,这两孩子准备什么时候结婚?”既然过了林稷年这关,接下来就是考虑结婚的事情了,她也开始操心起来,“明年吧。我也要开始准备下宝宝的嫁妆。”   林稷年皱着眉,淡嗤道:“他恐怕等不到明年。”   说不定今年都要办完。   他一副看透容隐的模样。点头归点头,意见归意见。   可今年才剩下几个月?   覃漪讶异地看他一眼,偏偏一想又觉得他说得挺有道理。   赶一赶的话,说不定还真是今年。   这样的话,那她得加点紧了。   他们很早以前就想过以后要给女儿的嫁妆单。   最开始的时候是给馥一准备的,后面家里发生了变故,在这方面的工作上也停了一段时间。直到后来,处理完所有的事情后才有精力重新准备起了给清晚的嫁妆。   和原先给馥一的那些不一样,他们加了很多上去。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将心底亏欠的那一块给填补上来。   这份礼单一放出去,饶是谁都能看得出舒清晚在林家的地位和受宠程度。   不光如此,到时候林家的各位亲朋,以及林桉林檐,都会“添妆   ”。舒清晚肯定会风风光光出嫁。   这些他们没有和女儿说过,也没给拒绝的机会。   而只要一想到女儿出嫁的那一幕,覃漪的情绪就有些汹涌。   她已经想象得到女儿会有多漂亮。只是——也是真的舍不得。   她不知道是第多少次和丈夫呢喃:“要是能早点找回宝宝就好了。”   可能,他们就可以更加容易地走进她心里,也可以在她心里待得更久。   林稷年揉揉她的头发,“难过什么?她又不是不要我们了。”   覃漪也只能点头。   她作了林家这么多年的当家太太,习惯性将所有事情都考虑得全面。说起女儿结婚的话,她想起一个点——到时候要不要请舒父舒母也来?   毕竟他们是孩子的养父养母,可是出于私心的话,她又不想。   到时候给女儿筹备起婚礼来,恐怕还有得烦恼。   林家给容隐和梁初楹都准备了房间,刚才容隐也确实回了安排好的客房。   但是深夜,他还是悄然换了个房间。   不同的楼层,走动难免会有声响,可他眉目只见坦然。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做什么光明正大的事情。   房门出现细微声响的时候舒清晚就感觉到了。   好像也没有太多意外。   某人就不像是今晚会安分待在自己房间的人。   容隐掀开了她旁边位置的被子,很快就贴上了她。   今天一整日他都毅力惊人地保持着规矩,所有的注意力都用在了林稷年和林檐身上,感觉像是好几日没有亲近过她。   他从她身后抱住人,贴吻上她的脖颈。   她的房间没有开灯,他在她的闺房里倒是行动自如。   “你怎么还敢过来?”   好不容易得了林老父亲一个点头,要是这一举动被发现,得到的分又要被扣掉。   他吻着她,声音含混:“我定了闹钟,天亮前回去。”   所剩时间不多,更显得弥足珍贵。   深夜来,天亮归。这不是偷情是什么?   可他一副清风朗月的模样,会让提出质疑的人反过来质疑自己的猜测。   容隐就着被子压住她在吻,他越吻越重。   她的指尖抓住手   边的被子,抓作一团,又松开,反复几回。   “容隐,这里不行……”   “嗯。”他当然知道这里是林家。   随便弄出点什么动静很容易就被发现。   可他这样一答应,她更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他的眸光很深地望进她的眼眸。喉结滚动,抱起她去了浴室。   ——如果这里的动静不好解释,清理也会被发现,那就去一个最方便清理掉痕迹的地方。   他的声音落在她耳廓:“浴室的隔音好不好?”   她的心脏好似蜷起。   ……她不知道。   可他想,应该会比房间里好点。   没了被子,她很无助地抓住他。   舒清晚想起来之前在深山别墅浴室的那一回。太刻骨铭心了,以至于难以忘记。完全的溃散和崩坏,如果跟她说要再来一次,她会心有余悸,不敢尝试。   可这一回他温柔了很多。没有将她自己放进浴缸,而是和她一起。   感受着在水里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他温柔到了极致。   “阿隐……”   容隐敛眸,漫不经意地扣住她的手,狠掼而入。   在她濒临受不了的临界点时,他亲吻她的耳廓:“宝贝。”   好像有一滴蜡滴落在皮肤上灼烧。   烫得人根本受不了。   …   凌晨五点,林家的佣人们大多都还没起来,天也刚蒙蒙亮,容隐扣上衬衣的最后一颗扣子,关上了她的房门。   她陷入在厚重的被衾中深眠。   他的眸光微淡,举手投足间皆是淡漠不近人的气度。   只有在和她在一起时,才会融化作另一副模样。   容隐回了自己的客卧。只在准备开门时,看了眼走廊尽头。   那边是梁初楹住的房间。   四下阒静,以至于稍微一点声响都很明显。容隐不动声色地扫过一眼,唇角轻提,开门进了房间。   时间还太早,他可以再补一会觉。   至于他这一趟,若是被那么一个人两个人的发现了也无妨,毕竟——各自拿着各自的把柄,就不怕被举报。   临睡前,他给母亲发了条消息,报了一声顺利。接下来两家便   要将婚事抬上来商议了,他这一声报备不能缺席。   宋棠音是在起床后才看到的消息。   看了眼时间——凌晨五点。   啧。   她儿子去林家的这一关果然不容易啊。-   林家没有那么多一板一眼的规矩,也没说一定要几点起。   相比起北城的很多世家来说,会更加松弛,氛围也更轻松。   林檐不知道是忙什么去了,睡到了将近中午才起,眉目间掩着懒怠。   他爸的大儿子在看新闻,而即将迎来的“第三个儿子”正在聊什么茶道。林檐兴致缺缺地扫过一眼,只去厨房拿了个面包啃着。   覃漪则是在陪女儿试着项链。   上次她和林稷年拍下的那颗蓝宝石不小,他们让人去做成了项链,刚刚送过来。   项链很华丽,也很隆重,戴在舒清晚白皙的颈间,就仿佛一下子挥墨涂上了浓烈的一笔。   覃漪帮她戴上后,便退后一步欣赏着,合掌道:“真漂亮,真漂亮,刚刚好。”   他们一看到这颗宝石就知道会适合她,眼光果然不错。   覃漪笑着说:“回头挑一件蓝色的礼服,不知道得有多漂亮。”   舒清晚摸了摸那颗蓝宝石。她时不时就会收到爸妈送的礼物,而且还经常不会是太简单的东西,动辄价值不菲。   就连林桉去了趟港城回来手里都拿着一个给她的礼物盒。   覃漪看着女儿的目光像是在欣赏自己浇灌出来的盛开的花。   他们的女儿,生来就应该被这样郑重热烈地灌溉,她撑得起身上所有的璀璨光芒。什么低调、寡淡,那些都跟她没有关系。   林檐闲适地倚在门口,作着旁观,他的唇角也轻勾。   看见母亲给妹妹随手就是一条蓝宝石项链,他在想,但凡她找的对象条件差点,都会感受到压迫感。   而他恐怕也很难点头同意他们在一起。   同为男人,他太懂某些男人身上永远不会消失的自卑。女方条件越好,恐怕越会激起他们脆弱不堪的小心脏。   容隐的条件正好,与林家门当户对,和林家一样,都给得起她这些。   这样一想,这桩婚事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   ——容隐好像也   还行。   覃漪亲自弄起了女儿的头发,瞥见在外面看热闹的人,乜他一眼,“妹妹好看不好看?”   他随意地点点头,领口微敞着,慵懒不改,提步走了进去。   目光从舒清晚身上的裙子和首饰上面扫过,林檐漫不经意地开口:“以后要是容隐养不起你,你就回家来,哥哥养你。”   林稷年和覃漪在资产上做的分配,他和林桉都知道,但感觉也没什么。他们是男人,本来就能靠自己奋斗,爸妈给的是多是少都没有关系。   而且,他们知道父母对舒清晚的放心不下。   恐怕这辈子对妹妹都会始终挂念。   当初林檐非要逼着覃漪认回舒清晚。有个原因是他也了解自己的妈妈,要是没有认的话,恐怕直到百年之后,过世的那一天覃漪都无法放下,到时候将是莫大的痛苦。   舒清晚无奈,不知道他们在不放心什么。她其实自己也能养活自己的。   覃漪见他终于说了句人话,欣慰地看他一眼,“今天妈妈就不骂你了。”   容隐刚好走到门口,他抬眸,视线和林檐的碰上。而林檐毫无心虚,反而下巴轻抬,俨然一副浑然不怕他的嚣张感。   背着人家放话抢人,他一点不带心虚。   容隐施施然走进去,接过岳母的活儿,给她绾了个发髻。头发一绾起来,蓝宝石的光彩更加灼眼,整条项链上作为辅助的所有钻石的光芒也都不再被遮掩。   他同林檐道:“放心,容某养得起。”   就算投资一连失败百回,也落不到那个地步。   林檐跟他对视着,连视线都像在较劲。   容隐不跟他计较。他的指尖无意间掠过她的颈侧,些微一顿。   昨晚他想亲这里,或多或少应该会留下痕迹,但是她直接捂住,说什么都不让,声音娇得让他喉结又是一滚。   容隐在镜子里跟她对视了一秒,又不动声色地转移开。   覃漪见他给舒清晚梳头发的动作这么熟练,惊讶极了,“你还会这个呀。”   容隐谦逊地颔首,“给小晚梳多了就会了。”   舒清晚和林檐的动作齐齐一顿。   唯独覃漪,真是怎么看他怎么喜欢,夸赞不已:“哎呀,你这孩子就是心细,手还这么   巧!”   做生意是一把好手,私底下又这么会疼人,覃漪笑意盈盈,“别着急回去,在这多玩会儿。你平时都喜欢吃什么?我让厨房去做。”   容隐很适然地接话:“不着急。那就麻烦伯母了。”   区区一日时间,他刷新了他在她心目中所有的刻板印象。   舒清晚震惊。   “怎么会麻烦,你这孩子说什么客气话。”   就算再麻烦,恐怕覃漪都乐意。她去忙活了起来,让阿姨加几道他喜欢吃的,再加几道梁初楹喜欢吃的。   林稷年和覃漪的水向来都端得很平,就算倾斜也是朝着小女孩子倾斜。   只剩他们三人,容隐轻抬眉骨,看向诧异看着他的舒清晚,淡笑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么?”   林檐嗤了一声。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绿茶会装的男人。 第101章   舒清晚艰难地摇摇头。   他怎么会有问题,有问题的是他们。   就他随手放出来的这几招,都够他们学很久的了。   到时候去见他的家人,她恐怕没有这么厉害。舒清晚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   容隐唇角勾起,看着她的发髻,想挑个发饰点缀下。   她面前的梳妆台上摆了不少首饰,就像是古代贵女的梳妆匣。   他随手拿了根簪子,“你买的吗?”   舒清晚忽然想起什么。   而林檐已经替她先回答:“这根不是随珩送的么。”   在容隐上位之前,随珩的追求他这个二哥可是都看在眼里。   容隐动作微顿,垂眸看着手中的簪子。   在他们还没有复合的时候,她的生命中出现了很多新的人。   新的男人。   这几年,他去见她时都见过好几个。打着同学们一起送她回家的名义,个别男生混在其中,其实那点心思都已经透过眼眸一展无遗。   他的眸底是一片隐晦的暗色,容隐阖眼敛去,转动了下手中的发簪,只是将它放回去,“不太搭,换一根。”   林檐一点没给面子地笑出声。   可容隐是什么人,那份淡定不容易破灭,面色不改。   不管是真不搭还是假不搭,反正容先生的评价摆在这里。   他挑了另外一根簪子插进发间。   临走时,目光又从梳妆台上扫过一眼。   …   外面,梁初楹误打误撞地在厨房碰见了覃漪,她也没什么事做,顺势被留下。   覃漪在指挥着做这个做那个,因为今天兴致高,还亲自动起了手,时不时就会问一句她想要哪个。   阿姨给了梁初楹一杯鲜榨果汁,她抱着喝。   覃漪不要她动手,她在旁边陪着说话覃漪就很开心了。   她们闲闲聊着,不拘于什么话题。   “我上次还见到你妈妈呢,我要是她我就不发愁了。”覃漪状似无意地吐槽着:“你都不知道林檐有多叫我操心。他要是能找个自己喜欢的人,好好地在一起就好了。”   梁初楹靠在   桌边,捧着果汁眨眼的样子像极了乖宝宝。   覃漪笑笑说:“我们家向来没什么条件啊门槛啊什么的,之前我们都没想过让馥一、清晚去联姻。”   她有意无意地在将林家说得好相处一些,姿态放低一些,别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覃漪多通透一人,或多或少能知道一点孩子的顾虑。   她这也已经是在暗示了。   可是覃漪悄悄打量着,却看不出梁初楹的想法。   覃漪温柔地笑,又问说:“你呢?有没有想过找一个什么样的人?”   林檐在找她,走到门口就听见母亲的试探。他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停住了脚步。   他还没有听过她的这个答案。   梁初楹被问得也突然,垂睫想了想,握着杯子的指尖微紧,轻声答说:“不知道……可能就找一个比较简单的,他对我有好感,我对他也有好感的人。”   覃漪的心一凉。“简单”两个字,一听就跟自家二儿子扯不上干系。   梁初楹看自己的手指。昨天半夜,那儿戴了枚戒指,被套上去的,早上又被她给摘下来了。   简简单单的,家世简单寻常就好,情感经历也要简单。   林檐没有进去,只是倚在外边,微低下头。   男人明净疏朗的眉眼隐了一丝霾色。   她跟他的关系,早就不止是什么“有好感”可以形容。他比谁都清楚,她在说的不是他。   她年龄到了,家里提过结婚的事情,她自己也想过这个问题。只是考虑的结婚对象与他无关。   林檐自嘲地轻扯下唇。   谁能想到,当年处理那么多关系都游刃有余的人,到头来却折戟在了这里。   覃漪大概读懂了梁初楹的意思,也就没有再就着这个话题说,很艰难地装作若无其事地扯唇,“你喜欢抹茶的还是蔓越莓?或者两个都做一点?”   梁初楹眨眨眼,也回过神,“好呀。”   她不知道林檐在外面,专心陪着覃漪做起了饼干。   …   最近风波不断,不过都解决得很顺利,Night这边想一起出去聚一场。   下面的人在提议,舒清晚没有意见,她算了算时间,给助理回说:【到时候我也来。】   所有人就等着她这一句话呢,得了信儿后一下子欢呼起来。   容隐将人搂在怀里,垂眸看着她手机,倏忽出声:“嗯,你不叫我。”   这个陈述句出现得很突兀。   舒清晚仰头:“嗯?”   他们在去机场的路上。随珩今天的飞机,她说好了要去送的,还没叫他呢,他已经穿戴整齐在等她。   所以他们现在是要一起去送机。   他捏了捏她的手,“你公司的人还不熟悉我。”   州越对Night有投资,但他在他们眼里也就只是一个投资商。   如果这是她的主要工作环境的话,容隐也准备进入其中。   他垂目把玩着她的手,上次跟严序的那场对话他还记得。   ——“你也没有那么爱她。”   ——“不然怎么会那么久都没准备跟她公开?”   爱慕她的另一个男人带着嘲意地在叩问着他。   在一个公司上班,但是公司上下没有人知道他是她的男朋友。   容隐的下颌微紧。他也没有忘记当时自己的无法反驳。   她说他给她太多,但他倒是觉得,他给她的太少。   两个男人之间的交谈,他看似是胜者,其实不是。   容隐撩起眼,低声道:“带我去?”   “唔。”   给人送机要带他,公司团建还要带他,舒清晚感觉自己被吃得死死的。容先生的安全感自己就给自己拉足了。   她从前不是一个很擅长于表达爱意的人,也不是一个擅长秀恩爱的人,她有点不大自然。   ——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她犹豫完,打开刚关掉的手机,让助理多加个位置。   多加个位置做什么,有些显而易见。   助理那边的人看到消息已经开始起哄起来。   “是不是要带姐夫过来给我们见见!!”   “啊啊啊你快问问老板!快问问快问问!”   “天呐,我在网上嗑他们好久了,只恨上次容总来的时候我还没有嗑上!”   “你知道他们cp粉现在有多少吗?我昨天还在想什么时候能看一眼呢!”   在他们的催促下,小助理被迫多问了一句:【舒总,谁要来吗?】   在容隐目光的压迫下,舒清晚迟迟疑疑地敲着字。   但最后敲的还是“容总”两个字。   容隐眉梢轻挑,“舒清晚。”   她头皮一紧,关了手机。   不管,反正还没有结婚,他就不算是他们姐夫。   容隐的视线淡淡落在她身上。   行。   暂时名不正言不顺,他不跟她计较,反正她答应了。   助理飞快地回着消息:【好嘞。你们记得早点来[比心]】   她整理了下工作上的事情,一起发给舒清晚。   其中有一个采访比较重要,应该不好推。如果舒清晚这边没问题的话,她就要去和对方协商一下时间。   主要是会围绕这次的造谣事件,不过,大抵也绕不开她的恋情问题。   这两天持续上了不知道几次热搜,他们俩现在热度正高,媒体不会放过这个热度。   很快就到了机场。   时间还早,随珩没着急进去,就在机场外面等她。   容隐就如他上次说好的一样,要在车里等着。舒清晚准备下车时,手还在他手里。她犹豫了下,试着抽回,但是还是被他捉住。   舒清晚心里打起了鼓,但他只是抬眸看了她一眼,迟了几秒地松开了动作。   模样看起来有几分可怜,像是被抛弃的小狗。   看得舒清晚心一软,她凑上前亲了亲他,“等我一下。”   她没准备让他跟她一起的,是他非要来。来了以后难受的又是他。   容隐的牙关微紧。他谨记着自己承诺时的那股绅士风度,没有于此时打碎。   但车门关上后,加重呼吸的人又是他。   他发了疯一样的嫉妒。   假如——她和他提过假设,问说如果她和别人结婚了怎么办。   他的答案不是开玩笑。   婚礼当天,无论原来的新郎是谁,最终出现在所有人视野之中的新郎只会是他。   那股偏执欲在经年累月的催化与蔓延之中,早已深入骨髓。   所以,倒也庆幸,他们后来这一路的顺遂。   免去了很多尚未发生的可能。   司机很安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车里气压有些低,过了一会儿他才意识   到自己竟然下意识地屏息。   容隐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两个人,眸光平静无波,像是陈年的潭水一样深。   他没有强求的话,随珩会是林家觉得很好的一个选择。   所以,又让他怎么敢不在林家面前努力。   这次Night的风波随珩全程看在眼里。他原本定的是几天前的机票,但是因为她那边出事,他才改签延后。   直到他亲眼看着Night的风波落下帷幕,他才能相信,容隐确实有本事能够护得住她。也才能放心离开吧。   日光清朗,男人眉眼温和。   他们面对面站在一起说着话,只是这个画面都显得很温柔。   路人不知他们的关系,觉得养眼。   但在车里的某人眼中,却是很刺眼。   这一趟去的话时间会比较久,随珩短期内没有时间回北城。   他同她说:“有时间你来美国的话记得跟我说一声。”   舒清晚爽快答应。   她给他准备了个礼物,让他一起带上。随珩低眸看了眼礼物盒,没有急着拆,微笑道了声谢。   随珩这趟回来,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是常年待在外面的人,这次却难得对家乡生出留恋不舍。   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头,没再多言,带着行李箱走进去。   上一次,也是在机场。   他们差一点就要去办登机手续,坐上那一架前往意大利的飞机。   或许,他们单独在异国他乡,会有不同的际遇和情愫。   但还是迟了一步。   走进机场,透过玻璃,随珩的脚步忽停,他看向外面。   容隐下了车,接着回来的她。在那一刻也似有所觉地抬眸看了过来。   他的面上没有太多的表情,有的依旧是不容置喙的气场与强势。   就如同他一贯的手腕一样,带着冷硬和不可商量。   站在车旁的男人身形高大挺括,遥遥与机场里的人对视上目光,没有半点退避。   四目相对,是两个男人单独的交谈。   随后,随珩才提步进去。   舒清晚对他们之间无声地过了一场交锋浑然不觉。没想到他还下车来接她,她拉了他一下:“我们回去吧。”   容隐颔首,没有让她看到眸底的深邃。   这一回,随珩独自踏上旅途。而她要和他回家。   他的薄唇逐渐抿成一道直线。他在释然某一些过往。   回到车上,他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指骨,问说:“都聊了什么?”   舒清晚偏头看他一眼,对他简直再了解不过。   “你不要吃醋。”   她都依他让他一起过来了,刚才他们说话的时候他就在不远处,怎么还能吃起醋来?   她嘀咕着,这个男人的醋意未免也太大了。   容隐倏忽勾了下唇。   她现在倒是了解他。   他散漫地应了一声,修长的指骨抬起她的下颌,与她接吻。   她的口红涂得好好的,刚才一直不让他亲,毕竟还要见人呢,唇妆不能被破坏。   ——现在见完了,可以亲了。   他哑声道:“叫我?”   舒清晚被他磨得快要受不了。   而等她叫完,他若有所思了下什么,还觉得不满意,倏忽提议道:“舒清晚,要不要偷个户口本?”   舒清晚的身体僵住。她愣了一下地看向他,显然是被惊住。   他垂眸落在她明艳的面上,看着她的吃惊,轻勾了下唇,“逗你的,怎么这么不经吓。”   舒清晚舒一口气。但是心脏还没有落回去,他又淡淡开口道:“伯父已经点了头,大概也猜得到我肯定等不及会娶你。伯母想必也没有意见。”   他得出结论——   “不用偷。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地和他们要。”   舒清晚刚被惊吓完的心跳还没平复,又倏然抬眸看他。   他唇边的弧度加深了些,似乎很满意她的吃惊。他又俯首碰了碰她的唇,轻吮着,捏着她的手指,催她给答复。低声哄道:“点一下头。”   ——他简直像是蛊王,在给她下蛊。   她好像只需要按照他的指令做就可以。   舒清晚打不过他三招。   她声音有点哑:“你爸爸妈妈……”   怎么这么着急,她都还没有去见过他们,也没得到他们的意见呢。   容隐漫不经意道:“户口本已经给我了。”   舒清晚:“……” 第102章   这些环节不是平白无故顺利的,而是被某人一关一关打通的。   兴许是怕她不信,容隐扬了扬手机,问她说:“要不要和他们确认下?”   未知会带来些恐惧和不安,但如果戳散这股未知,不安就会减少许多。   舒清晚还没有紧张完,他的电话已经拨了过去。   而对面接得也很快,一眨眼的功夫通话就已经在进行中。   她一刹屏息。   电话那头传来宋女士的声音:“干嘛?”   容隐怀里搂着人,没让人躲走——虽然车子正开着,她也没处跑。   他开口说:“妈,你跟清晚说一下,户口本是你给我的。”   宋棠音原本手上在做着别的事情,漫不经心地接着儿子的电话,闻言一愣,立马反应过来舒清晚就在他旁边,听得见他们的通话。   声音立马收了随意,也停下了手里的事情,柔声道:“清晚在啊?是我给他的——”   宋女士给容隐作证了一下,而后便道:“不过主要还是看你的意思。不要勉强,要是不愿意的话就别去。”   容隐眉梢轻扬。手机开着外放,现在还在他手里,而他就这么听着他亲妈拆他的道。   他只是让宋女士作个证,她倒好,还劝人想清楚了起来。   宋棠音的声音很温和,“我们把户口本给他,只是想说,我们这边不会是问题。至于选择权,还是在你的手上。”   舒清晚有些意外。   和宋棠音的第一次对话,是她没有想过的内容。心头有些暖,她回说:“我知道的。”   在容先生的凝视下,她抬眸与他对视,唇角弯弯,“我没有不愿意。”   她知道宋棠音是怕她觉得他们在催她,也怕她太仓促地决定。但她其实早就想好答案。   容隐的眸色微深。   而她就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宋棠音原先还有些不放心,可能是被这个逆子整出阴影了,总感觉没那么容易。这回听见她的答案,心一下子就落定了,笑道:“那就好、那就好。回头有时间来家里吃饭,我给你做好吃的。容隐还有个妹妹,可以陪你玩。”   宋棠音是名门出身,又嫁给了门当户对的家庭,这辈子都被高高捧着,但是没有什么架子,看起来很好亲近。   舒清晚一一答应着。   在接电话前的紧张不知不觉弥散。   宋棠音没有想到,容隐只是去了趟林家,进展就一下子拉得飞快。   她都没想过他能过林稷年那关,结果现在好事将成。   现在反倒是他们来不及做准备。   说话不急于一时,怕舒清晚不适应,宋棠音堪堪止住话头,适可而止。   挂断电话后给容隐发来消息,让他千万注意礼数,回头两家人也要见一面,不能说领证就领证。   容先生的那点冲动,会被亲生母亲给摁灭得无影无踪。   他淡淡扫过一眼,关了手机。手还摁在她的腰间,容隐问她:“刚才说的什么?”   这个问题他不是第一次提起,明里暗里和她试探过多回。但是要么被拒绝,要么无疾而终。   这一次,他也只是在刚才那个瞬间脑子一热,忽然想提。   但是结果似乎并不相同。   舒清晚转了个姿势,跪坐起来,主动去吻他的唇。   他们之间原本的那点距离被她拉没。   他掌下贴合的温度越来越高,眸色也在转深,眼神其实无意间在施压。   舒清晚却闭眼,只是亲他,没有迎上他刚才的问题。   他的指腹摩挲着她的腰,觉着热,甚至有想在这里就将碍事的布料解决的冲动。   他心底的盘算不外露,表象看起来还是个正人君子。   在狭窄的空间里,暧意甚浓。她的膝盖轻碰到他的腿部,作着耳畔私语。   “回头找个时间,我和爸爸妈妈拿。”   ——拿什么?   答案也是一滚而过。   户口本。   他没想过,这么轻易。   她的脸颊微烫,唇张了张,不知道是不是想重复刚才说过的话。却在那一瞬,被他抬手挡住。   容隐的心脏好像在被她扯动,她轻而易举的就有这个本事。他声音微低:“先别说。”   他和往常一样地一提,没想到她说点头就点头。   可她答应完,他一细想,却觉得这个时候不够正式。   舒清晚想要笑他,眼睛一眨,便泄露了坏主意,嘴巴却被他捂得更紧。   他亲着手背,隔着手背、吻好像落在她唇上一样的烫。容隐板正地威胁道:“安分点。”   可她却想笑得更加厉害。   但无论如何,能看得出来容先生此刻心情极好。刚才因为情敌产生的醋意早就荡然无存。   他们这边抽了时间,赶过去参加Night的团建。因为路上耽搁了时间,所以等他们到时,这边已经开始了一小会儿。   Night平时经常团建,但今天的团建和以往有些不同。   ——会有Night的大投资方参加。而且,容隐是州越的掌权人,相比于他们刚进入国内,容氏集团和州越在国内的地位显然稳固得不可动摇。   知道容隐会过来,人数位置那些都是提前安排好了的,但是接到电话知道他们到了的时候,在场的人还是不由有些紧张。   舒清晚的助理刚要安慰说大家还跟平时一样就可以,还没开口,却听见:   “怎么办,我好兴奋,待会我能不能要个合影?这样我就是嗑cp第一人!”   “自从他们上次在超市被偶遇以后就格外小心,一直没有人再遇到过他们。但是!诶嘿!谁能想到俺老孙近水楼台先得月!”   “弱弱问一句——我能灌酒吗!!!”   “怎么不能呢!我第一个!”   小助理:“……”   她默默端起饮料喝一口。   得,白担心。现在要担心的是容总和舒总,会不会被这群人给吃了?   菜和酒都已经上了,舒清晚才带着容隐姗姗来迟。   “不好意思,来晚了点,上菜了?”她看着桌面上,笑吟吟,又如某人所愿地介绍了下,“介绍一下,我男朋友。”   ——从四年前到四年后,从州越到Night。   他们从当着所有同事的面装作普通的上下级,到今天,她牵着他的手,介绍他给自己的同事认识。   跨越了时间的长河,历史的圆环在某一个时刻扣上。   可能年轻时是有许多遗憾吧。   有些过往无法回头。但随着他们愈加成熟,现在尽量在让往前走的每一步都弥满。   Night的员工群体偏年轻化,   加上氛围感染影响,不断加入的也都是年轻人。   也就意味着,都很能起哄,压根不顾忌。   不是有句话说么,来整顿职场的。   所有人看向他们的目光都自动加上了亮晶晶的特效,纷纷打着招呼。   “舒总,我们要喊什么呀?”离舒清晚最近的红头发女生戏谑地问说。   要说选项的话,那可就多了。想让他们怎么喊——这还是看两人的意愿。   就刚才跟助理说话时的动静,舒清晚来之前就做好准备了。她清清嗓子,还没说话,容隐先开口,温声指导道:“叫姐夫就好。”   他倒是主动。   不过,这一幕本就是他要的。   他卸掉州越CEO的身份,容氏太子爷的身份,今儿就只是她男朋友。   他们以前不是没有和他接触过,但平日里那么冷肃的一个人,这一回站在舒清晚旁边却是格外温和,脸上不见太多冷意。他们又是意外,又是卸去了拘束和忌惮。   因为他们来迟了,有人开始起哄罚一杯。酒都倒好了,就端在舒清晚面前,但是被他伸手盖住酒杯,低声道:“我来。”   一时间,起哄声更大。   “姐夫要帮忙的话那得三杯啊!”   “哎哟哟——罚三杯!罚三杯!”   容隐倒也没推脱,十分爽利,已经一杯接一杯。   旁边有人拍了下手。   好像只是一转眼的功夫,舒清晚从单身一跃成为都有挡酒的对象的人了。   员工们准备好对她的为难被他轻而易举化解开,全接了过去。火力一下子落到他的身上。   氛围也是火热,一下子热闹得根本压不住。   舒清晚揉了揉眉心,无奈一笑。   如果要具体形容他身上的变化,只能说,好像更加接地气了。   容先生,从不重情爱,到变得越来越“谈恋爱”。   当年,舒清晚手上戴着戒指,却在被质疑到底是不是真有男朋友。   这回,她手上空空,却根本不会再迎来什么询问和质疑。-   约定好采访的那天,舒清晚照着时间,提前出发去电视台。   因为是工作日,他那边有一个会,不确定结束时间。只跟她说待会采访的时候他尽   量过来。   舒清晚其实不紧张,她可以独自接受采访,便跟他说不用着急,赶不过来也没关系。   就连Night的员工都有不少人掉进了她跟容隐的CP坑里,可以见得他们最近在网上的热度有多高。   但他们格外低调,几乎没什么声讯。   直到这次,舒清晚接受了采访——这次采访不仅会上线,而且还是现场直播。   主持人这边早就准备好相关问题。   整个Night,包括它的创始人舒清晚,都带着很高的话题度,外人充满了好奇,也持有各种疑问。   电视台这边知道她手头的工作很多,日常也很忙碌,几乎是一个多边形,数面都要兼顾齐全。所以这次她能接受采访,显得格外珍贵,也是在揭开更多神秘的面纱。   早在直播前几天就已经做过预告,所以直播一开始,便开始疯狂涌进人。   一连串的问题下来,都与工作有关。   随着涌入人数破了几十万,弹幕里催促提及她恋情的人也越来越多,直到不可忽视的频率。   但主持人不愧是专业的,按照自己的节奏在走,丝毫不受影响。   只有某一部分观众急得抓心。   问完了专业问题,主持人才温婉一笑,将提问卡片盖在自己的腿上,“好啦,接下来我们随意地聊一聊天。”   镜头之外,观众的注意力全被她勾着走。   ——聊什么?   舒清晚也笑了下,晨曦一般地泛起明亮熹光。   她心里显然有所准备。   在观众们的好奇声中,主持人徐徐开口:“前几日,清晚和先生的恋情有些热闹。”   舒清晚轻轻颔首。   主持人笑吟吟地继续往下道:“我们都知道,你和先生是当年在一起过。”   屏幕前,有人激动地撑着桌子站了起来。   终于!终于!终于有人当面问她了啊啊啊!   他们要粉这个节目一辈子!!   主持人问说:“可以问一下,这次是怎么复合的吗?或者可以说一下复合的契机是什么吗?”   一辆黑色迈巴赫停在了电视台外面。   开门下车,容隐一边低眸看着手表上的时间,一边大步往里走。   开会耽搁了会儿,董事分成两派,吵得他头都开始疼,还差点停不下来。   ——现在这个时间,她那边应该正在采访中。   主持人问的问题,也是无数人好奇的问题。   随着“闲聊”开始,也等同于八卦开始,原本就很高的收视率又往上窜了窜。   舒清晚垂眸想了想,在镜头前,她的颜值没有被砍半、虚化,依旧是擢人眼球的明艳。   她弯了弯唇,回答说:“他给我唱了一首歌。”   她的声音落地,屏幕前有人扼腕叹息。   哎!才唱了一首歌!你竟然就这么被折服了!怎么复合得这么容易啊喂!   区区一首歌啊!   她眼中盛满笑意,仿佛有鲜花盛开。   容隐的脚步急促,停在外面。   距离不远不近,正好能听见她的声音。   主持人好奇地微微倾身,也很不可思议:“就这么简单?”   容隐唇角勾了勾。略略低头,狭长的凤眼染着笑。   只是一首歌。   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是怎样唱的一首歌。   舒清晚当然看得出他们的意外,她弯着眉眼点点头。   是,但也不止。   她详细解释道:“他将歌录在一张黑胶唱片里,没有告诉我,是我自己发现的。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我当年唱过一小段的歌词?他用另一首来回答我,他想和我共度余生。”   一开始因为没有唱片机,加上工作紧迫,还耽搁了她发现秘密的时间。   后来、后来啊。   她的心就软得一塌糊涂了。   观众都是一愣。   原来,只是乍一听觉得简单。   ……他们就说,怎么会有这么容易呢?   谁能想到,说是一首歌,呈现形式却弯曲复杂。   刚才叫嚣的声音一下子灭了许多。   他们忽然读懂,她漂亮的眼眸中百花盛开的原因。   而这回,他们好奇的问题变成:   【所以到底是什么歌!!】   【根本想象不出来容先生唱歌的声音】   【能不能放出来让我们听听!!!!】   现场直播,舒清晚没有看到弹幕。只是在主持人的引导与主持下   ,简单提及一二私事,便顺利结束了这场访谈。   那些在屏幕上飞快跳动的要求,容隐看到了。   但他没有立即答应。   原先,这只是他唱给舒小姐一人的情歌。要不要给他们听,他还得考虑考虑。   他就在门外,舒清晚一出来就看到了他。她加快了脚步,就像一只轻盈的蝴蝶,飞进了他的怀里:“你什么时候到的?”   主持人还在里面收尾,听见声音,下意识望了出来,便看见刚才问题中心的主角。   那个男人的眼里,尽是柔情。   啧。   刚才嗑的CP当场成真是种什么样的感受?   “刚刚。”   他的眼眸温和地锁住她,抬手抚了抚她的眼角,发出邀请:   “舒小姐,和我去个地方?” 第103章   他什么都没说,但不知道为什么,舒清晚直觉并不简单。   ——去个、地方。   要去哪里?   他垂眸注视着她,舒清晚的心跳加快了些。她还是鬼使神差地答应下来:“好。”   他们在这边说话,吸引了来往不少目光。实在是外在条件太出众,自动的目光收割机器。   里面的采访工作结束,舒清晚准备过去和他们打个招呼再走。主持人在做收尾工作,看着她身边的先生,笑说:“舒老师,我这边的观众反馈全都在惦记刚才采访中提到的唱片和歌曲。”   舒清晚无奈一笑。低估了大家喜欢热闹的程度。   主持人俏皮地朝她眨眨眼:“回头要是可以的话,和我们分享一下?”   难得她先生也在这里,她这也是在一起争取这二位的意见。   容隐替她回答了:“看下情况。”   他没一口气拒绝,将话说死,就是证明还有商量的余地,他们不是完全没可能听到。主持人很上道地点点头,送他们到门口:“那就不打扰二位了。”   他只着一件淡蓝色的衬衣,明明是暖色调的穿搭,但身上就是浑然天成的凛然严肃。   她这边还有工作,目送他们离开。即使只是背影,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真搭啊。   感情也是真的好,接受个采访而已,瞧,都忍不住眼巴巴地跟过来了。   即便只是简单接触,也能知道网上那些形象和人设不是营造出来的,这两位的故事实打实。   …   对于他说的去个地方,舒清晚心里莫名跳出猜测,心跳也有些加急。   她努力做到按兵不动。   上车后,她在随身带着的包里找了下手机,又确认了下里面另一样东西的存在。   心安下后,她将包包放在旁边,佯装镇定地问他:“要去哪里?”   “饿不饿?去一家餐厅。”   他知道她在电视台这边待了一整个下午。   舒清晚其实也不确定自己的猜测对不对,她点点头:“好。”   刚刚空下来,她本来想看一下手机,刚才那个采访线上同步直播   ,但她在现场的时候看不到实时的反应,有些好奇情况。   但是他没让,低头压下吻来。   她手里拿着的手机被他一掰手腕,便掉去了地上。   他压根没让她去管什么外界的事情,按着她的后脑勺,吻得热烈又深入。   唇齿交缠间,他的指腹浅浅磨着她的颈侧,嗓音喑哑:“晚晚。待会乖一点,好不好?”   舒清晚不解其意,抬起看他的眼眸中懵懂茫然。   他心念一动,眼眸遽然深下去,唇角一抿,继续吻住了人。   她就算什么都不做,都像是在勾他。   容隐放低她的紧张:“没什么大事。只是跟你玩个游戏。”   舒清晚的胆子挺大,“好。”   他轻轻勾唇。   快到地方了,司机驶入新的一条路,马上就要停车,可他还舍不得松开人,那点放手的动作都带着恋恋不舍。   车子停在了一个停车场,看不出这里具体是在哪里。   但停车以后,他便不见了踪影,有另外的一个女生来带她去另外一个房间。   舒清晚手上没有落下自己的包包。即便她有所猜测,但还是不知他准备做什么。   而容隐似乎也已经知道她会猜到,虽然没有明说,但也没太遮遮掩掩。   女生带领她去化妆间,笑说:“容总交代过,今晚要带您去吃饭,给您准备了几套礼服让您挑挑。”   舒清晚看向她,女生笑意盈盈,什么都没多说,只是按着命令行事。   明明是在北城的热闹街区,可她沿路走来,周遭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她们。   她定了定心,没多想,只是按照指引先做。   容隐准备了很多套礼服,各种风格都有。舒清晚从中挑了一件,裙上都是浅蓝色水晶,轻盈又梦幻。   等她化完妆后,女生站在她身后,轻轻按了下她的肩膀:“舒小姐,冒犯一下,将眼睛遮上,我带您去个地方。”   舒清晚抬眸看她。她的眼尾被勾勒得很漂亮,涂了和礼服颜色很相映的眼影。   女生的笑容依旧温柔:“我带您,去拆一个秘密。”   其实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只是不知道他所安排的每一步棋是怎么走的。也会让她生出强烈   想要探知的好奇心。   本就加快的心跳,于此刻汹涌得要冲破海面。   舒清晚轻轻点头,“好。”   她闭上眼,任由一道白色布条遮在眼前,挡去了所有的视线。   这边所有的人都只为她一个人服务,她视力受阻也没关系,他们自会带她去到——他准备让她去的地方。   她的指尖轻提着飘盈的裙摆,听着耳畔温柔的提醒。   “舒小姐,这边有两级台阶,您小心。”   “转个弯,对,好,直走就可以。”   “快到了,马上。”   刚才在那个化妆间里,舒清晚看不出来周围的环境,也不知道是在哪里。而她确实也穿过了一段路,才抵达目的地。   某人的保密工作做得实在是好。   走了不知多远,女生的声音才落定:“到了,舒小姐。前面都是平路,没有任何障碍,您别担心。”   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小心扶着她的手松了开来,舒清晚感受得到他们退了场。   从刚才拐过最后一个弯后,她就闻见了馥郁的花香。而随着现在脚步落定,周围花香满盈。   她仿佛置身于花海之中。   去年生日,舒清晚和父母——她的亲生父母还有哥哥,在一处庄园里一起度过的。那边有一片花海,而此刻鼻尖的花香与当时很是相似,同样浓郁。   她轻提裙摆的指尖不自觉用力,掐住了自己的手指。   她像是知道刚才消失的人此刻就在这里,出声唤他:“容隐。”   “在。”   就像是骑士在回应公主的呼唤。   那般虔诚,俯首称臣。   她看不到,他的目光正凝在她的身上。她穿着很漂亮的一条裙子,一抹白色遮在眼前,纯欲又破碎,美得不可方物,要么让人想拥有,要么让恶劣的坏人想沾染。   容隐的喉结轻滚。   而他,更倾向于那个后者。   舒清晚轻轻偏头。声音离她很近,近到只有两三米。   他还没动静呢,她倏然走上前。   ——她还记得刚刚那个女生的提醒,所以对于前面的路并无畏惧与担忧,就那么莽撞地往前冲,直到碰见“障碍物”,她才停下,轻一抬头,便吻在了他的唇上。   容隐反射性地伸手抱住她,俨然没想到。她胆子倒是大,说撞来便撞来。   身体一下子贴近,胸膛也贴近,心跳仿佛依偎着在搏动。   她根本不用视力,也不用再多的声音,便能确定身前的爱人,就这样肆无忌惮地与他接吻。   容隐的节奏差点被她打乱。他轻笑一声,笑意在胸腔里震荡,而她感受得最为清晰。   在摘下她眼睛上的布条前,容隐先道:“有没有什么很想做的事情?”   她偏了下头,“嗯?”   手上在摸着,感觉得到,他换了一身正装。就是不知道,他此刻的造型是什么样的?   从刚才到现在消失的这一阵,原来也是捣鼓去了。   她在心里猜测着各种画面。   他勾了下她的手指,低头吻了吻她:“我答应你一件事。”   舒清晚刚想说,他怎么这么好?   就听得下一句:“我答应你一件,你也答应我一件?”   她简直想笑。   但是认真想来,好像一时间也想不到有什么事。从始至终,她人生中所有很想做的事情,她都已经自己跋涉上前路。   岁月流淌,一转眼人生就又往前拨了一年。而在这个旅途中,她在逐渐变得更加勇敢。   想了想,舒清晚莞尔,“这里能唱歌吗?”   这里是餐厅。   但容先生无所不能。   “想听你再唱一遍。”她说。   她的人生没有什么好执念的。   即便是在跟他的事情上,四年前两种选择,两条路径,指向了不同的结果。或许当时所选的那条路上带着会叫人感慨的零星遗憾,会让外人觉得他们之间原本可以更加圆满。   但舒清晚不想去美化那条自己没走过的路。   既然已经迈上前路,便不作后悔。   即使有人跟她说,另一条路上百花盛开,满是沃野,比你选的那条少了泥泞、坑洼,舒清晚也只会笑笑而过。   所以,比起那些要容先生无所不能、费尽心思施展神通的各种难事,在这个难得可以无所顾忌地要他一个要求的时候,她只提了很简单、但她确实很喜欢的一件小事。   简单到不可思议,像是送分题。   容隐的目光   描摹过她的眉眼,他隔着那一物,吻在她的眼睛上。   周围一片阒静,好像没有人。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反正,很快音乐就响起。   他开口,是纯正的英伦腔。舒清晚尤其喜欢听他唱英文歌、粤语歌。   那就如同他在她耳边呢喃着情话。   白色布条之下,她的眼睛微微泛红。   唱完整首,他的尾音随着音符缓慢落下。   唯独在最后一句,他几不可见地一顿,轻勾唇,转化成了中文:“我想与你,共度余生。”   她的乌睫轻一颤。   而她眼前的白色布条,在那一瞬间被他解开拿下。在她眼前混沌、还没来得及重新适应光线时,便见他流畅地在她身前单膝跪下。   舒清晚的眸光一闪,在短暂几秒钟的适应之后,她的眼前恢复清明,也终于看见了容先生今天的装扮造型。   他换了一身严谨正式的黑色西装。   不见一点休闲意。   而她周围,被上万朵玫瑰环绕。   花香不可能不浓郁。   她仿佛置身于一个童话世界的城堡之中,而这个童话世界,是他为她亲手打造。   这个人的仪态向来出众,即便单膝下跪,背脊依旧停止。   舒清晚轻咬住唇。   刚才所有的猜测在这一刻成真。但即便是事先有过心理准备,即便猜到了他今天的目的,在这一刻降临之时,依旧惊喜到无法想象。   他凑近一点、就能听见她心跳如雷,经久不息。   这是一场轰然震动的冰雪塌陷、地动山摇。   容隐平生,很少说什么情话。   也并不习惯,去说那些拗口又肉麻的话语。   他注视着她的眼眸,缓慢开口:   “我平生所有的失控、例外,都只用在了你的身上。”   诚然,再无第二人会让他如此。   年少之时,这个少年狂妄又自得,对感情之事嗤之以鼻,更是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爱什么人。   可后来,他步步沦陷。   于三十四岁这一年,有了一个疯了也想娶回来的人。   舒清晚的眼睛很容易就被惹红了。   他拿出了一枚戒指。   这是他给她准备   的第三枚。   过往不计,这一枚,是他要用来与她求婚。   可舒清晚的注意力根本落不到那个戒指上面,她只看着他。   “舒清晚。”   “我答应你,在我这,所有的港口都会为你留出泊位。你也永远是自由的风。”   “平生所愿,唯卿一人。”   “嫁给我。”   他的告白,震撼得响彻心扉。   这一年,心跳轰鸣,经久不息。   虽然前几日她就有想给答案,但在等待她答复的这一刻,容隐仍是不可受控的紧张。   结果未定,就会有很多变数。而她的变数,他从来不可控。   他的下颌微微紧绷。   舒清晚轻轻弯唇,唇角是在轻轻颤抖的。她伸手给他,“我答应你。”   容隐那颗心,总算是落地。   那枚戒指顺利地推进了她的无名指。尺寸正好,严丝合缝。   也是在同一秒,他起身的同时,将她带进怀中。   直接将人抱来。   整个餐厅里,还放着慢节奏的音乐。   舒清晚认出来,这是当年情人节他包了场的那家餐厅。   地处北城繁华的地界。   当时他赶不回来,而她也没有去。四年之后,他选在了这里,他们也在这里完成了闭环。   刚才她的情绪被激出来,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她还掉了一颗泪。舒清晚就那样安静地任由他抱在怀里,只是想要握他的手。   容隐不作他想,她要手便给她,与她十指相扣。   他低头碰过来,与她接着吻。   不仅是轻碰,舌尖探入,逐渐烫得融化。   可今天这是容生的夙愿得成啊。   舒清晚不太专心。她仰着脖颈,轻轻眨了下眼。   容隐动作倏顿。   他放开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   下一秒,又撩眼看向“始作俑者”,眸光微动。带有讶然,带有不解。   因为紧张,她声音里还有点颤,可她完成了。   舒清晚扬唇:“你送了我三枚戒指。”   他静静看着她,可眸中却如深海,会将人吞噬的深处海域。   她轻声说:“我也想送你一枚。”   今天是他的求婚。   可她这样愿意。   她也给了他一枚同样意义的戒指。   她眼看着他愣住,这一回,舒清晚主动去吻他,“结婚吧,容隐。”   声音很轻,但是每个字都如有实质地敲在容生心底。   他轻笑了下。   一时间,分不清今天到底是谁在求婚。   原本是他筹办着要给她的惊喜,可谁能想到,到头来急速反转,却是变成了她给了他一个巨大的惊喜。   别说是他,就连幕后工作人员透过监控看着这一幕,都忍不住吃惊。他们原本是实时等待命令,协助帮忙,谁能想到,能有缘目睹到这一切。   容隐胸腔里的笑意太深。   她仰头看着他。   而他重新看到了这双眼睛最爱他时的模样。   令他心头软到不能再软。   被她悄悄在无名指上戴上了戒指的那只手轻动了下。他扣住她的手,回答声也落定:   “好。” 第104章   这家餐厅在北城也小有名气,位置是出了名的难约。   今儿直接被包场,一个位置都没往外售,不少来店里询问的人全都跑空。   很显然,要想包这家餐厅也不是什么易事。但这是在北城,老话不是说么,在北城随手扔一块砖都能砸中几位大人物,如此也就不奇怪了,他们也只是啧啧两声。   但人一多,难免会有人生出好奇。探听着探听着,就探听到今儿里头好像是被人包了场用来求婚。   ——昨天半夜有人经过,看见一卡车一卡车的鲜花在往这儿运。   那么大的阵仗,想不引起注意都难,即便是半夜也拦不住。   而今天一整天,他家都有工人进出往来,应该是在布置现场了。   没过多久,不知道怎么,容隐和舒清晚的名字就传了出来。   消息一下子就跟长了翅膀一样往外飞。   今儿下午舒清晚那场采访的直播才刚结束呢!转头容隐就将人领来求婚了么?   信息传播范围不停扩大,已经从这家餐厅的顾客群体扩大到了网络。   一时间,吸引瞩目无数。   网友前脚注意力还放在容先生给舒小姐唱的什么歌上面,后脚就听闻了求婚的信息,登时便炸开了锅,全都坐不住了。   【有没有北城的人过去看一眼?到底是不是他们两个?】   【要我说,容总哪里是做生意的,分明是开火箭的!能不能给我一点嫁女儿的心理准备啊!!】   【不是,真的假的?消息可靠不可靠啊?】   也有人去主角两人的微博底下问了,但是他们的社交账号沉寂安静,一点动静都无。   时间慢慢流逝,即便是一开始不以为意的人都不由得有几分信了。   【不会吧?否认一下很快的……该不会真是他们吧?】   【看起来好像两个人都不在线,那么刚好,都在忙?唔,那什么,求婚就需要两个人……】   【卧槽,我们一不小心嗑中了是吗!有没有人脉替我冲进去拍个照!!我猜求婚现场一定很梦幻!!好想亲眼见证呜呜呜呜】   【我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竟然能嗑到这种   级别的有钱人的爱情!】   这家餐厅所处地段本就不偏,随着网上信息发酵,围到这附近的群众越来越多。   就算只是凑个热闹——他们确实也想看看在里面求婚的到底是不是那一位。   现场不知用了多少花,即便是站在外面,都能看见从里面延展摆放出来的数丛玫瑰。   也更加想象不出现场中心会是怎样的画面。   彼时,事件风暴的主角还在求婚进行中,对于外面的情况毫无所觉。   等他们准备离开时,才发现引发了无数围观。   舒清晚拎着裙摆刚走出来,看见这一幕,愕然了一瞬,指尖也下意识收紧。   ——而他们的出现也就意味着今天网上传的所有消息全都是真的。   果真是他们!   人群里的躁动很明显,有冲在前排的人双手拢作喇叭状,将声音清晰地传过来:“答应他了吗?”   ——某人求婚的事情,舒清晚还没有来得及说,就已经天下皆知。   她低头轻轻笑,面颊飞上霞色。   容隐牵着她的手,眉梢轻扬。   其实答案昭然若揭。   他回答道:“求到了。”   一时间,人群中爆发出更大的轰动。   “哇偶——!!!”   容隐微侧头和身后的工作人员说话,又朝众人轻一颔首:“感谢各位见证。”   这附近里里外外围了太多人。而他们是他今天这场求婚的见证。   人群还在不断扩大增加,在喧嚣声越变越大之中,他带她先行离开。   而后,他安排的人将求婚现场所有的花送予了每一位在场的路人。   ——算是沾个喜气。   今天这个阵仗太突然,他事先也没有准备,好在还有花可以相送。   从来不缺爱看热闹的人,现场的人多到他们的车险些无法离开。   当真是在无数人的见证之下的幸福。   容隐握着她的手收紧了些。他素日里的情绪全都是收着的,可今天愉悦却是写在脸上的。   舒清晚点开手机,刚想点开家庭群说什么,就见里面覃漪已经发了一句给她的话:【恭喜我的宝贝,和自己喜欢的人终成眷属。】   舒清晚愣了一下,才   反应过来,家里那边都知道了他今天要跟她求婚的事情。   容隐将她的意外看在眼里,轻吻了下她的发间,“我提前跟爸妈他们说过,他们都知道。”   只是瞒住了她,准备给她惊喜。   舒清晚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贴心。这么大的事,都是提前过了她父母那边的明路,也叫他们得以见证。看得出来,他很重视他们。   “刚才全程都有录像,还有你看到的摄影师,拍了不少照片。可以发给他们。”   舒清晚唇角弯下去,“好。”   他将连她都没想到的事情全都安排得妥妥当当。在这样的贴心面前,她爸妈就算想不认可这个女婿都难。   他刚说完,杭助理就给她发了不少照片过来。不愧是容隐身边的第一特助,效率简直高得出奇。   舒清晚点开微博时,上面的热闹程度丝毫不逊于方才的场面。   应他们的好奇和探究,舒清晚将他给她戴上戒指那一刻的照片放了上来。拍摄时间挑得极好,整个现场模样全被收入其中,她的周围是百花盛放,花束一层堆一层,足够的繁复奢靡,在视觉上的冲击可谓震撼。   但周围的布置再吸引眼球,也比不上现场中心的主角。   她编辑着微博。   将她与他的恋情,公之于众。   「十八岁那年的风吹到了今天。   时隔多年,我依然还是为同一个人心动。   各位,恭喜我所念成真。」   她发送这段话的时候,他就在她的身边。   在这一天,舒清晚好像感受到了幸福具象化的模样。张开掌心再收拢,它就被她握在手中。   她想替十八岁那年的自己高兴一下。   恭喜你呀,得偿所愿。   她也并不觉得这一天来得太迟——不早不晚,一切都刚刚好。   舒清晚还没有在微博上面正式地回应过和感情有关的问题,这是第一次。   而且这次也不是被他推动的,是她自己主动。   一条消息惊起千层浪。   原先找不到组织的所有人好像得到了根据地,一下子蜂拥而至。   甚至刚才还有很多人刚刚看完她的采访,还在好奇容先生到底唱的是哪首歌。一转眼,那一位竟然已经   求婚成功。   效率堪比火箭。   有在现场的人拍了张刚收到的花:【见证。】   就像是一个开头,紧接着,其他人也按照队形纷纷放出照片。   求婚现场就是一片花海。而此时围在外面的人海开始陆续收到花。   现场的玫瑰有很多种类,而且看起来并不是常见的那些。有人去搜,很快就将结果科普了出来。   容总不知道安排了多少种类的玫瑰,目前看到的图片上,起码已经有十几种。   “长相思”、“海洋之心”、“糖果雪山”……   至于还没被拍出来的,还不知道有多少。   乍一看或许会觉得寻常,但其实里面藏满心意。容先生的求婚现场,又怎么会有那么简单。   很快,有粉丝眼尖地发现:【晚晚回关容总了!】   上次容隐转发完她微博后,关注人数飞快上升,州越的官博也在其中,毕竟是自家老板。但在飞快破百万的关注人数中,有网友发现:他关注了舒清晚,舒清晚却没有回关。   ——主要是当时太晚,她在睡觉。睡醒后光顾着看微博,也忘记了这回事。   引来了不少调侃,他们都在说,容总这是单相思。   而现在,舒清晚终于想起了这回事,给“可怜兮兮”等了她许久的账号点了关注。   被发现得很快,几乎无处遁形。   【恭喜容总,终于不是单恋了,太不容易了[抹泪]】   容隐轻扫她一眼。他故意没有提醒她,也确实是在等待。   舒清晚理亏,往他身上蹭,“我真忘了。”   她的家庭群里,男士们在对比之下还是有些安静。此刻,林檐却给容隐私发了一条信息:「我是晚晚的第52个关注。」   容隐:“……”他不跟林檐计较。   但是没过多久,他就出现在了林家的家庭群之中。   林檐:【?】   容隐礼貌地打着招呼。因为他冒泡,直接改口叫他二哥。   林檐跳脚,【我不同意!】   他深吸一口气。在他眼里,这是他们一家人的家庭群。容隐这一加入,就像外敌入侵。   也确实是外敌——将他妹妹拐跑了的外敌。   容隐施施然,并   没有因为他的排斥感到不好意思。   覃漪亲自开口教训二儿子:【林檐,做什么?】   她的口吻严厉,警告已然压了下来。   容先生现在已经夺得丈母娘的欢心。   舒清晚瞟瞟他,这人太厉害。好像也没做什么,但就已经坐在赢家的交椅上。   看她妈妈,这心偏得多快。   她的微博热度还在发酵。   也在这时,下面突然出现了一条新的回复。   容隐:   【各位,恭喜我得偿所愿。】   她说,恭喜她所念成真。   他说,恭喜他得偿所愿。   在他们的感情之中,谁都不是上位者。是她喜欢他,是他强求她。这一场爱情,他们互相缠绕、织茧,谁都赢得不轻松。   简单一行字,莫名看得人泪目。这个世界所有的躁动喧嚣,反倒像是对他们的打扰。   容隐垂眸看着,另一只手摩挲着刚才戴上的戒指。车子刚好抵达住处,他牵住她的手下车。   今天他是准备好送礼的人,哪能想到,他的姑娘给了他这么大的惊喜,他也收了一份礼。   舒清晚十八岁那年的风吹到了今天。   年少时的心动,始终不改。   他的那条回复下面迅速盖起高楼,放眼望去,全是“恭喜”二字。   不多时,#恭喜我得偿所愿#的词条也飞快被推上热搜。   求婚、官宣、回应,轻而易举霸占今日榜首。   爱意轰鸣回响,惊动整个世界。   …   容隐去洗澡时,舒清晚才空下来玩手机。   她先洗完,穿着柔软舒适的睡衣,坐在落地窗边的摇椅上,小腿轻晃。   她给他的那一条回复点了个赞。   而此时,点赞数已经有几万,回复无数。   他收遍了恭喜。   她点着手机,无名指上的戒指光芒闪烁。   还有很多人执着地在问,为什么不将今天采访中说的歌放出来?   舒清晚弯了弯唇,回复:【他害羞。】   唱给她听可以,要是要放出来公之于众,容先生肯定是不好意思了。   看到这条回复的粉丝全愣了一下。完全没想过这个答案,反   差简直南辕北辙。   什么理由都想过,但也没想过是他害羞啊!!   想象一下,一头大狼狗板正严肃,他旁边的夫人却忽然评价了一声:他害羞。   那个画面直接将人击败。这一对简直甜到犯规!   粉丝们不甘心放弃,又不遗余力地争取道:【那结婚那天放出来好不好!!】   舒清晚忙着回复各个平台的消息,今天求婚闹得众所周知,亲朋好友全都发来道喜的声音。   她也没注意到浴室的门打开的声音。   等她切换回微博,看到粉丝们的回复时,容隐擦着头发,走到她后面,也将消息纳入眼底。   舒清晚犹豫了下,还没问他,她也就没先答应。   下一秒,她的手机突然被抽走。她吓了一跳,仰头便撞进了他的眼睛。   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来的,衣服也不好好穿,胸前敞着,布料也湿了一片。   容隐俯身,薄唇轻启:“该休息了,容太太。” 第105章   夜色朦胧,暗示性十足。   舒清晚感觉喉咙有些干,义正辞严地谴责道:   “容隐,你不正经。”   不将水擦干,也不将浴袍好好穿,故意来这里勾引她……   容隐随手将她的手机搁去一边。舒清晚抬眸去看他眼睛,也不知道刚才网友那些话他看到了没有。   他掀起眼皮看她,嗓音懒倦:“正经人没有老婆。”   他不以为耻,还理直气壮。容隐双手撑在她的两侧。手掌一压,摇椅也晃了起来。   他也不着急回房间,就在这里亲着她。就着落地窗外万千霓虹灯火,光亮将他们笼罩。   他故意一问:“你不喜欢?”   舒清晚弯唇,直接将他要开不开的领口彻底拆了,忽然像美人鱼一样身体往下滑,亲在了他的腹肌上。   ——直接用动作回答。   喜欢。很喜欢。   他根本没有准备,下腹几乎是立时一紧,所有的火全都往柔软的唇瓣刚印过的位置窜。   她俨然是故意的。   纵火燎原。   容隐直接将人提了回来,手臂上的肌肉绷出流畅的线条。他沉沉注视着她,眼眸深浓如墨,她毫无畏惧地回视。   容隐勾了下唇。家养的狐狸,胆子当真越来越大了。   不多时,摇椅被撞得晃动,声响不断。   舒清晚抱上了他的腰。   一开始还能忍,但一遭、两遭……她被晃到头晕,还是受不了,不想再在这。   可他却没动,椅子不大,坐不下两个人,但是可以叠得下两个人。他低眸睨她,给她一个答题机会:“你叫我。”   刚才明明不热的,可现在她鬓边都是细汗,沾湿了头发。他抬手抚过,眼底热意滚烫。   舒清晚掐他手臂,“阿隐。”   “不行了。”容隐轻而易举地推翻答案,“这个不够。”   也不想想他们今天刚做了什么?   求婚成功了,这两个字怎么可能还够。   凝视着他的眼睛,舒清晚倏然得到准确答案。可她一时间喊不出口,有些难以启齿。   容隐勾唇,告诉她一个   事情:“妈已经把你的户口本给我了。”   舒清晚倏然抬眸,乌睫轻颤。   虽然说覃漪的性格很好,但作为林家当家夫人,面对外人时她当然也有手腕和气场。平时想讨好接近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而她可没有那么好亲近。   可他——甚至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改口了么?!   她哑然,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我妈妈怎么这么喜欢你?”   容隐故作思考,沉吟道:“可能是随了女儿?”   舒清晚笑骂他:“你脸皮好厚。”   容隐不以为意。只是挑眉问她,“还有什么问题吗?”   舒清晚咬唇。   容隐也不着急,他看上去并不介意在这里,给了她一个东西,让她撕开。   她轻吸一口气,头已经开始晕了。为难半天,还是不得不低头,扭扭捏捏地叫了两个字。   容隐没听够,“没听清,宝贝,再叫一声。”   ——简直过分!   舒清晚瞪了他一眼,一回生二回熟,索性又喊了一遍。   这一回,某人终于满意。剑眉飞扬,也很爽快,直接将人捞进怀里,大步走回房间。   他们乍然起身,摇椅晃动的幅度更大。有种大雨打芭蕉,永远不会停止的感觉。   …   翌日清晨,天气很好。容隐拉开客厅的窗帘,让阳光洒进来。   主卧里的窗帘还紧闭着,避免光线打扰了她的睡眠。他纵着她睡到了下午,见她还没有要醒的意思,才去被子里将人剥出来。   今天没什么事要忙,舒清晚不想起,被他抱过去,她就窝在他怀里接着睡,满是懒意。   “好困,再睡会。”   她赖在他的身上,眼睛还闭着。   容隐弯了下唇角,但是看了眼时间,还是没撤手,只哄着道:“晚上让你睡。”   舒清晚困到没有思考,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你还想不让我睡?”   声音里糅杂了几分不可思议。   晚上本来就是要睡觉,他还想做什么?   他的笑声扩大,没有回答,但也没否认,强行将人带了起来。他让她换一件衣服,要出门一趟。   她还不知道要去哪里,直到遥遥看见民政局,才一下子回过味来。   舒清晚偏头看着身旁穿着白衬衫的某人,清隽卓然,有如朗月。怪不得,她总觉得今天他有哪里不太一样。   她心中一动。   昨天刚说完的“结婚吧”,哪里想到,今天镜头一转就是民政局?某人的效率高得出奇。   就连她起不来,让她再多睡一天都不行。   舒清晚撑着手肘,目光轻轻淡淡地落在他身上。   容隐亲自开的车,今天也只有他们两个人。他知道她已经发现了,八风不动,打着方向盘。   这在舒清晚眼里是件挺神圣的事儿,她问他:“不需要挑个日子吗?”   容隐停着车,嗓音定定:“不用。今天就是良辰吉日。”   不管日子怎么样,他们领证的那一天,就会是良辰吉日。   直到钢印盖下,一切尘埃落定,舒清晚都还觉得很神奇。   就这样、就结婚了么?   她手里捧着小红本。   昨晚他让她喊的时候,还算不上名正言顺。直到此刻,合理合法。   前后手续也没有多久,他们就正式得到了法律的认可。   这两本红色证件,容先生等待多时。   舒清晚翻开看了看,抬眸看向他时,正好对上他柔和的目光,她心中一动。   本来以为他们这种家庭在结婚前会有很多复杂的程序,谁能想到,他们只是开车出了门,就领完了证。   兜兜转转,她还是和那一个人结了婚。   他牵住她的手离开。   “容隐,你在想什么?”   “在想,要是当年直接带你过来领了这一本,会是如何?”   舒清晚轻弯着唇。她也不知道,但他敢,她大概也是不敢的。   就算被他带到门口她可能都要跑掉。   领完证,时间还很早,容隐带她去容宅。之前她还没有去过。今天家里人都在,他也提前说过,容家早早就做了准备在等他们。   他开车,舒清晚拿手机给小红本拍照,发在闺蜜群里。   证件上面的照片,她当时有点拘谨,他轻轻捏了捏她的手。   鹿苑:【没睡醒,眼花了,我再睡一觉。】   梁初楹:【昨天求婚,今天领证,容隐敢不敢再快点?】   鹿苑:【我没做梦啊?你真结婚了啊啊啊?我是伴娘!我要抢手捧花!!@梁初楹你要不要?我们一人一半。】   梁初楹:【我不要,单身万岁!】   舒清晚轻一挑眉,笑意浅浅,她也将照片发在了家庭群里。   林桉和林檐震惊的模板一模一样。   林檐:【你来我们家偷户口本了?@容隐】   林檐不敢置信:【还是你偷的?@舒清晚】   透过屏幕,舒清晚仿佛看见了他痛心疾首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   他们还不知道覃漪将户口本给了容隐的事情。更没想到,看似寻常的日子,平地一声惊雷。   覃漪光顾着欣赏照片:   【拍得真好看,我还准备了几套首饰,回头你们拍婚纱照的时候用。】   【晚晚拍照好看,婚纱照可以多拍几套。】   宋棠音还约了她和丈夫吃饭见面,婚事都要提上日程了。别看晚晚是家里最小的,上面还有两个哥哥,但那两个没出息,覃漪还没有给儿女操办过婚事。   林檐试图叫醒她:【妈】   到底有没有人管管了?   林桉比他稳重,只是皱眉,看着他问。   覃漪:【我给的户口本,你有什么问题?】   想想她就看他不顺眼,阴阳怪气着小儿子:【有本事你也要来别人家的户口本,我也把这本给你,你领个证回来给我。】   林檐没本事。他闭嘴,他消失。   覃漪想了想,其它话没在群里发,而是私聊女儿,问她想在哪里办婚礼,还有嫁妆的事情。   她可积极了,一想到要给女儿办这些事就觉得幸福。   舒清晚以前好奇家乡的婚嫁习俗时也和舒母聊过这些,舒母的意思是,聘礼给她带回去就差不多了。至于嫁妆,他们没准备,也没打算。   那时候她觉得有些冷漠,自己的女儿要出嫁,似乎只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不用有任何期待和准备。   但覃漪好像从几年前就开始陆陆续续在做准备。各种各样的东西,准备的时间一久,怎么也齐全了。   对林家来说,不是要将她推给别人家,自己的孩子始终是自己的孩子。   被爱的时候,原来是会感到幸福的。   【妈妈   。】舒清晚忽然叫了她一声,在覃漪停下说话后,她说:【辛苦了。】   这些事儿繁琐得很。如果只有她自己,可能也不会去做这么多,但是母亲会为女儿心甘情愿忙碌。   覃漪握着手机,原本还在絮絮叨叨,怕漏掉什么,倏然看见这行字,眼眶微红。   怎么会辛苦。   她很幸福。   她还能有机会给女儿办这些呢。   容隐结婚这事儿,差点成了宋棠音的心病。   她和丈夫女儿一起出去接的人,这几年,她就算有再大的脾气也都被容隐给磨没了。   好不容易得的结果,就算有什么问题,恐怕她都会往下咽。更何况,人家姑娘好着呢。   容眠穿着一条蔷薇色的裙子,跟在爸妈旁边,闲闲踢着旁边的小石头。   宋棠音有些紧张,容眠不会,她说:“我见过嫂子的。”   当时也算是惊鸿一瞥。就是很可惜,不太熟。   不过容眠感觉得到她很好相处。   ——要是不好相处的话,当年离开的人也不会是她。   宋棠音说:“你哥要结婚了,你也抓点紧。”   容眠有恃无恐:“哥哥说我不用着急,他给我撑腰。”   宋棠音脸一黑。这是什么叛逆的儿子。   容隐的车一关关开进来,宋棠音这会儿没空催促女儿,目光已然跟了过去。   容宅等了很久,才等到新的家人进来。而这一回,还是它未来的女主人。   她扬了笑,舒清晚一下车便被她牵住了。这还是她头回在屏幕外见着人,但她打量的目光一寸寸柔和下去。   “直接过来的吗?”   宋棠音根本没有摆架子。   她本人比屏幕上还要漂亮。要不是容隐带回来的,走在路上,大抵会让人不太敢凑近。   容眠轻扬着声,主动极了:“嫂子好。”   这一回,没有人再阻止她。   这一回,舒清晚也不用再退避。   容眠心明眼亮。容家养出来的人,哪可能看不出来各种弯弯绕绕。   容隐轻扫过她一眼,抬手在她肩上按了一下。   容眠笑意不藏。   她当年怎么说来着?早就知道,她的嫂子只会有这一个。 第106章   让他将人带回来这事儿宋女士已经催他很久了,但兴许是当年他们插手搅浑的缘故,容隐一直没松口。   或是芥蒂,或是提防。   宋女士心知肚明,但也拿他没有办法。   他们那边情况具体如何,家里也都不太清楚。坐在容家这个位置上,不论是家族长辈,还是外头的人,明里暗里不知道跟她试探过多少次情况,只是宋棠音自己都没有答案,心里发苦。   将他们两个的结婚证都拿在手里,她翻来翻去,心里一片熨帖。   实在是儿子年龄摆在那了,由不得她不着急。   容宅很大,方才他们从外头绕进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到了这北京城的哪个景区。所以虽然都住在容宅,但这边和老爷子那边互不妨碍。   今儿容宅这么大的事情,老爷子那边自然也听见了消息。他坐不住,身边照顾的人眼看着他朝外头看了不知道多少回。   但他们也心知肚明,容隐除了逢年过节,该有的礼节会做到外,平时已经有好几年不常往这边来过。   当年的事情,到底是个疙瘩,在谁心里都没消。   今儿带了新媳妇回家,也不见得会来这边一趟。毕竟当年不认可这一位的,就是老爷子。   宋棠音短暂的一会儿相处就看出来了,目光不动声色地从跟在人家旁边的儿子身上扫过。   人家姑娘看起来是个主意正的,这一看起来,可不是她离不开他,而是他离不开她。   他们当年也是天真,这可怎么拆?   宋棠音在心里兀自摇摇头,将一杯茶端到她面前,“尝看看?”   小姑娘性子柔,不像她自己亲闺女咋咋呼呼的,没人看起来不喜欢。   怪不得林家那俩夫妇宝贝成那样。   一开始舒清晚还规规矩矩叫着伯父伯母,但是被宋棠音笑而不语地瞅着,容隐跟在旁边捏捏她的手,示意和指导,她顿了一下,想到刚才领的证,倒也从善如流地改口:“谢谢妈。”   宋女士感觉虽然都是养闺女,但好像还不太一样。   舒清晚身上浑然天成的就是江南婉约的调调。   容隐被容衍叫去下棋,就在另一边,还   能看得见人,就是距离远了些,但好歹是给她们腾出空间能单独说会儿话。   宋棠音很自然地将一个手镯戴进她白玉般的腕间,作为容家当家主母,她手里的好东西自然不少。容家这么多年的底蕴不是白摆在那儿的。她这一出手,看着简单,实际上叫行家来看一眼都能知道价值有多重。   不过看得出来,她也是提前做过功课,送的东西才能这么适合她。 --奇@ 书#网¥ q i & &s h u & # 9 9 &. c o m--   宋棠音也没松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你们今天领完证,恭喜你们。这几年我没有少操心他的婚事,可他谁都不要。直到前阵子,我发觉他变化不少——怎么说呢?大概就是,身上一下子有了人气,我就知道,应该是你回来了。”   舒清晚心中一动。她被宋女士的形容戳中,不由得抬眸看了眼另一边的人。   “我知道,你们这条路走得很不容易,所以今天,也是真的祝福你们。”   这几年的磨炼,在容隐的人生中到底还是不可少。要想坐稳容家的位置,要想接下来几年按照规划继续往上,本就需要磨砺。   但那是从理性的角度来说的。从感性的角度,宋棠音也会心疼儿子。   他们这种家庭,一辈子都在为了家族。可她舍不得儿子当真也在这条路上永远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人。   想到他的那几年,宋棠音的眼眶微红。她也时常在想,是不是他们对他太过狠心。   她走神时,舒清晚握了握她的手。宋棠音怔然抬眸,舒清晚朝她笑了笑,“以后会很好的,您放心。”   宋棠音眼眶红得更重。   是心疼,也是不忍。   但好在,一切风雨终于结束。   平日里容隐大多在外,难得回来,他陪容衍下了两盘。也没下多久,很快回来,陪着她们一道说话,随手递给她水果。   动作熟稔又自然,平时不知道这么伺候过多少回。   舒清晚动作一顿,接过来吃掉。   宋女士暗中观察进了眼里,没话可说。真是被吃定了,根本没有余地。   容家今天难得热闹了回。   舒清晚被各种招待,直到某个时刻,才抽了空,去外头站了会儿,吹会儿风,也看眼晚上的容宅。   四下如同宫院般的景色,彰显着一个家族的底蕴深厚。   以前他总是回家,但她没有去过,也想象不出他在家的样子,只是会觉得无聊,所以后来她才会跟鹿苑合租。他不在的时候,她也不想自己待在柏悦苑。   而今天,舒清晚头回能在脑海中出现他家里的清晰轮廓。   她手撑在身前的栏杆上。   容眠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来的,走到她旁边。   看得出来,是单独想找她。   今儿她一直被包围在中心,容眠还没有找到机会多跟她说几句话。   舒清晚微偏了下头。几年前一面之交,后来她们一直没再见过。   她一直记得,不知道怎么弥补上这个女孩最初时的那份热情。   看着容眠的眉眼,能从中找出和容隐的相似。   不过她比容隐小几岁,加上他性子冷,所以容眠要像别人家的小妹妹那样黏哥哥的话有点不太可能。   容眠朝她轻眨了下眼。怎么办,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舒清晚。可能兄妹俩的喜好也会相似?   比如容隐从来不吃的东西她也不吃。   “嫂嫂。”容眠的嘴巴那叫一个甜。而这回,舒清晚没再躲,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黑长直,手感好得她舍不得收。   不过她没有容隐坏,老将自己的头发弄乱。容眠乖乖让她摸。   “当年我完全没有想过你们会分手。没过多久,就传来我哥和谈微姐的婚事。”容眠看向前方的夜色,“我不接受,我去问我哥,要一个原因。”   “我问他,是不喜欢了吗?”在小孩子的世界里,不喜欢才会分手,“但他说,成年人的世界,不是只需要谈喜欢。”   在那一天,容眠好像一下子就成为小大人了。   因为她仿佛透过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看到了容隐的满目疮痍。   作为她哥哥,家里的长子,容隐挡在她前面,替她承受了很多。   舒清晚心口微涩。一翻开,全是苦味。   她好像也能穿透岁月看见容隐说出那一句话时的场景。   “所以,姐姐,你们能结婚,我很高兴。”因为她哥哥,不会再那么让她心疼了。   舒清晚伸手抱了抱难过的小姑娘。   这些年,他们谁都不好过。   明明谁都没放手,只是   缘分断了。   她出来的时间超过了十分钟,也在他眼前消失了一阵,容隐走出来寻人,便看见这一幕。   他的脚步微顿,想拆开两人。   说话就说话,抱什么?   她哄着说得难过的容眠,“其实我第一次见面时就很喜欢你。”   ——只是当时,没有资格靠近。   也胆怯于与他的世界接触得太多。   容眠一下子就高兴了。   “真的吗?”   舒清晚:“真的。”   第一眼,不只是容眠喜欢她,她也喜欢这个小姑娘。   容眠还没来得及蹦跶,容隐已经走过来将舒清晚带走。   有几分掠夺的姿态,是硬生生从她怀里抢走的人。   “在说什么?”   “没有呀。”   “那就不说了。”   容眠怀中一空,紧跟上去抗议,“凭什么?”   “凭她是我老婆。”   ——而不是你的。   容眠怒目圆瞪。嘁!才刚领的证,凭什么这么嚣张!   一晚上,容隐好像都没有离开过舒清晚的视线,而她也都没发现他有做什么。但等她拿起手机后才发现,他已经在发小群里被控诉过了一轮。   这人一点不知道低调为何物,直接拍了张照片放上去。   魏树:【?办假证犯法。】   容隐懒懒道:【不信你去查。】   魏树:【靠,真的啊!】   等舒清晚看到消息时,他已经引起了众怒。   魏树:【我不服。这丫的凭什么!】   况野:【我也不服。】   虞杳杳:【我觉得你还是太冲动了,需要再考虑一下@舒清晚】   【不就是领了个证:)怎么,这个世界上就没一个已婚的能来制衡下你了:)】   【草,我受不了了,老周家的是不是刚生了个闺女,我要去抱过来在容隐面前晃一晃】   【沈三的儿子呢?给我抱过来!】   容隐不紧不慢地扣下她的手机,没让她理会那群人。   他们今晚在容宅留宿,她头一回来,也多看看这里。容隐有几分私心,毕竟这里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他想让她多涉及一点他的生活。   他和父母不住在同一处,因为喜静,他成年后就单独搬到了旁边的一个独立住宅,不论是学习还是工作,都更加安静。   倒也不急着回去休息,他先带着她参观。   以前他都是独自回家。倒不是故意想将她丢下,只是这么大的家族,各种规矩也繁琐,他即便是搬出去住,也不可能都不回家,每个月总有固定的日子要走动。但以后不同了,他会带着她一起回来。   不再是他自己的家,也是她的家。   他牵着她的手,漫步在月色下。容宅很大,要是想都逛一遍的话,还需要不少时间,他今天只带她在附近这走走。   舒清晚已经累了一天。本来昨晚就辛苦,今天也没少折腾。她懒得再走,周遭没有人,一片安静,只听得她和他私语的声音。   “你背我?”   静了两秒,阒静中才响起一道低沉的男声。   “上来。”   舒清晚连忙欢欢喜喜地往他身上爬。   容隐背着她,一步一步,稳稳当当,丝毫不费力。他索性带她多逛了一个园子。   老爷子站得高,能将四周都收进眼底。他眉头紧拧,看了眼在夜色下悠闲散步的两人,轻哼了一声,转身回了屋。   舒清晚双手抱着他,凑在他耳边跟他说话。   “容隐,你有多喜欢我呀?”   他没答。   这人闷骚得很。舒清晚一点不介意,自顾自地接着说。   “我猜很喜欢。但你太会藏了,要是有机会,我想偷偷剖开你的心看看。”   舒清晚偏头看他,见他面色沉静,一点不带动,她亲了亲他的耳垂。   容隐终于勾起唇。他依旧八风不动,一直走到假山旁边,才忽然转手,直接将身后的人带到身前,改背为抱。   动作突然到舒清晚毫无准备,失声叫了下。   他单手扣住她的腰,没几秒,她已经被他抵在假山前。   “我来告诉你。” 第107章   他带着她隐进假山里,就连月光都被遮了几道。   猜到他想做什么,可她怕有人,往外望了一眼。   容隐猜中她的想法,亲吻了下她的耳垂,“不会有人。”   他现在不常在这边住,但也配备了佣人每日打扫。   只是今儿知道情况,他们早早都回了另外的住处,这幢小楼周围除了他们再无别人。   可是容宅很大,舒清晚今天刚看到各种人员往来,大抵知道里面有多少人。他哪里能确定不会有人路过。   他哄她放松,只是就着月色与她接吻。   可是慢慢的也乱了。   假山旁边有流水。   一片幽静中,舒清晚的耳廓里都是流水的声音。或急或缓,时而中断。   她抓住他修长的指尖。不过好消息是,这边确实没有人路过。   从头到尾,也没有人发现他们在这。   他贴在她耳边,嗓音喑哑:“这几年经过这边的时候,想过很多次,还没有带你来过。要是能带着你一起就好了。”   舒清晚抬眸看他。她的眸中已经浸了一汪浅浅的水。   他轻勾唇,吻她眼睛。   这就是容先生的喜欢,深厚沉重。   不用剖开他的心,他已经自己剖开献上。   …   他们直到深夜才回的房间。   他踏着浓夜回来时,沿路都没有遇到人。   舒清晚安心待在他的臂弯里,慢慢信了他的话。   他在容宅的房间和他在外的房间风格并不相同,这边配合了整个容宅中式的风格。   这是他从小住到大的房间,换做平时,舒清晚是有兴趣的,只是今天再掀不起眼皮去看,连灯都不想开。   容隐单膝跪在床边,将她放进被子里。   他去将今天领的证收好,电脑开着,也顺便看了一遍杭助传来的几个婚礼选地。   书房里开了一盏灯,他浏览着,眉目沉静。   平生三十四年,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满足的味道。   大抵是一切都落定了的感觉。   十足不易。-   婚礼敲定得很快,不   算太赶,但根本没拖。   刚过了一个浓夏,转眼就到了时间。   林家这边刚处理好容家的聘礼,在婚礼前,容隐又叫人送来了几盒东西。   饶是覃漪再喜欢折腾的都没了劲儿,摆摆手,让人直接送到小姐的房间去。   林家佣人不少,但这几个月全都忙得团团转,没一个人清闲的。   这几十年来,头回大办这样的喜事,也没人不上心。   只不过,婚前一周舒清晚就回了家里,林檐陪她,准确地说,是扣住她。一是让她在家里多住住,二是未婚夫妻不能见面。   林檐腾出了手头的工作,陪她四处买买逛逛,添置嫁妆。   婚服的事情容隐很上心,也做好了准备,但舒清晚这边没让他插手,也没让他提前看。   他当时静了几秒,发表着意见。那双凤眼一扫过来,威慑力还是摆在那的。   这也算是他等了很久的一个事情。   但被舒清晚强行哄着按下了。   她这边自己安排,自己去试,事先没有叫他看。加上后来连她的面都见不上了,容隐的意见很大。   只是到底是和她的婚礼,亢奋和期待冲淡了不少不满。   婚前几日,所有婚礼当天要穿的礼服全都送到,舒清晚和妈妈一起去试的,再一一收了起来。   她连图片都没有给容先生看,可谓狠心。   家里的保姆将容隐刚派人送来的东西送上来。他们甚至都已经送习惯了,这几天小姐虽然住在家里,但是容先生的东西就没有少过。   不管是吃的喝的还是用的,瞧,连太太都懒得看这对小夫妻的腻歪了。   这次送过来的东西都是用红木盒装的,舒清晚好奇地打开一个,便看见了里面的一支金步摇。   保姆还跟在旁边,捧着其它的盒子,霎时觉得这些盒子太重。   结婚要用的各种首饰早就准备全了,远远超过了什么三金五金的名头。婚礼当天要穿的一套礼服,容太太拿来了一只上乘的玉镯;要穿的婚纱,容隐也备了一条蓝钻项链。再没有什么不齐的了。但临近婚前,容隐竟然又送来了这些。   舒清晚拿起那支步摇,流苏随着动作而轻晃。   工艺很精巧,要是配秀禾服会很漂亮。   ——她的秀禾也是另外定制,采取的就是苏绣,前阵子刚派人从苏州取回来。   她打开其它的盒子,也都是各种首饰。   舒清晚忽然想起他上次在她家为她梳头发时拿起的那支随珩送的簪子。   某人表面上看过来云淡风轻,实际上私底下暗搓搓地命人去制造准备了更多,直接全都送来。   她拿在手里把玩了会儿,只让阿姨放梳妆台上。   她那本来就装满了各种首饰的梳妆台,又给加了满满当当的一堆进去。   一场婚礼而已,准备的东西太多,有很多都用不上。舒清晚觉得这些起码得三场婚礼才能用个遍。   可她这话也就是在心里掠过,不敢说出口。待会他还要捉住她追问,是想要哪三个新郎。   她心情极好,放下刚才在检查的东西,下楼去吃妈妈做的甜汤。   林稷年这几天也在家,原本有一个推不开的出差,但他舍不得闺女,直接派了林桉过去。   整个林家都在准备嫁女。   不是寻常小事,于他们而言,十分隆重。   覃漪之前在准备宾客名单的时候问过她要不要宴请舒父和舒母。舒清晚摇头拒绝了。她不是舒家的女儿,也不用他们为她准备的嫁妆了。   覃漪会问,其实只是拿捏不准他们在女儿心里的地位。毕竟是这么多年的感情,刚相认的时候,晚晚还单独回去找过舒母。   这几年,也不知道孩子心里还放不放得下。   万一晚晚想请,她就派人去接。   若是问她自己的意思的话,覃漪当然是不想的。派人去接的时候,心里也会难免酸涩下。   但舒清晚拒绝了,覃漪的那点酸涩顷刻间消失。她恐怕自己都不知道,她的高兴都溢于言表。   舒清晚笑了笑,伸手抱了下她。   这几年,他们给了她过于全面的贴心呵护。   让她不至于再踽踽独行。   而安城那边,她也没派人通知。就还和寻常一样,切断了联系。-   婚礼的前两天,舒清晚都在和闺蜜朋友们玩,或是在家里,或是在林家的一个山庄里办派对。   她难得不用忙工作,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一玩起来就不怎么看手机,而容先生现   在见不到她人,只能通过手机偶尔闲聊。接连几次她很迟才回复后,容隐掀唇问了声:“怎么,想反悔逃婚了么?”   舒清晚愣的发出一声:“嗯?”   “舒清晚,还没结婚呢,你就这么冷淡?”   舒清晚无辜地眨了下眼。她穿着泳衣,刚从泳池里出来,遥遥望了眼不远处还在嗨的朋友们,跟着音乐的节拍舞动着,眉眼弯弯。   “才没有呢。”她不接受扣锅,“只是没有看手机。”   舒清晚哄着道:“放心,婚礼当天我一定出现。”   容隐快要被她气笑。   他从办公桌前站起来,松了松领带。想起什么,又问:“应该不是睡衣趴?”   “不是不是。”舒清晚心里道,是泳衣趴。那边朋友们在喊她,她归心似箭,匆匆哄了几句后便挂断了电话。   容隐垂下眼睫。他听见音乐声,还有夹杂其中的水声。   手机在他手中转动了一圈,衬着他意味不明的神色。-   不过,好在舒小姐虽然抓住婚前最后的时间在放飞,但婚礼当天好歹没有上演什么消失。   这天时间一到,雀儿也收了心。   在他们的婚事定下之前,容隐带她出席过几次朋友的婚宴。当初黎城傅家那场就是其中一次。某人揣着什么样的心思简直昭然若揭。   而今,终于等到了他与她的这一天。   这次他们参加过几场婚礼的主角也都在受邀之列,包括傅清聿和贺明漓。   京城容林两家的婚礼,轰动全城。   提前几日开始,就有其他城市、身在他国的各位贵宾陆续抵达北城,只待参加婚礼。   容隐当初那句“什么时候心甘情愿嫁我,我给你一场盛世婚礼”,于今日得到实现。   更何况,北城林家嫁女,又怎会是什么寻常小事?即便对方出身平平,林家都能让今天隆重盛大。   婚礼时间早就定下,风声难免会走漏。网友们早早就知道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再加上两家在北城本地举办婚礼的隆重与张扬,根本不会有北城人不知道。   一大清早,婚礼的词条就已经挂在了热搜上面。   北城人还能来看个热闹,各种传播现场的情况,外地人只恨不得自己也能身在   北城。   婚礼还没开始,各种围观的热度就已经高涨。   从婚服到婚纱,从设计到成品,都是舒清晚自己操刀。   容隐要参与,但是被拒之门外。   也直到这一天,他才得以看见婚服,以及,她穿上婚服的模样。   舒清晚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试穿过秀禾服。她曾经最多也只是在它面前驻足。后来即便他买了下来,它就摆放在她面前,也注定是她的所有物,她也没有试穿过。   容隐想看,她知道。   但她还是没有行动。   直到今天,那扇门被推开,伴郎伴娘们挤作一团,热闹喧天,他才穿透人海,看见了她穿上秀禾服的模样。   一身正红,如当初虞杳杳所说,一定漂亮得惊人。   她当真,极适合这抹颜色。   舒清晚轻偏了下头,以扇遮面,抬眸看着他。   似乎看见了容先生眸中的波澜惊动。   隔了时空,像是全了当年的圆满。   她轻轻一笑。   他只看得见她弯起的眉眼。   发髻间的步摇摇摇晃晃,她现在戴的都是他特地差人送来的首饰。   平时舒清晚很少上浓妆,唯独今日,精雕细琢,披上了这世间最浓烈的颜色。   虞杳杳今儿是伴娘这一边的,就跟在他旁边,吹了声口哨:“哟,新郎看呆了呀。”   早就跟你说好看了你不信。   容隐遥遥望了几秒,手心在收紧。   他们刚才没有少被为难,好不容易推开了这扇门。但一众伴娘不乐意放人,还围堵在他们面前。而他趁她们防备得不太上心的时候,迈过人群,从她们纷纷阻拦的手臂上几乎是飞过去的,直接冲到她身前。   周围惊起一阵错愕声。   他身手矫健,速度快到其他人都来不及追,而伴郎团已经反应过来,给他做起了辅助,挡住了想要追过去的伴娘们。   舒清晚都错愕,下意识往后仰,可下一秒,已经被他抱了起来。   一众长辈全都在外头,没去掺和年轻人们的战场,但他们听见楼上越叫越高的动静,忍不住好奇。   覃漪已经忍不住好奇,去看摄像头。   而镜头里的新郎官,拿下“战果”,满是意   气风发。   “容隐——”   舒清晚连忙抱住他,氛围感染,却也忍不住扬起了笑。   但他直接偏头吻她,声音吊儿郎当:“叫老公。”   他娶到的人,怎么还能叫别的。   伴娘团全在抗议:“哎哎哎,怎么就叫老公了!你犯规,出来出来重新来。”   容隐没理,抱上人直接大步往外走。   稳定的情绪与浓烈的爱意注定无法共存。   这一日,容某人所有从小长大的发小全都怀疑他们见到的是假容隐。   他在梦中公布过千百回。   而这一回,他在现实中、在万千宾客面前,堂堂正正地与她公布。   他想吻她,但是被她躲开,“不可以不可以,我化了好久的妆。”   也不想想,某人已经多久没有碰过她。   容隐抱着人的手微紧,在她耳边哑声道了一句。   除了她,旁边距离再近都没听清。   只见得新娘的耳朵一下子红到了脖颈。   天朗气清,这一日,是他与她的婚礼。   她轻提裙摆,摄影师被他和妈妈都要求着,过来给她这一组造型多拍几张照片。   在舒清晚被造型师引领着一起去换婚纱的时候,林稷年过来寻她。   就在外面等她换完衣服,等她换好妆容。   舒清晚叫了声:“爸爸?”   待会就要入场,距离更衣室也不远,他其实可以在那边等她。   他笑了笑,说:“没事,多陪你走几步。”   他觉得在那边距离太短,说不了几句话。特地来接女儿,从这里过去的话可以多走百来米。   周围各种声音环绕,一片嘈杂,但舒清晚好像感受到了什么,化妆师给她更换着耳环,她抬头对爸爸笑了一下。   她感觉得到,林稷年的不舍。   这边很快换好了妆,林稷年过去接她站起来。   舒清晚提前挽上了父亲的手臂。 第108章   沿着红毯,林稷年偏头跟她说着话。   于他来说,这条路还是太短。   好像还有很多话来不及说,他们就已经站在了待会要入场的位置。   就跟这几年一样,明明都还没有跟她待够,转眼她就要嫁人。   婚礼马上就要开始,工作人员在她身后整理着裙摆,化妆师也跟在旁边,仔细检查了一遍新娘的妆容。   给舒清晚化妆很考验技术和功底,并不能只是一味的堆砌,得靠三两笔勾勒,将她的漂亮加深突出。但要是完成了这一项工作,单是看着她的妆容,都会很有成就感。妆不浓,但她的美已经极致。   平时很少能遇到这样的机会,化妆师就跟在欣赏自己的作品一样欣赏着,满意至极。   身边被工作人员围绕,舒清晚都已经习惯。这几天的造型都太过繁复华丽,以至于她身边总是跟着人贴心在整理照顾。   能留给父母俩说话的时间不多。   工作人员已经在指挥着现场。   林稷年看了眼前方,握了握女儿的手。   “小女孩。”   他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然哽咽。   “结婚不是终止,只是另一个开端。你以后还会在生命的这一条路上见证很多瑰丽奇特的风景。”   作为一个父亲,他不希望女儿什么贤惠、懂事,而是希望她壮阔、磅礴。   生命短暂,一生不过三万天。   而在这一条路上,他们作为父母,还没有这么快就想松手。   她才二十九岁,对他们来说,也只是个小朋友。   舒清晚偏头看他,刚才只在等待入场,听父亲开口,注意力才被牵了回来。   她轻轻点头。   她很早就知道,舒父舒母和林稷年覃漪对她的期待并不相同。   林稷年他们对她的期望从来不是嫁人生子。   在今天之前,她被他们带着在看嫁妆礼单的时候,林稷年就已经和她说过很多话。絮絮叨叨的,想到这里说一句,想到那里说一句。平时他可从来没有这么多话。   而那一份礼单,并不比聘礼逊色分毫。能为女儿准备上这样一份嫁妆的人   ,看中的又怎么会简单只是她的婚姻?   她从前所想要的壮阔路途,与舒父舒母的人生指南并不相同。后来才知道,原来是承袭了自己的亲生父母。   她也曾想象,如果她是在他们身边长大,又会是怎样的人生?   时光荏苒,不知不觉,叫她对他们生出了留恋与爱意。   情绪上涌,有些失去控制,林稷年握紧她的手,“爸爸愿你有前进一寸的勇气,亦有后退一尺的从容。”   他并不只是会说漂亮的话,而不做任何实事。   他这一生所奋斗的所有东西、以及给她准备的所有嫁妆,都是为了给她这个底气。   即便他和她的母亲百年之后,她也有两个哥哥会给她的这份底气保驾护航。   舒清晚一双清透的眼眸中浮现些许怔然。   她过往数年的人生中,从前的父母从未教过她如此。她似乎只有那一条路能走,后退即是悬崖万丈。不论前路如何,她除了往下走之外别无他选。   泪水不知不觉浸透眼眶。   子女对父母的爱意,有时候比他们所想象的还要深刻隽永。   当初,在隐隐猜测到覃漪出现的目的,以及对方的拒绝之后,她只是平静无波地选择了离开。没有上前一步去拆开那个秘密,也没有声嘶力竭地质问不公。但在心底如羽毛一般掠过的,也有难过和受伤。   彼时,她还没有被坚定地选择过。坚定的选择,能够胜过所有的一切。   舒清晚伸手抱住了林稷年。   她会自己满溢,自己降露,自己主宰自己的人生。   人如果被好好地爱着,就不会皱巴巴。比如她现在,所有的褶皱都在摊平、舒展。   嫁女儿,林稷年的心境很复杂。相比其他人的期待,他显得有些郁闷。只是在这一刻,忽然释然。   她幸福就好了。   往前走,幸福去就好了。   化妆师在旁边着急得团团转。呀,怎么还给说哭了?   眼泪流下来,没有破坏原有的美感,只是在那个基础上增加了破碎,叫人心疼。   ——可是、可是这是婚礼啊啊啊。   眼看着就要入场,旁边围着的工作人员手忙脚乱地哄起了人,“新娘别哭别哭。”   化妆师也赶忙   上前补妆。   她的眼睛还红红的,抬眸看人时,会看得人一软。化妆师动作都卡了一下,那一刻会叫她忽然觉得,她和新郎抢一下婚也不是不行?   这边的动静比较大,紧急情况、紧急处理,容隐那边远远的都听见了动静。他让杭助过去看一眼。   这都到婚礼当天了,仪式马上开始——最好是不要突然告诉他:新娘逃婚了。   杭助连忙去了。   新郎的紧张感肉眼可见,旁边的人想调侃,又硬生生忍着。   ——您到底是有多怕娶不到人呐?   虽然都到了这一步,但只要没有走完最后一步,容隐那口气就还不能松。   婚礼地点定在北城当地,又是大肆举办,在北城难免会走漏消息。   加上关注他们的人本来就多,所以在北城的不少人或多或少会听见一些他们婚礼的相关消息。   容隐也没有刻意阻拦和隐瞒。是以,不少人是知道婚礼举办地点的。   甚至有不少粉丝特地前来,婚礼外边也允许他们进来打卡拍照。只是场地有限,今日宾客本就众多,担心粉丝也蜂拥而至后人数会失控,所以倒是不能全都邀请入场。   但现场摄影师不在少数,不少照片早已外传,还有人在不打扰的情况下进行直播,这些全都允许。   现在北城圈子里的人常说,容隐就是座冰山。但跟舒清晚在一起后,完全是被她给融化完了。   换作从前,谁能相信到他还能有这样好相处的一面?   一下子就从“君卧高台”变成了平易近人的形象。   杭助打探完消息后回来,告知他没什么大事。只是新娘和爸爸在说话,说哭了,那边紧急补妆呢。   容隐微顿。虽然他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总感觉岳父说的是不利于他的话。   他无奈地捏捏眉心。   婚礼仪式在倒计时,也难怪那边慌张。   他的唇边忽然提了提笑。   他与她的这一程,确实是难。   但相识十年,他总算拿到了一纸婚书。   寻着这个空,好友们过来寻他。   傅清聿今日也是一身黑色正装,他的领带和他太太的裙子同色。从大的点到小的细节,无不是在秀恩爱。   这   个人从结婚以后就学会了“开屏”,黎城谁人不知道这一对?   傅清聿倚在旁边,姿态闲适。而相比起他的放松,某人显然紧绷。   他轻笑:“知道这种紧张感了吧?”   当时去参加他婚礼,容隐还在评判着他的紧张。   容隐睨他一眼。天道好轮回,这点没话说。   “啧。”傅清聿轻勾唇,“不容易啊。”   从他和贺明漓婚礼到今天,岁月横跨多时,总算见得这人得偿所愿。   容隐提了提唇,也只是与他闲闲说着话。或许也想到了当时带舒清晚去参加婚礼的那一幕,他笑,“谢了。”   “客气什么?”傅清聿淡定道,“回头还有的你拜托。等你想生孩子了,又带老婆去我家那‘感受氛围’。”   容隐都忍不住笑。自己的本性,算是被这群好友看透了。   不过——   “不会。”他施施然道,“我们不着急要孩子。”   结婚的事情他急,要孩子的事情他不急,目前也没有这个打算。   傅清聿轻一挑眉。   是么?   婚礼开场,他们没再多说。但插科打诨几句,确实消解了心头不少紧张。   换作多年前的容隐恐怕也想不到,有朝一日,在婚礼当天,在面对即将娶到心爱的人的时刻,他竟也会紧张。   平时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面对再是难过的关都八风不动的人,在这一刻,却也会提心。   随着那扇门打开,新娘和父亲一同入场,整个婚礼现场放起了《AThousandYears》。   音乐声响彻整个场馆。   伴随着洁白的婚纱、长而曳地的头纱,现场如梦似幻。   舒清晚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到位,这是容隐第一次见她穿婚纱的模样。   圣洁又纯真。   在那一刻,震动眸光,震动心扉。   他驻足于原地,凝望着远远向自己走来的人,眸光经久不动。   他说过,她穿婚服的模样一定很漂亮。   却也没有人告诉他,会这样漂亮。   万千话语,在那一刻尽失。   他给不出更多的形容词,只是站在原地驻足远望。   舒清晚看到了他的   惊艳。而这也是她最想要的效果,她弯起唇。   其他人的目光也都在新娘身上,偶尔有人去看新郎,才会乍然看见他被惊艳的样子。   原来只有直到那一刻出现的时候才会发现,自己已经等待这一刻等待了多久。   她轻轻垂眸,而他已然深陷。   十年相识,纠葛八年。   于这一刻,得到了最深的圆满。   他想娶她多时,唯独这一天,才恍惚地感受到月亮被握进手里是什么样的感觉。   婚礼现场,仿若童话般的梦境。   现场的来宾仿佛不是参加婚礼,而是置身于童话。不然怎么会让人感觉每分每秒都那么美好?   林檐轻瞥一眼台上的容隐,唇角下撇。   还是觉得便宜他了。   容隐眼看着她走来,等待她离自己越来越近。直到近在咫尺,他伸手握住她。   舒清晚抬睫看他,看得出他眸底蕴藏的幽深。她心中一动,猜到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一定是吻她。可是——他做不了。   林稷年的这一程送完了,就算没送够,也送到了尽头。他没有多留,也没有过多的话叮嘱,只是寻常嘱咐几句,便下了台。   容隐将她的手扣进手中。   是梦想成真的时刻,却又惴惴不安地担忧怕是梦醒时分。   走完了一个又一个的环节,在终于走到亲吻环节时。   他掀起头纱,轻轻落吻在她耳畔。   舒清晚倏然抬眸,心中悸动。   他在她耳边低语的那一声,缱绻旖旎,搅动心弦。   只有她一人听见。   ——“My baby.”   新娘的面颊微红,赛过腮红增色。   现场直播也在继续,此时此刻,无数人在见证这一幕。   现场勉强平静,所有的喧嚣沸腾全都藏在了屏幕之后。   而后,新郎吻住了新娘。   动作很轻很柔,却更像是一幅画,美轮美奂。   让人连动作重一点都担心会破坏掉这份纯洁神圣的画面。   覃漪的唇角不受控制地颤抖。想压抑一下情绪,却根本控制不住。   在婚礼仪式将近尾声的时候,现场的音乐忽然更改。   原先的音乐停   止,放出了另外一段音频。   现场情况在直播间同步。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有人刻意去听了下新的音频内容。   忽然觉得音色太过熟悉。   低沉沙哑的男声,糅杂的情愫很深。   现场已经从原来那首换作了这一首,整个场馆都是新曲的声音。   随着歌曲往下放,慢慢有人听出了是哪一首歌。与此同时,忍不住抬眼去看新郎。   这个熟悉的声音,貌似是——容隐?   此刻,台上,容隐接过话筒,忽然启唇续上下一句歌词:   “Can't you hear my heart beat slow   I can't let you go.”   其他人全愣住了。   容隐望进她的眼底,嗓音低沉:“Want you in my life.”   /我需要你与我共度此生。   ——响彻场馆,响彻所有人的心扉。   作者有话要说:   注:[愿你有前进一寸的勇气,亦有后退一尺的从容]——《德卡先生的信箱》   [自己满溢,自己降露]——《尼采诗集》   末尾英文歌词出自《Every Time We Touch》 第109章   转折发生得太突然,没有给任何人心理准备的时间。   而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情况如何已经一眼分明——   刚才突然切换的歌就是某人亲口唱的!   突然的转折,像是这场婚礼最浪漫的彩蛋。所有见证者只剩下鼓掌一件事可以做。   在他们认知中最是冷淡薄凉的人,谁也没想到,能在他的婚礼现场亲眼目睹一场深情的告白。   他选择了人生中最特别也是最郑重的一个时刻,也是在向她发出共度余生的邀请。   浪漫效果简直拉爆!   之前舒清晚接受采访的时候提到过他唱的那首歌,引起了一阵好奇风暴,但这个人就是隐而不发,硬是任由他们好奇得心痒。   他们都以为他不愿意放出来了——可是谁能想到,他会选择在婚礼当天放出?   而且,他亲口接住了最后的歌词,让所有人都亲耳听了个现场版!   黑胶唱片里的秘密,于这一日彻底公之于众!   那是他深藏的爱意,也是他不曾言说的深情。   最初时,只有他自己知晓。   后来,被她发现。   再后来,人尽皆知。   满座哗然。   刚才那个瞬间,拿着镜头在直播的人手轻抖了下。再低头看屏幕时,已经满屏都是尖叫。   【卧槽,狗粮撒得我猝不及防。我就像是在路上走着走着被踹了一脚(?)】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啊啊啊啊!!!你太会了!!】   【我真的会被这个男人浪漫死!谁能懂刚才那一幕的含金量啊啊啊!】   【错过刚才那个切歌瞬间的我爆哭!!】   【果然有钱人的爱情像童话,这TM不就是童话现场吗T^T】   【在刚刚彻底懂了晚晚为什么会答应复合。再硬的心抵不过会撩的男人,啧啧】   【终成眷属!天作之合!圆满了,我圆满了呜呜呜!】   他满足了这么多人对于那首歌的好奇,却又掀起了他们更高的振奋。   缱绻私语,和通过音响响彻全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舒清晚的指尖轻颤了下——何止是他们不知道,连   她这个新娘本人都不曾知晓。   她仰起头,扑进他怀里,轻轻吻住他。   给他答案。   “Yes,Ido.”   他握住她腰的手收紧。   微风和煦,阳光暖融,在白纱的堆砌簇拥下,这个画面深刻得能刻进观众的心底。   掌声雷动。   在场大多身居高位,仿佛也已经离这样的温情很远。没想到今日能见证到这样一场。   林檐坐在观众席,他抱着手,忽然偏开了头。意见都写在了脸上,旁边的好友凑过来问:“二少,不满意什么呢?”   他看这婚礼哪哪都挺好的啊,不明白这新娘的亲二哥是对什么有意见?   林檐别过脸:“他亲我妹。”   好友乐了,提醒他一个事实:“拜托,亲亲,那是你妹夫。”   就在刚刚,不管是法律上还是所有人的眼里,人家这身份可都名正言顺了。   林檐冷嗤,没搭理。管他是谁,反正他看了就是不爽。   但也没人注意得到他,周围全都在鼓掌。   ——这场婚礼,以一个高潮收尾。   婚礼落下帷幕之时,当初唱片里录进去的那首歌,也被放上了他的微博。   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不肯的时候,他却是忽然大方地与众人共享。   当时有人跟舒清晚争取:【结婚那天放出来好不好!】   她以为他不知道,实际上那天他已经看见。   今天,容先生也给了他们回复——“行。”   他挑了一个最高调的时候放出,也心甘情愿给今日这份圆满加码。   揭晓出来的黑胶唱片里的秘密,没有辜负之前所有人的好奇与期待。   谁能想到这个人表面上看起来高冷,私底下和老婆在一起的时候会这么撩人!!   本来以为是高冷冰山,却是会给老婆录情歌的深情大狗!难怪当初会复合,这么会撩,谁抵挡得住?   婚礼现场的观看人数还在飙升,不管看多少遍录屏,都根本比不上在那个时刻亲眼见证来得震撼。   而这首歌才刚刚放出来,就已经被传疯了。   镜头跟着在拍,屏幕前的所有人都能看见——台上仪式结束,新郎新娘在拍照,容隐强势搂过   了她的腰肢。   舒清晚挑的是一件鱼尾婚纱。搭配长头纱,氛围感撩人,虽然简单,但是带着朦胧的美感,也正衬她的漂亮,没有一丝累赘的复杂。   不可否认,这一身真的很适合她。   从出场开始,便惊艳了所有宾客。   她的头纱轻扫过他的裤腿。   好像也意味着,百炼钢化作了绕指柔。   他的手一直握在她的腰间,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吻着她,也没注意,亲掉了她的口红。   夏日渐长,日日晴朗。   而他与她,不负时光。   …   他一直与她待在一起。   直到婚礼晚宴要开始前,舒清晚被几个伴娘还有工作人员簇拥去换礼服和造型,才短暂从他视野中消失。   今日两家婚宴,不少贵客从各地前来,亲自捧场。容隐忙碌着招待,不知不觉,时间过去了一会儿。   他忙完一阵,低头看手表,准备去找她时,舒清晚那边正好收拾完毕走出来。   容隐的脚步忽停,目光在同一个方向倏然停住。   ——她换了一身正红色的不规则抹胸礼服。   就那么浓墨重彩地闯进了他的眸中。   凤眼些微眯起。   他静静地站于原地,微挑眉梢。   仿佛在欣赏怒放的花。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遥遥相望。   相比起今天的凤冠霞帔和婚纱,这一身会少几分正式庄重。可是这么鲜艳的色彩,更加攫夺人的眼球。   他果然想象不出她穿上婚服的模样。   瞧瞧今日,他有多少回因她而驻足。   他的目光有些深远。   想象不到,四年前,他错过了多少。   喉结滚动,男人情绪的变化尽可能地内敛压制。   他朝她伸手,“过来。”   舒清晚莞尔,在他的凝视下,她朝他而去。他的喜欢,她再清楚不过。   仰头看着他眼睛,还要明知故问:“好看吗?”   她就像是从森林里飞出的精灵,降落在他的生命之中。   容隐的眼眸微深,他“嗯”了一声。   从上到下,欣赏不知足。   舒清晚踮起脚尖轻轻吻他,很   轻声地说:“为你而穿。”   声音落下,他的手心倏然收紧。   他眯眼看她。   ——明知道他在忍,她还故意撩他。   舒清晚粲然一笑,撩完就跑,他伸手捉了一下,她却像鱼儿一样,从他手中轻易地甩尾、游走。   容隐深吸了口气。换做平时的这个时刻,他根本不可能短短一两分钟就放人走。她这是吃定了他拿她没办法。   很好。   她当真很好。   另一边,宋女士也在叫着他。   容隐敛眸,压了压涌上来的潮汐,如常地走过去招待宾客。那些账——留着今晚,慢慢算。   他又回头望了自己的新娘一眼。   ——容隐,原来你等了这么多年的,是这样一幕。   舒清晚正在招待着自己的朋友,没有看见身后的那一眼。   她是今天的女主角,也着实明艳耀眼。   婚礼筹备时,容隐多准备了不少张请柬。当时她还不知道他是准备做什么,也没有多想。   直到手写邀请人时,他才状似无意地提及了当时她在美国期间结交的朋友、同学。   舒清晚瞥了他一眼。那几年里她所有的追求者可是也都涵盖在了其中。   不过想想也是,她与不少旧友确实许久未见,趁着这次婚礼聚一聚也是个好机会。于是,在他的提醒下,今天确实有好几位曾经明里暗里追求过她、但在她拒绝后关系仍然不错的好朋友。   容先生成功上位还不够,还要杀人诛心。   真的很腹黑。   舒清晚刚从一桌敬完酒下来,听见身后一道声音叫她,她手上还端着酒杯,倏然回眸。   虞杳杳咔嚓抓拍。   满意一笑,比了个“OK”。   舒清晚弯着眼笑了笑,虞杳杳低头检查欣赏着照片。蓦然回眸,简直惊艳。   她今天的每一身造型都漂亮得像是城堡里的公主,没有一身是不惊艳的,不多拍几张多可惜!   而且——   她想将这一张和当年舒清晚穿着她送的那件红色旗袍拍下的照片放在一起。   一个是缘尽时,一个是圆满时。   真的太有感触。   虽然容隐不说,但是虞杳杳知道当年那   张照片给他的遗憾有多深。而当时有多深,今日的欢喜便有多深。   今日容林两家广为宴请亲朋,直到深夜才落下帷幕。   宴会结束,宾客准备离开之时,婚礼的最后一道安排也登场。   夜空突然出现了数架无人机,发出的光亮与星子相伴,点亮黑夜。   掀起的动静太大,引发附近不少路人驻足。   而新郎与新娘,一同站在门口。他的手搭在她的腰间,带她来看。   无人机很快分开演绎,先是将一枚戒指推进一只手的无名指之中。   意味着今日的礼成。   随后,绽放作无数朵烟花升空。   绚烂璀璨。   所有的宾客在离开前都欣赏到了这一场烟花秀。原本就喧嚣的现场更是热闹,喜气盈盈。   这也是今日的谢幕礼。   今日这一场,于所有参与者而言,可谓圆满至极。   容隐和舒清晚站在那抬头望的画面,被虞杳杳拍下来。   ——她今天可真是兼职摄影师。   宾客陆续离开。   容隐和舒清晚一起送完客人,便收到了虞杳杳传过来的照片。   容隐低头按着手机。   某个原先近乎与现代社交工具脱轨的人,今日点了右上角的加号,写了一条新的微博。   ——用的就是刚才她与他以烟火为背景的照片。   配文:   「事成,礼毕。   相识十年,我等待今日已久。   感谢各位。」   烟火璀璨绚烂,而他与她,爱不止息。 [奇^书^网][q i].[ s u][w a n g ].[c C]   他在编辑微博,舒清晚在他斜前方。她忽然回头看了眼裙摆,好像是高跟鞋勾到了。   容隐倚着桌边,抬眸也看过去。   他搁下手机,抬步上前,俯身整理了下她的裙摆。   她微愣,与他对视。   他的眸光一如既往的沉静。   ——这一生,他都将为她,俯首称臣。   今天婚礼安排了好几位摄影师,跟了他们一整天,拍下了不少照片和视频记录。直到此刻,他们的工作也还没结束。   还有人在旁边咔咔拍下这一幕。   当天晚上。   容隐那条微博刚刚出来没多久,喧嚣刚起,就有一个昵称是一条鱼的小号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发了张照片出来。   ——赫然就是刚才的男主角给女主角整理裙摆的照片。   一时间,屏幕前的尖叫声直接拔高几个分贝! 第110章   他们的婚礼,就像一场电影的结尾。   却又是新电影的开端。   婚礼现场突然流泻出来的照片,叫停了不知道多少人的脚步。   今天容林两家的婚礼太受瞩目,加上受邀宾客地位都非同寻常,毫无疑问称得上是一场盛世婚礼。   在这一日,受尽关注,收满祝福。   偏偏,看起来给人印象寡淡又冷峻的男主角,用最冷静的神情,在做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容隐整理裙摆的时候,舒清晚也下意识低头去看他,他们的视线无意识地相碰。   无意之间,掀起的是观众眼中的风暴。   他们好像只需要站在那里,什么都不用做,宿命感就已经很强。   他们倒是什么都没做,网上却要尖叫疯了。   【把他们两个给我锁死在这里!!】   【他弯腰碰上裙摆的那一刻,我心跳都加速了谁懂!!】   【清晚会不同意复合才怪:)连我一个旁观者都恨不得冲上屏幕跟他说“我愿意”】   【好,很好,容总,平时对我们一本正经地那么严肃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   【好像遇到同公司的家人了?臣附议!汇报方案的时候我差点哭出来,合着在我们面前冷漠,回家就会给老婆整理裙摆了是吧,我抗议!!】   【上次跟他说话的时候我大气都不敢出,还在想容总真的不会知道“温柔”两个字怎么写,现在才知道我错的有多离谱!!!】   婚礼宴请宾客有限,州越的员工自然不可能都在受邀之列。不过今日容氏大喜,容隐大婚,公司上下跟着一起放婚假。所以平时忙得脚不沾地的一群人今日一个赛一个的空闲,这会儿不少人都在上网。   男主角手下的员工亲自现身说法,抗议声无数。   ——当然,那是在匿名上网的前提下。   等回头在公司遇到,他们表面上依然得压下心里所有真实想法,假装没有看到这张照片,也不知道容总和容太太私下里的相处,恭恭敬敬地打招呼。   最佳奥斯卡获得者,非他们莫属。   【笑死我了!!他平时真的一看就是冰山,只有在和老   婆贴贴的时候一下子就跟变了个人一样】   【不知道有没有人能懂我,他的眼神好欲啊,好像下一秒就要拽过她的手腕xx的那种欲】   【他的鼻梁很挺,这好像有说法,还有……】   【啊!打住!我不想被封掉!我还没乐够呢!!】   【哈哈哈哈,我亲爱的姐妹们,今晚是新婚夜啊。该不会有人以为会有多纯情吧?】   啧。   屏幕前刚刚嗑疯了的一群人好像又被拐进了一个新的维度。   有点难以想象、也很难想象的场景与画面。   光是他们接吻都感觉欲得要死,更不必提其它。   今日光是网友从画面不全的直播中看到的新娘造型都不知道换了几套,每一套都是奢华精致,为她打造。在造型上的花销就已经不敢想象。   而她现在身上穿的这身,又是新造型。   【别说容总,连我都要看呆了】   【到底是怎么有人能做到,淡妆好看,浓妆也好看的】   【她脖子上那条项链……说句实话,假宝石我都不敢买那么大的】   【新婚夜,这还怎么忍。柳下惠都忍不了。】   今日婚礼请的摄影团队那边已经在不停出片,最早拍的照片已经交到了覃漪手中。   舒清晚发髻上戴的凤凰造型的步摇就是覃漪今儿一早亲手给戴上去的。   覃漪光是看着都舍不得,恨不得再将女儿带回家去。   她将照片收进手里。她和丈夫没能拍下女儿小时候的照片,但是拍下了她结婚嫁人这一天的照片。   孩子找到了自己喜欢的良人,脸上的笑是幸福的,这或许就够了。   她刚回身,一愣,对上了丈夫的视线。林稷年牵住了她的手。   算是一点慰藉。   比较荣幸的是,孩子有亲生父母,也有养父母,等同于是两对父母。不过今日需要女方父母参与的所有环节,都只有他们。   今日,女儿是只属于他们的。   婚礼礼成,宾客基本上离开,但容隐的一群发小还在。他们等了一天,今晚专门准备堵他。   虞杳杳还准备了好几首歌,等着待会让容隐唱。   ——他要是不唱,他们闹洞房的就不走了,看他能坚持   到什么时候,诶嘿。   虞杳杳用脚趾想都知道,这人肯定早就忍不住了。   好不容易等来的新婚夜,他哪里会没有期待。   不过——他们也有期待哦。   新郎新娘还在送宾客,一众准备好闹洞房的人已经等不及。   “酒准备好了没有?”   “摄像呢?哎,过来过来,待会记得把他唱歌的画面全都拍下来,我等着回头慢慢品。难得逮到能听他唱歌的机会哈哈哈哈!”   “待会把门给我拦死了哈!”   容隐为了哄老婆,也是无所不用其极。今天那首歌,听呆了他们。   平时听他开个口多不容易?也就亏得今天是他婚礼,他们才有这个荣幸。   这边万事俱备,一群人守在了新郎新娘的房间门口,摩拳擦掌。   哪里知道,此时此刻,容隐带着舒清晚刚送完最后一位离开的港城来的伯伯,在经过一楼的几个房间时,她都还没有看清楚,眼前晃了一下,就被他握住手腕,推进了其中一个房间之中。   舒清晚眸光错愕,还没反应过来。   “不是要去楼上吗?”   容隐说:“就在这。”   她往房间里看了一眼,才发现这间明显不是什么客房。这些布置,俨然都是为他们而准备的。   她一下子明白了什么。而一抬眸,便对上了某人微提着唇的笑。   他笑得志得意满,嗓音散漫,带着点低懒,“由着他们折腾,今晚我得什么时候才能碰到人?”   ——他虚晃了一招,在楼上安排了个婚房由着他们去蹲去闹。   可他真正准备的房间是在另一处。   虞杳杳他们肯定还不知道,还在那个为他们而准备的房间外面喜滋滋地等着。   哪里能想到,狡兔三窟……   舒清晚弯了眼,忍不住掀唇:“你……好狡诈。”   容隐轻提唇。   掌下贴着她的腰,隐隐带着热度。   傻姑娘。   都这个时候了,她好像更应该担心自己。   容隐倏忽问道:“那天晚上,是什么派对?”   问题来得猝不及防,舒清晚无辜地眨了下眼,眼眸清透又漂亮。   容隐却不为所动,还是很   无情。   “让我猜猜,海边?”当然不是。他微微笑,“泳池?”   舒清晚想跑路了。钻入他圈套的何止是虞杳杳他们,明显还有她!   她咬住唇,眼神飘了飘,在设想从他手下钻走的成功概率。   容隐慢慢拆解下领带,随手拿着,“怎么不说话,bb?”   可能是被他的气息感染,舒清晚只觉得耳热。她的膝盖碰上他的西装裤腿,是防备和抵抗。男人轻抬下巴,吻住她的唇。   他磨着她的唇,浅浅泄露声音:“现在能亲了么。”   容隐的声音里多少带着点提醒,提醒她今天不让他亲的时候,他在她耳畔说了什么——   “今晚还我。”   本就生热的耳根更热。   他吻着她,交织着酒气。今天是他们的婚礼,不管是待客还是被调侃,他们都喝了不少。在这个时候,会醉人。   容隐哑声道:“等你很久了。”   就等着这一刻,等着猎物掉进来,等着开餐享用。   舒清晚心猛然一跳。   手臂挣了挣,钢铁般的桎梏岿然不动。   容隐的目光不断流连在她身上。也是一点一点,拉下了暗链。将她从红色中剥出来,看着满眼的雪白,眸色逐渐加深。   虞杳杳他们还在楼上等着。她托着腮,迟迟等不到人,和身边的魏树他们嘀咕了一句:“宾客这么多吗?他们怎么还没有送完?”   另一个房间,床上凌乱。   舒清晚还被困在某人的咫尺周围,容隐随手拿过旁边准备好的两杯酒,将一杯递给她。   他亲了亲她,提示道:“交杯酒。”   舒清晚松一口气,伸手与他交臂。   她天真地以为他准备跟她喝一会儿酒。   可等这杯喝完,容隐又不紧不慢地给倒上。   这一回,只倒了一杯。   自己饮下,下一秒,便按住了她的腰,喂给她。   舒清晚猛地吞咽了下。因为喝得急,酒又带有一定的度数,她差点被呛到。   忙碌了一整日,应酬往来不知道多少位贵宾,可他体力充裕,像是全存着在这等着她。   过了不知多久,容隐随手将酒杯放回桌上,有几分匆忙,响起细微磕碰的声响   。   …   他今晚要得厉害。   仿佛是得偿所愿的那阵欣喜。   偏偏又温柔得过分,一声又一声的“bb”,让人很难跟他计较生气。   画面现场诚如刚才网上所提到的欲感。只会比他们想象的更甚。   “舒清晚。”   她下意识抬手搂住他。   他微敛眸,嗓音慢而轻柔:“我爱你。”   他终于将人娶到。   舒清晚咬了下唇,“你先出去安静待着再说这句话。”   他轻笑了声,指尖拨开了她汗湿的鬓发。   “那不行。”他咬她耳朵,低低懒懒道,“那它多寂寞。”   它、   弦声嘈杂而急促。   缓慢落下节奏之时,他在她耳边低低道了一声。   舒清晚已经睡着,指尖还柔软地攀着他,但是没有回应。   “红叶之盟,白头之誓,书向鸿笺,素年锦时。”   他们的婚书,今天向所有来宾公布展示。   …   伴郎伴娘团的不少人昨晚都一齐在这家酒店留宿。   也不知道多晚才睡的,一大清早,一个人都没见着。   一直到下午,容隐碰见了起床的虞杳杳。她脚步一顿,满眼睡意顿时转作控诉:“啊啊啊!你骗了我们!!”   她昨晚蹲守在那,等到睡着。天亮时自己给自己打瞌睡打醒了才回的房间。   可是一看某人现在,一身惬意与餍足,顿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们全被他耍了啊啊啊!   虞杳杳咬牙切齿,恨不得扑上去咬他。   容隐倚在桌边,他的出现,似乎就是为了告诉她这个残忍的真相。   容某的洞房花烛夜,还真没有那么好破坏。   等把人气醒了,他又施施然回了房间去找舒清晚。   他请了一场婚假下来,准备跟老婆去度个蜜月。   舒清晚刚起床,点着手机,浑身上下都懒洋洋的。   手机上收到了不少祝福消息,昨天婚礼太忙,没来得及一一回复。   至于微博,更不必说,他们昨天完全是在上面挂了一整天。各种爆出的婚礼现场、照片、视频,数不胜数。   昨天   吃到了一点蜜糖,粉丝在上面疯狂催着,让她多分享分享生活。   舒清晚还真有思考了下。只是也不知道怎么和他们分享。   容隐回到卧室,递给她一杯温水,眼角都勾着怠懒。   她动作顿了下,看他一眼,才接过来。   她被他咬得,哪哪都还在疼。不过这人虽然着急结婚,却不着急要宝宝。昨晚再急的时候,都记得做措施。   他身上那股慵懒又矜贵的痞意,不动声色的在勾着人。   领口敞着,上面的抓痕若隐若现,很是撩人。   舒清晚起床化妆,而他似乎很闲,就在旁边看着。   看着她一个步骤一个步骤地进行了一会儿,他忽然抬步走过来,捉住她的指尖。   “怎么了?”   她坐着,他站着,有一定的高度差。   容隐低眸看她,从她手中接过眉笔,“我帮你画?”   容总这只平日里动辄签下数亿合同的手,执起了眉笔,要帮老婆描眉。   舒清晚动作微顿,缓慢松开手。   他倒还真认真了起来,仔细凝视着她的眉眼,操刀动笔。   作者有话要说:   容总皆是浪漫。   抱一丝抱一丝~甜度超标~   再来点更撩人的,下章见!   注:「红叶之盟,白头之誓,书向鸿笺,素年锦时」——民国婚书 第111章   舒清晚想起有个史书典故,就是丈夫给妻子画眉,是夫妻感情好的象征。   可是她没想过他会做。   起码,在当初那个雨夜,他撑伞而至,遮住打在她身上的大雨。她仰头看他时,从未想过会有今日这一幕。   最初绞尽脑汁不知该怎么拉近与他的距离时,即使谈上恋爱也还时不时会觉得他很遥远时,也没有想过。   谁能想象呢,容先生真想宠起一个人来会是这个样子。   她任由他画。从镜子里,可以看见他认真的眉眼,隐有几分温柔。   她的眉形很好,简单描绘一下即可。但他确实没有经验,擦擦描描,修改了两次才差不多。容隐身体往后倾,又检查了几眼才将眉笔放下。   ——这不比签合同容易。   为了留着某人的第一幅作品,舒清晚见还可以,也就没调整,只是接着涂了下口红。   她收拾得差不多,容隐随手将领带塞进她手里。   她挑眉,他撩眼看她。   她很久没给他系过领带。   舒清晚被他拉在怀里,指尖先碰上衬衣上没系的几个纽扣。   这个男人总是不好好穿衣服。露着那些抓痕,她才不可能放他出去见人。   直到系到最顶上一颗,离喉结很近,她的目光也落在了明显的那一处。   容隐纵着她,只是低眸睨着。   她伸手碰了它一下。眸光微闪,下一秒,凑上前吻了一下。   它仿佛是安静的岛屿被她惊动。   鸟雀都因为地面的震动而惊飞。   他抬手扣住了她的后颈,微微使力,按着。   抬起她的下巴堵住她的唇。   “做什么?”他嗓音很哑,“嗯?舒清晚?”   外面的人已经在敲门。   虞杳杳顺利摸到正确根据地:“喂喂喂,不是起床了吗?快出来,还要去玩呢。”   容隐拧了下眉,昨天甩掉这群人果然是最正确的决定。就是可惜,一大早的又过来亮着灯泡。   他还没松手,眉眼间染着几分不情愿。   舒清晚仰头去亲他唇,舔舐轻咬,却又不主动深入。   容隐咬牙,猜到她的意思。   ——又是只负责燎火。   相比之下,倒是显得他容易陷落,而她始终清醒,不沉迷不坠落,随时抽身。   容隐在她唇上咬了一下。   直接留下印记。   舒清晚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猝然退开,碰了碰被咬的位置。而他还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明显,这是他的反击。   她瞪了他一眼。   混蛋。   系完扣子,舒清晚将那条领带给他系上后,便重新上了下口红,才去将门打开。   虞杳杳在门口等了许久。   门一被打开,她下意识往里看了一眼。对上了容隐整理着领带,冷淡扫来的目光。   虞杳杳嘿嘿一笑,嫌他们是电灯泡了吧?他们就是故意的。   她拉了舒清晚的手就往外跑。   ——倒是不用担心他们的工作问题。婚礼之后,这两人都有婚假,专门腾出来度蜜月的。   容隐和舒清晚也就在这边陪他们一块吃了顿饭,随后便要启程去机场。   他们的座位光明正大地被安排在一起。新婚小夫妻,即便什么都不做,今天也自然而然就是全场中心。   结了婚的人,好像是有那么几分不一样。   况野打量着某人,和身边的傅清聿道:“你看,是不是感觉他跟以前有点不太一样?”   他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但是又感觉不是。   傅清聿抬眸扫了一眼。   少了几分冷戾,多了几分温和人夫感。   这在容隐身上,简直罕见。   他轻提唇。   但是经历过某人最近这几番轰炸,他已经根本不觉得稀奇。   就算容隐再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都不觉得奇怪。   今儿这场饭席摆得大,偌大一张圆桌,隆重又盛大。面对面坐着的人根本说不上话,声音小点恐怕都听不清。   容隐随意地与旁边的人闲聊,话说着说着,不知不觉,已经将她的手捉在手中把玩。   那一幕,即使只是旁观者看着都甜。   而吃完这顿饭,便各自散去归家了。新郎新娘也出发前往机场。   舒清晚还在思考要以什么形式和关注的网友分享生活   。   这一出行,就只剩下他们两人,各自的助理和员工都不在。   想了半天,舒清晚忽然冒出来一个想法。她立即扭头去看他。   容隐动作一顿。她大抵不知道她的眸光有多亮——亮到一看就知道她揣着什么古灵精怪的想法。   舒清晚去拉他的手。   她的手指上戴了戒指,他的也是,姿态又亲昵。他们一出行,再不认识他们的人都能看得出来这是对新婚夫妇。   容隐的眉间掠过几分无可奈何,“说吧。”   舒清晚身体都柔软地倾向他,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   容隐随手便握住了她的腰。   “老公,”有求于人,她很识趣,嘴都变甜了,“你帮我拍vlog好不好?”   她想到了一个很不错的方法。趁着这次度假休息,趁着他们的蜜月,就可以好好记录一下和他们分享。   容隐似乎听见什么再新鲜不过的词儿,“什么?”   整个州越集团上下运转流畅,从大事到小事,有很多人在负责很多种工作,其中自然也有拍摄。但不管是大事小事,都劳动不到他这位容总头上来。   那些事情好像离他很近,又仿佛永远触碰不到他。   对某人来说,确实还挺新鲜。   舒清晚仰头看他,“拍视频。回头剪辑出来,分享给他们看。”   容隐似笑非笑。他的目光仿佛是在点着她——知不知道容先生的人工费有多贵?   但容太太显然不理。   夫妻之间,谈钱多俗气呐。而且,反正也都是夫妻共同财产。   不仅拍摄,还不排除某人还要亲自上镜的可能。   某人不情不愿,但是舒清晚念头一起来,愣是半哄半劝的将任务交了过去。   ——平时他日理万机,好不容易捉着这么一个休息的机会,可以抓一下壮丁。   容隐握着她腰的手还没放,有几分发泄意味地用力摁了摁。但是抵不过舒清晚的心情明媚。   之前她要和随珩去看一下几个国家的风土人情,当时初步的计划都已经做好,只是临到出发前,行程被迫取消。而这次他跟她去度蜜月,就是为了圆这件事。   她想去逛逛哪个国家哪个地域的风土人情,他就陪她一道   。   在这个过程中,只有他们自己,也是度蜜月。   只不过,容隐觉得他之前为数不多的一点拍摄技术和经验,恐怕这次都要使出来了。   …   他们刚到意大利的第一天,舒清晚的微博就更新了简短的一个视频。   她的微博很安静,突然冒出来的一个更新,一下子吸引了不少人。   而这次,更稀奇的是,不是图片,也不是文字,而是一段看起来背景的阳光就很明媚耀眼的视频。   他们的飞机刚落地,今日行程不多,所以这第一条,她只做了简单的分享。   ——应昨日所有人之邀,这次他们趁着蜜月的机会,会和大家一起分享下日常。   光线充足,她站在光里,整个人也仿佛会发光。   没有化什么妆,但就已经足够耀眼。   突如其来的惊喜,令所有人都没想到。   而看这个机位,明显是有人帮她拍摄,而不是她自拍。   如果说是蜜月的话,一群福尔摩斯迅速推测出答案——在她面前拿着手机或者相机拍摄下视频素材的人,只有一个!   一下子满座沸腾。   ——那么,接下来就敬请期待由容先生亲自拍摄的蜜月vlog!!   容隐一次比一次令他们震惊。他到底还能有多宠老婆!还能做出什么来你就直说吧!   原先平静的江面仿佛被投掷进一块大石。   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一对出去度蜜月去了,而原先很寻常在度过的每一天,也能生出期待与向往来,等着明天下一则vlog的更新!   ——这跟直播他们蜜月还有什么区别!?   不得不说,舒清晚满分、甚至超纲地满足了他们。   何止是网友,就连州越和Night的员工,一到休息时候,手机上都会点出来播放。   拍摄者的技术不太到位——   次日,所有人蹲守许久,好不容易蹲守到第二则vlog更新。   在一整段视频的分享之中,夹杂了一个小小的彩蛋。   镜头粗粗晃了一下,模糊地斑驳了画面。拍摄者可能以为录制已经暂停,肆无忌惮地和镜头前的舒清晚说着话。   视频里响起一道略低哑的男声:“还拍吗?”   舒清晚吃着冰淇淋,点点头,“拍的。”   “说你爱我。”   “嗯?”   镜头背后,容隐挑眉看她。   视线纠缠几秒,女人偏过头笑了起来。   几秒后,才如他所愿。   “爱你哦,容先生。”   ——啧!!!   某人应该满意了。镜头又晃了晃,才重新进入拍摄。   容隐负责拍摄,但没负责剪辑。所以他也并不知道,连这一段都被放出。   平时想见他的人绝对不在少数,见不上他的人也不在少数,他的时间毋庸置疑是宝贵的。请他做事,价值自然不菲,也没人请得动。   但是——瞧瞧,容太太只需要三两句话,漫不经心地抛几颗糖,某人就已经乐意至极。   容总,看看你那不值钱的样子!!   另一边,他们在外面转了一整日,直到夜幕降临才回去休息。   这次落脚的地方拥有一整片单独的泳池,可以供他们使用。   容隐去打了个电话,舒清晚则换了泳衣下水。天气太热,今天她出了不少汗,一钻进清凉的池水中,仿佛一下子得到解放。   容隐这两天兢兢业业地承担了拍摄的任务。打完电话,点开手机的拍摄,提步走了过来。   他停在泳池边,握住单膝蹲下。   她在水中像鱼儿一样在游,仿佛下一秒能看见鱼尾拍水。   夜空蔚蓝,月光轻洒,照得池水波光粼粼。   而她就是在里面自如来去的人鱼公主。   容隐没有启唇出声,说不出是在想些什么,只是在这安静的夜里,静静欣赏着这一幕。   她灵动的每一次转身,都被他的视线紧锁。   那双凤眸,和这个夜一般深邃。   镜头一点没动,但某人的视线也没有怎么往上面落。   他在欣赏另一道风景。   容隐没忘记上次在深山别墅泳池里的那次。   ——很熟悉的地点。   唯一不同的是,上次她醉了酒,这次很清醒。   他的手上是拿着手机在拍摄,但拍摄者却明显是有几分漫不经心。   舒清晚游了一会儿,往另一边的池壁闲闲一靠,才发现他的到来。他手上还拿   着手机,显得有几分任劳任怨。   她轻轻偏头,与他对视了一眼。   而他依然什么话都没有说。   舒清晚唇角一勾。   在水里游了许久的一尾鱼,忽然朝他游了过来。   镜头稳稳不动,他的眸底一片晦暗。   容隐挑眉看她,看她是对拍摄内容有什么指导,还是想要做什么。   舒清晚轻轻巧巧地便从水中冒出头来,惊起周围涟漪一片。   月光皎洁神圣,她泳衣的布料不多,露出的皮肤白皙如雪,一颗一颗的水珠在迅速往下掉落。   某人在做摄影师,给她拍着素材。   可她却是哗然上了岸,将水扑了他一个满怀。   容隐毫无准备,甚至手机都还在拍,而她下一秒便仰头吻住他唇。   像是生来的妖精,他仿佛能看见她身后的尾巴在上翘。   可他,只想让她的尾巴紧紧缠绕环住他的腰。   泳衣清凉,她的腰间一片白皙,腰肢纤细又柔软。   “舒清晚。”   “嗯?”   “你怎么知道,我刚才就想上/你。” 第112章   闻声,舒清晚手掌推了下池壁,下意识就想往后撤。   但已经来不及。   他随手一捞,便箍住了她的腰肢。   至于手机的镜头,早就不知道对准哪去了。   容隐垂眸欣赏了她许久。   似乎高高在上地在看着这条鱼还想游到哪里去。   月色幽幽,他们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要做。   舒清晚身上的水还在往水面滴落,她提醒了他一声,“我是请你来拍视频的。”   下一条的素材好像还没拍出来。   容隐不以为意,“容太太,这是我的蜜月。”   每一次他这么叫她的时候,她的耳朵都会发热。那种关系的亲昵她还没来得及适应。他相反,他甚是满意。   容隐掀唇道:“而且,我也没有那么大方。”他的目光从她身上意有所指地扫过一眼。   舒清晚忍完他的这一眼,体内的热度就好像已经蓬蓬在烧。她想往后游,但被他不容置喙地带走。   他含混哄道:“乖,今晚不陪你游了。”   先做些别的事情。   他的手机被丢在原地。   容隐带她去换衣服,亲自帮她将泳衣换下来,又洗了个澡。   从浴室出来,温度已经升得很热。   她看着他伸手取了东西,很快便回来,自然而然地又要吻她。舒清晚突然问了一声:“你想过要宝宝吗?”   婚礼那一天,他们收到了很多祝福,其中包括数量不少的“早生贵子”。   她看着他,轻轻眨了下眼。   只是单纯好奇他的想法。   他还从来没跟她提过这件事呢。   容隐没太在意,只说:“不着急。”   她清透的眼眸直视着他,眉梢轻挑,带有几分若有所思。   /   蜜月开始没有多久,vlog的更新频率就慢了下来。保质不保量,每一则新vlog里面的内容都很丰富。   也看得出来,他们沉溺于蜜月的过程之中,确实也抽不出太多的时间。   容隐只负责帮她拍,不准备出镜。只在vlog的某些瞬间,在舒清晚   的镜头里出现过。   粉丝也难得能看见那么一两眼。   州越的员工看得津津有味,有一个看一个似的珍贵。问及原因,全都在说,但凡vlog的记录者不是容太太,他们打死也看不到容总竟然会做这样的事情,可不是得珍惜呐?   他们的更新频率虽然不低,但还是抵不过粉丝们追更的迫切。   可惜催更用处不大,再怎么催,他们也就只能捧得出来那些更新。   粉丝们再怎么想看也只能抓心挠肝。   不过,没过两天,虽然他们的账号还没有更新,但是已经有在国外的网友拍到了和他们相关的视频。   视频里,夫妻俩一起走在一条长道上,路的两边都是郁郁葱葱的大树。   他们牵着手,舒清晚抬眸看着他,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但是单单这个画面,就已经足够让旁观者觉得很美好。   有了开头,紧接着,越来越多在国外的人分享了自己的偶遇。   世界各地,最不缺的就是中国人。   一帧又一帧的画面,加起来都能构成一整部偶像剧。   总算是勉强安慰住了追不到日更vlog粉丝们的心痒难耐。   而这一天,最后一天被放出的偶遇视频之中,夫妻俩在参加一个街头的小拍卖会。   平时都坐在拍卖场上动辄花出不知道多少零给太太买珠宝首饰的容先生,这次应该是他举的牌中价格最少的一次。   他花了一百二十欧给她买了一条项链。   期间也有人在争相出价,但最终还是落入他的手中。   东西到手,舒清晚握进手心。而他们也只参加了这一轮便携手离开。   啧。   叫人感慨,原来也有人的爱情能美得像童话。   从他们身上,好像看不见任何的烦恼与压力。他尽情且肆意地在爱着她。   舒清晚他们的这趟蜜月时间不算短。每一日的网友偶遇下来,一直持续到了近一个月后,他们才启程回国。   这一趟出行,舒清晚将一些自己计划中想去的地方全都游逛了一遍。回来以后,她准备开启一个新的专题。   而蜜月一结束,他们在外的时间也减少,这一系列的快乐分享也告一段落。   那些碎片都美好得像   是不真实。他们还没有看够,但是就已经结束。   经过这短短小一个月的分享,每一则vlog的观看人数都惊人,他们的粉丝量也迎来了新一轮突破。   属于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就像是网友们的云夫妻。   不少人眼巴巴地都在念着这个系列不要停,哪怕只是更得慢一点,一个月能出一条都行。   所有人都对他们的生活充满好奇。   不止是距离普通人很遥远的豪门生活,还有同样也离普通人很遥远的爱情。   这个年代,很少见太纯粹、也太真挚的感情。   Night自打回国,这一年里名气已然打出,在国内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年轻人基本上都知道名字的牌子。   而新的一年,它也推出了新系列的全新预告。   没有完全揭开神秘的面纱,但是预告片中若隐若现的信息就已经能够带动网友充分的好奇与探知。   有一点可以永远坚定地相信,那就是舒清晚的选择和审美。   每一次系列呈现结束之后,她就会放下所有的包袱,全新启程。   不少人在她评论区里好奇——他们有没有打算什么时候要宝宝?   毕竟如果要的话肯定会对事业产生一点影响。   舒清晚虽然没回复,但是她看见了。   她轻扬眉梢,看完几条消息后才关掉手机,拿了车钥匙出门。   他们这趟出去了将近一个月,在外期间两人都没怎么忙工作。但是工作不会消失,只是堆积在那,也堆积了不少。   她感觉还好,不过他自打一回国,应酬就不少,全是在“还债”。   今天她下班得早了一点,不过还是没有见得到人,他还有一场应酬,下班后直接从州越过去。现在这个点已经有点晚,他也已经应酬了四五个小时。   刚刚,容隐给她发消息,先是发了一个定位,而后:【老婆,来接我?】   今晚他那个应酬倒不是商界上的,都是圈子里的一些老友,主要为了聊一个项目。而在同辈比较年轻的人里头,他是为数不多已婚的。   容某人也嘚瑟,没少得意。   作为为数不多已婚者,他连接都想让老婆来接。用同行的人话来说,就是欠扁。   可容隐哪里理会他们的气急败坏,气定神闲地往椅背一靠,眉目悠然。   虽然喝了酒,沾了酒气,却丁点不破坏这个男人身上的矜贵之气。   舒清晚刚忙完,正闲着没事,也还没躺下。她转动了下手机,决定宠他一回。   她回忆着,距离上一次她去接他应酬结束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很久。   那一次,她在心里已经准备好了分手,抱着和他“一晌贪欢”的心态。还在会所门口遇到了林稷年。   她不知道林稷年的身份,只觉得能在这个会所遇到的、注定地位不凡的这一位先生,竟然这样平易近人,也这么好相处。   给容隐回了条信息后,舒清晚想起来爸爸,心思一动,给他打了个电话。   自从婚礼之后,他们先是在酒店住,后来便去度蜜月,回国后便住进了早就准备好的婚房里。   不知不觉,已经离开了林家。   子女与父母,当真是一场渐行渐远的修行。   她于很平凡的一个晚上,忽然想家。   她突然打电话,林稷年有些许意外,还以为是有什么事,当即接了起来:“小晚,给爸爸打电话什么事?”   舒清晚望着天边,好像和当年那晚同样的月色,“没事,就是想你啦。”   那一刻。   林稷年不知应当用什么语言描述。   情绪一下子冲上了胸膛。   “是不是想家了?”他温声说着,“还是被欺负了?哪里委屈了?”   当年古时有位姓赵的千金,因为家人太过宠爱,出嫁一个月内,家里数次派人去想接她回娘家小住。一是想念,二也是怕家中娇惯着的女儿在婆家受了委屈。   为人父者,一颗心总是不易。   但林稷年大抵能于此刻体会得到赵先生当时的心境。   “那就回家来住,我让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舒清晚摇摇头,慢一拍地反应过来他看不到。便只是弯了弯唇,“没有受委屈,爸爸,过两天再回去。”   今天容隐有应酬,她猜肯定也喝了酒,所以今天回不了林家。   听见她的回答,林稷年才缓缓放下提起来的心。   想到林稷年也时常应酬,舒清晚叮嘱着:“您要少喝些酒。”   林稷年笑了笑,“很少喝了。”   毕竟年纪上来了,人不能不服老,还和年轻时一样折腾身体。   “你妈妈也在管着呢,放心。”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儿,等到了停车场,舒清晚准备开车,才先结束了通话。   于父母之间的想念与纠葛,大抵都是日常时候的某一个念头,突然兴起,突然涌现得十分激烈与浓郁。   但只是寥寥几语,即可平复。   她就是忽然觉得,陪在父母身边的时间还是太少。   舒清晚没叫司机,自己开车去他发来的定位地址。   路上有点堵车。   他的消息也发了过来。   容隐:   [老婆。]   舒清晚摸了下鼻子:【干嘛。】   [我回家陪你好不好。]   她看出来了,他应该没少喝。换做平时,容先生哪里会这么腻人。   舒清晚浅浅弯唇,问说:【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在等你来接我。]   他有司机,也能叫代驾。就算喝多了不想动,都保管有人能给他安排得明明白白。   但他都没要,反而是让老婆来接。   她来之前,他已经被唏嘘了好一阵子——“嘁!容二,就你有老婆!!!”   容隐扯开了领口的两颗纽扣,散了散窒闷感。他垂眸看着手机屏幕。   红灯刚好结束,舒清晚在开车,就没回消息,但是唇角已经上扬。   她有点,招架不了。   容隐的“好不好”,“在等你”。奶得不像话。   容隐按着手机,又发一条。   [嗯,老公想你。]   舒清晚整颗心全被萌化了。就算刚才她拒绝了来接他,恐怕此刻也会起身抄起车钥匙赶过来。   有生之年,平生难见,某人的撒娇。   她也根本受不了他的一句老公想你的袭击。   发消息的本人倒是没觉得有什么,被人拉着继续投入聊天之中,将手机放在一边。   等手机再次响起消息震动的时候,他点亮屏幕——   【嗯,我也想你。】   【所以,你出来,我接你回家了。】 第113章   容隐垂目看着手机屏幕,浅浅勾了下唇角。   他的指腹摩挲着手机,眸底是罕见的温柔。   倒也没回,也没再坐下去,拿了外套便起了身。   “各位,先回了。”   其他人齐齐看过来:“诶?”   “这才几点?怎么这么着急?再坐会儿!”   “就是啊,没什么事儿要忙吧?不着急回!坐下坐下。”   容隐眉目间染着温润,“今儿还真不行,改天吧。”   他佯装无意地看眼手机,“我太太来接了。”   “……”   “!”   一群人无语了一阵,才朝这个志得意满的男人大手一挥,接着纷纷推开椅子,“走走走,把你交到我嫂子手里。”   别看今儿众人行为随意,实际上这场局主要还是为他而组。他准备走,饭局也没有再继续,一群人一道离开,先送他出去。   面对众人的意见,容隐仿若不觉。   舒清晚就在外面等他,低头在看手机。她只穿了一件素色的裙子,很休闲随意,盈盈站在那边,却不输于天边月色分毫。   听见一阵嘈杂的声音,她才抬头朝门口看了过去。   些微一愣,没想到这么多人全都一起出来。   有个年轻的男人先笑嘻嘻打了招呼:“嫂子好!我哥说你来了,我们就先送他出来。”   容隐的这位太太,圈内可是无人不认识。谁不知道,容二公子眼巴巴地追了人许久,好不容易才将人带回家的?前阵子刚结的婚,感情如何也是一眼分明。   虽然都喝了酒,但是他们没有马虎,挨个打着招呼,不失恭敬和礼数。   在容隐面前,他们都还算是嫩的,都叫嫂子没错处。   舒清晚的年龄可能比他们当中的许多人都来得小,但她是容隐的妻子,自然受得住他们这一份礼。   容隐站在她身旁,气度从容。这一对,光是看着就觉得登对。   她轻轻颔首,与他们闲聊了几句。   虽未浓妆装扮,但是气质一绝。   等容隐带着人离开,众人面面相觑,才一感慨:原来是这样一位将容二给吃   得死死的。   ——倒也难怪。   容隐牵住了人的手,一道回了车上。看起来心情极好。   上了车,舒清晚偏头看他,“你刚才在微信上说什么?”   容先生以手支额,眉间染着散漫的笑。他挑眉看她,“什么?”   他明明知道她在说什么的。   舒清晚索性松了安全带,凑上前去盘问:“再说一遍?”   容二公子那叫一个倜傥,笑而不语。   她这样一倾身过来,倒是显得十分暧昧,他活生生像一个被占了便宜的。   容隐圈住了她的腰,咬了下她的唇,“容太太,怎么不好好开车?”   他装傻充愣,故意在这儿吊着她。   她仰头看着他,眼眸清亮,哄着道:“再说一遍嘛。”   她不开车,容隐也没准备放手让她去开了,将人往怀里按。   再次吻住她唇。   反正,周遭静谧无人,谁也注意不到他们在这做什么。   他哄着她接吻。容先生领口微敞着,一看就不像个良家妇男。浑身上下,恣意在散发着魅力。   车里渐渐热了些。   但他喝了酒,舒清晚可没有。她很清明,觉察到他可能要胡来,瞥他几眼,见他不说,便要往后退去。   容隐掌下扣住人,没放。   他低眸望进她眼底,眸色幽深。   在这样一个宁静祥和的夜晚,很适合做很多事情。   起码,她能读懂他眼中的欲色。   舒清晚舔了舔他的唇,便利落地要抽身。容隐咬牙,扣住人喂了个深吻进去。   “唔。”   他将她散乱的头发往后撩,声音含混地从唇间溢出:“想听什么?”   “老公想你。”   带着几分慵懒和散漫。   容二从年轻时开始,蜂蝶无数不是没有缘由。   舒清晚心中悸动一阵。在手机屏幕上看,和亲耳听到的冲击力果然不一样。   她抬眸去看他,眼中仿佛浸了一层水。   他一下一下地轻拊着她的颈侧,没再放人。暗示性十足,而她也接收得到。   舒清晚挣扎了下,“老公,我是来接你回家的。”   “嗯。”他声音懒散,“   不急。”   甚至,就连车里——他伸手摸索了下,摸到了一个方方块块的硬盒。   方才送容隐离开的那群人陆陆续续早已散了。哪里知道,最先离开的人所乘坐的车却是最后离开的停车场。   他喝了酒,有些温柔。一下一下地浅磨,就跟说着“想你”时的容隐一模一样。   /   等蜜月期一过,舒清晚就重新陷入了工作的忙碌之中。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他们也在外面单独生活了有一阵子。   婚后的生活似乎与婚前的差别不大。唯一的不同点大概只在于他们现在可以光明正大地同居。   不忙的时候能在一起多待会,忙起来的时候只有临睡前能见一面。   而随着他们已婚,周围的人关心的问题也从结不结婚变成了什么时候要宝宝。   舒清晚听了几回,都只是笑笑过去。   不管有没有这个意思,都不和长辈们多争。   那天,鹿苑和梁初楹都在她办公室,看着刚做出来的几个样品。   听见一位阿姨刚催完她,鹿苑说:“那你们怎么想?容总着急不?”   舒清晚端着一杯咖啡,腰身倚在桌边,笑着摇摇头。   结婚没有给她的生活带来太多的转变,也没有给她增加任何压力与任务,她目前的状态感觉很轻松。   他是最不着急的,虽然要的次数多……但每次措施做得也最好,压根没准备要宝宝。   鹿苑偏了下头:“我还以为他会着急来着。”   舒清晚问:“为什么?”   “容总今年应该不小了吧?好像三十多,一般这种年龄的男人都挺着急要生孩子的。”   舒清晚轻一挑眉。   是吗?   她的指尖在咖啡杯上轻点,垂眸思索了下。确实,等今年的生日一过,容先生马上就要三十五岁了。   ——他怎么不着急呢?   梁初楹一指鹿苑:“你完蛋了,你竟然敢说容总老。”   鹿苑瞪大眼,慌忙捂住嘴:“我没有我没有!”她找补道:“这个年龄,最吃香好不好。”   她们在旁边说笑打闹。舒清晚倒是真认了真。   一开始,还只是一个念头轻掠而过。   渐渐   的,这个想法却开始丰盈。   她心思一动。   不过,她也没着急和任何人多说。   等抽了空,舒清晚盘点了下Night接下来的项目情况——这一年里还会有三个重点计划。   说忙也忙,说不忙,也还好。端看安排。   …   接下来一阵子,舒清晚将手头的工作收了尾,难得拥有了短暂的几天假期。正好是容隐的生日,她可以腾出时间陪他好好地过。   他们没在家,一整晚都在外面。   和好友们聚完,直接在所在的酒店休息。   那群人喝得早已醉了,没人顾得上理他们。   房间的门被推开,他们接着吻,脚步紊乱又匆忙,带着几分急。   那天生出的念头,舒清晚谁也没说。   “容隐……”   高跟鞋匆促后退,他将门踢上。   些微抽身,低眸去看她情动。她自己看不见,这个时候她的模样有多漂亮。   容隐勾唇,很坏地提醒一声:“这个时候你叫什么用处都不大。”   舒清晚皱了下眉尖,看起来很有意见。   事态发展得很快,他伸手去取东西,却是忽然,被她按住了动作。   容隐埋头在她脖颈,她既然不急,那他也不急。   可是过了会儿,他还想去拿时,却又被她阻止。   容隐嗓音低哑:“做什么呢,舒清晚?”   他们所在的楼层很高,能够俯瞰整座城市的霓虹璀璨。那些彩色灯光,映照着她白皙的皮肤,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她仰着脖颈看他,倏忽提出一句:“老公,你怎么不想要个宝宝?”   每次,都将措施,做得这么好,做什么。   容隐微愣。   他微眯眼看她,也难为他,在这个时刻,还要耐心跟她这么正经地探讨问题。   “你想要?”   她想了想,摇摇头,又点头。   容隐气笑了,掐住她下巴,问:“这是什么意思?”   她咬唇,想了想,吞吞吐吐:“你刚刚过了三十五岁的生日。”   容隐听明白了。   “嫌老了?”   他太危险了,舒清晚根本不用怀疑如果自己点头的   话会是什么下场。   他应该会叫她看一看,她嫌老的人,能让她达到什么样的极致。   她连忙摇头,“我只是以为你会想要。”   却没想到他当真没有这个念头。   在这种时刻,他给出的耐心告罄。吻着她的鼻尖,身上有汗在滴落,哑声道:“我不急。”   宋女士确实催过,其中传达的也少不了老爷子那边的意思。不过他没点头,他们也没有办法。   倒是没想到,今天她会提出来。   他依旧伸手去取,舒清晚纠结了下,拉住他的手,跟他较了下劲。容隐额角青筋凸起,当真被她折磨到了头。   …   等他抽身去洗完澡,再出来时,她恹恹地趴在收拾过的床上,玩着手机。   舒清晚抬眼,看见他一边系睡袍的带子一边走过来。她自知理亏,想揪过被子挡住脸。   ……方才,他被她弄得险些失控。   容隐一抬手,轻而易举地便阻止了她的动作,没让她扯动被子。   他上了床,把她带进怀里。   “真想要?”   刚才搁这儿给他霸王硬上弓呢。   舒清晚不肯抬头,眨了下眼。   “嗯?”   有一点她没说。   他们之间所走的每一步,都是他主动。她则一直在原地等他走来。   所以这一次,要宝宝这件事她想换她来。   可能,爱就是常觉亏欠。   她抬头看他,“想。” 第114章   容隐挑了下眉。   他倒是有些意外。   不过这个男人还是没有松口。   她被他抱在怀里,乌发如缎,压到了一截。容隐给她整理了下,掀唇道:“明天不是有个项目会?睡觉。”   很奇怪,该着急的人却是不太着急。   舒清晚眨眨眼,也没揪着再多说。明天确实是不能睡太晚。   她嫌两个人的体温太热,想侧去另一边睡,却被他箍住胳膊,“做什么?”   他压根没让。   她被弄笑,“好热。”   “不热。”容总强行改变事实,“这样比较好睡。”   这里只住他们两个人,似乎显得有些大。但是天天这样亲昵,又会觉得也没那么大,距离倒也还好。   家里没有宝宝,好像也不觉得空旷。   …   月末的时候,一位朋友家的孩子周岁,容隐携妻子去拜访了下。   能叫他亲自按照礼数走动来往的,对方的地位也不一般。   前两个月刚往上升,但避免张扬,没有怎么大肆庆祝。他这回也是顺道过来一同祝贺。   他们一碰上面,便说起了话。   舒清晚的注意力跟他不在一处,将带来的礼物交给对方太太,去看小朋友。   他们生的是个小女孩,穿着粉色的小衣服,眼睛像黑曜石,又大又亮。生得白,五官也精致。   小朋友嘛,无需要求太多,仅是如此就已经能够收割一大片大人的芳心。   她站在地上,仰头张开手和妈妈要抱抱。   舒清晚一走过来,她就注意到了,侧头看过来一眼,咧着还没有几颗牙的笑,忽然转移了方向,朝舒清晚要起抱抱来。   宝宝妈妈刚要抱人呢,见状,无奈一笑,“小机灵鬼。专挑漂亮姨姨是不是?”   舒清晚将礼物放下,抱起了她。   小朋友身上自带的奶香,胜过很多人工香水的味道,会让人心口不自觉一软。   她妈妈笑着问说:“重不重?抱不动的话让我来。”   他们家这女儿养得好,胖乎乎的。她看容太太有些瘦,怕抱起来会吃力,很是贴心地询   问。   舒清晚摇摇头,“不会不会。”   小姑娘很亲人,已经自己搂住了她的脖子。被妈妈拆台嫌弃,还不乐意地扭了下屁股。   她妈妈点点她脑袋,笑道:“她这是喜欢你。以前都没见过,也不知道怎么……哈哈。”   舒清晚轻轻拍了拍小朋友的背,也有点舍不得放。   她们一起说了会儿话,她妈妈说,都怪她爸爸太宠了,一不小心就养得稍微有些重了,自己正在给女儿想方设法增加点运动量呢。   舒清晚想,不怪她爸爸。换作自己,恐怕也很难拒绝。   要是容隐的话,应该……也只会更过分吧。   她莞尔笑笑。   小朋友黏她,妈妈想抱走都不肯,就要被舒清晚抱着,还会咿咿呀呀地和舒清晚说话了。   容隐和她爸爸就站在两三米开外。他抬目看过来,视线在自己太太身上停留,眸底带着温和。   他还没见过她抱这么小的孩子。   宝宝爸爸问他:“喜欢吗?自己生一个?”   容隐笑笑。   “对了,你们有没有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了?”   容隐含混过去,“再说。”   以往,宝宝最黏爸爸。但今天就连爸爸来抱她她都不肯从舒清晚怀里出去。   容隐和舒清晚在这边一道用了饭,直到夜晚才离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抱久了,她隐隐感觉自己身上好像也沾了奶香。   容隐开车,先停在了经过的一个商场,带她去买点她喜欢吃的零食还有甜品。   经过一家店,顺道进去给她挑了条项链。   夫妻俩很悠闲地逛着街。   忙忙碌碌经年,在某个瞬间回眸一看,会发现当下的静好就是自己所求。   经过了一家花店,容隐来了兴致,决定自己挑一束。   舒清晚在门口等着他。   他挑了三种花卉,和店主沟通着搭配与包装。   舒清晚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眸光安静流转。   在他三十五岁的这一年,她想给他生个女儿。   等他将一束花交到她手里时,舒清晚才从怔楞中回过神来。轻轻眨眼,被他牵上手离开。   …   那天之后,她又试探地问过他两回,可这个男人还是没有答应。   措施依旧在做。   她噘噘嘴,还以为他是真不肯。   坐到这个位置,容隐日常的应酬免不了。或是关系亲近,也有关系生疏一般的官方应酬。   只不过,最近在这圈子里的人,明显发现这人有些不同。   再准备敬酒时,他温温和和一摆手,以其它东西替了。给他递烟,他也摆手示意不必。   以前就算兴致不高都会来几杯,也会来一根的人,最近却是很反常,都没在碰了。   当时的酒局,在场的人心里一咯噔,还在兀自琢磨,是不是哪里得罪了这位?   但等一群人碰头,才发现他是来者皆拒。既然一视同仁,也就稍稍平息了他们的一点忐忑。   只是还是不解,不知道这位这是打算做什么。   一连一周下来,揣摩他意思的人越来越多,就差排队开个班起来了。   ——难不成,是这位准备有什么大动作不成?以后怕是要开始拒绝应酬邀约了?   他突然的反常,引起一众人心惴惴。   直到某一日,他再度拂了敬酒,才终于有人大着胆子问上一句:“二爷,您这是……”   他们心惊胆战,担心这位是有什么想法。   容隐只淡淡开口:“没什么,只是最近在备孕。”   饭桌上的一大群人愣是怔楞住。   这位身居高位太久,也被众星捧月太久,他的资历和年龄都摆在那里,更是自年轻时开始就是超于常人的稳重。   ——以至于,他们听了这话,完全是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将“备孕”这个词与他挂上钩。   ——哦,对,这位太子爷还没有孩子呢!   前段时间刚结的婚啊!   一群人面面相觑。有人掐指算了算这位的年龄,反应过来,他今年已经三十有五。   众人一阵唏嘘。   缓慢地接收到了他的意思,连忙颔首,不再劝酒。   这位总算是准备备孕生子了,这是好事儿!   而这些事儿,在酒局上传开,在饭桌上传开,起码众人不再有忐忑和疑虑。   但舒清晚却是不知道的。   她还被蒙在鼓里,只当做这人不愿意呢。   这件事不着急,她那边也没太在意,只顾着投进新一轮的项目之中。   容隐这人,心思极深,她也没有发觉什么。   直至一日,舒清晚刚好在加班,从公司顺道过来接他回家,看着一群人送他至门口。   看得出来他们都喝了酒,而且没少喝,可他却是例外,看上去很清醒。   “还得麻烦您关照。”一个啤酒肚的先生脸上已经喝得通红,仍恭敬与容隐握手,微弓着背。直到得他一颔首,那颗心才总算放下。   散个场总要花上不少时间,各种挽留与寒暄,干脆不了。   一群人约着下一日的聚,又心中没底,不知道这位还肯不肯再赏脸。   “要我说,还是容总厉害。我跟我老婆备孕的那会儿,让我戒烟我是真戒不了,眼巴巴忍了半个月顶天了,那叫一个折磨啊。容总这自制力强……”   他们爽朗说着笑。   唯独在暗处静等着容隐的舒清晚,抱着手轻一挑眉。   ——嗯?   好容易寒暄完,容隐才抽身先行离开。   他看了眼手机,找来了她等他的位置。   舒清晚靠着车,似笑非笑。   容隐动作微顿,尝试着获取问题所在。   “今晚没喝酒。”他去握她手。   舒清晚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嗯……何止今晚,容总应该挺久没喝了吧?”   容隐多敏锐一人,她只这一句,他心中掠过了一遍便知晓了大概。低眉笑了一声。   “你还笑。”   舒清晚瞪眼,与他对峙,“也不知道是谁,还一口一个不肯来着。怎么,这是准备跟谁备孕?”   他笑意加深。容先生一贯的气度从容,即便是被发现了“秘密”,也不见丁点慌乱与知错。   他低下头,轻碰她鼻尖,想吻她。   “除了你,还会跟谁?”   “那可不知道。”她偏开头,推了推他胸膛,小气地没让亲,开口便扯:“不知道是哪位陈小姐周小姐罗小姐……”   容隐轻扬眉,“被你发现了?”   她怒瞪他。   他已经压不住笑,哄道:“哪来的什么什么小姐,让我上哪儿给你找出来?当然是跟你。”   这个腹黑怪。   她还在想着要怎么说服他的时候,人家早就开始在做准备了。   舒清晚严重怀疑,要是哪天她被他卖了可能都还要帮他数钱。   她甩了下车钥匙,扭头就往驾驶位走,“不跟你玩了。”   容隐拉住人,连车门都被让她来得及开。   “确实还没想好。”他道,“只是见你想要,就先将准备作着。”   舒清晚别着脸。   “万一哪次意外……或者你再霸王……也不必担忧。”   被翻旧账,舒清晚一点不心虚,仍旧理直气壮。   被某人惯得现在气焰简直太盛。   偏偏,他还乐得看这朵花娇艳明媚。   容隐低眸看看她。过了会儿,叹了一声,也算是败下阵来。   “要宝宝可以,先约法三章。”   舒清晚眉心一动,但仍保持着高冷。   容隐抬手碰了碰她的睫毛,又捏了捏她的脸。   “第一条,不许因为有了新成员就将原有成员冷落。该让阿姨们照顾的时候就让阿姨们照顾。”   某人说得冠冕堂皇,其实就一个意思,不许冷落他。   这不算什么问题,舒清晚答应得爽快。   容隐睨她一眼。却是提前有预感,她肯定做不到。现在答应得爽快是因为宝宝还没有来。等到时候孩子一出生,一切就不好说了。   他暂且不提,继续第二条。   “一切以你身体为主。其它所有事情都为之退位。”   舒清晚思索着,缓缓点点头。   他低头咬她唇。   “第三条,顺其自然,不可忧心,也不必着急。”   这种事情说不准,有些人比较顺利,准备没多久就怀上了,有些人比较坎坷些,准备多时也没有等到。他不要她过分焦虑忧思,不生也没有什么。   她总算没再避开他的亲吻。   夫妻俩一来一回,其实暗中交手着呢。看似是算他账,实际上还不是要他认命地坦白与答应。   至此,便算是达成一致。   容隐睨她一眼,嗓音微低:“满意了?”   舒清晚踮脚搂住他脖子,连连点头,眉眼飞扬。   这个人做得永远比说的多。开始注   意身体备孕或多或少都是对自己的克制,他也兀自在那边做得心甘情愿。   她奖励地亲亲他,“满意满意。”   容太太生出来的那点小脾气很快就被容先生哄好了。   小夫妻之间的那点摩擦,生得快,消失得也快。   床边的抽屉里还有两排避孕用品,但是今晚那个抽屉没有再被打开。   她身上生着热汗,仿佛是自骨子里发出的潮热,被他强势拥进怀里。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没过多久,她已然进入深睡。   容隐想去抽根烟,但想到不可以,又硬生生忍住。   胸口里的畅快与餍足,是与这良夜最好的搭配。   准备这件事在某些方面也有好处。   比如方才,是极致的酣畅淋漓,不用作任何的顾忌。   他仍清醒着,低眸去看怀中人的睡颜。只不过,他此刻的神色与她今日所见到的不同,多了几分深邃和思考。   他在心中念过了一遍自己的年龄,与她的年龄。   似乎,确实是有一些大了。   男人的凤眸幽深,看不出其中在想些什么。   直到很晚,卧室才揿灭了昏暗的灯光。 第115章   虽然决定好了可以要个宝宝,但舒清晚一想和他的约法三章,也就没有特别去做什么准备,日常还是跟以前一样。   还真别说,放下了相应的心理压力后,确实轻松。   这段时间工作也比较闲,她出门和朋友吃喝娱乐也比较频繁。   身上带着独属于年轻女孩的那种活力。明媚的、昂扬的。   容隐兀自看在眼里,某些念头不动声色地掠过。   他没有多说,只是偶尔会思考一些问题。   一次舒清晚和他在家看电影,转头想找他说话时,对上了他微深凝视自己的眼眸。她微愣,眼睫轻眨,意识到他最近似乎是有些深沉了,心里好像装着事。   她凑近他,贴在他胸膛上轻声问:“老公,你在想什么?”   容隐喉结一动。四年弹指一挥间,仔细扫过她的眉眼,也没发现有什么变化。   他们相识时她还很年轻,这么些年过去,她依然年轻。   容先生心情凝重了。   他抬手遮了她的眼睛一道,阖了下眼,依旧没有多言。   舒清晚狐疑,原本没觉得有什么,但是现在确实觉得他心里装着事。   不知道是什么事,连她也不肯说。   细细回想,他这几天似乎是有些不对劲。   之后两天,舒清晚又寻着机会问了他两回,但都没有结果,反倒是将她的好奇给吊得高高的,不知道这个男人篮子里到底在卖什么秘密。   她打探得越发积极,接连好几日早早下班,回家找他,就为了让他松口告知。   可惜效果不大。   舒清晚郁闷了。   开始自己琢磨起问题原因来。   那天他们虽然说好了备孕,但还没有中招。刚开始的几天舒清晚还记得这件事,稍微有些许紧张,但一天天过去,她逐渐也抛之脑后,生活完全和以前一样。   这晚上,容隐出去应酬。因为这次饭局上都是重要人物,应酬得久,结束得也晚,他到家时已经将近凌晨两点。   家里灯还亮着,他原以为她应该已经睡了,只是给他留了灯,却没想到门一推开,小姑娘还坐在沙发上看电影呢。   她等了好久,下巴一点一点。他再不回来的话她恐怕就要在这睡过去了。   他平时也经常应酬。这几年算得上至关重要,总有避免不了的关系走动和往来。   但很少过零点,也很少到这么晚。   结合他最近的反常,反常上再添一重反常。   听见开门声,舒清晚望向门口。清透的一双眼仿若含着水,从他身上扫过,带着若有似无的迷茫与打量。   她自己一个人在家,着实没少想。发现他异常的这段时间也没少猜测。   一开始还好,但到后面,越想心里越是没底,各种乱七八糟的猜测全都冒了出来。   尤其是今晚——   他刷新了回家的最晚时间。加上夜晚本来就容易多思,舒清晚想着想着,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会儿一看见他回来,目光从男人高大挺括的身形上面一扫,那些不好的猜测仿佛被印证得更深。   换作以往他回来,她肯定会跟他说话。再说了,她原本就是在这里等他。   但是今儿却没有,在室内昏暗的灯光中,她只是兀自起身,趿上鞋回房间。   容隐话都已经到了喉口,突然被她的背影堵住。   他脱下西装的动作微顿,几乎立时便抬步追了上去。   在舒清晚将门关上的上一秒,他的手稳稳当当把住了门边,制止了她的动作。   ——不得不说,确实是及时。因为门关上后,她就打算反锁。   容某人好歹是没叫这扇门给关上。   舒清晚的眉心一蹙,跟他较了下劲,没能较过,才终于松手放开,只是转身进屋。   容隐直接伸手揽住了她的腰,将人带进怀里,温声道:“怎么了?”   他蹭了下她的发间,哪里看不出她在生气。   “今晚有上次和你说过的几位在,其他人一直在拦着不让结束,这才回来得晚了。”他自己琢磨着解释,低眸去看她眼睛。   “是吗?只是他们在吗?”舒清晚不情不愿地想要从他怀里挣开。   她洗过澡,穿着柔软的睡裙,身上还带着沐浴乳的香味。什么都不必做,单是这样抱着,都已经叫他心猿意马。   他低头去吻她颈侧。   舒清晚却不让。   看起来一点都不好说话。   容隐品了品她的那一句话,皱了下眉:“还会有谁?”   结合他最近的反常,舒清晚自己脑补出一大堆故事。她不让他亲,也不跟他说了,说到这就要走。   容隐眉眼逸出点笑,两只手直接将人的胳膊给制住,将她整个人都稳稳收在怀里。   容先生好声好气地哄着人:“哪有别人。”   他们距离挨得太近,舒清晚揪出端倪:“我都闻见香水味了。”   容隐顿了下,他偏头闻了闻,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闻出来。或许,他的小妻子嗅觉出奇的灵敏。   他的眉间掠过一抹无奈,“有几个人带了女朋友一块,应该是沾上了。我全程也没和她们有过什么接触。”   舒清晚不置可否,没说信与不信。不说什么接触不接触,她只是觉得他最近一定有什么情况。   她没接受他的解释,也不跟他吵架,只是自己去睡觉。   容隐看了眼自己的衬衣,先去洗澡换下。那点若有似无的味道,他自己也受不了。   等他从浴室出来时,舒清晚已经将将入睡。小姑娘心态好,没有因为他的事儿就将自己闷得睡不着。眼看因为今晚的争执要睡不着的人只有他——   容隐将人抱了过来,细细吻她的唇。她不让,他不顾她的拒绝。   “真生气了?”他半垂着眼睑,“我让人将今晚的监控调来了,明天等你有空的时候看看。”   舒清晚拉来被子,将自己隔开。眼看挡不过,她一恼,抱着枕头准备下床。   容隐眉心一跳,见她甚至还要跟自己分床,深吸一口气,眼眸沉沉:“清晚。在生什么气,你告诉我。”   他隐隐感觉得到,不会只是因为今晚沾上的香水味。   她睡意都上来了,要去客房睡觉,可是某人不可能让,手腕一使力就把人带了回来。   她落进他怀里,背后就是他的胸膛,热意燎燎。安静的室内,响起衣物摩擦的窸窣声响,体温都在升高。   他咬住她耳垂,低声道:“让你检查检查。”   她想睡的觉愣是被搅没了。   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   等那阵激烈的脉搏缓慢平复下来,她已经生了一身汗。侧身躺着,平复着   还没能稳下来的呼吸。   容隐从她身后贴上来,扣住人纤细的手指。   他逼着赶着,才问出来一点端倪。   她说:“你最近就是很不对劲。”   她也问过,可他一直没说。   小姑娘今晚才会同他这么计较。   一通事毕,这会儿氛围还缱绻旖旎,她也软和了些。容隐在她脖颈咬了一下,心里沉叹一声,终于启唇交代。   “最近只是在想,我已经三十有五,比你大了五岁。”   舒清晚微愣,眼睫轻眨。   “也不老呀。”她咕哝,不明白他的想法。   只是他们的这一程走了太久,纠葛了太多年。等到一切修成正果时,他的年龄才已经不小。   容隐微垂下眼。以前是没有多想,只在准备要宝宝的时候,忽然算了一通。   他忽然又没了声,只是闷在她的颈间,浅浅呼吸着。   经久之后。   她才听见他喑哑的一声:   “晚晚,我想与你共白首。”   舒清晚心中震动。鼻尖于那一刻泛起酸胀,止都止不住。   原来是这样……   三十五的年龄,容先生正好走到一个刚刚好的位置。在事业上,他无疑算是年轻有为。之后的十年内,如无意外,他的这条路注定平坦康顺,会顺顺利利地在几代人的托举下站到家族前人所不曾抵达过的高处。   他的年龄自然不算大,整个北城圈儿,不管怎么算都算不到他年龄大的这个问题上头去。   只能说,一切都刚好。他已经很厉害了。   但是,在与她有关的现实问题面前,他确实比她大了五岁。   也就意味着,他会比她先老去,比她先白首。   可能,也会比她先离开。   从前对这些事情都理智又镇静的人,只是于那一日夜晚,心口忽然生出不甘。   ——他想与她共白首。   五年不长不短,但已经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河。   别的事情他不甚在意,唯独她,是他的例外。   容先生平生恐怕还是第一次这样纠结起年龄的问题。   却是叫人心酸又心疼。   轰然一声,舒清晚心里的气好像全被炸平了。   这是她从没想过的可能。她胡思乱想了一通,哪里知道最后的事实会是……   当真是要叫她半夜都要坐起来愧疚一会儿的程度。   她张了张口,哑然失语。回想自己之前的猜测,还和他生了好一通气,一时只觉得愧疚。   她回身去抱他,眼眶已经红了。今晚头回软软地叫他:“老公……”   原来是因为这个,他最近看起来才总是揣着心事。若是别的也就罢了,可这是他对她的深情,一下子让她愧疚得不知如何是好。   容隐总算如愿将人拥在了怀里,低头吻了吻她的头发,“还生气么?”   她摇摇头。又去捉他的手。   心情忽然沉重,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觉得难过。   懵懂无知时,不曾将感情看得太真太重。   年少轻狂时,不曾真正相信过这世间存在的深情。   未曾想将来的有一日,她会被他那么深重的爱意所包裹缠绕,也为之所感染。   舒清晚安静了好一会儿,在他以为她睡着时,她才很轻声地开口:“我也想。”   容隐低眸瞅她。   他们的婚书上面,一字一句地写下过:   [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   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舒清晚指尖绕着他的手指,声音闷闷。被他勾起了一个不是太轻松愉快的话题。   “你能不能,比我多活五年。”   如果要很苛刻地计较时间长短的话,计较到一天、一月、一年的话,那能不能,至少也是五年……   初初学习到那两句词时不曾细想,等到后来,身处其中,才发觉有多难实现。   舒清晚在想。   所以这一年,她真的很想给他生个女儿。   时光流转,转瞬即逝。   她想把握住今后匆匆而过的每一个时刻。   她仰起头,在他还没有来得及回什么时,主动吻向他。   积聚的热度刚刚才散了,眼看着她又主动聚拢起来。   容隐下意识握住她腰,还未开口,她试着想要上来。   她的脸颊烧得发烫。   夜色漫长。   他的姑娘给他开辟出了新的惊喜。   …   隔天,是每周他们都会回林家吃饭的日子。   林稷年很清楚舒清晚的作息习惯,估摸着她差不多起床的时候,照常给她发去消息,问她今天想吃什么。   ——他今儿准备亲自下厨。   发完消息后,林稷年就去花园里打理花花草草去了。   可能因为今天女儿要回家,他心情很不错。   按照对她的了解,舒清晚一般半小时内就会回了。可今天不知怎么,半小时后林稷年去看手机,还没有看到回复。   他有些奇怪,给女婿也发了一条。   【有和小晚在一起吗?】   容隐也还没回。   林稷年看了眼时间,虽然觉得反常,但还是决定再等等。   等到中午,容隐才给他回了信,说刚才在开会没及时回复,她还在休息。   林稷年不疑有他,只随口道:【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晚。】   容隐面不改色地搂着怀里熟睡的人,替她回答了几句岳父的问题。   舒清晚要是知道自己在爸爸眼里的形象被摧毁,她一定会跳起来。所以容先生尽职尽责地维护着,遮掩了荒唐的事实。   说起来,他们决定要孩子这件事因为定下得突然,还没有和林家人说。   等到了下午,舒清晚才被他叫起来。   她困得厉害,在他怀里又赖了好一会儿。   昨晚的荒唐情景时不时的还会在脑海里掠过一块碎片,叫她脸颊生热。   完全没有顾忌的、肆无忌惮的沉沦,已经很久没有过那么畅快到极致的感受。   说要备孕,但他们备得未免也充足了些。就是不知道,小家伙什么时候会到来?   被子下,舒清晚下意识摸了摸肚子。   有点奇妙的感觉。   在回林家的路上,容隐问她,要不要和家里说下。虽然还只是个念头,但是是正事,也是大事。   舒清晚想了想,犹豫了下后,说:“下个月再说吧?这才刚开始准备,不着急。”   她觉得应该没有那么快能怀上,自己也一点要当妈妈的感觉都没有。   容隐觉得也是。   于是他们暂且按下没提。   夫妻俩昨晚还在吵架呢,她一副再也不要理他的生气模样。短短   一晚,矛盾已然化解,又恢复了如胶似漆。   一则确实是误会。   二则,容先生哄人的功底貌似也是日益见长。   …   等到了第二个月,他们按例回林家去吃饭,正好刚到的一批海鲜不错,覃漪让人安排了一桌海鲜宴。   舒清晚到家时,厨师们还没做好,刚刚才开始上菜。她颇感兴趣地凑上前去看了看。   对了,也是时候该和家里说一声他们准备要个宝宝的事情。   舒清晚提醒了下自己这件事,准备回头找爸爸或者妈妈。但是在凑近一盘海鱼时,一股不太好的腥味一下子凝聚在鼻尖,引起一阵干呕感。   她蹙眉,连连往后退开。   但还是忍不住,去了洗手间。   容隐和岳父在一块,刚刚启唇:“对了,爸,我和晚晚……”   他的话说到一半,便传来阿姨着急的声音:“这是怎么了?吃坏肚子了吗?”   容隐的声音被打断,他心一紧,回头看去,果然是她那边。   他立时起了身,和岳父近乎是一前一后地过去看情况。   舒清晚难受地扶住阿姨的手,刚刚吐完,小脸上苍白一片,看起来毫无血色,可怜得叫人心疼。   林稷年脸色当场就变了,让人去叫医生过来。   等安排完,才带舒清晚去坐下,让阿姨倒杯温水来。   兵荒马乱结束,林稷年想起什么,看向容隐:“你刚刚要说什么来着?”   容隐的眉间蕴着若有所思,刚刚的慌乱过后,他心里跳出个猜测。此时,和舒清晚对视了一眼,便清楚他们想到了一处。   ——今天原是打算和爸妈说一声备孕的事情,   哪里想到,话未开口,孩子貌似就已经……来了?   不必再通知备孕,应该可以直接更改事实情况。   快到舒清晚都默然。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太快,舒清晚扭扭捏捏地推脱:我不说,要说你说。   是男宝宝还是女宝宝捏,下注下注OvO   注:[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民国婚书 第116章   舒清晚的嘴角不大自然地动了动。   爸爸还在等答案呢,但她难以启齿,脸颊涌起了一股热度,在大家看不见的桌底下踢踢他。   示意让他去应对。   她感觉甚至还没怎么正经准备过……哪有这么快的。   容隐倒是面不改色,他轻咳一声,流利地更改了原先要说的内容:“要跟您说——”   他的目光下移到她小腹,眸底流动的情绪有些深,“您可能要当姥爷了。”   一石惊起千层浪。   林稷年愣了一瞬,才反应得过来他平静一句话中含着的信息。反射性地已经去看舒清晚的肚子,目光中明显带着被惊动的波澜。   都是聪明人,他一下子明白刚才舒清晚那个反应的原因。   林稷年立时站起身来,失声了几秒。平时多运筹帷幄的一个人,这会儿竟然有种不知道该做什么的无措。最后拦住了在打电话叫家庭医生的阿姨,“不用了不用了,直接去医院。”   这个消息砸得他发懵,眉目还凛着。   阿姨愣了一下,才放下电话:“哎!”   全家都被容隐和舒清晚打了个措手不及。意外之后,便是喜色。   兵荒马乱了一阵,先带舒清晚去医院做检查。   刚才舒清晚那阵吐给家里吓得不轻。这几年,她是家里唯一一个掌上明珠,家里的佣人大多也都是在某个节点一起调来的,几乎都围着她这个重心转,对她的事情总是上心。   这下子发现是好消息,阿姨也算是不用去质疑那些菜里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容隐的掌心贴在她腰侧,带着温热。趁其他人没注意这边,他低眸去看她小腹,又看向她。   夫妻俩视线纠缠了下。他们都没想到会这么快——说好的做准备,但也没让他们做够几次准备。   舒清晚清楚地看见,男人的眉心掠过一抹无奈。   原以为在克制十个月之前至少会先吃饱餍足,谁能想到肉汤都还没喝够,碗就被端走了。   舒清晚本来想贴近逗一下他,夫妻俩熟稔的亲昵,但碍于长辈在,她控制住了。唯独那双眼弯成了月牙,盛满了笑意。   不   过还没做检查,结果也还不确定。她胃一直不好,可能只是胃在闹腾也说不定。   覃漪却不以为然,这两年她给照顾得很好,晚晚已经一年多没犯过胃病,八成就是有了。   她摸了摸女儿披着的长发,眼底都是笑意。刚才突然吐了,把她吓一跳,还好不是生病。   不过,俩孩子这也太快了。婚礼那天还犹在眼前……覃漪笑笑,没有再想。   结果出来得很快——如他们的猜测一样,确实是怀上了。   虽然提前做过了铺垫,但是将结果拿在手里反复看上了好几遍,覃漪还是觉得好难相信这个事实。   舒清晚也觉得突然,她睨了容隐一眼。   其实最近他们的措施都做得很好,根据时间推测,她觉得应该是她先斩后奏地拦住他动作不让他去拿小方盒的那晚。   他被她拦了一道,已经忍得辛苦,当时热潮汹涌,哪里还等的了一分一秒?没想到她甚至又拦了一回。   事后他没好气地说她霸王硬上弓,舒清晚笑得不行。被他娇惯坏了,丁点不认错。   在那个过程中,应该还是没能控制住地落下了点端倪。   当时他们都不以为意,没想到宝宝说来就来了。   她那天才刚起这个念头,也刚和他说了这个事,没想到……就是怀上宝宝的时刻。   舒清晚轻抿了下唇,愣神间,手被他握进掌心。   他低头吻了吻她唇角,就像定海神针,稍微按住浮躁的心。   无论如何——   “我们有宝宝了。”   他的喉结轻滚,嗓音微哑。   在来医院的路上,容隐已经做过心理准备。虽然意外,但也接受得很快。   他与她相识已经有十余载,跨过了年少鲁莽的岁月,跨过了两心未定的漫漫长河。   终于,在他三十五岁这一年,他们翻开了人生中新的一页。   他的胸腔在震动。   容隐想,大抵很难找到准确的语言能够丁点不差地描述他此刻的心情。   他另一手抚上她小腹,低眸去瞧。   那是他们爱情的结晶。   舒清晚本来还挺平静的,被他说得触动。   她轻声开口:“容隐,我想给你生个女儿。”   ——从准备要宝宝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是这个念头。   她想看高大伟岸的男人怀里抱着一个穿着粉色衣服的娇娇嫩嫩的小不点儿的模样。看着他明明手掌那么大,却要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动作去哄她别哭的无措。   ——舒清晚承认,她还是有一点坏。   她倏而弯唇。   容隐暂且没看出来她在想什么。   宝宝爸爸今天被这个消息冲击懵了。   从刚才还在车上的时候,覃漪就让家里的厨师还有阿姨们将原先准备的海鲜宴给撤了,重新换一桌。   她扬了扬报告,笑意难掩。在旁边说:“生女儿好,要是真是个女儿该多好。”   当然,男孩他们也爱。   只是,在过去经年的岁月中,缺漏了女儿成长的这么多年始终是他们心中的一抹遗憾。要是舒清晚第一胎就生了个女儿出来,他们应当会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恨不得给那孩子摘星星摘月亮,将全世界都捧到她的面前。   ——那已经不止是隔辈亲,对他们来说,还有一层更深的含义。   单是想想这个可能,林稷年的眼眶都有些发热。   今儿林氏有会,林桉和林檐是在家庭群里看到的这个消息。   这边做完检查准备回家,兄弟俩应该能和他们差不多时间抵家。   在群里,他们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先受了一顿炮轰。   舒清晚是最小的妹妹,不仅结了婚,现在连宝宝都有了。他们两个作为哥哥,却连第一步都还没撵上。   覃漪欢欢喜喜地分享完,又将他们嫌弃了一通。不麻烦,顺嘴的事儿。   林桉:“……”   林檐最不受管教,眉梢一挑,反而劝道:【妈,你要做个开明的母亲。】   覃漪一眯眼,冷笑一声:【开明的妈妈准备把你扫地出门了。】   她一转头,问起舒清晚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菜。   前后反差,大到判若两人。   偏偏一家子都已经习惯,并且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   没顾父母的留宿,晚上舒清晚他们还是回了自己的小家那边。   念着刚有孩子,小夫妻俩应该有很多话要说,覃漪也就体贴地没再拦。至于生活里的   不少注意事项,她已经说了一遍,宋棠音那边得了消息,也打过来一通交代。   这是容林两家这一辈里的第一个孩子。分量不必多说,该有多受宠也不必多说。   夫妻俩洗漱完后,不知不觉地就接起了吻。容隐的喉结滚动着,还如往常一般,想要翻身而上,却在那一刻,被理智强强拉住。   吻得渐重渐凶。   偏偏到最后只能息事宁人。   他们还在新婚期,还是蜜里调油的阶段,硬生生被叫停。他磨着她的唇,不太甘心似的,就是不肯放开。   最后是舒清晚受不了,推开他,翻身扯过了被子。   情欲躁动,一张脸上红了个透。   他从她身后贴上来,严丝合缝,仿佛都拥有着最深的彼此。但他也只是低头吻着她白皙的颈间,像是饮鸩止渴。   想不到,在浓情蜜意的巅峰突然被截断,一截断还是一年,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没过多久,舒清晚实在困了,脸上的蓬蓬热度也消退,她先睡了过去。   容隐咬牙,手还搭在她的腰间。目光从她小腹处一扫而过。   长夜漫漫,他了无睡意。   等到听见她绵长的呼吸,确认她进入熟睡,容隐才悄然起身。   得知舒清晚怀孕的这一晚,书房的灯亮了一夜。   容隐一夜无眠。   他想,或许,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许久。   从当年初见,跨过了十数年,终于等到了今天。   从刚才在医院里做检查到现在,他一直表现得都很淡定。唯独亮了一夜的灯光,偏偏泄露出他内心的真实一角。   …   舒清晚怀孕的消息也没怎么刻意通知,但很快就传了个遍。   容隐手机里每一日都要收到的无数条消息里,躺了那群发小发来的几条。   他们郑重地道了喜。   ——这一回,一切当真落定,也当真是要恭喜他的。   容隐一一回了。   等到时候,再请他们喝酒吃糖。   /   除了头一日闻见那些海鲜反应很大之外,之后舒清晚的孕期反应倒是还好。   因为特意避开了海鲜,所以也没再想吐过。   她还跟以前一样在上班   。   怀孕的消息在亲朋里传开,同事们也或多或少知晓,但消息暂时没传到网上。   容隐不太放心得下她,以前每天也没少发消息,但现在发得更多。明明是日理万机的大总裁,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时间,隔没多久就要发来一条。   舒清晚一边开会一边回,一边定设计一边回,一边看文件一边回。   她心态比较放松,尤其是怀孕以后,好像变得更加温柔。   因为公务繁忙,她前阵子多招了一个助理。   两个助理小姑娘看起来“颇有研究”,空下来无事时,会对宝宝性别作出“有理有据”的猜测。   “舒总怀孕后都变漂亮了,听说这样代表怀的是女孩。因为小姑娘爱漂亮。”   另一个助理不以为然:“舒总说话都轻了,佛系了好多。根据我的猜测,会是个很淡定的小男孩,就跟容总一样。”   她们有来有往地进行了好几个回合。   舒清晚认真听了几句分析,到最后整得哭笑不得。——怎么听起来都不太靠谱呢?   她将手里的文件一合,拍在她们手里:“走了,开会去!”   /   前期不显怀,怀孕的感觉也不大。   直到四五个月的时候,舒清晚胃口好,吃得稍多了些,整个人也慢慢圆润了一点儿。   宋棠音隔三差五要来一次,容眠被压着在学习公司事务,时间被挤榨了个干净,没时间过来,但不妨碍她疯狂网购,买了一大堆东西,下单地址全是她哥家。   林家那边更不必说。舒清晚原本吃的也没那么多,是林稷年经常过来送餐,家里的厨师绞尽脑汁给她做了各种好吃的,将她的馋虫全勾了起来。被投喂得好,不知不觉她才开始变得圆润。   平时忙的时候没注意,一个周末她空闲下来,站在镜子前看看,又低头瞧瞧。   比起孕前的纤量,真的胖了好多。   她默不作声地称完体重下来,蹙着眉。   在心里念着体重数值,纠结了半晌。一会儿觉得还好,可以接受,一会儿又觉得似乎是太胖了些。   也不知道某个人怎么想?   虽然是周末,但因为要接待一位南方来的贵客,容隐还是在外忙了一天。   等到他回来的时候,舒清晚等他等得犯困,半睡半醒。   他的西装搁在手肘间,脚步停住在卧室门口。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暖光,光线柔和。落在她恬静的侧颜上,对他依旧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尤其是她最近身子圆润了,谈不上胖的地步,但隐隐像是在发光。   他明显比前三个月的时候还要难熬。   即便是此刻站在这边,她没看见,他眸底那片至深的晦暗。   诱惑太重。   明知不能沾,他偏偏还要每日与她贴近。接吻和亲近都不是在止痒,反而是瘾毒。   他简直是在自讨苦吃。   容隐垂下眸,甚至都没有敢上前,便径直先进了浴室。   睡前她在想着他有没有嫌她胖的时候,不知道此刻于他头顶浇下来的水有多冷。   作者有话要说:   晚晚(咬手帕):他会不会嫌我胖?   容隐:老婆每天都在勾引我。 第117章   某人从浴室出来,身上还染着冷意。但是刚才还迷迷糊糊察觉到人回来的舒清晚已经睡熟。   怀孕以后其他反应不大,唯独更喜欢睡觉。之前要么忙于学业、要么忙于工作,睡眠时间都在控制之中,这回就跟要补回来似的,不管睡多久都睡不够。   她的眉眼柔柔,对于之后热源的靠近也毫无察觉,就显得很没心没肺。   容隐垂眸看了几秒,也没舍得将人叫醒,只是自己从她身后抱住了人。   她自己是能睡得挺好,只有他自己睡不好。不是她离不开他,反倒相反。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⑨ ⑨ . c o m   最近伙食好,她腰上也长了些肉。以前因为她吃得本来就不多,加上胃病影响,一直都很瘦,容隐觉得长一点肉正好。   他还在酝酿睡意,放在她腹间的掌心忽然感受到了一阵轻动。   容隐的眉眼一静,忽然凝神。   妈妈已经睡着,小家伙偷偷地和爸爸打了个招呼。   给了爸爸一阵惊喜。   那一刻的感受太深远,仿佛一下子撼动心扉。   平日里多八风不动的一个人?这会子倒是失去了好几秒的反应。   他的动作僵住几秒,而后敛眸,掌心继续贴在刚刚那个位置。容隐不大放心地检查了下舒清晚有没有被吵醒,见她睡得深,这才放下心。   她怀孕辛苦,睡觉的时候他并不想吵扰到她,最好能让她睡个整觉。等过两个月,还要更辛苦,他已经很不舍得。   小家伙踢踢爸爸的手。   唤回了爸爸放在妈妈身上的注意力,容隐浅浅勾了下唇。   小家伙,不知道你是小男孩还是小女孩。很高兴,你来到这个世界,成为我与她的孩子。这个世界或许有时候没有那么好,但是爸爸会为你们保驾护航,让你的小世界里只有美好。   我们还刚认识不久,但或许你知道,我很爱你的妈妈,希望以后你也能和我一起爱她。   我很期待见到你,也很期待陪你长大。   小家伙是在他们的爱意与期待中来到的这个世界。还未降生,但是已经收获了满满一圈亲人的爱意。   在他长大以后,可能有一天,他也需要独自去面   对风雨捶打。但起码在那之前,所有亲人的爱意都会成为他勇往无前的底气。   小家伙好似很贴心,只是让爸爸知道自己醒了,后面好像就自己待在肚子里玩或者睡觉,没有继续闹腾,也没吵醒妈妈。   但是经过这么一段小小的交流,他的父亲明显有些激动。   等到确认小家伙没有再动,容隐才收回注意力。他亲了亲怀中妻子的脸颊,还想继续作恶,但强行忍住了。   ——又是到很晚才入眠的一夜。   相比之下,舒清晚的睡眠状态很好,安安稳稳地睡了一整夜。第二天要起时,某人原本在睡,但愣是和她纠缠了会儿,不想放人。   舒清晚去吃阿姨准备好的早餐,饭后看了几个方案书。今天公司的事情不多,她都在家办公,不打算过去。怀孕后还是有影响,精力不太够,比较容易累,没有以前那么能拼。   她也没强求,觉得辛苦的话就放下步伐。拢共就这么一年的时间,人不能总是为难自己,也要对自己好一点。   忙完手头工作后,一闲下来,舒清晚又去称了称体重。容隐正好这时候起来,看见她托着腮靠在沙发上。   他穿着简洁的家居服,不掩这男人的清雅贵气。虽然现在回归家庭,但他在外时而还是会叫人感到气势太盛。   相比起前几年,已经有所收敛与遮掩,但锋芒渐收,气势却重。这也是他成长与强大的侧面印证。   他的每一年,每一步都不是白走。   他们的孩子,是来在了他已经拥有足够实力的时候。也是在他已经完全能靠自己的能力与铁腕护住她和孩子的时候。   这个时候,虽然晚了些,但或许也是正好。   容隐在心下打量了一遍妻子的神色,不动声色按下,话间佯装不经意地试探着她郁闷的原因。   舒清晚叹一口气,摸摸肚子,没有多说。   容隐心一咯噔。没想明白,只伸手将人揽过来,轻声询问:“是不是他早上闹你了?”   他的声音有一种安定人心的作用。   舒清晚摇摇头。   她思索半晌,忧心忡忡道:“容隐,我是不是胖了?”   舒清晚有时感觉那个体重是偏胖了,有时候又觉得没有。她刚刚又纠结了一遍,看镜子里的   自己觉得还好,但是怕是自己对自己的滤镜。   所以,她抬眸看向他。   容隐没想到她是在想这个问题。毕竟他从来也没想过。   因为是在家里,她穿得也休闲随意,是一条V领的裙子。   他视线下移,目光停留在沟壑之间,漫不经意道:“嗯,是有点。”   舒清晚眨眨眼。她轻吸一口气,脸颊涨红,推了他一把。   她在说体重,他在说什么!   容隐没让她推开,实事求是道:“我之前就感受到了手感的变化,只是没说。”   舒清晚咬唇,“你闭嘴。”   明明是她问的人,现在又让人闭嘴。容隐一挑眉,眉间染着笑意,不再逗她,好声好气地哄着人:“哪里胖了,你怀着宝宝,现在这样刚好。而且,之前我一直觉得你太瘦,本来是想找一段你工作不忙的时间,让人好好给你调理调理,这回倒也正好。”   他的手在她腰间轻动。   从来也没想过她胖。   舒清晚的纠结被他点破,知道了他的答案。   可能是孕期敏感多思,想了很多她平时不会去想的问题,也关注到了平时不会关注的点。   这种时候,最需要被安抚,也最需要稳定情绪。容隐就在做这一件事。   她松一口气,“那就好。”   她感觉整张脸都圆了起来,变化太大了,胖太多了。   但那是她已经扩大了感觉,前天她在客厅睡着,是容隐抱她回的房间。抱着人时,还是感觉很轻。   所以,就算她现在再多吃一倍,他都觉得刚好。   容隐看穿她的忧心,他低头轻吻着人,嗓音混杂在接吻之中,带着几分散漫。   “怕什么?”他认真了点,嗓音稳稳地托住她:“只要老公还抱得动,就不是什么问题。”   他经常健身,要达到让他抱不动的地步,那对舒清晚来说才是一个难关和考验。   舒清晚破涕为笑,她埋进他怀里。   那些忐忑被抚平。   容隐低眉睨她。   “舒清晚。”   “嗯?”   “我警告你还是不要乱蹭。”   舒清晚无辜抬眸。意识到什么,又自己退了出来。   却也是   同时,被他按住。   ——这人还挺矛盾。又不让人蹭,又不让人走的,忒难相处。   容隐无声叹一口气:“算了,你蹭吧。”   碰不到人的话,他更难受。还不如一边被她折腾一边兀自去难受。   舒清晚笑开来。虽然她感觉孕期变化不少,但是对他的吸引力还是不降。   这是一个父亲还没有备孕尽兴就已经到来的崽崽,然后容先生莫名就开始了禁欲生涯,这几个月他时常看起来甚是可怜。   她也没客气,抬头去亲他。   只需要她开个头。   他将人带到了自己身上来坐,带着她仰颈。他充满力量感的手臂将她紧紧揽着,漫长的深吻,只听得见越来越明显的呼吸声。   她的裙子被弄乱,不太齐整。等到她终于腾出手整理下的时候,他那边的动静已经更加荒唐糜乱。   等到安静下来。   他俯首埋在她颈间,平复着狂跳的脉搏和喘息。   彼此都热意发烫。   心口的褶皱最熨不平的时候,他的拇指指腹一下下地抚着她的手臂。每一下,都是在压抑和忍耐。   她的心湖都被撩动。   过了许久,才见风平浪静。   /   等到粉丝们知道她怀孕,已经到了她显怀得很明显的时候。   那天她刚好和容隐出门,刚逛了一会儿,就偶遇到了一批粉丝。   这几个月她出席活动出席得很少,也没有怎么露面,他们本来就有疑惑,这下子疑惑一下子全清了。   偶遇之时,她跟容隐还是在一家母婴店。虽然东西都会有人准备好送来,两边父母也都准备齐全,但舒清晚还是想来挑挑逛逛。   容隐刚出去接了一通比较重要的工作电话,不过三两分钟,回来时,她已经被一群粉丝包围。   他们惊讶过后便是浓浓的兴趣。   “知道是男宝女宝了吗?”   舒清晚穿着一条长裙,因为夜晚有些凉意,所以披了一条柔软的流苏披肩。   本来就很柔和的一个人,给人的感觉更加温柔。   她摇摇头,笑说:“不知道。”   她想留个悬念,等待生产那天揭晓。   “感觉像个女宝!”有个年纪小   的粉丝没有多说,说出猜测。   她一说完,有人发现容隐来了,后知后觉怕这句话不妥当,赶紧戳她一下。   ——这种有钱人家里,有的似乎还是很传统,都喜欢男孩。待会惹人家不高兴了。豪门非要追生个男孩的例子也不是没见过。   容隐收了手机走过来,这次遇到的粉丝年龄都比较小,看出小粉丝们的紧张,他走到妻子旁边,温和笑道:“我也希望。”   小粉丝这才松了口气。没有惹人家不高兴就好。   舒清晚月份大了,容隐随手扶住她的腰,给她支撑点,时不时会帮她揉一揉。他们没有多留,先行离开,这边逛完了,便去另一个区域挑了起来。   其他人面面相觑了一秒。   刚才还以为舒清晚是一个人出来的呢,没想到,容总还是这么粘人啊。   数月不见,哪怕她怀了孕,他们之间看起来也没什么变化。   啧。   /   随着她的月份越大,两边的家长越发不放心。   他们被叫回去住的时间也越来越多。   而今年夏天,舒清晚在林家住的时候,正好看见之前种下的蔷薇花株头一回盛开。   她就坐在花园里吃下午茶,不远处是爸爸给妈妈种的玫瑰,一抬眸就能看见自己的蔷薇花。   她现在的饮食还有生活,覃漪都不放心让别人来,基本上都得过遍自己的眼,也是看着女儿的肚子一日日大了起来。   昨天夫妻俩还在容宅住,今天就被接了过来。   覃漪坐在另一边,她喝的是咖啡,和女儿闲闲聊着天。   聊到宝宝,即将拆盲盒,又聊到了性别问题,舒清晚问:“妈,你猜是男孩女孩呢?”   覃漪想了想,神色温柔,“猜不到,可我已经好紧张了。”   舒清晚笑,“如果是女孩?”   覃漪说:“那就是我唯一一个女儿的女儿。”   那得疼成什么样,还用说么。   舒清晚笑得更深。她有点期待。   等风大了,她们才准备回屋去。   林檐刚好从外面回来,大步走进来,跟在她身边,很熟稔地伸手扶了她的腰。   “还好吧?今天有没有难受?”   “没。”   兄妹俩的感情一直很好,就像是奇妙的血缘无形地在牵引。   毕竟如果没有弄错的话,他们年龄差最小,又一起长大,关系铁定是最好。   发动的那一日,刚好家人都有事,开会的开会,在外的在外。   只有林檐和舒清晚在家。   他拿着电脑在旁边办公,舒清晚则自己看着电影。   安静的午后美好又静谧,室内只有电影里的声音。   过了不知多久,林檐忽然察觉到什么,抬眸看过去,就对上了舒清晚无辜投来的目光。   他一顿。   “怎么?”   舒清晚动作卡顿住,轻眨了下眼睫,“好像要生了。”   林檐眉心一跳。   他一个未婚未育的男人,舒清晚这个妹妹就是上天专门派来考验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   甜得差不多啦,宝宝下章来喔。   Ps:文中用的“他”不是确定是男宝,只是性别不确定的时候厘厘习惯统一用不代表性别的“他”=3 第118章   林檐倏然站起身,慌张写满眉眼。   覃漪的基因强大,他们的眉眼都很像她。林檐是男孩子,更显温柔多情。舒清晚是女孩子,和她年轻时一样明艳又耀眼,甚至青出于蓝。   今天她是去做舒清晚产后的一些准备去了,刚刚出门不久。   舒清晚有很长一段时间对于母亲的定义都是来自于舒母。但是自从那年出国之后,她们之间就切断了联系。回国至今也只见了一面,后来不论是婚礼还是怀孕生子,她都没再和安城有所联系。   覃漪给她塑造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观。   电影刚放了三分之二,但剩下的也来不及再看完。舒清晚撑了下沙发,想起身,被林檐猛一回头叫住:“别动——”   舒清晚动作一顿。   他扶了下额,忙中有序地收拾着东西,但是看得出来挺紧张。   家里的阿姨们听见了声,已经过来搭把手帮忙。   这几天家里人都在,容隐更是经常在家,小家伙偏巧挑了这个谁都不在的时候。   林檐收拾好东西,带她去了医院。   其实所有的事情全都准备周全,包括要去哪家医院,要做什么……他的慌乱大可不必,但他还是无措到手心出汗。   舒清晚到了孕晚期,如若今天不是有走不开的公务,容隐也不会出门。   他不仅有一场重要的会,期间还替二叔招待了一位南方来的贵客。   ——容家最近与南方那边搭界不少,这一两年,他二叔应该就要往那边调任。   偌大一个网,等着安排布局,等着梳理牵线。他如今坐到这个位置,也少不了参与忙碌。   知道他妻子有孕,饭局临要结束时,客人与他握手,和善道:“阿隐,恭喜了啊。”   他笑笑颔首。   周围陪同的不少都是认识了他挺多年的人。他们亲眼见证着,这位容总自从有家室后,身上的锋锐感明显收敛了不少,气场更加温和,明显变得更有“人夫感”。   这男人成家前后还是不一样。   席间有人在问:“嫂夫人怀孕几周了?”   容隐回答了个时间。他明显对这些信息尽数掌握,了然   于心,被问的时候连想都不用想。   是真顾家还是假顾家,这群男人最能看懂男人。   众人都在陪同着说话,听见答案,有人掐指一算,“那快生了吧?”   容隐颔首:“预产期就在这几天。”   他靠进椅背,姿态落拓闲适。众人一晃眼,都还会以为是又见到了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容二公子。没想到这么快,连容二都要当爸爸了。   正说着话呢,杭助忽然神色凝重地敲门进来,朝容隐指了指手机。   今儿这宴席很重要,如若不是重要电话,杭助不敢打扰。容隐似有所觉,看见他的神色,心中一紧,伸手接过来。   “我是容隐。”   听了几声,他脸色微变。   正好谈的事情差不多了,他起身告罪。   “我太太要生了,容某先行一步。”   众人微讶,忙摆摆手,让他赶紧去。   杭助跟在他身后,带齐了他的东西,打电话给司机,统筹安排。   ——在容家下一代的第一个孩子到来这个世界的这一天,消息已经在北城传开。   …   吃饭的地方距离舒清晚生产的医院很远,完全是两个方向。   容隐这边立时赶过去,但路程远,还堵车,只能任由人拧眉心急。   被堵了十分钟,每隔半分钟他就要抬手看一眼手表时间。到最后,也是被急到没有脾气了,他长长舒了一口气。   容隐给舒清晚打去电话。   那边还没生,但是已经开始疼,林檐去给她买所有她目前想吃的东西。接到丈夫的电话,舒清晚原本想和他说几句话的,但是忍不住轻吸气。   她那边的动静通过话筒清晰地传过来。   她的难受也都被传递了过来,她疼一分,容隐就要拧三分的眉。   他已经快要在车上坐不住。   只能和她扯着各种话,想分散一点她凝聚在疼痛上的注意力。   杭助在副驾驶,将后座的声音听了个全。怎么说呢……容总又在刷新他的认知下限!他还没听过容总这种语气。   不是那种刻意拿来哄女人的油腔滑调,而是掺杂了心疼而不自觉变得小心翼翼的语气。   仿佛在对待掌上珍宝。   也   是因此,才更加令人心惊。   聊了几句别的,舒清晚很快就失去了耐心。容隐沉吟了一秒,落下车窗,目光深远地看向车窗外,正好落在一棵梧桐树上,他的眉心始终蹙着。   “晚晚,知不知道我给我们的宝宝起了什么名字?”   杭助一边和上司一样着急,在关注前方的路况,一边忍不住竖起耳朵。   ——他也好奇。   舒清晚告罄的注意力又被他吸引了过来。她问过他,但是他跟她卖了个关子。这会子提起,她的好奇也被勾起,“什么?”   容隐低眉轻笑了声,不答反问:“你起了没有?”   她想过几个名字,都记在纸上了。   但她更想知道他起的。   容隐不紧不慢地和她闲聊着,“不急,先看看是男孩女孩?”   舒清晚嘟囔:“你真的太坏了。”   他轻笑了声,胸腔震动。   好在,这边道路终于疏通,他所乘坐的车畅通无阻地抵达了医院。   这一天,北京天气难得的好。   …   舒清晚还在疼,一阵一阵的,这会子刚过去,林檐给她喂着东西吃。   小桌上摆满了林檐刚拿回来的吃食,刚进房间就被各种美食的香味扑了一脸。   舒清晚在林家住的时候,经常半夜和林檐开车出去觅食。   相比起她,林檐从小在北京长大,又有自己一群老北京人的发小,总能带她钻进各种看似普通的店找到最好吃的东西。   兄妹俩的革命友谊发展迅速。   容隐开门进去,她正在问:“二哥,这是哪家买的?我怎么没吃过,好好吃。”   林檐睨她一眼,“这算什么?他们家还有一道招牌,那味道才叫绝了。等你生完,坐完月子,我带你去。”   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自古以来生孩子都是一道风险大关,他这是想让她平平安安生产,拿的“糖”引诱。背后藏的全是担心和关心。   舒清晚看他几眼,弯着唇点头:“好啊。”   容隐将门关上,走过去,接过了他的工作。   林檐乐得清闲,往旁边一坐。   ——总算是来人了。   天知道,让他一个人挑起这么大的胆子他有多紧张!   就算是当年初出茅庐就直接被林稷年扔下去历练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无措过。   要么都赶不到,一个到就接连全都到。很快,一个两个的全都到了。   可能是家里妹妹是孕妇,林檐最近在网上不小心也刷到了不少相关的段子。   有一条还挺逗,说是孕妇在生之前,先交代闺蜜团,一个看着老公,不许他玩手机;一个看着婆婆,不许她不着急;一个看着手机,谁都不许碰。   但她被推进去生产的时候,林檐抬眸一看,容隐的手机压根不知道在哪,他弓着背而坐,双手交叉,一言不发。宋棠音早就急坏了,也没心思去碰什么手机,双方父母连话都不说了。   林檐一耷眼,最终,将舒清晚的手机妥妥当当地放在口袋里——也算是给做一件。   容隐垂眸,无意识地转动着无名指上的婚戒。这一枚,是她亲手给他戴上的,他平时不摘。   在外应酬,戒指摆在那,明眼人都看得见他已婚。   不是哪里买的,而是她亲自设计。   他的指腹抚过它的形状和纹理,静默不作声。   因为要生产,舒清晚身上戴的所有首饰都被摘了下来,收在他的西装口袋里,包括她的婚戒。所以这一对戒指,现在只有他在戴着。和他此刻的状态一样,空寂得不到回响。   按照他原先的打算,在一年之前,他也没有想过他会在这一年有了个孩子。   他们之间,他强求成功。她重新爱上了他,她的爱赤忱又热烈,冲击得他都要甘拜下风。   手术进行了多久,他就安静了多久。   旁边人来人往,话匣子开了一轮又一轮,始终被他屏蔽。他像是自己生活在一个孤岛。   直到手术室的门打开,他眸底的那片贫瘠于那顷刻间恢复了鲜活。   生产很顺利。   护士抱着新生儿出来,扫过一眼家属,将孩子稳稳当当地交给了容隐。   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小家伙第一个落入的是爸爸的怀抱。   她太小了,看起来可爱又可怜。   护士交代着各种信息,而后,在家人们都看过一圈后,她才将襁褓从肢体有些僵硬的爸爸手中抱走。   容隐只记得耳边的那一声:   “恭喜   爸爸了哈,母女平安。”   周围所有人都在欢欢喜喜地说着话,家里添丁,这是大喜。唯独他,眼底涌上潮热。   于他三十五岁这一年,他真的和她有了个女儿。   不可思议到他觉得像是一场梦。   舒清晚出来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他。他哪儿也没去,就在这里等着她。   可能是刚才疼得厉害,攒了一肚子的委屈,一看见他,她的眼眶就红了。容隐俯首下来吻着人,舒清晚只察觉到手指上一凉。   她微愣,抬起手来一看,他将一枚新的戒指推进了她的无名指中。   她愣了一下,都来不及再去想疼痛和委屈,只好奇哪来的戒指。   她原来的首饰被他收着,生完后他还给她就好了,怎么还带变出来一个新的?   几个护士都一脸新奇地围在旁边看。   哇,好会哄人的男人。   看,她都忘记哭了。   容隐贪恋地又吻了下她的唇角,笑说:“奖励我的宝宝这么勇敢。”   孩子诞生,意味着他们进入了人生的新一个阶段。而他也送给了她一枚新的戒指。   ——他真的很喜欢送她戒指。偏偏她也喜欢收。   容隐将另一枚放进她手心。   舒清晚问:“这个是?”   她手心里的这枚戒圈很小很小。   他温声道:“是给我们女儿的。”   他给她准备了一枚,甚至给女儿也准备了一枚。   她还那么小,刚刚出生这么一小会,来到这个世上都还没有一天。   她的父亲就送给她人生中的第一枚戒指。   她的这一生,在父母亲人的期待中降生,也会以父亲的宠爱拉开序幕。   啧啧啧——护士们不想再看。   看多了也没用,他们又找不到这种男人。   舒清晚收拢手心,她被他哄好了,弯起了唇,将刚才的情绪抛之脑后。   “你见过她了吗?长得好看吗?”   容隐不好违心地说自己刚才完全没有注意。他看过,但是心思都还牵挂在里面的她身上,画面完全没进脑子。   他面不改色道:“好看,很好看。”   反正她跟他的女儿,还能不好看到哪里去?   林桉觑了他一眼。哄人也不带这样睁眼说瞎话的啊。就那么一个小红猴子,哪里好看了?   旁边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刚才都已经围着看过一圈,也稀罕过了一圈。给足了夫妻俩腻歪的时间,见他们聊够了,才纷纷给予附和:“小宝贝可漂亮了!”   “哎哟,那眉毛,那眼睛,跟小晚一模一样,长大以后肯定和妈妈一样漂亮。”   “对对,鼻子像爸爸!你们又都生得白,等她身上的红一褪呀,肯定也可白可白了!小家伙,哎呀……”   他们稀罕得不行。生产时担忧,现在母女平安,便是一个赛一个的欢喜。   外婆和奶奶都忍不住想上手抱娃了。   林桉满头黑线。开始怀疑起自己和他们看的到底是不是同一个孩子? 第119章   产后需要休息,收拾了一通后,舒清晚舒舒服服地睡着。   因为疼痛还没有消失,即便是在睡梦中,她的眉心也还轻蹙着。容隐抬手去抚,轻轻捋了几下,才将其抚平。   从身体里诞育一个生命,想也知道对身体的损伤有多大。   容隐心疼得不行,他的姑娘这次受了大罪。   以前连做个胃镜都怕疼,还得他用答应一个条件做鱼饵诱惑,才能哄好了去做的人,这次却是这样厉害地生下了他们的孩子。   知道她爱干净,他没让别人来,自己帮她又擦了一遍脸和手,而后便没有离开,只是捉着人的手放在唇边轻吻。   她这一觉不知要睡到什么时候,容隐等了很久,没等到她醒。等到夜色深了,他才放轻手脚起身。   他听见外面的动静,知道护士将孩子送了过来。   ——从她出生到现在,他都还没能分出心神好好看上一眼。   宋棠音和覃漪正在看着呢,明明就那么一个孩子,就那么一张脸,睡着以后安安静静的,可她们愣是看了一遍又一遍,目光细细地描摹着小家伙的五官,怎么看都看不够。   她们火眼金睛,小宝宝确实如她们看到的第一眼时所说的那样,眉眼和妈妈特别像。没有人看见能不心软。   她穿着粉色的小衣服,整个人也都跟那件衣服一样,软乎乎的。   见他终于来了,宋棠音感慨不容易,可算是将目光分给了他女儿一点。   她小声说:“睡着呢。”   容隐抬眉,嗯了一声,走过去加入观察大军。   覃漪问说:“名字起好了吗?”   容家是个百年世家,多年沉淀,底蕴深厚。   容隐他们这一辈的名字都是容老爷子亲自敲定。回看一眼——   简、隐、眠。   无一不是彰显着家风和教养,带着容家一贯的低调内敛。   容隐的女儿是这一辈的第一个孩子,又是容隐的长女,取名自然也得认真慎重,容家那边的长辈都会上心来问。   这孩子诞生的消息早就通知到了两家的长辈那边,容老爷子连说了三个“好”字,也递了几个字过来。   容衍打开看过,确实都是极大气的好字,老爷子对这个长孙女的看重可见一斑。   不过老爷子现在年纪大了,加上这几年经历得多,性格温和了不少,不似以前强势。字递是递过来了,但主要还是看孩子父母的意思。   容隐颔首道:“起好了。”   在得知妻子怀孕的那天,他静坐了一夜,无意识地在纸上写了几个字。不过那些太草率,后面他全都划掉了。   …   舒清晚睡了很长的一个觉。   梦里掠过很多个画面,具体梦到谁她也记不清了,只记得在最后梦见了容隐,然后她就醒了。   而她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也是他。   他眉目温和,凤眸里含着笑,“醒了。”   舒清晚慢慢回过神来,她“嗯”了一声。   容隐往她手心塞了一张纸。   她好奇:“什么?”   他说:“孩子的名字。”   他刚才写下来给两个妈妈看,得到了她们一致的点头。现在那个名字就在她手里。   她要是同意,待会就让人送去老爷子那边,过一遍他的眼。   舒清晚心中一动。好奇多时的问题,现在答案就在手心。   她打开纸条,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两个字。第一个字是姓,第二个字——   舒清晚抬眸,轻轻念出:   “梧。”   容隐点头,启唇道:“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   凤凰、梧桐,可见他对她前路的期许与展望。   是高洁出众,是吉祥繁荣,更是他的掌上明珠。   舒清晚捏着纸条的指尖微紧。她已经喜欢上了这个名字。   而且——   “梧”同“五”谐音,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刚巧,宝宝是在他三十五岁生日那天怀上的,是她在他三十五岁这一年忽然想生的,也是在他三十五岁这一年到来的。   这个字很好,也很妙。   宝宝的名字就此定下。   容家这一辈的第一个孩子,容隐的长女——容梧。   等稍微恢复了点后,舒清晚自己去看宝宝。   距离她生产也没过去特别久,孩子的模样比起刚才也就只好了一点——她的   满腔期待以极快的速度哗啦冷却,两秒后,睨向某人,质疑地一声:“好看?”   容隐:“……”   “你仔细看看五官,其实还行。”他轻咳一声,勉强找补。   可是,这两人未免也太欺负人家才出生那么几小时。   覃漪笑嗔他们一眼:“刚出生都这样,等我们宝儿长大一点就好了。”   宝宝刚好醒着,这时候看起来却不太高兴。他们在旁边没说几句话,她就呜呜地发出了哭声。   巧的是,刚好在舒清晚话音落下后。   覃漪笑意更甚,连忙抱起了人,轻声哄着:“哎呦,我们小囡是听见妈妈嫌弃了吗?怎么哭得这么委屈,哎哟哟。”   大人们都有些稀奇。   很神奇的反应,就跟她真能听懂一样。   舒清晚不由笑了。   她的手指上戴着新戒指,将他送给女儿的那枚戒指拿出来,凑上前,套进那只小小的手指之间。   很轻声地唤道:“小梧儿。”   戒指已经做得很小,但是对小梧儿来说还是大。不过她还小,也不是为了给她戴着,所以没有关系。   戴上去看了看,舒清晚拿手机拍了张照,只摆了一会儿便拿走了。   小梧儿还太小了。   到现在,她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天呐,她竟然这么厉害,生了一个孩子!   …   粉丝们大致知道舒清晚的月份,但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生产的。   这段时间因为在待产,她放下了工作,所以几乎不露面,容隐那边也是一样的安静。   直到有媒体拍到了容隐从港城的一个拍卖会现场离开的照片——   紧接着,容隐在拍卖会上拍下了一颗粉钻的消息也不胫而走。   一出手就是一颗粉钻,完全没有偏离他在网友们心目中的人设。   他已经有段时间没在公众面前露面,今日好不容易寻到这么一个机会,不少媒体都主动围了上去。   舒清晚现在应该快生了,他也有段时间没出现——不知道今天怎么会突然过来港城的拍卖呢?   港城的媒体一向很敢问,比北城这边的媒体冲得凶。   他的车已经在不远处等候,只不过被重重媒体像山一样   拦住了去路。   容隐罕见地也停留了脚步,接受采访。   “容先生!请问容太太的预产期是在什么时候?您现在不用陪在她身边吗?”   “听说您刚刚拍下了一颗粉钻,您是特地过来给太太拍下的吗?还是要作收藏用呢?”   “容先生,有消息传太太已经生产了是吗?您可以回答一下吗——”   声浪重重压来。   容隐眉目不动,只是当着众多镜头的面,徐徐开口:   “今天这颗粉钻,是送给我的女儿。”   全场遽然安静了一瞬。   所有的媒体都怀疑了一秒自己的听力。   ——哈?!   “我太太已于三日前的晚上顺利生产。”在镜头前,他的眉间蕴着不深不浅的笑意,停顿一息,续上了话,“母女平安。”   现场哗然!   谁都没有想到,原先以为只是平平无奇的一个偶遇和采访,竟然能炸出这么大的喜讯!   北城容家,喜得千金!   现场有人倒吸了一口气,紧接着,媒体们更加积极,想要探听更多。毕竟他这难得开口的几句话,每一句都是重磅消息!   “恭喜容先生!不知道令千金取名字了吗?”   “那容太太现在是在北城吗?”   “您可不可以再跟大家多分享一下呢?”   眼看媒体的热情要失控,容隐没再久留,只回答了一个问题:“是,我现在要回去照顾我太太和小梧儿。”   在保镖的护送下,他上车离开。   从事这一行业的,嗅觉都很敏锐,迅速捕捉到了他话中的信息。   ——“小梧儿”。   只是众多媒体抓心挠肝,还不知道是哪一个字。   这对夫妇安静了许久,没有想到今日一遇到,就得知他们宝宝已经出生的消息!   消息实时在传播,不止他们在猜宝宝名字到底是哪一个字,网友们亦然。   舒清晚初初生产,原本容隐推掉了手头所有的事情,专心在家陪她和小梧儿,直到收到了这颗粉钻的信息——   粉钻稀少难得,跟舒清晚说过之后,容隐还是决定亲自过来一趟,将它拍下。   他们也商量过,这一颗要送给女儿。   她刚来   到这个世界,他们想郑重地准备一样珍贵的礼物送给她。而这颗粉钻,出现得恰是正好。   粉钻只有一颗,舒清晚没有任何意见,大抵是因为她拥有的也足够多,他给她的爱多到能够满溢出来,教她也拥有了足够去爱他们孩子的能力。   拍下粉钻之后,容隐立即登上了返家的飞机。   飞行时间不长,但是媒体速度飞快,他刚刚接受的采访已经挂在了热搜上,网上已然炸开了锅。   【我听见的还是中文吗!他刚刚说什么?他给女儿拍下了一颗粉钻?也就是说,出生三天的孩子身价已经比我还高了?!】   【好生僻的字眼!我以为是送给小晚的,没想到是送给小婴儿的!】   【我就知道,要是生了女儿的话,肯定被这家伙宠上天。被我说中了吧!专门到港城,只为给女儿拍下粉钻!】   【刚刚查了一下信息……这次在这场拍卖会上被拍下的是一颗稀世粉钻,价值高达九位数……我现在对金钱已经没有概念了!都是数字!不过是数字!!】   【女孩子喜欢粉色我能懂。但是我的粉钻呢QAQ她还那么小她懂什么?还不如送给我!![咆哮]】   一颗粉钻,一颗送给刚出生婴儿的粉钻,惊出来无数人。   与此同时,舒清晚生女的消息一起大肆传播开来。   惊讶声无数,恭喜声无数。   容家的小千金,一夜之间众所周知。   而此时,这个小宝宝刚刚打了个奶嗝儿,迷蒙地眨了眨眼睛,小手张开又握起来。   她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关注她,也不知道今后会有多少人喜欢她,她还只是一个无忧无虑只会喝奶的小宝宝。   从她出生起容隐就没离开过她,乘坐飞机返航,他正在想女儿会不会想他。   ——答案当然是没有。半天不见,他就被亲亲女儿抛之脑后。   舒清晚的指尖碰了下她的小拳头。   另一只手,举起手机,拍下了这个瞬间。   她用这张照片配图,发了一条新微博:   【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   凤栖梧桐,她落吾家。[爱心]   欢迎你来到这个世界,小梧儿。】   作者有话要说:   太爱小梧儿了!!还设计了很多情节,等我~~   注:[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出自《诗经·大雅》 第120章   在这条微博之前,因为怀孕辛苦、精力多少有些不济,加上受孕期激素影响,分享欲大幅度降低,舒清晚已经有三四个月没有冒泡。   这几天她恢复和休息了下,刚刚看到微博上传得沸沸扬扬的新闻后,就很想带着刚出生的女儿给她的互联网朋友们认识一下。   舒清晚感觉得到,她的状态和分享欲都在回归。   可能是生产后被照顾得很好的缘故。   以前柏悦苑那边的房间不多,除了主卧,都被设置成了其它用房。但是新房是个独栋小别墅,和林家很像的构造,房间也很多。她生产后,家里除了多住进来月嫂阿姨,覃漪也来了这边住,为了照顾她和小梧儿。   当年女儿出生后,覃漪看到的第一眼好像就已经是林馥一。他们满心欢喜地看过她无数次眉眼,却想不到另一个啼哭的婴儿才是他们真正的女儿。   后来林稷年有去调查过,只查得到是意外。可能就是在哪个错手、失手的瞬间,就出现了差池。   现在,三十年前的那个宝宝也当了妈妈。透过小梧儿,覃漪仿佛也看见了自己错过的女儿刚出生时的模样。   虽然每天都能过来,但她还是觉得离得太远,索性过来住一段时间,好好照顾女儿和外孙女。   容隐出去了一天,小梧儿现在还是鱼的记忆,已经不记得人。不过她好像记得覃漪,一看到覃漪过来,就咧嘴笑起来,覃漪心都化了,就算手上有天大的事情都拦不住她现在想去抱宝宝。   “小梧儿是不是知道我来给你喂奶呀。”覃漪将孩子抱进怀里,笑吟吟的。   一个意外造成了他们家庭这么多年的遗憾,但是这个小宝贝,从一出生开始就会知道他们是她的亲人,他们注定会熟稔亲近。   小梧儿被她哄睡,乖乖地睡了挺久。   看着她的睡颜,覃漪怎么看都看不够。她拿手机悄悄拍了张照,发在家庭群。   ——日常分享。   这可是林家这一辈里的第一个孩子。   小晚那两个哥哥,覃漪觉得他们还是应该惭愧一下。   回到家这几天,小家伙出生时的红啊皱啊都已经褪去了,五官舒展开来,人家压   根没有舅舅们嫌弃的丑丑,相反,漂亮极了。   覃漪反复思考过,确定肯定不是她的滤镜。   林桉身在港城,第一个回复:【好像又长大了点。】   覃漪:【是的,我们年龄三天。】   他轻笑一声,看覃漪这时不时发的照片看得有些眼热,也想抱外甥女了。   宝宝这边用不上舒清晚照顾和操心,很有利于恢复身体。   她发那条微博,顺便带上了一张小梧儿今天的照片。   她在网络上突然消失了一阵,又突然出现,迅速地引起了注意力,底下飞快涌现评论。   她的微博,直接解答了刚才众人的疑惑。   小梧儿,原来是这个“梧”。   单看这个字,好像就自带着凤凰的气场。她有多受家人重视和喜爱也显而易见。   舒清晚短短一条微博,会让人忍不住慨然:原来爱意竟能从字里行间流泻。   她有多爱自己的宝宝,他们已能从她的文字中读出。   【我猜中了!是个女儿!真的是个女宝宝诶!】   【天呐,她好可爱呀,她还这么小,怎么能这么萌啊啊啊】   【继承了容总和舒总的颜值,小家伙说:这才哪到哪!】   【好好听的名字,原来是这个梧!猜了一圈,没几个猜到的,但是被揭晓后就发现这个字真的好好】   【恭喜晚晚和容总!!我嗑的cp有女儿了啊啊啊!!!】   舒清晚还没要多久,手机被收走,覃漪哄她睡会儿觉。月子期间,覃漪怕她看多了电子产品伤眼。   除了眼睛,覃漪还怕她伤腰、伤手、伤这里伤那里,简直事无巨细,舒清晚无奈地一看被收走的手机,乖乖听话。   正好有些犯困,她便睡了一觉。   这段时间,当真清闲。   昨天其实公司那边有个方案传过来的。按照正常情况,这些都是她亲自监督和修改。但容隐在看电脑,接收了她的文件。   她让他放在那里就行,等回头她月子坐好再弄。   他却不置可否,也没答应她。看了须臾,忽然抬眉看向她:“我帮你?”   舒清晚意外得愣了一下。   容隐挑眉道:“敢不敢信我?”   她还真不   敢信。容先生是厉害,但是术业有专攻,他还没有做过她的工作。   不过看他的积极,她心思一动,也想试一下,便点了头:“那你试试。”   大不了她回头重新再做,反正本来也是要做的。她也好奇,他做出来的成果。   方案很复杂,整个工程很大。舒清晚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就困了,不知不觉,她倚在他肩上睡着。再醒过来时,他已经在前往港城的飞机上。   她被安置在床上,睡得很香,都没有察觉到他离开。   电脑放在桌上,舒清晚过去看了一眼,上面赫然是他已经完成的文件。旁边还有他手写的留言纸条:   【已完成,待阅。   我去参加港城的拍卖会,很快就回来,等我。   ——容】   舒清晚莞尔一笑,将纸条捏在手中。   他小时候被容老爷子扣在书房练字是有成果的,容先生写得一手好字。   再看那个项目书。   ——果然,他无所不能。   州越也有很多案子,他就算在这方面经验不多,但看也看多了,自己融会贯通下,竟然还真给她交出了一个不错的答卷。   舒清晚花半小时稍微修改了下,就发给了助理。   助理惊呆了,还以为是她亲自做的。   【姐,你好好坐月子,我就是先发给你,不是让你着急做。】   助理快要跳起来了,一门心思想的都是她竟然不好好坐月子。   舒清晚笑说:【放心,主要是你们姐夫做的。】   助理这才放心。但是,反应两秒过后,发过来一个感叹号。   什么!容总为什么还会做这个!   还有!这竟然是他做的!!!   舒清晚不知道,Night那边,不少人围在一起欣赏且研究了一遍容先生刚出道的作品。   生产后精力不济,她很快就进入了深眠。   虽然家里有很多人在陪她,好几个上班族一下班就要往这边跑,尤其是容眠,跑得最勤快,每次来手上都要带点小东西——全是她忍不住买的可爱玩意儿。   但旁边的位置空空荡荡,她还是有些不习惯。   容隐已经在尽快赶回,但是参加这个拍卖会,来回还是费了一天的时间。   她也已经自己待了一天。   不过拍卖会结束的时间不算早,他今晚应该会在港城休息一晚,回来得最快也是明天下午或者晚上了。   舒清晚有点想他。   …   深夜里,因为家里有了小宝宝,所以整栋房子都算是很安静。   容隐从外面踏入,披着夜色而归。   阿姨忙上前去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您怎么这个时候赶回来了?”   容隐只是颔首,偏头问她:“太太呢?”   “睡着了,还没醒呢。”   “她吃饭了吗?”   “睡了应该有五个小时,没起来吃,饭菜都备好了,她睡醒后立马就能吃。”   问完后,容隐才放心,脱完外套,又问一声:“小梧儿呢?”   阿姨笑说:“她刚睡醒,要喂奶了。”   小家伙,就连家里的阿姨们都爱得不行,一提起来表情都不自觉地柔软。   怎么能让人不爱呢?她这一生,注定就是要受尽万千宠爱。   容隐的神情也温和,听见小梧儿醒了,他便过去了一趟。   阿姨跟在后面说:“虞小姐和况先生今天都过来了一趟,带了很多小衣服。”   容隐这孩子一生,直接打开虞杳杳购物的热情。但凡是个男孩子,那些小东西还不会可爱到让她完全失去抵抗力。生的是个女孩,这下好了,看到什么虞杳杳都想买。   现在她的购物软件上面几乎全是小女孩的东西推荐,她好不容易挣点钱,全都用来养容隐的女儿了!她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偏偏她还屁颠颠的每天都想来小梧儿面前打个卡。   容隐笑了下,“拿去清洗过后可以给梧儿穿。”   阿姨应着声。   话音落,他也走到了小梧儿的房间门口,推门而入。月嫂刚将她抱起来轻哄,男人眉目沉静,直接伸手,“我来吧。”   他很熟稔地将孩子接过手,接过另一个月嫂递过来的奶瓶,亲自给她喂起了奶。   梧儿睁着眼睛盯着他看,似乎在费劲地认人。   容隐勾唇,“才一天,就不认得了。”   他的语气也有些无奈。   在他去之前,小家伙还有些黏他,一见到他就笑。   这之后   要是有个推不掉的差,走上五天十天的,那岂不是更不得了?   说是说着,可他声音很轻。   容隐看着她的眼睛,轻声一喃:“怎么跟你妈妈一样。”小没良心的。   阿姨们在旁边忍不住笑了起来。梧儿不记得爸爸,不过她们知道,一天不见,先生这是想闺女了。   小梧儿一点没有被指责道,一只手抱着奶瓶,乖乖在喝奶,哪里知道爸爸在说什么。   他刚才脱了西装外套,身上只着一件黑色衬衣,身形高大挺括,相比起来,怀中的婴儿显得好小好小。而且她穿的是一件粉白色的小衣服,一刚一柔的,这个画面怎么看怎么不搭。偏偏,现实一看却又觉得还挺和谐。   一边喂她喝奶,容隐一边走到了旁边窗前。   窗外,是北京城的万千繁华璀璨。   而他的怀中,是他刚出生的小女儿。   在那一刻,胸口涌上的感慨最深。   这一幕,太过美好,像是电影大片里的画面,极震撼的构图。   梧儿喝完了奶,小手还舍不得放开。容隐收走了奶瓶,将自己的手指递给她。   她张开五指,又合拢,将他的手指抓住。   和爸爸身上有力的力量感不同,她看起来好弱,会叫人都不敢用力。   他的百炼钢被舒清晚化作绕指柔。这一年,又多了一个小家伙能做到。   容隐陪了她一会儿,直到将她哄睡,才离开了这个房间。   他回到了主卧,舒清晚还在睡,室内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小灯。   容隐想去洗漱,但是还不着急。他走到床边,握住单膝蹲下。   静看了须臾,吻轻落在她唇上,又缓慢压紧。   她已经睡得差不多了,很容易就被扰醒过来。带着睡意地迷蒙一睁眼,看见的就是深夜归家的丈夫。   舒清晚懵了一秒,“你……”   他的喉结轻动,她的脑子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被加深了那个吻。   她也来不及去想别的,注意力被他牵走。   他们是在新婚期被掐停怀的孕,这段时间,他可真是压了又压,忍了又忍。本来也不是多清心寡欲的人:)   慢慢浅磨着,他的呼吸渐重。是舒清晚这一年最熟悉的——忍耐到极致,将将要喷薄的时刻。   他深吸一口气,咬她唇:“我先去洗澡。”   舒清晚眨眨眼。   她已然清醒。整理了后,就先去吃了点东西,再回来时,他还在浴室。   她轻笑了声。   知道他是连夜赶回来的,虽然她已经睡了一觉,但她还是陪他再睡一会儿。   等到他终于从里面出来时,从她身后搂住了人,身体紧贴。   舒清晚意味不明地问:“结束了吗?”   容隐顿了一下,眸光骤然幽深。   两人之间有些安静。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他刚解决,又自己抱上来,简直是自讨苦吃。   她感觉得到身后的反应,但他低头吻了吻她,依旧只是安静地抱着她,“睡吧。” 第121章   舒清晚哪里能平静地睡着。   她迟疑地开口:“你……”   容隐好像知道她在迟疑什么,眉骨轻抬:“不好意思,它对我太太的抵抗力一向很弱——你知道的。”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低混暧昧。   舒清晚:“……”   好斯文败类。   好半晌,她艰难地反驳:“我不知道。”   他轻闷一声笑,“你怎么不知道?”   见她的注意力全落在了上面,了无睡意,他也没再放过她,将人翻过来,直接喂进去一个吻,“你明明跟它最熟悉了。”   他们太久没亲近,远得像是上个世纪的事——一日不知道几次的接吻不算在内,指的是更加亲密的接触。   即便真算起来,也不过个把月。上个月,她还被他抱起坐在桌台上,一下子变得比他还要高,感受着他手指的探索和饱胀。   但对他来说,已经是太漫长。   念及她身体,太放肆是不敢,但耳鬓厮磨还是可以。他含住她的耳垂轻咬,握住她的手牵引过去,“宝宝,打个招呼?”   “唔。”   可能是外面的风声太响,将小夫妻的私语吹得模糊。   虽然某人的话实在不能听,但它在她面前确实没有抵抗力。她碰上去的时候就能知道。   容隐克制着,也没厮磨太久,连浅尝辄止都不算。他狠咬了一口她耳垂,   “先欠着,过两个月还我。”   他狠下心,乍然起身,又去了浴室。   床上的被子床单都有些凌乱,舒清晚坐起来目送他进去,耳垂潮红。   他忍的又何止是这一天。   男人有没有在外偷腥有时候其实很明显。外面吃过了,解了馋,和饿着肚子是不一样的。   而他是容隐,都不需要他安排,就能享用一场宴席。   ……但他吃饭的欲望倒是一直很强。   虽然小梧儿刚出生,但她爸爸从她怀上开始就“付出”良多。-   事实证明,容梧怎么可能会跟丑字搭上边。   一开始的小红猴子慢慢褪去了脸上的红皱,舒展开来,她的身上也看得出她父母身上遗传来的白皙。   头发慢慢变长,眉眼长开,睫毛像是一把小小的扇子。   她出生的时候,舅舅们挨个在她的婴儿车前钻研过小猴子的模样,不明白长辈们到底是怎么违心夸得出口的。林檐都想过了,大不了等她长大以后看上谁,他就替她去抢回来。但现在好了,毋庸置疑,最稀罕她的也是两个舅舅。   林桉这两年常常往返于京港两地,时而出差半个月,一回到家,先脱掉外衣,洗了手,来抱外甥女。   小梧儿慢慢的也不怕生人,刚出生的时候还不让生人抱,现在好多了。即便是半个月没见早就不认得的大舅舅,被他抱去,她在愣了一下后,也是笑眯眯的。   林稷年试了下温度,将奶瓶递给他,让他喂。   单从舒清晚小时候的照片来看,小梧儿和她很像。看着外孙女,林稷年仿佛看到了自己错过、也是遗憾最深的女儿幼时。   他带孩子也带得多。   别人家是愁着没人带,但是这边是愁带的人太多,轮不上。   有两天没商量好,挤过来的人太多,覃漪差点苦恼得想排个表。   今儿正好,是小梧儿的百日宴。   覃漪刚才给她换上了新衣服。   林桉将自己带来的礼物递给父亲,让他打开,帮忙戴上。   林稷年打开一看,是一个长命锁项圈。   小家伙生得太可爱,脸颊上有点婴儿肥,她戴金项圈看起来就像个福娃娃。   他直接给宝宝戴上。   “专门请人送到大师那儿开了个光。”林桉简单说了声,低眸看怀里的小家伙,眼眸温和,“护佑她一生顺遂。”   容梧听不懂,只是对上舅舅的眸光,她咯咯笑起来,伸手要抓他。   林桉将手给她。   时间差不多了,宾客陆续抵达,容隐和舒清晚还在忙碌,覃漪也在那边。   舒清晚的月子不止坐一个月,覃漪让她坐满两个月,多休息休息都无妨。   满月的时候因为孩子小,舒清晚的身体也还没恢复好,所以家里只是简单办了下。直到这次百日,才广为宴请,将容家刚出生的长孙带给众人认识。   宾客云集,尤其是容隐那群发小,这次不是以家族父母的名义,都是以自己的名义出席了——容梧   一出生,他们一个个的自诩已经长了一辈,都是她的干爸干妈一辈。换句话说,以前还能当当家里的小孩,现在可都是大人了。   舒清晚被拘了好久,她其实不用怎么管宴会的事情,主要是忙着好好打扮一通。   容隐在旁边陪她,目光闲适地落在她身上,其中暗含些许寓意。看着妻子梳妆,他刚开口:“晚上他们应该十点左右就走完……”   话未说完,月嫂抱着小梧儿进来,他的话被迫中断。   ——小家伙闹腾着不肯安静,阿姨们照顾她这么久了,当然看得出来她这是想要妈妈,所以赶紧抱着她过来找舒清晚。   舒清晚一边接过孩子,目光一边从某人身上掠过。他那一声咽了回去,不上不下的。她的一双眸中染着笑意。   容隐能跟任何人计较,偏偏跟这一个计较不了,只能认栽。   家里人一般不太打扰夫妻二人,此时见他们都在,把小梧儿留下后月嫂就先出去了。   小梧儿果然是要找妈妈,伸手抓住妈妈的手指,伸向妈妈的头发。刚才还在抽抽搭搭的小嘴在这会儿终于安静下来,抓住以后,自己笑了起来。   舒清晚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嗓音温柔:“梧儿想妈妈了是不是?”   今天家里太热闹,睡醒后她还没有见过妈妈,看起来小家伙也是忍了好久,见过了一圈的人后,才终于憋不住委屈了。   小梧儿咿咿呀呀,仿佛是在回应妈妈的话。   容隐倚在墙边,似笑非笑。   将人让出去了一会儿,直到外面宴会差不多要开始了,见小梧儿还想往舒清晚身前蹭,容隐直接将人抱走。   “走了,见你的叔叔伯伯哥哥姐姐们去。”   舒清晚怀中一空。见容隐还在和女儿说话,吊儿郎当的:“这么大的小朋友不能这么黏着妈妈,知不知道。”   舒清晚:“……”   这么大?你是说今天刚满一百天的这个?   小梧儿抓了一下爸爸。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就只是咧嘴笑。   啧。反正肯定没听进去。   “妈妈是爸爸的。”容隐兴许也良心发现了下,思忖了下,他补充:“你黏爸爸可以。”   小梧儿不理他,已读不回。   不过她和爸爸的关系确实好。也有容隐基本上都是自己上手看孩子,不会让舒清晚来看的原因,导致父女俩的相处时间不少。   一抱到外面,孩子就落不到他手里了,被虞杳杳和况野他们抱走。   这几位,个个手里都是不缺钱的主儿。今天容梧百日宴,他们一人出手都是一套,甚至都不是按个的。   等容隐和舒清晚招待完几位叔伯,再过来时,就听见他们又在吵架。   前头没听着,只听着了后头。   魏树:“我是她爸!”   “啧,”容隐眉心微拧,舌尖抵了下腮,“你怎么就是她爸了?”   魏树梗着脖子振振有词:“干爸也是爸。”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⑼ ⑼ . c o m   矛盾中心双方无暇顾及他,虞杳杳不甘示弱:“那我还   是她妈呢!”   孩子的亲生爸妈两人:“……”   只有小梧儿,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被逗得直笑。她不知道他们怎么突然吵起来了,但是觉得好好玩。   虞杳杳一低头就看见小家伙这么软乎的画面,心一下子都跟着软了下来,以前一个打三个的女汉子,突然有点杠不上去了,她摸摸小梧儿的襁褓,也赶紧对着小家伙笑。生怕慢一秒,自己在小家伙眼里就不温柔了。   娃干爸看着看着,突然忧心忡忡,“小梧儿这么没脾气,看起来好容易被欺负。”   虞杳杳随口接话:“谁敢欺负容隐的孩子?”   容隐睨她一眼,无言。   “别把我说得像个黑暗势力行么。”   他好好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不过魏树觉得虞杳杳说得有道理。恐怕前脚小梧儿刚被抢了糖,后脚对方那熊孩子的爸妈就得带着一车的糖来乖乖赔罪。   他那颗心放了下去,心满意足地摸摸小梧儿的脑袋。   被虞杳杳拍开:“摸什么摸,摸掉我们头发了怎么办。”   嘿!魏树又要跟她理论一番。   眼看着生这一个有点受宠不过来了,甚至有人给孩子爸妈提议:“要不,你们再生两个吧?”   ——一个有点不太够分。   舒清晚笑着摇摇头。   她听几个已经成家的同学说过,她们刚生完孩子就会面临新一轮的催生话语。   生的是男宝,就催儿女双全。生的是   女宝,就催再生一个儿子。不管怎么,七大姑八大姨都有话说。   不过她这边被防卫得当,这些话语一点儿没漏进她耳朵里,所以他们到现在也没探讨过这个问题。   真探讨的话——   这一个来得就挺突然,容隐都没准备,更不必提下一个。   舒清晚的话……她也没这个准备。   她以前有弟弟,但她自认为自己也没能很好地当一个姐姐。她从初高中开始基本上陷入学业,大学离家,直到现在,和舒嘉越的相处时间都不多。   所以她也不想让女儿当姐姐。   舒清晚和容隐说起的时候,他没有像她想象中的一样,顾虑思索良久,而是很快同意她的决定:“行。”   他的手里还端着一杯酒,在看着不远处虞杳杳抱着他闺女。   舒清晚惊讶。倒不是这个结果,而是……他答应的速度。   这貌似是一件大事,起码对容家来说是大事?   可他就这么答应了?   看着她的惊讶,容隐低笑出声,喂了她一口酒。怀孕到现在她戒了很久,他知道她早就馋了。   “这本来就只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也只需要我们做主。”   她眨眨眼。   “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生这一个就足够。”   怀孕过程还挺漫长,生产过程也折磨人,他没准备一回又一回地熬。   “你爷爷同意吗?”可能是因为当年的事情,舒清晚对他的印象比较刻板。   容隐漫不经意道:“他是党员,他不会重男轻女。”   舒清晚没想到这个回答,倏忽笑了下。   “嗯。”   小家伙玩了一圈,开始困了。精神的时候她很好说话,谁逗都笑。想要睡觉的时候,就不那么好伺候了。   容隐低眸看着自己太太,心念一动,想要低头吻她。宾客众多,哪怕他只是蜻蜓点水解解渴也行。但是这时,婴儿的啼哭声开始疯狂召唤他。   那群未婚未育的人也慌了手脚,赶紧喊他的名字求助。   容隐额角一跳。被舒清晚推了推,他只能深吸一口气,放下酒杯。   小梧儿哭得小脸通红,一到他怀里,才慢慢止住哭声,睁开了通红的眼睛。   容隐看着她,她也安静了下来,安心躺在爸爸怀里。小魔王又变成了小可爱。   “谢天谢地!”虞杳杳他们松了一大口气,从手忙脚乱中镇定下来,如遇救世主。   “她要睡了。”容隐解释了声。这边宾客多,他抱她去安静点的地方哄睡。   僻静的另一处,有一整面落地窗,视野开阔。   容隐轻拍着女儿,等着她在怀中逐渐进入睡眠。   他的神色淡淡,一点也没有在哄人家的意思。但小梧儿还能不了解她爸么?早就习惯了,丝毫不受影响。   舒清晚拿过手机,拍了张照。   夜幕降临,外面是璀璨星河。   她将照片分享上了微博。   作者有话要说:   小梧儿:冷一点就冷一点吧,还能怎么办呢~ 第122章   很特别的一张照片。   似乎总带着一点不太搭配的反差感,但是在视觉上的冲击很震撼。   他穿着定制合身的西装,仿佛刚从某个名流宴会中走出,一身矜贵的气度,还和他们印象中的人没有变化。   但怎么看不像是会抱着一个婴儿的人。   偏偏照片胜于雄辩。   他垂眸看着人,虽然神情淡淡,但也有一丝温和。   小家伙在他怀里很乖,脑袋一点,很快就睡着了。   她不是一个闹腾人的,只要是在熟悉的味道里,都很好照顾。   而她虽然还小,但是好像已经知道抱她的人是爸爸,天生会有依赖感。   【小梧儿好软,容总好硬(形容词)这么冷漠的男人是怎么生出这么乖乖软软的女儿的!!】   【靠,我心都要化了!她真的好小一只呀,就应该待在我的怀里!】   【从姿势还有感觉都看得出来,容总平时应该没少带小梧儿。我也想到他面无表情地哄孩子就想笑哈哈哈哈哈】   【啊啊啊!我一直想看他带娃!感谢晚宝满足我!果然是玄幻片!】   【我一直猜是儿子,就是想象不出来容隐和又软又糯的小女孩在一起得是什么画面……果然视觉冲击……再冷漠的男人也没关系,给他生个女儿就好了】   他所站的落地窗前,能将北城的繁华收入眼中。而他抱着女儿站在那里,仿佛是在   睥睨。   【给我一种感觉,容总好像抱着容梧儿在看以后她会拥有的江山。】   【楼上,我也有同感】   【打完工回来一看,天都塌了。这可是北城,但她可是容梧。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是一个真正的公主。】   【不止是公主,还可以是queen!】   【好我懂了,小梧儿连入睡都是由北城的万千繁华灯光伴随入睡的QAQ】   等梧儿睡着后,容隐将她抱去她的房间,由阿姨照顾着。   百日宴不是其它的派对,结束得算早。她这个主角一睡着,宴会差不多也散了。   送走宾客后,舒清晚收拾了下今天小梧儿收到的礼物。   家人们除了送些贴身的小物件外,也没少大手笔。   比如她大哥,直接送了一整套首饰。等她十八岁生日那天就都可以交给她。   她一一作着盘点与记录。东西是真的多,里面裹着的爱意有多浓郁也肉眼可见。   容隐送走最后一位宾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无声无息地就出现在了门口。他轻倚着墙,悠闲看她。   等到舒清晚察觉,她一顿,倏然抬眸对上他的视线。   她好笑:“你在看什么?”   她将一块砚台也收入库,扫过最后两个礼盒。   今天当真是好热闹一个百日宴。   “等你。”   他已经算直白。   舒清晚一顿。   她将原先就   要写的字写完,只是笔尖有些许迟疑。   容隐不紧不慢地看着她。   就像是站在岸上的人看着水里被捕的鱼挣扎。   东西还剩最后一点收尾,不过,要是想磨蹭也是可以磨蹭很久,全看做事情的人的心意。   容隐也没给她机会,在她收完手里的东西后,便提步过去,握住了人的手腕。   “明天再收。”   ——那现在要做什么,几乎暗示性十足。   舒清晚心一跳。而他也没再让她磨蹭下去,带她回了房间。   容梧儿真是好一个电灯泡,阻隔的不止是今天。从意外怀上那天开始,可以说他就没有再尽兴过。   生产后,不行。满月后,还不太行。两个月,也还顾忌着。   直到今天,满打满算过了百日。   他明明都还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但是舒清晚腿已经软了下,有一点想跑。   实在不行,她和梧儿睡行不行?   外面还有佣人来来往往在收拾卫生,男女主人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之时已然回了房间。   房间里是暗的,她被他推到了墙壁上,径直压来。研磨唇齿轻咬,呼吸沉沉。   她下意识去抓他指尖,抬眸,便对上了他深黯的眸光。   舒清晚空咽了下。心跳急得仿佛身后有人在赶。   他倏忽启唇:“刚才喂饱小梧儿了?”   她轻喘着,点头。小家伙吃饱了后困意才来袭的。   他低头轻舔她耳垂,   声音喃得极轻:“那你准备将我喂到几分饱。”   她的指尖一颤,下意识掐进他的手臂。   空气都变得燥热。   他不急不躁地燎着火,与她接吻,任由反应慢慢变得强烈。直到回到床边,他才拉开抽屉。   之前那些全换了新的,早就准备好在这。   ——同样的意外错误,容先生绝不犯两次。   轻压着嵌入。   渴了多时的人,终于被甘露浇了个满头。   …   半夜的时候,小梧儿应该是有醒来,被月嫂阿姨她们照顾着。小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没看到爸爸,也没看到妈妈。   月嫂知道她在找谁,笑眯眯地回答:“梧儿乖,爸爸妈妈睡着啦。”   她懒洋洋地伸手抓了抓,抓到自己的小玩具后就打了个哈欠。   慵懒矜贵的模样,小家伙身上好像已经有了几分爸爸的影子。   早就习惯了在某个时间点看不到爸爸妈妈,所以她也没有非要,只是跟阿姨们玩。   殊不知,这个点,她的爸爸妈妈们也还没有睡。   容隐尚算餍足,但还觉不够。他哄着她再来一次。   舒清晚叫着他全名,声音里夹杂了一丝气急败坏。   主卧已经一片狼藉,就连浴室都没能幸免于难。   …   翌日清晨,小梧儿在固定能看到爸爸的时间还没有见到人,终于不乐意了。   月嫂哄不住她,只能带着她去主卧找人。   主要是快到上班时间了,估摸着先生也该起了,不然她也不敢去打扰。   但敲了几下门,里面都没有动静。   小梧儿抓着她的衣服瘪着嘴就要哭,月嫂轻哄着,硬着头皮又敲了两下。   没想到,她敲的是主卧的门,却是旁边一个房间的门被敲开。   容隐身上披着睡袍,从旁边的房间走出来,眉眼间都还耷着倦意。月嫂还来不及反应——不是,主卧不是在这吗???   他没解释太多,看起来明显还没睡够,只是从她手里将人抱走,就又回了那个房间去睡觉。   小梧儿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像超人一样闪现的爸爸。   月嫂在原地呆了几秒。   直到打扫卫生的阿姨过来,才解了她的惑:“昨晚先生太太不在主卧睡。今天主卧要清洁。”   “……”   好像懂了。   有些话也不必说得太明白,都不是小纯青了。   月嫂听得耳热,也不知道他们昨晚得有……   自己所工作的主家感情怎么样她们或多或少都是了解的,这一家虽然富贵不凡,但一点也没有其它豪门的那些糟心事。   虽然已经有了小梧儿,但他们的热恋期一直没有过。   小梧儿不是枢纽,她是电灯泡。   容隐和舒清晚都还没准备起。小梧儿被他放在了他们中间,他轻拍了两下,嗓音还带着初醒的懒散:“再睡会。”   小梧儿才刚睡醒。   她的眼睛滴   溜溜地瞧着爸爸转。   但容隐没给她那么多耐心,他手搭在她身上,闭眼续上觉。   小梧儿的另一边,妈妈也在睡。   谁都没有空理她。   她被爸爸强行按着入睡。   舒清晚睡得太沉,也接收不到她的求助信号。   小梧儿打了个哈欠。一开始还没有困意,但是自己盯着天花板盯久了,不知不觉也闭上了眼,在爸爸妈妈中间睡着。   小家伙算是很好带的,只要满足她不太过分的那点小需求,她平时都乖得让人心软。   婴儿睡眠比不上成年人长,等她一觉睡醒,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最终选择去骚扰爸爸。   容隐眉心一皱,将人往身上一捞。   小梧儿自己趴着玩。在看到爸爸胸前敞开的领口里有几道抓痕,她好奇地碰了上去。   这是什么?   容隐完全不反抗,他只想搂着老婆睡觉,但是来了个挤在中间的电灯泡。   他的衣服被小梧儿弄散开,她自己往前爬,又看到了爸爸脖子上像草莓一样的印记。小家伙新奇得不得了,又伸手一按。   舒清晚似有所觉地醒过来看了眼,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她眉心一跳,赶紧将小梧儿抱过来,打断了动作。   小梧儿什么都不知道,看到妈妈醒了,还乐滋滋地要跟妈妈玩。   她一醒,容隐也醒了。   舒清晚嗔怒地瞪他一眼,他仿佛是一个刚丢了清白的男人。   容隐一抬眉,与   她对视,有几分无辜。   小家伙才三个月……虽然她肯定什么都不知道,但她的羞耻感还是弥漫。猜到她是因为饿了才醒的,舒清晚将她抱出去给阿姨喂奶粉。   舒清晚再回来的时候,他已经靠在了床头,一脸没睡够的懒意。   她轻吸一口气,上前将他的领口一下子拉上。恼羞成怒,以至于带着几分发泄似的用力。   容隐握住她的手腕,轻笑了一声,安慰她:“她不知道这是什么。”   “那也不行。”一想到那些自己留下的痕迹被女儿碰到,她脸上的热度就一下子蔓延到了脖子根。他们仿佛在带坏小孩。   他捉着她的指尖放在唇边吻,懒洋洋道:“昨天你亲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   他一副被她占尽便宜,她事后又不肯负责的模样。   昨晚闹得太晚,今天又被小梧儿吵醒。容隐手腕用力,将人带回来,“再睡会。”吻懒懒散散地落在了她的唇间。   他这点算什么?她的锁骨上全是吻痕。还有再往下的位置,都是吮痕咬痕。得亏刚才小梧儿爬的不是她,不然她现在应该已经不好意思到要跟他分居。   他哄着她道:“下回老公好好穿衣服。都是你的,只有你能看见。”   婚后,尤其是怀孕后,这个男人的情话简直信手拈来。   舒清晚一开始还有满腹的意见,愣是在这个男人的亲吻下一点点化掉。   小梧儿喝完奶后也没再见到爸妈。她和月嫂阿姨示意主卧的方向,意思   是想要,但是被阿姨抱住去玩玩具,含糊着糊弄:“乖喔,爸爸妈妈上班去啦。”   /   小梧儿被一家人照看着长大,照顾得无微不至,也挑不出什么缺漏来。   等到她大一点的时候,被带出门的次数也慢慢多了起来。   尤其是——   不知道是不是她小时候经常被爸爸妈妈放鸽子,动不动就见不到他们人影,以至于她格外黏他们。   见他们出门她就想跟,容隐每次出门上班都要跟女儿来上一通“生死别离”。   这种事还不好诉苦。   和发小们一提,他会被骂说是炫耀。   但容隐是什么人,女儿也改变不了他身上的那份闲适气度。   有时候没什么要紧事,小梧儿想跟,他就直接带上人去上班。   连阿姨们都吃惊,担心起这能不能行,但他一手抱起人便出了门。   欢喜的是开始拍着小手鼓掌的小梧儿。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和妈妈如出一辙,都弯成了一汪小月牙。   她平时就算捣下天大的蛋,这双眼睛盯着容隐一瞧,他恐怕也是舍不得打。   这会子也是,他心中一动,亲了亲女儿的小眼睛。   要知道,他最爱的舒清晚的那双眼。   ——即便妻子刚刚出门去上班,他们昨晚还在温存,他也已经开始觉得想念。而小梧儿和她妈妈简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坐上车,容隐给舒清晚发消息。   刚开口一声“想你”   ,小梧儿就凑了上来:“妈妈,妈妈,想你——”   容隐将人压住,但是根本抢不过她。   他无奈地按眉笑了一声,睨一眼小不点儿:“你还挺会争宠。”   小梧儿得意洋洋。   那一边,舒清晚才刚从家里出发抵达公司。看见消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分别了好几天。   知道小梧儿看不懂字,她特地发的语音,好让小梧儿也能听到:“老公,我今天下午下班早,我来接小梧儿,带她出去玩。”   今天要加班的某人蹙了下眉。   他刚按下语音条,瞥一眼眼眸亮晶晶的容梧,改作发文字:   【舒清晚。】   【你怎么不说陪我加班。】   不来陪他,就只想着陪小梧儿?   舒清晚:【幼稚鬼。】   容隐:【你变了。】   舒清晚心情颇好,推开办公室的门。   下午要和妈妈出去玩,小梧儿已经提前兴奋,手舞足蹈,手挥到了爸爸不甚欢喜的眉间。   …   上午开完一个简短的例会后,容隐便回了办公室。   门一关上,将内外隔绝,谁也不知道他在里面是签文件还是换尿布。   有几个高管今天还得来汇报工作的。他们将东西准备好,约着一起过去。   直到门由杭助帮忙打开之前,他们都还在商量着方案内容。所有人不假思索地往里一看,声音却是齐齐卡在了喉咙中。   上一秒说话的内容一下   子被清空,大脑空白了一瞬。   小梧儿自己玩困了,刚刚喝完奶,容隐在给她拍奶嗝,动作很轻,力度掌控得刚刚好。   拍、拍奶嗝。   她乖乖地靠在爸爸肩膀上,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在他们身上,舒服极了。   一群高管全都作哑。   ——不是,他们也没见过这一幕啊!   他们刚刚是不是左脚先迈进来的来着?公司有没有规定一定要右脚先迈入来着?   一群人仿佛被定住。看也不是,但是都已经不自觉地在盯着,眼睛都瞪大。   容隐倒是闲适,示意他们进来,直接开始汇报。   他糙养孩子,汇报声音不影响她犯困。而且——这些汇报内容对一个小孩子来说本来也助眠。   不习惯的只有他们。   要对着突然变身的容总汇报工作。 第123章   高管们互相对视了一眼,还是按照商量好的顺序轮流开始。   本来以为这么大的小孩不懂大人的世界,听着无趣的数据汇报会哭闹,但诧异的是她很乖,趴在爸爸肩膀上,只是时不时眨下眼睛看他们。   黑曜石一样的大眼睛盯盯这个叔叔,再看看那个叔叔,根本没有打扰他们的会议。   有个年纪大点的,只比她爷爷小几岁的经理想起自己听说过的一点风声,容总和太太好像不准备要二胎。虽然不敢置喙,但他并不赞同。   不生二胎的话,容家这么大的基业以后岂不是要交到这个女孩的手中?这怎么可以?   不过他觉得应该也不可能,大多是下面人乱传的。什么男孩女孩都一样,那都是说说而已。   一转眼,这场汇报就进行了一个小时。   等到结束的时候,有人看了眼手表,才发现过去了那么久。而全程小梧儿都没有哭闹打搅,简直稀奇。   好几个人的目光都忍不住往她身上瞟。她生得实在是太好了,比今年刚爆火的一个童星还要漂亮。这小孩聪明,基因也聪明,全拣着父母的优点长。   容隐身上带着这个挂件,但凡一走出去,回头率完全拉满。   高管们争相在看,他也已经习惯了。工作结束,他示意他们可以离开。   等门一关上,他就给小家伙换尿布去了。   ——他们自以为看到了很多,实   际上还是不够多。   小梧儿蹬了蹬腿,“爸爸——”   容隐眸底温和下来,夸着她:“梧儿好乖。”   “刚才听得这么认真,听得懂吗?”   她眨眨眼。   他控制不住笑了下,有了女儿以后才发现,有些时候真的会觉得爱意抒发不够。   “以后,这个位置给你坐。”   小人儿还不知道这句话的重量,还在欢欢喜喜地蹬腿玩。   “爸爸,爸爸!”   小梧儿先学会叫的词是爸爸。一开始容隐还挺开心,但后来他就发现了不对。   ——她一有什么需求,会喊的也就只有“爸爸”。她喊他,他又不可能不答应,导致刚开始那段时间他特别忙。   至于没被学会叫的“妈妈”,在旁边乐得清闲地看他,连醋都不吃了。   直到后面她会喊第二个人,他的工作才被分担了一部分出去。   容隐将人抱进怀里,带着她去批文件。她好像知道什么东西能碰、什么东西不能碰。在家里很肆意,还经常把他买给老婆的花给弄坏,但一来到这儿,触手可及都是工作文件,她的小手就安静下来了。   窝在爸爸怀里,明明看不懂字,也还看得很认真。   容隐一低头,发现自家闺女好像有点着急想要识字了。   他浅勾了下唇,温声说:“等你长大一点,爸爸教你学写字。”   容梧从出生到现在的很多事情他都是亲力亲为,包括以后在她的成长道路   上也是如此。   父母和子女之间相处时间最多的就是在孩子的成长期,他想珍惜这段时间。   那些事儿距离她还很遥远,容梧不以为意,只抓着爸爸的扣子玩。   容隐才刚带着女儿来上班一天,州越上下就传遍了——   当年容总多潇洒一男人!现在在给小女儿拍!奶!嗝!   一群高管从他办公室出来后,装了一小时的平静全部破功。他们刚说的时候其他人还不信呢,但听多了,其他人也开始狐疑:“真的?”   可惜的是,有幸亲眼所见的只有这群高管,其他人只能一边好奇一边惋惜。   刚开始还有容隐的“死忠粉”在痛心疾首,但下午的时候容隐去开会,将小梧儿交给杭助理暂时看一会儿,就有人看见,刚刚还在痛心霸总怎么可以变奶爸的某个同事,举着奶瓶眼巴巴地在等着喂她。   其他同事满头黑线:   “你刚刚怎么说来着?容总拍个奶嗝你都觉得你的偶像幻灭了!”   那个人振振有词:“可是谁能忍得住!你都不知道她喊叔叔的时候多可爱!”   小梧儿玩玩具玩够了,终于赏他脸想喝奶,才朝这边倾了一下,他就乐颠颠地主动凑上去了,夹着声音和小朋友说话:   “叔叔喂你好不好啊?”   周围一圈的同事鄙视他。   “可耻!”   “没有原则!”   “就你这样的还好意思笑别人呢,嘁。”   那个人才不理他们,   不以为意地忙着照顾她喝奶。   容隐开完会回来的时候,容梧的身边已经围了一圈暂得休息时间的人。   有人想给她当大马骑,还得哄着她点头。   他们还没发现他的到来,容隐抱着手在门口看了一会儿,貌似……发现了自家女儿隐藏的新属性?   她好像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没要,但就是会有人捧到面前来。倒不是为什么成年人的利益,单纯是她实在太可爱了。   那一瞬间,容隐甚至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看起来,有点以后要被小男孩的家长找上门的趋势。   啧。   然后他回头去看她,她就会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和他对视。   那个画面只是一想,容隐已经忍不住勾唇。   他对小梧儿的偏爱好像不用理由。   他们是父女,她生来他就会偏爱她。   …   舒清晚来接女儿的时候,容梧和叔叔姨姨们玩得开心。   刚才容隐想接她去办公室,她坐在沙发上,摇摇小脑袋说不要。   在一些可以有商量余地的小事上,他还挺尊重女儿的想法,也就没把她抱走,由着她在这玩。   而现在,她周围围了一圈的人。   这还是在州越的工作任务算是密集的情况下。   舒清晚出现的时候,小梧儿手里拿着一个大铃铛,朝妈妈弯着眼睛笑。   她最喜欢的妈妈来了。   别看小家伙看起来软乎乎,其   实也很有主见,不是什么时候都那么热情。每天围绕在她身边的一大群人里,有她很喜欢的,也有她懒得动弹理会的。但是妈妈不一样,那是她最喜欢的。她只想一直和妈妈亲近,可惜爸爸不让,妈妈有空的那点时间她还得掰着手指和爸爸分。   舒清晚轻倚在门边,面上原本清浅的笑意,在对上那双小月牙时,忍不住加深。她这样一笑起来,母女俩简直就更像了。   她像覃漪,小梧儿像她,简直一脉相承,丝毫不差。   小梧儿的视线炯炯,其他人很快就注意到了总裁夫人,纷纷回头。   说起来,舒清晚以前在这边工作过好几年,那时候她和容隐是隐恋。后来她分手,从州越离职,再后来,她和容隐谈过的事情也不再是秘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关系。   如果没在一起的话倒是没有什么,她也接触不到以前共事过的同事,不用思考怎么面对。但问题是——他们结婚了。   那时候她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过州越,也很久没见过前同事们。   她还有点想逃避,心想最好可以避免这个问题。   她都难以想象她再见到他们得有多尴尬——当年她口中的男朋友,也没跟他们说就是他们顶头boss啊。实在是难以交代。   好在一直也没有非要来州越不可的时候,舒清晚就那么侥幸地避着。   而他也不知道有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那天突然跟她说想让她来探班。   舒清晚愣了下,纠结了一会儿。   试探性跟他一提:“我还是不去打扰你工作了吧?”   当时,容隐微垂着眼皮,懒散瞧她,似笑非笑道:“舒清晚,你是不是在躲着什么?”   舒清晚眉心一跳,心中叹息自己怎么找了一个这么敏锐的老公,那点小心思简直无处可藏。   在男人近乎能够洞察一切的目光下,她最终放弃抵抗,乖乖钻进人怀里,认罪伏诛。   “我这不是……不太好意思遇见熟人嘛。”   遇见以后怎么说?   我以前谈的男朋友就是你们老板?其实我是潜伏在你们身边的老板娘~   而且,前·要好的同事变老板娘,还是有些许尴尬的。   容隐垂眸睨她。   看得出来,对此很不满。   以及——看起来好难哄。   舒清晚知道,这迟早要面对。但难就难在要迈出的第一步。   一旦能开头,接下来也就没什么了。   她皱皱眉,又悄悄抬眼去看他。   “唔。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低调一点——要不我送到楼下,你让杭助下来拿?”   容隐气笑了,自鼻尖逸出声轻嗤,抬手捏了捏她的后颈,掌下用力。   还跟他讨价还价呢?   他也忍不住会想,这是不是自己的报应?   ——当年谈地下恋,也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关系,他没有将她介绍公开。现在反过来,成了她不想跟他出现在他们面前。   容隐时常觉得自己要名分要得艰辛。他   将总裁夫人的位置捧到人面前,这人儿还不稀得要。   他语气生硬道:“不行。”   ——很难商量的口吻。   舒清晚撇撇嘴,自己想走的小路都被他堵死,眼看着只能硬着头皮上。   他随意握住她的手,捏了捏,“担心什么?我不是跟你一起么。”   舒清晚觑他一眼。   容隐认下:“就算他们有什么饱含深意的目光,不也有我挡着么。”   容先生抵着她的头,下颌蹭了下。这近乎妥协的一声。   他在她身上,算是彻底认了载。   就算前方有枪林弹雨,也有他在前面替她挡去。   更何况,也没到那种程度。   舒清晚唇角一弯,得了便宜知道嘴甜,人家付出摆在那儿,她环住他的腰,软声哄着人:“容总真好。”   她也被哄乐意了,好歹是点了头,愿意跟他一起再次出现在前同事们面前了。   当年她没有给过他的名分,这一次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他了。   她再见到之前相识的一些同事时,确实也有些许尴尬。不过一旦开口说话,一迈过去旧事,也就没什么了。   面对有些棘手的小问题,靠的就是强大的心理素质。   时隔数年,她也重新跟他一起出现在了州越的众人面前。   与当年不同的是,这一次他们光明正大,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关系,不会再有人质疑她是否单身。   容隐其实早就想这么做。亦或者   说,他其实想回到当年,更改自己当时的做法。   ——自从那回开了个头,后续就简单了。从那以后,容隐时不时就给老婆发个信息,想要她来探班。   当然,他去Night的次数远比她来的还要多。   两人的感情好到毋庸置疑。   附带的影响就是:有效杜绝桃花。以往隔三差五会被州越的前台打发走的女人数量明显下降。   这几年过去,州越的员工对于舒清晚已然熟悉,也不会过于拘束。   回头发现她后,纷纷扬声打着招呼。   “我说小梧儿的眼睛怎么忽然就亮了。”   这块区域笑声阵阵。   舒清晚笑,走过去弯腰抱起女儿,和他们说:“给你们带了咖啡,大家可以去拿。”   他们鼓掌:“好诶!谢谢太太!”   他们也喜欢舒清晚来探班。她一来,要么下班提前,要么她会带些茶点给他们放松休息的时候吃喝。   有一阵子舒清晚在研究烘焙,那段时间他们的下午茶里就多出了她亲手做的饼干、小蛋糕,幸福感简直爆棚!当时公司里有不少声音在议论,容总平时到底得有多幸福!   小梧儿刚才双手都是玩具,妈妈一伸手,她将玩具一丢,就搂上了妈妈的脖子,乖乖被妈妈抱着。听着大人们说话,她也学:“啡!”   舒清晚知道小家伙这是被勾起了兴趣。她这个年龄,对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东西都感兴趣,尤其是大人世界里的东西。但是她一个小不点儿,   距离能喝咖啡的年龄还早呢。她点点小梧儿的鼻子,说出了一句极为无情的话:“小孩子不能喝哦。”   小梧儿在她怀里用力蹦了下,带着要蹦出去的架势。人不大,力气倒是不小。好在舒清晚这两年被容隐健身的时候带着,被锻炼出了足够的力量感,将女儿稳稳当当地按住,气定神闲地往他的办公室而去:“小朋友,你的意见很大哦?”   两个女员工依偎在一起,看着她们的背影,感慨:   “好完美的生活。”   “我要是容总,我都没有任何追求了。有这么一个老婆,这么一个女儿,我这辈子足矣。”   “怎么办,我好嫉妒他,人生赢家哎!”   “晚上去爬他家的下水道,偷他闺女!我惦记很久了!看,她刚才亲了我一口,喏喏,这儿!”   小家伙看着甜,实际上也不是谁都亲近,时不时还是会高冷一把,所以偶尔有人被她一黏糊亲近,都要觉得稀罕。   ——不过这一点,她妈妈在她这边拥有一份独特的偏爱。她现在正抱着舒清晚,一口一个“妈妈”,叫得甜滋滋。舒清晚将脸一凑过去,她就欢快又主动地往上面亲。   就跟舒清晚在她爸爸那里永远拥有一份独特的偏爱一样,她虽然年龄小,但是她跟着爸爸耳濡目染,也学会了偏爱妈妈。   再加上,她们是亲母女,拥有天生的亲密,她也本来就最爱妈妈。   小梧儿从小到大容隐带她最多,舒清晚一开始在调养身体,后来也得到了最大程度上的   自由,基本上没有被家庭和孩子束缚过。婚前容隐给老丈人的承诺、以及求婚时给她的承诺,他全都实现了。   不过这并不妨碍小梧儿和妈妈亲近。舒清晚也尽可能地在工作之余多抽出时间来陪她,比如今天提早下班,来接她去吃她一直心心念念的小点心。   “妈妈,想我。”   她会说的话还不多,舒清晚心领神会,贴了贴她的脸颊,“妈妈好想你哦,一天没见我们梧儿了,梧儿跟爸爸玩得开不开心?”   她说话的时候,梧儿就盯着她的眼睛瞧。一边笑弯了眼,一边点头:“开心。”   小梧儿好喜欢爸爸,也好喜欢妈妈。唔,不知道更喜欢哪个,喜欢不完呜。   这个点距离下班还有两三个小时,舒清晚就是带梧儿去跟容隐说个再见。   她刚才来的时候就给他发了信息,但是她现在过来州越已经不再是径直去他的办公室找他,而是还在外面耽搁了一会儿,接了梧儿才过来。容隐已经等了她半晌。   她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他的办公室门前。在她的手刚要去开门的时候,门已经自动从里面打开。舒清晚动作一顿,脚步迟疑了一瞬,那两秒钟,似乎是想改变主意离开。   前方有一种危险将落不落的感觉,又像是沼泽,带着若隐若现的吸力。会让人明知危险,又耐不住那股勾引而迈上前。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㈨ ㈨ . c o m   舒清晚推开门进去。   顶层有很多助理秘书,还有来来往往处理工作的员工,门一关上,便像是进入了一个隐   秘的世界,将外界隔绝。   容隐就在门边等着她。距离她给他发消息,已经过去了三十分钟。以往十分钟能等到的人,现在翻了三倍。   有女儿在,现在他已经不是她第一个要奔赴的人。   小梧儿被养得好,小脸蛋肉嘟嘟的,带着点婴儿肥。现在长大了,也有些重量。容隐一手将她抱过来,省得待会舒清晚抱的时间一久抱不住,一手握住妻子手腕,将她拉近。   舒清晚抬了抬眼,对上他幽深一双凤眼,她心中一颤。   是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小梧儿到来与否,对之影响不太大的感觉。   小梧儿的脑袋一下子落入爸爸怀里,怀抱温暖是温暖,但是视线猛然被遮。她愣愣地眨了一下眼睛,再眨一下,不知道爸爸是在做什么。   容隐虎口掐住舒清晚下颌微抬,直接堵住她的唇,往里伸。   她急促地咽了下。   也没想到,女儿还在场,他就能这么气定神闲地将电灯泡挡住,甚至距离还这么近,就敢当着她的面接吻。   这个男人简直胆大包天。   察觉到她的不专心,他的舌尖轻勾。   小梧儿的眼里迷茫了一瞬,小手也挥了挥,但是好像无人搭理自己。   她眨眨眼,打了个哈欠,因为窝着的姿势很舒服,她也不闹,索性乖乖待着。   容隐的皮鞋往前走了一步。   明明已经为数不多的距离,又紧缩了一寸。   他身上带着迫人的气   势在压过来,沉甸甸的。那是一种几乎和他一起被捆绑在一个狭小的密闭空间里的感觉,让人有些喘不上来气。   她的心跳都被他勾了起来。   舒清晚的眸光闪了闪。想起以前她在州越工作的时候,来他的办公室找他,男女之间,其实偶会有这种感觉。那种隐秘而不能宣之于口的躁动。   ——至于为什么现在还会有同样的心跳,大概是因为她刚刚关上的门,没有人比她还要清楚外面都有谁,而他们与外面那么多人,仅有一道门之隔。   而且,女儿还在他怀里!   这个男人真是始终如一的恶劣。   她踩了他一下,鞋跟轻颤。低头看了眼小梧儿,是提醒,也是示意。   ——舒清晚还做不到他那么淡定,能够无视小电灯泡发的光。   他轻咬她舌尖,浑然不以为意。嗓音低懒,还带着撩人的蛊意:“——专心。”   他的怀里,小梧儿抓住了爸爸衬衫上的一颗扣子。   上方,热度蓬蓬,他的领口微敞开。那里,是属于她的。   她被他亲得仰起脖颈,修长白皙,就像是一只白天鹅仰颈。   如果可以,容隐希望小梧儿可以乖乖待着,最好待困了自己睡着,不要打搅打断。   然而事与愿违。   他能指望这么大点一个电灯泡安静多久?能给他这点时间都是贴心小棉袄的恩赐。   具体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可能也没多久,只是在舒清晚的感观里时间被拉长放大。小   梧儿终于不乐意了,挥着手开始闹腾起来,呜呜哭闹着。   容隐的喉结滚动了下,他压抑住极重的呼吸。在女儿闹腾的动静大到无法再忽视的时候,他才不得不停手,忍耐着,压抑着,往后退了半步。   低眸,极黯的眸光锁住她。   夫妻俩,无声地交流过了一遭。   即便小梧儿听不懂,有些话也不能当着孩子的面说,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舒清晚的唇瓣被亲得像上了一层胭脂。   他自己惹的女儿由他去哄。她偏过头去,平复着急促的呼吸,褪去被燎起来的热意。   耳根通红滚烫。   容隐抱起了小梧儿,她眼前乍然恢复了光亮。小梧儿可能不懂这是怎么切换的,倏然安静下来。   他轻拍着女儿的背,眸光往她那边轻扫而过。不经意间,对视上。   舒清晚先转走了目光。 第124章   他一身西装革履,往外一走,就能直接出席各大官方会议。   现在怀里抱着个子都没多大的一只奶团子在拍背轻哄,怎么看怎么不协调。   更别提,小梧儿衣服的颜色,换作从前都是不可能出现在他身上的颜色,完全是冷暖色系的碰撞。   生小梧儿的前一年,舒清晚给他买过一件水粉色的衬衫。他从衣柜里来来往往拿了几十次衣服,愣是能每次都从那件旁边绕过。   有一天她突然想起来这一件,去他衣帽间一看,还崭新如初。   这个颜色就没有在容先生身上出现过。   可她那天来了兴致,将衬衫拿出去,想让他换上试试。   当时他刚穿戴好,身上是一件质感极好的黑色衬衣,为他量身定制,每一寸都刚刚好。   容隐抬眸扫她一眼,对那件衬衫明显没有兴趣。唯一的关注点只在于它是她买的。   舒清晚买的不少东西他的使用频率都很高——唯独这一件。   她在他眼底看见了犹疑。   忍不住弯起唇角,投进他怀里,仰头去看他:“穿看看嘛,我觉得你穿这个颜色肯定好看。”   容隐眉梢轻抬。他拒绝发表意见。   ——而此时,他们正准备出门约会。也就是说,要他穿着这一件跟她一起出去?   舒清晚愣是半哄半劝地压下来他的意见,伸手就开始解他扣子。   容隐抬   手握住人手腕,嗓音低懒:“舒清晚。”   “嗯?”   “穿可以。”他道,盯着她眼睛,“一个要求。”   熟悉的戏码了——她得答应他一个要求。   舒清晚的动作一顿,明显犹豫了下。但兴致被勾起来,她现在是真的想看他换上这个颜色。   在他目光的压力下,她硬着头皮,继续解接下来的扣子。   “好,答应。”   容隐眉目染笑,松开了制止的手。完全不反抗地任由她给自己换上那件衬衣。   还真别说,容先生生得太好,这个颜色的衬衣一上身,着实风流。稍微削弱了他身上的凌厉,却增加了风流气。   舒清晚好像被换了个老公。   她头回知道他还会这么适合这种颜色。   容隐倒是闲适,也没有什么不适应,流水般自然地牵过她的手。   那天他们出门约会,他招惹的目光是以往的好几倍。主要是这个颜色也亮眼,更加瞩目。   在舒清晚一不留神他就被要了第五次微信后,她决定了,以后还是得将他藏在家里。这个颜色只许他穿给自己一个人看。   后来有了小梧儿,容隐还是一不小心就拥有了一个粉红色的挂件。   粉色的衬衣不是永久的,但是这个小挂件是永久的。   他轻拍着小家伙的背哄着人。但小梧儿知道妈妈也在,她想朝另一边扭,伸手就要妈妈抱。   舒清晚还没收拾好,她侧身避了下,想去   照下镜子。   主要是,她被亲得混乱的样子也不能让女儿看见。   小梧儿伸手扑空,妈妈还往另一个方向走,她的小眼睛一眨,眼睛里霎时满是被抛弃了的受伤。   “妈妈、妈妈……”   容隐轻笑,“妈妈上一下洗手间,马上就来抱你。”   前方舒清晚的脚步微顿。想回头瞪他,怕被女儿看到自己被亲没的口红,还是强行忍住了。   ——事实证明,他刚才先一步抱过小梧儿的决定是正确的。到了后面,舒清晚肯定已经抱不住。   舒清晚补完妆,又重新整理了下后才出来。她接过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女儿,头都没回地和丈夫说再见。   还没有梧儿的时候,她来州越都是来找他。现在好了,不仅接的不是他,还直接将他抛下。   发表意见也没用。   舒清晚带着小梧儿去了个平时经常去的商场。上次吃到一家很好吃的甜品,小梧儿一直心心念念,今天让她再吃两份。   她们经过了一家店,舒清晚还没注意,小梧儿先指着那里说:“妈妈!大舅舅喜欢。”   舒清晚回头看了一眼,确实,那是林桉最喜欢的一家糕点店。   她亲亲女儿:“小梧儿真棒,记得舅舅喜欢吃这个呀?那我们待会回去的时候买两盒。”   林桉平素最是冷肃的一个人,和容隐有的一拼——尤其是婚前的容隐。但是在小外甥女面前也化作了绕指柔。   小梧儿平时也经常在林家住,在她   从小到大的世界里,两个舅舅一直都在,她根本不知道什么是距离感,只知道“亲人”的定义。林桉的床平时不会有人敢上,但是她还在上面尿过一次。   那天覃漪从紧皱着眉头的儿子怀里接来了小梧儿,再看着他忍无可忍地去收拾。低头对上小家伙的眼睛,她还笑得欢快,压根没有被舅舅黑着的脸所吓到。   平时林桉在家里办公,小梧儿就在他身上爬上爬下。他面不改色地敲键盘,根本不受影响。   听见妈妈夸奖,小梧儿喜滋滋地鼓了一下掌。   她伸手搂住妈妈脖子,笑得心满意足。太好了,爸爸不在,妈妈是她一个人的。   小家伙现在是容家和林家两家上下的团宠,两家从老到少没有一个不疼她。就连太爷爷的书房她都常来常往。   当一个人接收到的爱意足够多,就会满溢出来,也不会吝啬于分享与回报。   他们将她浇灌成了一朵骄傲又阳光的小花。   她的世界会广袤而又充盈。   点完单后,舒清晚找了个靠着街边的位置坐下。这一面都是玻璃,阳光从外面照进来,光线很好。   小梧儿已经能自己坐了,她像个小大人一样自己坐在妈妈的对面。   舒清晚已经开始在想,等梧儿长大,她们就能像闺蜜一样出门。   她拿出手机拍照,梧儿就捧着脸等她。确认她拍完以后,才伸手扒拉住一块甜品的托盘拉过来。   舒清晚时不时都会被她萌到,手里还举着手机呢,顺势给   她也拍了一张。   虽然被宠着长大,但是她身上没有一点公主病。在这个年龄的小孩里,绝对算得上是很好说话的。   她们吃甜点的时候,店里来了一个妈妈带着两个小朋友,一个姐姐和一个妹妹。   都是小朋友,小梧儿也扭过头去看了几眼。   等到吃完甜品,舒清晚带她去游乐园里玩了一会儿才回家。   这个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某人早已下班,正一个人待在家里,给她发了好几条信息。   他是让她早点回家,但她也没答应。   舒清晚慢悠悠地带着女儿还兜了会儿风,任由某人在家等。   容先生满腹怨念。   小梧儿倒是欢欢喜喜。   她今天精神很足,玩了这么久还很兴奋。晚上妈妈给她洗完澡后,将她抱给床上的爸爸,她直接就往爸爸身上扑。   就这兴头,一点也看不出来在外面玩了一整天,一点要睡觉的意思都没有。   容隐一手抱她,一手和况野打着电话,聊着一点工作上的事情。   小梧儿在旁边,玩一会儿就要喊一声“爸爸”。   况野听了两声,话说着说着,忽然沉默住。   小梧儿站起来,凑到爸爸脸上,好像也想听听爸爸在讲什么电话。   容隐轻抬眉骨,还以为是信号不好,“怎么?”   况野吸了口烟,忽然冒出一句:“容隐,把你女儿给我吧,反正你和清晚还能生。”   他真的忍不了了,   受不了容隐过的这种神仙日子!   在外面工作完,回到家有女儿一口一个“爸爸”地喊着,人生还有什么辛苦?   容隐嗤了一声,笑他做梦。   小梧儿听见一点干爸爸的声音,好像听懂了,歪了下头,和爸爸说:“生弟弟妹妹。”   况野一下子乐了,就跟找到了什么支持者一样,得意洋洋道:“听见没有?小梧儿也支持我。你们再生一个,给我哪个都行,我不挑。”   容隐直接踩断他的希望:“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他毫不客气地挂断了电话。   没再工作,容隐专心陪起女儿,将人一把捞进怀里,似叹非叹地问一声:“你怎么还不困?嗯?”   为了让爸爸看看自己有多精神,小梧儿还在他怀里用力蹦了一下。一看这样,容隐就知道,自己和老婆的二人时光没那么容易。   他懒懒地搂着人,问说:“刚才梧儿怎么说起弟弟妹妹了?想要吗?”   小梧儿眼里还很懵懂,“爸爸生。”   容隐抬了抬眉,“你傅叔叔家生了个妹妹,你想要的话我去抱来,你们一起玩几天?”   ——他说的给,不是自己生,而是拿别人家的。   小梧儿差点都反应不过来,和爸爸对视了几秒,忽然咯咯地笑起来,往爸爸怀里埋。   她不停摇头,“不要妹妹,不要妹妹。”   舒清晚洗完澡出来听见的就是这些,她梳了梳头发,警告某人:“你不要教坏小朋友。”   容隐还挺无辜。   不过看着女儿的反应,他敏锐地发觉了点什么,问说:“怎么不要?”   小梧儿想起来今天在甜品店遇到的姐姐和妹妹。   姐姐看上去只比妹妹大一点点,但是那个姨姨怀里只抱着妹妹,全程目光也都只在妹妹身上。姐姐跟在她身后,只能拉着她的衣服。   店里只剩下最后一块小兔子甜品,姐姐妹妹都想要,姨姨一直在说:“你要让着妹妹。”然后就不容置喙地将小兔子给了妹妹。   小梧儿当时坐在旁边,懵懵懂懂地将这一幕都收进眼中。她只是个小朋友,她改变不了任何事情,只是忽然担忧,爸爸妈妈以后也会像那个姨姨一样。   想到那一幕,她的眼睛瞬间就红了,眼里窝了一包泪,“爸爸抱妹妹,不抱我了。”   那大概是一种女孩子生来就会较为细腻的情感,还有与生俱来的一点不安全感的体现。   容隐动作一顿。平生在生意上杀伐果断的男人,下任何决定从未眨过眼,却于这一刻,因为小女儿红了的眼眶而攥住了心脏。   他拧眉,指腹擦过她的眼睛,低声道:“不会不抱你。”   小家伙情绪上来了,眼泪止不住,就像小珍珠一样往下掉。   他扯动唇角:“爸爸怎么舍得呢?”   小梧儿吸吸鼻子,勉强信了。   容隐抚摸着她的背部安抚,“不会有妹妹,也不会有弟弟。只有梧儿一个,好不好?”   即便是同性别,也会有一些竞   争。更遑论是如果有一个弟弟。   目前容氏的一些老人还是存在封建的观念。即使他能照看住,在某些他看不见的角落,梧儿还是会受到委屈。   当姐姐确实会比较辛苦。   既然如此,他就不让他的女儿当姐姐了。   他给了她绝对又独一无二的安全感。   舒清晚回头看他们。   小家伙已经被爸爸哄好了,在他怀里展露笑颜。   舒清晚也就没有过多加入他们的对话。   虽然她还小,但是有些时候他们也能将她当成一个大人去好好地对话,她也都能听懂。   看着容隐和女儿说话的样子,舒清晚想起林稷年。她爸爸也喜欢经常跟她谈心,但是他们虽是父女,却认识得很晚,在她的小时候并没有这样的时刻。   有时候她也会想,如果她小时候的爸爸就是林稷年就好了。他应该也会像她长大以后一样,经常和她聊天谈心。   ——在她小时候,感觉自己好像在长大的时候,还有青春期迷惘的时候,成年时对未来迷茫且不安的时候。   那都是她最需要家长插手涉及的时候。   但是人生没有如果。她这一生,也已经足够好了,总不能事事圆满如愿。   /   在小梧儿刚过四周岁的那一年新春,容隐带着妻女一起参加容家的祭祖仪式。   小梧儿已经能够稳稳当当地走路,现在也已经比较懂事。   这种家族里正式又严谨的事项,容家上下上   百号人全都到场,声势浩大。   容隐下车时,小梧儿紧跟着他。因为腿短,还抓了一下爸爸的长裤,才得以顺利迈下车。   舒清晚看得忍俊不禁。偏偏她要做小大人,今天的小裙子整齐得不见褶皱,不要爸爸妈妈帮忙抱她。   看见容隐身边的小不点儿,现场有几位叔公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一遍深意。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容隐是将这个女儿当做继承人在培养教育。他和他太太现在也只有这一个女儿。不少人催生过,但他都不予理会。而现在,也没人能够做得了他的主。   ——在容家最有话语权的容老爷子都没出声,还有谁能说什么?   可是这么一个小女娃娃,怎么能继承容家百年家业?这些叔公背后不知道叹了多少声气。   容梧迈着小短腿努力跟着爸爸的大步伐。容隐表面上答应了她把她当大人,但明里暗里还是给女儿放了水,刻意放慢脚步。   容眠凑上去主动献殷勤:“姑姑抱你好不好?你看你走得多累呀。”   容梧三岁以前,是容林两家所有人的挂件,尤其是爷爷和外公的,小公主的脚几乎不用沾地,一群人争着抢着要抱。   三岁以后,她不干了,奶声奶气地说她要自己走。   也是那段时间,舒清晚察觉到家里都开始想给她催生。   容梧一本正经地继续拒绝姑姑,拍拍白色的裙摆,跟在爸爸身边。   容隐低头看她,眸底带了笑。   想将东西给人,也得   对方愿意接,并且接得住。   他想给容梧,而她是愿意的,从小就喜欢按照爸爸妈妈的模样严格要求自己,也不觉得这样有哪里不好,她喜欢像爸爸妈妈一样优秀。她是个很棒的孩子。   容眠又吃了个闭门羹。   她在心里默默数了数——唔,天呐,她竟然已经有五天没抱到香香软软的小侄女了。   容眠还是喜欢小梧儿小时候的样子QAQ   想抱就抱,又不会说话,不用问她同不同意。   容梧还小,今年是第一次来,也不懂这些,容隐带着她祭祀上香。   今年容家重新修订了族谱,上过香后,一众长辈还在说话,也正好过来这边查看。   容梧踩着一个小凳子,认真地翻看着。   舒清晚走过来,“小梧儿。”   容梧回头看妈妈,指着族谱上面的一个地方和妈妈说:“妈妈,这里有我的名字诶。”   她还不知道这是做什么用的。   舒清晚顺着她手指的地方去看,摸摸她的头,“是呀,这个是小梧儿,容梧。”   虽然容梧还小,但是容家下一位继承人仿佛已经确定。   明眼人心里全都门儿清。   /   过完年不久,小梧儿开学了。   别看她很多时候看起来都很懂事的模样,但是她实际上还是一个小朋友,也有调皮捣蛋的时候。   这天容隐还在开会,杭助突然进来送手机。   来电显示——是小梧儿的老师   。   容隐也没避着,示意会议暂停,先接了下电话。   “您好,是容梧的爸爸吗?”   幼儿园老师的声音或多或少传出。   而后,老师接着说,容梧在幼儿园和小朋友打了一架,要请他过去一趟。   容隐眉骨轻抬。   被学校叫家长,这种体验容隐平生还是头一遭。   会议室里的人也都听见了,他们对视一眼,诧异之余,使劲憋笑。   他们的大老板也抵不过被叫家长的命运。   不过——   小梧儿打架了啊?   厉害啊!   容隐简单询问了下老师孩子们起矛盾的原因,他一一听着,神色平静。   挂断电话后,他尽快结束了这场会议。   ——容梧从小到大的很多事情都是由他亲手操办,他管她的成长,主要管她的教育。也是因此,今天这通电话才会直接打到他这里来。   容隐拿过外套,准备开车去学校。   只不过,他不是要去教训孩子。   ——小家伙闯了祸,他是去撑腰的。 第125章   容隐刚到停车场就接到了舒清晚的电话。   她那边也收到了老师的消息,不太放心地跟他说着这个事情。   梧儿不是刚参与学习,她很早的时候就有在参加各种课程,但很少和同学起冲突。   舒清晚也打算过去,被容隐按住,“应该就是小朋友之间的一点摩擦。你继续将今天安排的会开完,这边有我。”   他的声线一派沉稳。   不知为何,舒清晚忽然冒出点额外的念头。她不太放心:“你该不会带着梧儿一起欺负别人吧?”   容隐轻扬眉:“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形象?”   “唔。”   这很难说。   平时是不会,但是一碰见容梧儿,这人就容易变成昏君。   “放心。”容隐打开车门,弯腰坐进去,“我会先了解下情况。”   舒清晚点点头,不忘叮嘱:“你记得安抚下梧儿,不管是谁的错,别让她被吓到。”   “好。”   虽然应是这么应了,但他们说不上原因,都对女儿有股信心。她不是会随便欺负人的人。   容隐赶到学校的时候,对方家长已经先一步到了。拥着自家的小男孩,和容梧相对而站。   那么一只小不点儿,看起来孤军奋战,有几分孤单的可怜。   直到他迈步过去,站在她身旁,才化解掉那种给人的感觉。   身边一道高大身   形的压迫感突然出现,容梧一抬头,果然就看到了自己爸爸来了,她眼前一亮。   刚才硬撑着的气势在容隐面前消散了几分。   容隐一眼就看见她脸上的一道出血的抓痕。他根本没去看对方,就已经拧了眉。   他伸手将容梧带进怀中,看向老师,询问情况。   原以为只是小孩子之间的一点龃龉,没想到竟然动到了她的脸。   对方家长刚才还气势凌人地在跟老师算账,容隐一出现,他们被他的气势镇住,这才安静了下来。怎么也没想到,这么小这么娇一小女孩的爸爸却跟她完全相反。   夫妻俩对视了一眼,那个妈妈才先于老师开口,“你是她爸爸吧?你女儿怎么那么凶?一点女孩子样都没有,还这么会打架!看这打架打的……”   她心疼地摸摸儿子身上的伤。   容隐狭长的眼眸扫向对方,不紧不慢地启唇:“她去年上了一年的武术课,有什么问题吗?”   “她一个小女孩上什么武术课啊?!”对方妈妈极不可思议地开口,连声音里都染上了几分气急败坏。怪不得呢,她儿子完全被压着打!   对方爸爸看着容隐,总觉得有几分眼熟,但是一时想不起来,费解地皱起眉头。   容梧现在的身高刚好到容隐大腿的位置,她很熟练地贴着爸爸的腿站着,一只小手毫不客气地将原本整齐得没有折痕的西装裤揪出褶皱。   破坏得很有经验,一看就是平时没有少这么做。   “不   好意思——”容隐说着抱歉的话,却没有丝毫抱歉的态度,淡淡道:“报名的时候教练没告诉我这还限制性别。”   “噗。”办公室里还有其他老师,到底还是有人没忍住笑出了声。   对方妈妈在性别上有些偏见,而容梧爸爸也是毫不客气地反击。   男孩妈妈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容隐指腹摩挲着女儿脸颊上没有受伤的区域,动作很轻,好像在心疼那道伤口。   他现在这点攻击力已经算是这个年龄、加上坐这个位置久了以后该有的忍耐了。   刚才在看到女儿脸上伤口的那一刹那,他胸腔里的怒意就已经在翻滚叫嚣。   容梧仰头和爸爸说:“今年暑假我还想报名那个教练的课。”   容隐爽快答应:“可以。”   对方爸妈一噎,他们算是看出来了,这个爸爸分明不是来好好解决问题的,甚至还有几分嚣张。   在局势渐趋于不可控的时候,老师连忙站出来重新接过掌握权,主持着局面。   她也还没问出原因,刚才小男孩被打疼得直哭,刚刚哭声才缓和下来一点。容梧也不高兴,不乐意说话,老师一个头两个大,监控也还没来得及调。   接着双方家长前后脚抵达,便是现在这个局面了。   容隐抬手摸摸女儿的脑袋,询问原因。   容梧小嘴往下一撇,满满都是意见。她今天穿的浅蓝色校服,因为打架,沾上了不少灰。   “是他先挑衅我的。”   一个四岁的小女孩,连“挑衅”两个字都能咬准读音,语文老师在心里感慨了一下。   “体育课有一个挑战游戏,他说女孩子肯定完成不了。我就完成给他看啦,但他还不服。”   现场所有人:“……”   “他就说要跟我比打架,然后就被我打哭了。”   现场双倍沉默。有人张了张口,又将嘴闭上。实在是想不通,怎么能这么丢脸的?   眼看被戳破,男孩嗷的一声又想哭起来。他也委屈,指着容梧和妈妈说:“她为什么可以打得过我?呜呜呜呜!”   这下水落石出。   和小男孩相反,容梧一脸骄傲,还挺了挺胸脯。   面对儿子的问题,他妈妈也噎了噎。皱紧了眉,仍是一边摸着儿子受伤的地方一边说:“无论如何,那也不能打架啊!瞧这都把我儿子打成什么样了?”   在妈妈的护短下,小男孩一下子嗷得更加大声。好像身上的伤口也随着妈妈的心疼而变疼了。   刚才容隐只看得见容梧脸上的伤口,不过那个小男孩的战况确实要惨烈一些,肉墩的胳膊腿儿上都有痕迹,额头上也有个包。相比起来,他确实更像受害者。   不论缘由是什么,一般来说,事实会根据受伤情况而偏颇。   老师一下子为难起来。不管怎么说,打架确实是个不好的事情。尤其还是在学校这样的地方,影响不好。   她工作的环境很好,一般来说家长们都很有素质,也很好说话。这都是小   孩子之间的事情,让孩子们互相道个歉,重新归于友好这件事就过去了——但很显然,今天不是这样的情况。   容隐知道对方的意思,这是没准备承认是自己那边的错。   打架是不好。   但那又如何。   他本来就不是来主持公道的,他是来撑腰的。   容隐淡声开口:“我先带我女儿去处理下伤口,回头我的律师跟你们联系。”   对他来说,还是容梧的伤口比较重要,“我女儿受的伤我不会放弃追究。有需要的话,律师会来调取一下学校的监控。”   先前,他的岳父刚找回他妻子的时候,据说在外面时常一口一个“我女儿”。林稷年所在那个圈子无人不知。就是再不清楚他家庭情况的心中都了然他有个极其疼爱的小女儿。   没想到后来容隐也变成了和岳父一样。不经意间的,就是一口一声“我女儿”,宠溺尽融其中。他和林稷年在某种程度上怎么不能说是一脉相承呢?   小男孩的父母霎时怔然。完全没想到,自己会遇到这么个硬茬子。别说是让对方负责他女儿打他们儿子的事情,甚至对方还要反过来追究他们的责任!   “哎,不是……”   从刚才到现在和对方的对话,以及发生的事情上,容隐已经大概了解问题情况。   离开前,他牵着女儿的手,耐心和小男孩对话:“男孩子在力量感方面是会比女孩子有一些天生的优势,但那不是让男孩子来欺负女孩子的,而是用来保护她们。女孩子   在很多方面也有属于她们的优势,性别是这个世界上很正常的一个存在,任何性别都需要去尊重,歧视与轻视都不是正确的行为。”   容梧抬头在望着他。容隐说这段话的时候,她也在听着。   小孩子刚来到这个世上时,都是一张白纸。父母就是在他们人生道路上最先教他们是非黑白的老师。在容梧目前小小的世界里,爸爸就是在她那张白纸上率先挥墨的人,塑造了她的人生观和世界观。她好崇拜爸爸。   小男孩的哭声止住,望向容梧。   容梧爸爸在跟他讲道理,容梧直接给他上道理,他就算不想明白都难。   刚才被武力压制的无力感清晰得犹在眼前。他虽然还在哭闹,但其实刚才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意识到了一点这个问题。   小男孩吸了吸鼻子。   他妈妈抓着他的手,还准备不依不挠,但是容隐已经准备离开。老师和他沟通着情况:“容爸爸……”   可能是这个姓氏的一提醒,小男孩爸爸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想起来了为什么会觉得这位眼熟。   他的脸色遽然一变——   没有想到是这位!   眼看他身边老婆还准备追上去理论理论,他眼疾手快地一把拽住她胳膊,后背隐隐出了层薄汗。   难怪他一直觉得眼熟。至于没认出来,归根到底还是不够熟悉,因为他还够不上这一位的那个圈子。   但是,也就是说,容先生刚才说会跟他们联系的律师——是容氏集团的律师团队?!   那个在国内赫赫有名的律师团?!   他眼前黑了一下。   手下掌控住自家老婆胳膊的力气却是半分不敢松:“别闹了!你平时都是怎么教的孩子!你自己就是女人,还教他看不起女生!”   他老婆一下子火大:“你还好意思说我?那你呢?你看看人家,都是人家爸爸管的孩子!要不是今天我拉你来撑个场面,平时连你影子都看不到!你凭什么指责我!”   …   容梧正拉着爸爸的手一甩一甩地走在学校的小路上。   现在没有其他人,只剩下他们两个。   容隐由着她玩,没有制止。看得出来,她的心情比刚才他刚见到她的时候好了不少。   他的女儿他了解,不高兴的时候就不想开口。   “现在可不可以告诉爸爸,梧儿刚才为什么不高兴?”   他的语气并没有指责,只是疑惑探究。小朋友也愿意打开心扉。   容梧嘟着小嘴,她指了指脸上的伤口:“因为这个。”   小脸蛋上受了伤,还是很影响她心情,她觉得有点糟糕。   不过她很快一扫丧气,又扬起脸道:“不过爸爸,我现在不难过了,我觉得这是胜利者的勋章!”   容梧还得仰着头才能看爸爸的脸,她的腿还短,她想快快长高一点。   容隐笑了一声,伸手去揉她的小脑袋。   她今天运动量有点大,有点累了,双手朝爸爸一张,容隐心领神会,随手就将她拎进怀里。   高度一上升,小短腿梧梧感觉呼吸到的空气都不一样了。   容梧没有从爸爸的脸上看到什么不赞同的神色,她想起刚才在家长到来之前有同学吓唬她说她完了,老师要叫家长,她肯定要挨骂啦。   容梧偏了下头,问爸爸:“爸爸,你不批评我吗?”   容隐理所当然地开口:“爸爸是来给你撑腰的,不是来批评你的。”   他的女儿他心里有数,能欺负人到哪里去,肯定是事出有因。   梧儿“哇”了一声,搂紧他脖子在他脸上啪嗒亲了好几下,“爸爸,你真好!”   容隐颇为受用,惯来偏淡的神情上只见如沐春风。   他的腿长,容梧明显感觉走得好快好快,风都从她的脸蛋上舒服地吹过去了。   容隐顺势教她:“所以不管遇到任何事情,都可以和爸爸妈妈说,知道吗?不要害怕,爸爸会给你撑腰。”   这个时候的某人显然忘记了,在小梧儿百日宴时他和发小们的对话。   当时魏树担心小梧儿以后受欺负,虞杳杳说:“谁敢欺负容隐的孩子?”   他回的可是:“别把我说得像个黑暗势力行么?”   事实证明,当时也就是还没到那个时候。   到最后给自己打脸的还是自己。   容梧在爸爸怀里重重点头,“嗯嗯!”   容隐低眸,视线从她白皙粉嫩的小脸颊上扫过,那道伤口碍眼得很,“唯一一点,爸爸希望你可以尽可能地保护自己,不   要让自己受伤。”   他声音一顿,在她没有受伤的另一侧脸颊上亲了一下,很轻,“爸爸和妈妈会心疼。”   容梧眨眨眼睛,她好像接收到了爸爸的情绪,声音闷闷:“爸爸,对不起。”她乖得甚至还和他道歉,也在他脸上亲了下,“我记住啦!”   她现在长大了,更喜欢自己走路,不怎么愿意被人抱了,唯独爸爸和妈妈除外。她还是很喜欢窝在他们怀里。一赖进去,哪里还是什么长大的小朋友,分明还是那个小梧儿。   容衍和林稷年他们一度很眼馋。   “爸爸,我觉得我和小圆在沟通的时候有障碍。”   容梧被爸爸抱着,穿着红色皮鞋的小脚丫在空中轻轻晃着。   她俨然是被家中精心宠爱着的小公主模样。   虽然很多时候的思考远超过同龄人,但在此之外,还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朋友。   “什么障碍?”   小孩子的事情没有那么复杂,加上容隐久居高位,心思也深,一眼过去心里大致就有了数。但他在跟女儿的相处过程中,都是以引导为主。   比起直接将东西灌输进她的小脑袋瓜,他更倾向于构建好她的思考体系。   这时候也是,他引导着她慢慢捋清楚,自己往下说。   “我们沟通有难度。”容梧想了想,“就好像,我们有两个思想。所以他理解不了我的,我也理解不了他的。”   容隐知道她在说什么。那是因为他们在认知方面有所差异,所以她才会   觉得沟通起来好像隔着一层障碍,怎么说都不能让对方完全听懂与接收。   走到了停车的地方,他先打开后座的车门。   “没关系。梧儿,我们理解不了世界上的每一个人,也说服不了所有人都要和我们的想法一致。只要做到尊重就可以。”他温声道,“到最后,这些差别也会决定你们之间的距离和关系。不一定每一个人都会是你的朋友——当然,梧儿以后也会遇到自己很喜欢的朋友们。你会发现,你和他们之间就不会有这种障碍的感觉。”   她太小了,这个世界对她来说还有很多空白的点。但容隐并不介意亲自带着女儿一点点去给她的小世界上色。   容梧重重点头,小脑袋里想不通的困惑被爸爸一点即通。她重新露出笑颜:“嗯!”   容隐给她系上安全带,才将她这边的车门关上。   他回到驾驶位,准备先带她去医院。   她受了伤,他嘴上没说,但好像比她自己还疼。   “伤口疼吗?”   小梧儿奶声奶气地比划:“还有一点点。”   现在是还有一点点,待会处理的时候就要哭惨了。容隐默了一下,心疼着女儿,忍不住道:“今天爸爸答应你一个条件。”   小梧儿眼前一亮,立马侧身看向爸爸:“真的吗?”   “真的。”   “什么都可以吗?”   容隐心里掠过了甜品蛋糕、游乐园、新的小马驹、新一轮旅行……等等选项。这些都不是问题,他不假思索地   点头:“都可以。”   容梧一下子就将脸蛋上的那点疼痛抛之脑后,欢喜地一合掌:“太好了!爸爸!我想要今晚和妈妈睡!”   容隐:“……”   他面不改色地驳回:“容梧,除了这个。”   小梧儿从小到大没少提过这个要求。但别的都可以商量,唯独这个,就没被答应过。   她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但是她爸爸铁面无私,连个商量的机会都不给。   每个人都会有那么一点底线,而这个就是她爸爸答应她要求的底线。   ——包括今天,也不例外。   容梧的欢呼声止于半路,她控诉地看着爸爸:“你刚刚说都可以。”   容隐轻抬眉骨:“我之前就跟你说过,这一点不用想。”   不管任何时候,都没可能。   容先生气定神闲地按灭女儿心里所有希望的小火苗。   这个男人简直小气到极致。   容梧气鼓鼓地瞪着爸爸,就像一只小河豚。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都没有人能管管爸爸!   容隐欺负完了人,微顿了下,又软下声:“除了这个,别的不想要吗?”   容梧轻哼哼着。   容隐开着车,往医院的方向而去:“可以给你时间考虑一下,回头告诉我。”   “坏爸爸!”   容隐浅勾了下唇:“小梧儿,妈妈是爸爸的。”   也只是他的。   容梧抱着手扭过头去,不看他了。   饶是如此,容隐也丝毫不为所动。等到了医院,他一伸手,小家伙也就只纠结了两秒,还是乖乖手脚并用地往他身上爬。   父女俩一秒破冰。   转头又是亲亲热热的爸爸和女儿。   处理伤口的时候,疼是肯定的,刚开始小梧儿还想坚强一点,但忍了又忍,到最后还是破功,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容隐眉心紧紧凝着,越拧越紧。   但凡是他身边熟悉他点的人都能知道,他的脸色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难看过。   回家的时候,小梧儿已经哭到睡着,是容隐抱她进屋的。他的动作放得很轻,比平时还要温柔。   她疼了这么一场,他在旁边看着,好受不了多少,薄唇紧紧抿着。   很不讲道理地在想,早知道今年也让她继续去学武术了,刚才打架的时候或许就不会伤到自己。不然,再给那个坏蛋多揍一拳也行。   舒清晚早就在家等着了,刚才容隐不让她一起去医院,怕她听着女儿的哭声心疼得难受。这会儿看到已经睡着的小家伙,还有脸上的纱布,她的眼眶都能一瞬间通红。   舒清晚没有出声吵醒她,陪着容隐抱她回房间去睡觉。   家里的阿姨们都是从小照顾她长大的,纷纷围了上来,小心翼翼跟着在查看。光是心疼,都能捡满一箩筐。   哎,小家伙从小到大连磕着碰着一下他们都要心疼好半天,这回一受伤就伤了个这么大的,他们还不知道要心疼多久哩。   等小梧   儿在自己的小床上睡熟了,舒清晚才和容隐回了主卧。   洗完澡后,他们躺上床,他直接伸手将人揽过来。   她眼睛还是红的。刚才小梧儿也哭了一通,现在母女俩简直一模一样。   容隐心中一动,他抚着她的后脊,轻吻上她眼睛。   “没什么事,别难受了,嗯?”   他今天不是跟他们开玩笑,明天容氏的律师团队就会和他们进行联系。   舒清晚随着他吻的落下闭上眼。她伸手搂他,肢体上下意识的亲昵。   今天他去学校奔波了一通,他们到现在才刚刚说得上话。   她想到什么,不太放心地仰头看他:“你没揍她吧?”   平时要是小的错误还好,可以跟梧儿讲道理、慢慢纠正。但她知道,要是遇到原则性的大问题,他绝对会好好教育一番。问题严重的话,动手揍一顿也不是没有可能。   今天看着女儿的伤口她都已经心疼死了,生怕还要来一遭。   容隐不置可否。   容梧有个地方犯规,就是和妈妈长得特别像。在别的地方很正常,但是在容隐这里就是犯规。   尤其是眼睛。   今天不是她的错,但就算是,被她用这双眼睛含着眼泪一看,容隐恐怕也只能叹气认输,哪里还舍得骂一句。   容小小姐也没少干这种事了。比如她现在每周都有练字任务,她不是不会做,只是她会贪玩,耐不下心去练,一不小心玩着玩着就玩过了时间。等舒清晚一回家,   就会发现她还没有完成的任务。   舒清晚捉着人过来教训,而容隐一般都是跟她一起回家的,这时候他就成了容梧唯一的希望,她会扒着爸爸的裤子,仰头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容隐心里叹了不知道多少回气,才能忍住将目光转走,不让自己心软。他和妻子统一战线,不会干涉她教育孩子。   容梧求助无果,瘪瘪嘴。但其实也知道,要是自己和其他人放在一起让爸爸选择,那还好说,但要是自己和妈妈放在一起,爸爸肯定会毫不犹豫地选妈妈。   妈妈在爸爸心里是第一顺位,小梧儿也得往后排排。   她竟然妄想让爸爸从妈妈手下救自己!她呜呜一声,只得老实被妈妈捉回去惩罚一顿。   却只有舒清晚知道,她一教训完人,回到房间,就会被容隐抱进怀里。他的下颌抵在她发间,沉沉叹气:“怎么办,我心疼。”   她打女儿手板的时候,他连看过去一眼都不忍心。   舒清晚好笑又好气。   他强撑着没插手。要是她把梧儿揍一顿,这人表面上镇定,背后指不定要红眼眶了。   诸如此类,例子不胜枚举。   容先生以前的什么寡冷淡漠,在女儿面前全都是虚的。   舒清晚不仅将他吃得死死的,她还生了个女儿,一起将他吃得死死的。   见他没回答,舒清晚凑上前:“真揍了?”   她不太放心,就准备下床,去女儿那边再仔细看看她身上的伤口。   被   容隐一把拽住,往怀里摁。   他深吸一口气,去吻她眼睛。   女儿那双眼,和妻子如出一辙。   他的喉结轻动,深吻着,嗓音含混:“舒清晚,她的眼睛犯规。”   舒清晚倏然明白过来。她笑出声:“容总,你的威严呢?”   在外多么厉害的一个风云人物?竟然也会屈服在小女儿的一双泪眼之下。   容隐没吭声。   “她犯了错,你都不教训她,每次都是我来。”容太太不满地抱怨。   虽然女儿和她关系很好,但她还是未雨绸缪,担心自己在女儿心目中会固定成严母的形象。她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容隐掌下用力,将人往自己贴近。   床头的灯无声无息揿灭。   他抬手盖住她的眼睛,哑声道:“不能怪我。”   ——谁叫你生了个缩小版的舒清晚出来。 第126章   隔天正好是周末,不用去学校。   天刚蒙蒙亮,小梧儿就自己醒了。   昨晚在她睡着后,照顾她的阿姨也去休息了,所以现在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小梧儿望着天花板迷茫了一会儿,好像还没从睡梦中醒过来。她揉揉眼睛,自己抱着手边的娃娃小心地爬下床,确认脚丫踩在地面上后才松手,打开房门出去。   容隐和舒清晚单独住在一层,一是能安排一个足够大空间的衣帽间和书房,二是避免被家里其他人打扰。容梧自己住在另一层,她踩着楼梯,很快就轻车熟路地寻到了他们的房间门口。   这个点还很早,不知道爸爸妈妈醒了没有,但大概率是没有。小梧儿又想进去,又怕吵醒他们。犹豫了下,就只轻轻敲了敲门。   她等了几秒,里面一片阒静。   容梧又举起小手敲了敲。   其实前两年,她经常在晚上没有睡着的时候,悄悄跑来敲爸爸妈妈的房门。奇怪的是,有时候明明听见里面有动静,门缝处也能看见微弱的光亮,但是她一敲门,里面的动静就会戛然而止。她等爸爸来开门,但是等上好一会儿也没等到,倒是等到阿姨匆匆忙忙来将她抱走,哄她去睡觉。   有时候她起得很早,要来找妈妈,但是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只等到刚穿好衣服的爸爸来将她抱去吃早餐,他不让她打扰妈妈睡着。虽然那个时候容眠觉得妈妈应该睡醒了,   但是她后来总结出来——妈妈需要的睡眠时间好像比她的长。所以她和妈妈一起睡,但是她睡醒了,妈妈还没有睡醒。   ——如此种种。   她在家里并不像很多人所以为的那样有求必应。在某些时候,爸爸压根不惯着她。可能也是因此,她没有被娇惯出来什么公主病。   容梧都已经习惯了,所以她在没听见里面有起床的动静后,自己打个哈欠,就又回到自己的房间睡觉去了。   在爸爸的锻炼下,她接受现实的能力很强。   又睡到了太阳高升,她才起的床。   这回再到爸爸妈妈那儿去敲门,里面没过多久就传来了动静。   容隐眉间掩着没睡醒的不耐,埋首在妻子颈间又赖了一会儿,才起身去迎接自家闺女的骚扰。   容梧仰头,双眸亮晶晶地望着他:“爸爸!早上好!”   容隐将小不点儿捞进怀里,带着穿睡衣的小家伙先去换衣服。   “起得还挺早。”   她今天没有其它课程,可以好好休息。   容梧一点儿没有将还没睡够的爸爸扰醒的歉意,在他怀里欢喜地躁动。   她扒着爸爸肩膀往他身后的房间里探,“爸爸,我想找妈妈。”   念着今天不用去上班,他们昨晚折腾得很晚,舒清晚都才睡下没几个小时。而且……弄出来的痕迹有些明显。   小梧儿小时候,他还能当着她的面和妻子亲近下,只要遮住她的眼睛就行——完全是仗着她不懂事。但她现   在长大了,很多事情都要格外注意下,不能再像以前那么随意。   容隐稳稳当当地将人控在怀里,“怎么不想找爸爸?”   小梧儿歪头想了想,无辜地一眨眼睛:“那我可以两个都找吗?”   他笑了一声,小家伙还挺贪心,这么小就知道不做选择题了。他施施然道:“不可以。”   “先找爸爸,等妈妈睡醒了,再去找妈妈。”   小梧儿动了动手臂,但是被完全地武力压制。她只能瘪瘪嘴,被迫接受。   小家伙有一个自己单独的衣帽间,和她自己一层楼,相比起舒清晚的那个大小差不多。但是她还小,现在里面的东西相比起舒清晚的还很少,等她以后长大,里面也会慢慢填满。   她还穿着花边的小睡衣,容隐先带她去换衣服。   他从里面取出一条裙子,给她看看:“这条可以吗?”   小梧儿坐在凳子上摇摇头,“要紫色的,爸爸。”   昨天还要粉色,今天就要紫色。   不能用上一天的要求来交今天的答案,也偷懒不了。容隐浅浅勾了勾唇,按照她今天的要求换了一件。   他不是天天都有时间陪她,所以难得有空,格外的有耐心。   又换了两件后,才终于得她一点头。   他将衣服递给她,让她自己换上。小梧儿一边在里面努力地自己换衣服,一边小嘴也没有停下。   “爸爸,爸爸,你在吗?”   “爸爸,你可不可以和我穿一样颜色   的衣服?”   容隐想了下她今天挑出来的那件。他衣柜里也没有这种紫色。   他低眸看着手机消息,嗓音低懒:“你自己穿。”   “不嘛,你跟我一起好不好?”   “不好。”   他回着一条工作信息,也没注意口吻。恍惚间,好像还是当年那个北城矜贵潇洒的容二。   等容隐回过神来,他顿了一顿,果然,屋里已经格外的安静。   他眉心一跳,收了手机,回身去找人。   “梧儿,换好衣服了吗?”   比起刚才完全随意的口吻,这回明显注意了不少。   但是里面的人已经拒绝回复,一派安静。   容隐只道果然。   他屈起手指轻敲了敲门,继续召唤着:“爸爸在外面等你呢。”   容梧已读不回。   舒清晚起床的时候,父女俩已经闹起了别扭。   ——更准确地说,是容梧单方面和爸爸闹起了别扭。   她扬了扬眉,不知道是怎么演绎成这个情况的。   容隐幽幽投来视线。而他的小女儿还在和他生着气。   因为她昨天受了伤,今天夫妻俩推掉了应酬和工作,都准备在家好好陪陪她。但没想到,一天才刚开始,容先生就喜提闭门羹。   他端着阿姨拿过来的水果,递到容梧面前。   容梧拿着布娃娃挡住自己的脸,往另一边侧躺,就是不理他。不理就不理吧,问题是小嘴还瘪着,眼睛里还含   着泪,写满了一脸委屈。   这时候但凡她爷爷奶奶或者外公外婆在这边,容隐都要被眼神控诉死。   舒清晚气定神闲地去吃早餐,旁观着这场父女矛盾,一点施以援手的意思都没有,甚至还看得有点乐滋滋。   梧儿往另一边躺过去,容隐就硬着头皮继续凑上前,坚持拉近距离。   “爸爸不是有意的。”   容梧遮着脸。   “那是爸爸刚才在和叔叔说工作,所以语气就严肃了点。”   舒清晚听懂了,原来是梧儿被他的语气冷漠到了。   她想说,这才哪到哪?当年她不知有多习惯。   她似笑非笑地扫去一眼。想说,她也没少听,他怎么不知道来道歉哄她?   容隐收住了妻子戏谑又想添乱的眼神,睨去一眼,继续低着姿态哄女儿。   “爸爸不是故意凶你的。”   梧儿挡住了脸,只听得到呜咽的哭声。像是可怜的小猫儿,恐怕心再硬的人也做不到在此刻撒手离去。更何况是容隐。   他要是现在敢走,她就能不要爸爸了。   容隐在心里不知道叹了多少回气,违心道:“也不是真想拒绝你。”   他伸手上前去碰了碰她的布娃娃,试图看眼女儿的脸,“爸爸错了好不好?”   小家伙已经哭花了脸,固执地将布娃娃抓紧。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掉得容隐心头一紧,声音放得更柔。哪里还有刚才的淡漠?只恨不得能有多柔就有多柔。   舒清晚深吸一口气,她看不过去了。容隐从来没有、这么哄过她。   她觉得她现在也需要他来哄一哄才行了:)   她抿紧唇,放下手里的三明治,拿起手机,点开录制。   这一幕,要是只能看这一回未免也太可惜了。   而且——要是只有她一个人看见未免也太可惜了!!   “爸爸不小心的,不该凶我们小梧儿。”他试图拿走布娃娃,在坚持不懈的努力之下,总算看到了眼女儿泪汪汪的眼睛。   看到她的眼泪,他心里也咯噔了一声。   这是轻易哄不好的程度。   更何况,他也受不了这双眼哭成这样。   男人的眉心又折得深了些。   容隐觉得女儿的眼睛要是不那么像妻子的话,其实也挺好。   至少不至于让他在这个时候,还要一边哄人一边心疼。   小梧儿偏开头去,拒绝理他。   容隐讨好地凑上前,“爸爸知道错了好不好?你理爸爸一下。”   他将水果盘拿过来,“想吃哪个呢?爸爸喂你吃一个。”   舒清晚牙都有点酸。她看不惯他这么谄媚的样儿。   “爸爸错了,爸爸带你去给爸爸挑衣服好不好?你说穿哪件就穿哪件,没有的话我们出去买。”   他一声一声地磨着人,好不容易才磨得小梧儿愿意看他一眼。   就算是当年他追老婆的时候都没有用过这种架势。   容隐抓紧了机会,将人抱进怀里   ,一边拍着一边哄着,“不是有意凶你的,不生气了,嗯?”   容梧好不容易才愿意重新被他抱。容隐当真抱着人去了自己那边,让她给他挑衣服。   什么紫色粉色,她指哪他穿哪就是了。   作为一个女儿的爸爸,他哪里还有半点脾气。   容梧是被哄好了,但是舒清晚看出意见了。   就算是谈恋爱的时候,她也没见过容总这副模样啊。   她一边喝着牛奶一边将刚才录好的视频又看了一眼,非常之不满。而那边,某人哪里顾得上她,正带着女儿在挑衣服呢。   舒清晚单手托着腮,纤细的手指在脸颊上轻点。   结婚几年,女儿都四岁了,但是她的变化不太大。甚至养得比婚前还要好一点,不似以前那么瘦,身上慢慢地养出了点肉。   不胖不瘦,处于刚刚好的状态,她整个人的状态也是,容光焕发。   如果说爱人如养花,那她婚后这几年,可以说是被养得非常好。枝叶舒展,花朵盛开。   现在比之五六年前,她给人的感觉还要更好。半年前她去国外参加一个评选比赛,外国人对她的家庭情况并不熟悉,她没有刻意说明的时候,没有人看得出来她已婚,更没人知道她已经有一个四岁的女儿。   甚至于她在回房间的时候才发现收到了好几个单身男士的名片与邀请,给她弄得哭笑不得。   而当时因为公事无法陪她一同前往的某人,在隔着大洋彼岸得知以后,脸色都沉了下来,恨不   得能当场出现,亲自昭告她的感情状态,可惜实在是被拖得走不开身。某人到现在都还耿耿于怀。   舒清晚很快就冒出来一个坏主意,她不吃独食,很大方地将视频分享在了好友群里。   里面除了她以外,全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   ——而他们相识三十几年,从他小时候认识到大,肯定也没见过他视频中的这一幕。   果然,视频一发,群里炸开了锅。   虞杳杳:【@舒清晚,晚晚,你AI换脸了这个视频吗?】   况野:【?】   魏树:【我看到了什么?woc?】   【我牙都被酸掉了!!没人告诉我容二有女儿以后是这个样子啊!!】   【科幻片,对,我没看错,这一定是科幻片。】   【再给他生一个女儿,我没开玩笑@舒清晚】   【你家还有空房吗?我现在非常感兴趣,我想去你家住几天,我出房费,让我看看平时容二和梧儿相处的画面就好】   【啧啧啧,容二藏得挺深的啊。他平时可不是这个样子[微笑]我也不知道他还会说“我错了”这三个字啊[微笑]】   【建议将这个视频下载过后广为传颂,让他的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舒清晚终于找到了一路人。不止是她被震惊,不管谁看到都要被震惊。   微博跳出来一则消息提醒,她顺势点进去看。因为挺久没发vlog了,她的后台有很多粉丝都在催更。   舒清晚想了   想,在征求容隐同意过后,将视频剪辑了一下,发上微博。   ——新一则日常vlog分享之容先生哄女儿。   至于她是怎么征求同意的——   舒清晚:【我可以把刚才那一幕和粉丝们分享吗?他们一直很好奇你平时是怎么和梧儿相处的[可怜]】   容隐:【?】   舒清晚:【爱你哦,老公。】   随后,她反手就发了。   容隐扶了扶额,但也顾及不上。容梧还在跟他闹着别扭,撅着小嘴勉勉强强被他抱着挑了一件衬衫出来,然后就又扭开头去。   他一看,那一件正好是去年舒清晚给他买的一件。和当年梧儿小时候的一件粉色衬衫很有异曲同工之妙。   而当年要他穿这个,舒清晚还得答应他一个条件。事后他们在泳池里胡闹了一整晚。   但现在要他穿这个,他不仅什么条件都不能提,什么好处都没有,还得心甘情愿给换上。慢了一秒小家伙都要不乐意。   真的是一人吃定一人。   他还毫无办法。   容隐没再多说,将女儿指定的衣服给换上。   后又低头去看她眼睛:“爸爸换上了,那不生气了好不好?”   那双被泪水浸透的眼,终于干净澄澈了。   只是其中还不免夹杂着委屈,以至于他的声音都还依旧带着小心翼翼。   容梧打量了他一眼,极为勉强地点头:“好吧。”   容隐快气笑了。他都低三下四哄成   这样了,但是在女儿那儿,还只是个勉强合格。偏偏他也不能有意见,人家好不容易愿意理他了,他重新将人抱起来下楼。   “那你亲爸爸一下。”   容梧别扭着,不情不愿地在他脸上碰了碰。   在容先生的努力下,父女俩极不容易地重归于好。   重新见到换上了新衬衣的容隐,舒清晚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一眼。   所有想说的话全在眼神里了。   容隐轻咳一声,佯装面不改色地给梧儿喂着小橙子。   等下午,夫妻俩带着她去了一家最近在网上挺火的海洋餐厅,吃完饭后接着去游乐园。   她昨天受了委屈又受了伤,他们今天就想好好陪陪她。   小家伙一玩嗨起来,在心里留下痕迹的那点烦恼逐渐被淡化,很快就抛之脑后。   容隐就穿着那一身浅紫色的衬衣。一如当年,惹眼又出众。   趁着梧儿跑在前面,在接收到周围明显过多的视线后,舒清晚凑在他耳边道:“容总,这回你怎么这么容易屈服呢?”   当年要他穿一次,他又是不满又是条件的。这回,他的本事呢?   容隐将人的手牵进手心,没吭声。   他还能不屈服么?   哄完女儿,他接着哄老婆。   梧儿在前面跑着跑着,乍然回头找他们。   容隐的动作更快半秒地和老婆分开,被迫保持住礼貌的距离。   梧儿丝毫没有察觉异常,回过头来牵他们的手。   “爸爸,妈妈,你们快一点。”   她一插进来,容隐连半点和老婆亲近的机会都没有了。   舒清晚唇边掠过了点笑,她被女儿牵着走。   没注意到他眉心轻拧,一双凤眸里若有所思,仿佛在盘算着什么。   在外面玩了一整天,直到很晚,小家伙才玩到睡了过去。   车子在往家的方向行驶,四平八稳的,小小的人儿躺在爸爸怀里,睡得很香。   舒清晚微倾身向前,伸手拨了拨她脸颊边的头发,看着她的睡颜,微微弯唇。   昨天处理伤口的时候应该是给小家伙落下阴影了。不过现在看着情况,痕迹应该淡化了。   她一凑近,容隐略微偏眸,眸光就落在了她的脸上。   她低头在看女儿,他们之间的距离也变得便利。   女儿安静地在睡着。   男人阖了下眼,吻住她的唇。   舒清晚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往上驱使,她也不得不仰头,与他接着吻。   他来势太凶,乌睫轻颤了下,便闭上了眼。   温度很容易在上升。   撩得火热。   如果不是他怀中还隔着一个障碍物的话,这个夜晚会更加熟悉。   他的舌尖勾了一下。   舒清晚心跳咚然作响。   她往后退开,抬眸去看他,那双眼眸仿佛刚被水浸过一样,其中夹杂着恼意。   ——梧儿还在呢!   容隐眉心微蹙,漫不经意地   低眸扫过一眼。这小家伙今天玩得欢,精力耗尽,就跟被按了关机键一样,对于在自己身旁的爸妈都做了什么坏事浑然不觉。   他复又看向舒清晚,漆黑而深邃的眼眸轻点着她。   看得她不由自主空咽了下,偏开视线。   “她要放暑假了。”   安静的车里,男人倏忽启唇。   舒清晚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但是直觉告诉她不会有什么好事。   果然——   他的声音像是放在唱片机上的黑胶唱片,带有磁性和质感。一如既往的,很轻易就拨动她心弦。   “到时候,让她和她太爷爷去黎城过暑假?”   容隐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起的念头,准备好这个暑假将这个小电灯泡支开来。   今年暑期,容老爷子准备去黎城那边度假。   而他听父亲与他提过数次,老爷子经常在念叨着重孙女。   小梧儿平时课业繁忙,还有很多额外的课程要上,不能抽出很多时间经常过去。   但这个暑假倒是可以。   给她计划好的那些课程,到时候可以安排在黎城上。   舒清晚听出来了,这是只打算让老爷子和小梧儿一起去的意思。   她低头看一眼女儿,有些不可思议地说:“你就这么当着她的面,商量着怎么把她支开?”   某人靠着座椅椅背,一派闲适。不仅没有负罪感,反而还理所当然地抬眉,似乎在说:那又如何?   这个小家伙,   从她出生开始就在他们身边。小时候还能交给阿姨帮忙带带,长大后俨然就是一个巨型电灯泡。容隐早就有了这个念头,只不过从前还是被一颗好爸爸的心给压制住了。   现在看她长大了,在今年暑期到来之际,他这个念头也冒了出来。   这几年,他和容老爷子的关系有所和缓。虽然交流不多,但好歹也算风平浪静。   抛下当年恩怨不提,老爷子很喜欢小梧儿,她一出生就让人送来了一个长命锁。小梧儿长大一点后也经常往太爷爷那边跑,就跟他小时候跟着老爷子练字、读书一样,现在他的女儿仿佛重现了当年的画面。   大人的事情与孩子无关,虽然有矛盾,但容隐不会阻碍祖孙俩亲近。而且他也感觉得出,当年的事情老爷子心里头其实早就后悔了,只是碍于脸面,不会和小辈开口来道这个歉。   让小梧儿陪太爷爷一起去度个假,好好玩一个暑假,也挺好的。   唯一的美中不足只在于——她的爸爸妈妈不准备同行。   他们甚至还当着她的面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商量了起来。   舒清晚不大放心,毕竟这一走就是至少一个月,而他们都不在小梧儿的身边。但容隐慢悠悠地说服了人,安抚住了她的顾虑。   “你要相信她,梧儿可以。”他嗓音微顿,意味深长地觑她一眼:“你不能只顾着她,也要顾顾我。”   他想要至少一个月的二人世界。   他这也算是被这个小电灯泡给打扰够了。   容隐   继续说服着她:“爷爷会将她照顾得很好,照顾她的阿姨也会跟过去。她没怎么去过黎城那边,这座城市对她来说还是新鲜的,也有不少好玩的。”   舒清晚无力招架。她只能往后一靠,遮住眼睛不去看他。   小梧儿一定不知道她的爸爸到底有多坏。   他倾身上前,只顾凑近她,完全没顾怀里抱着的人。不过小梧儿睡眠质量很好,还睡得很香,随便爸爸颠簸。   “就这样说定了?”   容隐去碰她的唇,轻咬了下。   ——这件事就这样敲定下来。   容隐怀里的小人儿不知道梦见了什么,美滋滋地弯着笑,哪里知道自己就这样被亲爸给发配了。 第127章   舒清晚今天放到网上的vlog已经在热搜上挂了一整天。   在点进视频之前,网友们不是不认识容隐。   但他们点进去之后才发现——他们确实是不太认识。   从这个视频里可以窥见他们日常家中的一角。即便是在北城这个寸土寸金的城市,也看得出他们家里很宽敞。   墙壁上挂着的是舒清晚很喜欢的画家的画,家里的不少东西也都是她亲自挑选的,很有个性,又很漂亮。   在随处可见的一些地方,随机摆放着小梧儿的玩具、水杯、绘本。   那是一种对人散发着勾引气息的家庭的味道。不是让人觉得烦躁琐碎,而是觉得美好和安宁。   视频是高清的,视频里出现的人毋庸置疑就是容隐,连抵赖的余地都没有。   然而,他们却是亲耳听见他是怎么哄的人。   那一声又一声,低声下气到没有底线。   这个世界上恐怕还没有人敢给过他这么多次闭门羹,而他也没有过吃了这么多次闭门羹还要主动往上凑的。   偏偏这一回就是如此。   小家伙执拗地抱着布娃娃,连人都不看,说不理就是不理。   【提问,在这个视频里,容总一共说过几次“错了”?回答正确者奖励优秀课代表的称号!】   【容总这辈子没道过的歉都在今天道完了。生个女儿,连说话都不敢大声了哈哈哈哈哈】   【小梧儿理理你爸爸吧,他都快碎了】   【州越员工匿名来说一下,容总,你把我方案批得一无是处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模样QAQ我不平衡!我抗议我反对![摔桌]】   【容总OS:完辣!天塌辣!怎么哄不好啊!】   【“理我一下”~~哎哟~~还理我一下呢~~容总这辈子也没这么卑微过】   【妈妈耶,我心都被萌化了,给她!她要星星都给她!看着我家的三个儿子陷入沉思,没人告诉我女儿哭起来和儿子这么不一样啊,崩溃】   小梧儿上一次露面还是在几个月之前,一段时间不见,她的眉眼在慢慢长开,五官看得出也更像舒清晚。   精致得像是女娲精雕细琢的作品,眼眶只要一红,就可怜得人心都在疼。容隐要是不去哄,恐怕连路人都看不过去。   真的不愧是容隐和舒清晚生的女儿,她完全继承了父母的颜值。   容隐对外的形象太过冰冷,只有偶尔在舒清晚的vlog里会有例外。就那一点柔情都足够让网友意外的了,更别提今天这一幕,直接把所有人的世界观打碎重塑。   众所周知,男人在其他人面前,和在女儿面前,是两幅模样。   ——但也没有人告诉他们,还能反差成这样啊!!!   视频火了一整天,在各个平台被疯狂转发。   但还没人知道在视频里他答应小梧儿要穿的衣服到底是什么样的。   直到一家三口外出,开始频频被偶遇   。   在餐厅、在路边、在游乐场……   照片里,容隐穿着一件浅紫色的衬衣。气质偏冷的男人,一下子变得温润如玉。   端看照片中路人的回头率都能知道这个男人有多吸睛!   肩宽窄腰,他就是一个天生的衣架子。都说男人在婚后身材很容易发福,但容隐没有,他常年健身,结婚好几年,身材也没有变化,身上只是增添了成熟男人沉淀下来的魅力。   而他每次出现在大众视野的时候,穿的衣服色调都很冷,和他身上的冷淡气质完全相符。这还是网友们第一次在他的身上看见这个颜色!   又是惊艳又是稀奇!   从前叫人退避三舍的锋芒如今一收敛,顿时吸睛无数。   【小梧儿真的很会挑!这一把我站她。以后请容总天天按这个标准来】   【好养眼(擦口水)好喜欢(擦口水)再次感慨,舒舒的眼光真的好好,难怪他能两次追到人呢,这个男人的外表就先犯规了】   【难怪一开始他不同意呢,我还说得是什么衣服他才不同意,原来是这么勾人的衣服!!】   一家三口的照片轻而易举的在网络上刷屏。很多人都在偶遇,都在拍照。平时不知道,今天一看才发现喜欢他们的人竟然这么多,连周围都密布。   小梧儿今天在外面的时候,听见很多人喊她的名字。一开始她觉得有些稀奇,好奇他们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后面她就只挥手和姐姐们打着招呼,顾不上去想那么多。   小家伙   一整天下来,玩得很尽兴。   殊不知,她亲手将爸爸的清冷人设打得稀碎。   …   小梧儿学校冲突的事情解决得很快。   隔天对方就递来了想要申请见面的消息。容氏的律师团效率高得已经找上了门,男孩家里边着急得恨不得赶紧见面,只盼着这件事能够尽快解决。   容隐没同意见,只让律师跟进。   对方依旧在想方设法地联系,直到周一上学前,男孩爸爸还是提着不少礼物,带着儿子亲自登了门。   容隐让容梧自己处理,也由她决定接不接受道歉。   他就在旁边陪同看着。   而他就算不说话,只是站在那里,也是女儿勇气的来源。   在小男孩规规矩矩地鞠躬道了歉后,容梧神情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才摆摆手,很大方地说:“没关系,我原谅你啦。”   她是个很敞亮大方的小姑娘。生气的时候是真生气,见到对方诚恳的道歉后,原谅的时候也是真痛快。   容隐轻勾了下唇角。不论他同不同意原谅,他都不会干涉女儿已经做好的决定。   得了她的点头,男孩爸爸心里大松了一口气,又忐忑地看向了容隐。   他抬步走过来,“她原谅了,这件事就算到此为止。还是希望朱先生可以对小朋友的教育多上点心。”   对方后背微僵。容隐明明没有刻意做什么,但是深厚的气场摆在那里,他竟是不自觉地紧张和认真。   “会的。这次真是对   不起,小孩子家下手没个轻重,给你们家小朋友伤到了脸。”   对方态度诚恳,容隐也没再计较。   小朋友之间的仇来得快去得也快,可能过两天就又会玩到一起。   容隐不止注重女儿的教育,也看重她学习和生活的环境。如果这个小朋友这次没有意识到错误,他也不会让他们再玩得太近。但只要能改,他也没有意见。   …   没过多久,小梧儿学校就放了暑假。   容隐提前和她做过工作,所以在暑假的第一天,让她去了外公家玩,第二天去陪了下爷爷奶奶,第三天就出发前往黎城。   她收拾了很多东西,大包小包地一起带走。到最后容隐抬眉一看,是觉得太夸张,但她连要去黎城都没有意见,他也忍住了意见,只是接受着小家伙依依不舍的告别。   她眼泪汪汪的:“爸爸,我会想你的。”   对于这趟出行,容隐给她的理由是太爷爷很想她,很想趁着她的暑假,和她一起生活一段时间。小家伙以为爸爸也舍不得她呢,哪里知道这件事完全就是爸爸促成的。   虽然太爷爷想她是真的,但也是她爸爸主动把她送过去整整一个月的。   舒清晚在旁看着容隐面不改色地和女儿依依惜别:“爸爸也会想你。”   “那你不要太想喔,不可以掉眼泪。”小梧儿没少操心。   舒清晚心想,你爸爸不会的。他高兴还来不及。   小梧儿出生四五年来,这还是他们头回拥有这么长   单独相处的时间。昨晚他已经提前在期待与高兴。   他们将她送上车。   看着容隐还在和她挥手,舒清晚觉得自己忍笑也是忍得很辛苦。   啧。   虚伪的男人。   小梧儿平时也有和他们一起去旅游、自己去研学、自己和阿姨去旅游,虽然时间都比不上这次长,但她自己能习惯出门,能习惯爸爸妈妈不在身边,舒清晚也不会太担心。   她不在家的当天晚上,容隐就带舒清晚去了他们在生她之前常去的一家情侣餐厅。   就他们两人。   翌日,因为她刚忙完项目,在家休息,他也放了个假。   至于是谁给放的——那当然是他本人。   睡到下午,他去了家里的健身房。   舒清晚闲闲无事,跟他一起。   ——女儿不在的区别就在于,以往他健身的时候,她都会去陪女儿。而现在,她会来陪他。   容先生已经感觉到了好处。他甚至还想寒假也把梧儿丢过去。   舒清晚也就做了半个多小时,她休息一下,来到他这边,靠在旁边看着他做。   容隐只是偏头瞥她一眼。   他放在她身上的注意力不强,只专注在健身。   身上在出汗,力量感蓬勃。   但是舒清晚放在他身上的注意力倒是越来越强。她专注点也不在健身。   梧儿已经五岁了,但是他好像一如既往,身上的变化不是很大。   她靠过来后   就没有再走过。   容隐虽然看起来没有理她,但是余光将她的反应变化都收入了眼中。   他不动声色,只按照自己的计划,一样一样地完成健身任务,也不介意有人旁观。   更不介意,旁观的那个人目光越来越炽热,烙在他的身上。   他的动作是在健身,换个角度说,又怎么不是勾引呢?   就跟这段时间网上聊得很热的话题一样,都说他的魅力不减当年。   事实确实如此。   等他做完最后一组动作,去拿放在她身边的手机。他走近过来,舒清晚视线跟着他,还以为他的目标是自己,仰头看着他。   随着距离拉近,她心念一动,以为他想要吻她。但是眼睫轻颤了下后,他却是俯身去拿她身旁的手机。   舒清晚愣了下,眨眨眼,旖旎破灭。   而在意识到自己刚刚的旖旎想法后,她脸上红了下,起身想走。心想刚才她是真被他给勾引到了。   男人力量感最蓬勃的时候,也是最吸引人的时候。一滴滴的汗,仿佛全浇在了她心上。   她已经忘记他们还生了个女儿。   甚至,女儿已经五岁了。   容隐勾了下唇角,手机已经拿在他的手上。在她刚要起身的时候,他另一只手撑在她旁边挡住,拦住了她的去路。   他稍微俯身,便亲在了她的唇上。   时至今日,这个男人钓起她来,还是游刃有余。   “怎么生气了?”他嗓音低懒,仿佛   看穿了她刚才那个瞬间所有的心理活动,带着点笑意,明知故问。   舒清晚在那一刹那,恼羞成怒地红了脸。这下她倒是不亲了,只想将阻碍的那只手拿开走人。   将人调侃生气了,容隐却不知罪,而是牢牢将人掌控在怀中,闭眼吻住了人。   那一双凤眼,会给人多情又深情的感觉。时至今日,仍旧不改。   “生什么气。”   他嗓音染着轻漫的笑。   “想亲。”   “给你亲就是。”   他一个处心积虑钓着人上钩的,倒是在这里当起了受害者来。   略带着屈服的一声,不知者还当他有多委屈。   舒清晚气笑了,她推了他一下。   他养足了耐心,在这里钓了她整整一个下午。   小梧儿一去黎城,家里其他佣人也被他放了个长假。现在这栋房子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随他们怎么肆意都无所谓。   他刚才勾引她的效果还在,舒清晚被他吻得心猿意马。推是没将人推走,这个人还自己送上了门来。   “刚才都在想什么?”他盯着她的眼睛问,“想对我做什么?”   舒清晚躲都躲不开,“容隐,你故意的。”   “我故意什么?”   她空咽了下,“……故意勾引我。”   他若有所思地想了一秒,“那我成功了吗?”   直到今日,舒清晚也想不明白的一个问题,这个男人怎么能这么坏。   她的眼眸轻眨了下,勾住他的脖子,将人一下子带近过来,声音低得仿若轻喃:“成功了。”   她被钓得心猿意马,满眼都是这个人。   舒清晚惯来是个不太愿意轻易妥协的人,这一回也是。他们一路纠缠着,回到房间前,她抬眸看他,像是忽然想起某个问题,很有“诚意”地询问:“你刚做完力量训练,你还有力气吗?”   容隐的动作停了一瞬。他似笑非笑地低眸扫她一眼,那双眼中的意思,他想,她应该是最能明白的。   男人并没有被挑衅到的意思,只是慢悠悠启唇:“我也不确定。不如,你先试试?”   舒清晚确实明白了。   她的指尖在那一秒抓紧身后的桌子,她打了下磕巴。但是手腕已经被他牢牢桎梏住。   她张了下嘴,已经被他俯身喂进一个吻来。   危险感浓郁得在叫嚣。   那是一种因为太久没触碰,而久违的感觉。   根本不用等到待会儿,舒清晚现在就已经开始后悔起来。   她这个问题,无疑是在质问一个男人还“行不行”。   而她质疑的还是容隐。   /   从生完小梧儿以后,他们每一次都做了措施。不管几次。   家里还是常备安全用品,还会例行补充。   人家都说随着结婚的时间变长,夫妻俩在某方面的兴趣也会降低减少。   但一晃眼四五年,舒清晚连一点下降的趋势都没看到。   频率   一点没变。   梧儿是一个很重要的影响因素,这回一走,他在某种程度更加自由,频率甚至还有上升的趋势。   容氏那边还是不能太放任他随心所欲。舒清晚这回能放几天的假,但容隐第二天还是得去公司。   容隐走的时候,她还在睡。等睡醒以后,她约了鹿苑出去喝下午茶。   而他今天有个董事会,还要应对几个老古董。   会议开着开着,说完了重要内容,开始扯起无关紧要的闲事。   几位已经退到二线的董事,今天也专程赶来出席。容隐听着会议内容,随意地转动了下无名指上的婚戒。   他久居高位,身边各种诱惑无数,而他面不改色从中而过。   婚戒从未离手,亦是从未沾染那些。   这个男人拥有令人匪夷所思的自制力。   随着会议内容的变化,他的脸上开始浮现些意兴阑珊。   容隐拿过手机,给舒清晚发了条微信,看看她睡醒了没有。   她消息还没回,应该是还在睡,他就自己发着消息。   刚才他在点进这个聊天框之前,下面有个未读消息的聊天框,是来自他的女儿。而容梧不知道,她亲爱的爸爸就这么无情地略过了她,找她的妈妈留言去了。   她还在以为她两天不在,她的爸爸一定很想她。   三个董事你一言我一语,话题内容是冲着容隐来的。他们自诩是容家人,是他的长辈,操心起了他的子嗣问题。   见他坚持只   要一个女儿,压根没有二胎的打算,他们也不空口说白话,而是摆道理,给他陈明厉害。   “就容梧这么个女孩,等你们也老了以后,她怎么支撑得起这么大的家业?被那几家合力欺负怎么办?”   “这么大一个摊子,她一个姑娘家,如果撑不起来呢?”   容隐给妻子发完了微信,关了手机,淡淡抬眸看向说话之人。   从来没人能做他的主。   在他羽翼未丰之时,他被家里做过主,尝过了味道,后来拼了命往前走,往上攀。再后来,他便将话语权掌握在了手中,再不用经历同样的教训。   现在也是如此。   听着几位董事一言一语地说着话,他的长指在膝盖上轻点,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旁边的杭助,心脏不由微提。   跟在容隐身边这么多年,他太熟悉了,容总根本没有被他们说服的意思。相反,这个架势,是准备反过来教训他们的。   果然——   容隐压根没将他们的话放在眼里,嗓音极淡道:   “我的女儿,她怕什么?”   嚣张、狂妄。   且,他对他的女儿拥有绝对的信心。   等同于是将容梧的那一份嚣张也摆了出来。   除了容隐,再无第二人。   几个董事被噎住了一息。他们紧拧着眉,心思未消。   他已经坐在这听他们讲了半晌废话,耐心告罄。淡淡阖眼,站起身。   “何况,这是我   容家几代人托举出来的基业,我们交到她的手中。她接得住、接不住,都是她的答卷。不论答卷情况如何,容某都会签字。”   容梧现在已经开始有一些小考试、小测验,有时会带着考卷回家找家长签字。容隐现在就是以此作比。他对女儿的爱很柔软,都藏在细枝末节之中。   ——他们容家所有人都认,轮不着外人操心。   在座这几位,与容家关系再亲的也已经出了三代,自然没有人有资格对他这个现任家主指手画脚。   一个大家族,最看重的便是对子孙的栽培。儿孙优秀,一个家族方可长远。   现在北城的百年世家,源远流长,已经不止三代。也与“富不过三代”那句话扯不上干系。   而后辈成就如何,只看能力,不看性别。   容梧是他的孩子,谁也没有资格,在他面前,因为她的性别就看不起她。   她才这么小,都还看不出能力,这群人就已经越过能力只看性别,简直荒谬,他自然不会苟同。   作为他唯一的孩子,将来容家的接班人,或许她今后还会遇到很多阻碍与质疑。但不论何时,他都会站在她的身前。等她长大以后,他就站在她的身边。   而且他也相信,她能接得住这一棒。   容隐的视线从他们身上扫过,他没再久留,径直离开会议室。   这群人说了这么多,丝毫没有影响到他。   他们再说下去,也只是给自己招仇恨。   回办公室后,容隐先   处理了会儿工作,等舒清晚睡醒跟他通了个电话后,他拿过手机,才看见容梧发的信息,给她回复了下。   虽然他爱女儿,但日常容梧的地位还是得往后排排。   小梧儿发了很多日常的废话,最后一句问他:【爸爸爸爸,你是不是很想我啦?】   容隐气定神闲地回复:【嗯,想了。】   从现在往回数四十八小时,他唯一一次想起小梧儿——是在庆幸还好她不在,家里折腾出来的狼藉他可以等第二天再收拾,也不用担心被女儿发现。   小梧儿欢欢喜喜地捧着手机,回头和太爷爷说话:“太爷爷,你说得对,爸爸果然想我了耶!”   容老爷子在练字,正按着小家伙在学。手机一响,她才去回复了一下。   容隐的决定他知道,而他没有干涉,等同于是默认将来由容梧来继承家业,这也是他对当年的道歉。   祖孙俩没有明说,但是彼此心知肚明。   他摸着胡子和蔼地点点头,招手:“快过来继续,你才写了半张。”   容梧在忧愁:“太爷爷,爸爸想我想得掉眼泪怎么办?” 第128章   “嗯……”   面对小重孙女的小烦恼,老爷子罕见地卡了壳。   容隐小时候经常被放在他身边,由他带着启蒙与认知。时常跟着他练字、泡茶、下棋,在他还不懂事的时候,先立住了性子。   等到长大一些,才开始接受正式的学习。   又是亲祖孙,老爷子自认为还算是了解这个孙子。   在他的认知里,容隐做不出来想人想得掉眼泪这种事。   也根本想象不出来那个画面。   ——哪怕是亲闺女。   但面对小梧儿望过来的泪眼汪汪的小眼神,老爷子觉得说不出口,实话会有些生硬,不适合她这个年龄的小女孩。于是他沉默了下后,开口道:“没事,他是大人了,他要学会自己调节情绪。”   容梧想了想,觉得太爷爷说得有道理,她长大了,爸爸也要长大的。   于是她放下手机,跑过去接着跟太爷爷一起练字。   之前在家的时候,诱惑太多,她想玩这个,也想学那个,静不下心来乖乖练字。   但她正处于刚刚开始学写字的阶段,正是要打基础的时候,舒清晚给她每周都规划了任务量。所以母女俩日常才会鸡飞狗跳。   这回跟着老爷子来到黎城,他的日常生活很简单,小梧儿也慢慢地跟着静下心来,倒也能练得进去字。   不练字的话,也没有什么别的好玩的,她自己就能   坐住了。   老爷子放下手中的毛笔,走过去陪她识字。   他看着小梧儿刚刚临摹完的一页纸,颔了下首,温声道:“认识这句话吗?”   她年龄还小,但是很早就开始启蒙,又很聪慧,学习能力很强。   带她认识诗经,老爷子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小梧儿跟着探头看,纸上的诗句里有一些字她还不认识。老爷子就带着她念,他念一句,她跟一句。   “颙颙卬卬,如圭如璋,令闻令望。岂弟君子,四方为纲。”   小小的人儿,跟着念起诗经,倒还真有一派架势。   老爷子摸摸胡子,继续往下。   “凤凰于飞,翙翙其羽,亦傅于天。蔼蔼王多吉人,维君子命,媚于庶人。”   “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菶々萋萋,雍雍喈喈。”   里面好多字,已经超出小梧儿的认识范畴了。但是念着念着,她莫名觉得这是很美好的诗。   念完了纸上的诗句,她仰起头去看太爷爷。   老爷子继续往深处教着她。他的手指回到了最前方。   “这是在形容君子。颙颙卬卬,如圭如璋,令闻令望。”   他慢慢地勾起小家伙的兴趣,又带着她往下学。   小梧儿一边拿着根毛笔在抵着腮,一边听太爷爷教。   夜色悄然降临,月上柳梢头。   她眨眨清透又干净的眼睛,和太爷爷说:“以后梧儿也想当一名君子。”   她听妈妈说过她的名字。   容梧的目光倏然落回到纸张上的第二句诗上面。   ——凤凰展翅高飞,百鸟跟随,直上云霄。   她找到了自己所喜爱的景象。   而最后一句——   她知道,那就是她的名字来由。凤凰在高冈上鸣叫、梧桐树在朝阳处生长,她是带着爸爸妈妈万千的希冀与蓬勃的爱意出生的。   而她所向往之处,谓之云霄。   容老爷子眼角带着点泪花。小家伙人还没有桌子高,但是将那张纸抱在了怀中,仰着头一脸认真地跟他说,她想当一名君子。她说,她向往君子如圭如璋的品德,也喜欢“直上晴空迎朝晖”。   他喜爱得不行,摸摸她的头,满脸欣慰,不知道这个宝贝怎么能这么好。   容隐骨子里是带着叛逆因子的,那小子是怎么教出这么乖的宝贝来的?   容隐小时候没有那么乖地学这个,但是她好像很喜欢。小小年纪,已能从诗词中找到乐趣。   这一点肯定不是遗传的她爸爸,那就肯定是她妈妈了。   还好容隐当年还是将人给追了回来。   到了老爷子这个年龄,只喜欢儿孙承欢膝下。偏偏在他们这种家庭,孩子们一长大,就注定会忙碌。到了小梧儿这一辈,孩子还少,目前也就只有她一个。   这趟来黎城,能将小梧儿带上一起,之前老爷子完全没有想到,就跟一个惊喜一样。   而且,这个小家伙,仿佛生来就拥有让别   人喜欢的本领。   这回是真让他体验了一把承欢膝下的乐趣。   只有他们两个单独生活,很有利于培养感情。短短两日而已,小家伙已经和太爷爷熟悉了起来,大大拉近了距离。   /   北城。   容隐去公司,下午没事,舒清晚和鹿苑出来喝下午茶。   梁初楹公司正忙,今天约不到她。   ——现在舒清晚得叫她二嫂了。   林檐追了很久的人,在此之前,这两人一直没有在他们面前公开过,即使大家心里多少有数,他们的关系也像是罩着一层雾,到底不算是明明白白。   直到他带着人,正式以他女朋友的身份来林家,也介绍给了家人,他们的事情才算尘埃落定。林檐的速度很快,追到了人,就生怕再起波澜似的,迅速将接下来所有的事情都敲定,没多久,舒清晚就改了口,改闺蜜为二嫂。   舒清晚多少知道梁初楹的想法,也不知道林檐是怎么做到的,能把她心口的那块顽石给撬开。   这几年梁初楹的事业也在上升期,比她们都要忙。   刚才舒清晚起床的时候,手机里躺了一堆容先生发来的信息。他才不过只比她早起半天,想跟她说的话却那么多。   舒清晚当时顾不上回,化妆好出门后,在咖啡厅坐下,在等闺蜜到来的途中,才一条一条给他回复。   容隐:【我待会下班过来接你。】   舒清晚:【好呀】   她丢过去一个定位。   容隐得寸进尺,往下继续商量:【晚上去约会?】   明明都是结婚好几年的人了,女儿都这么大了,却一点没有影响夫妻俩还喜欢出去约会。   他们刚谈恋爱的时候,州越初创,他那边很忙。中途分开四年多,后面又轮到她的公司很忙。   年轻时各自忙碌,他们真正能好好约会的时间并不多。一转眼,就已经过去了十几年光阴。直到现在,彼此的脚步逐渐慢下来,他们才开始试图抓住一些时间。   生了小梧儿以后,并不太影响他们。有时会带她一起,有时就将她留给林家,或者留给阿姨。   舒清晚唔了声,回了个好。   容隐接着给她发一个酒店的信息。他今晚甚至不打算回家,打算去酒店。   她握着手机的指尖紧了紧。   咬了下唇。   刚好这时鹿苑到了,她拿着包,在对面坐下。一觑舒清晚微红的脸颊,鹿苑扫一眼她的手机,猜测道:“你老公?”   舒清晚顺势关掉手机,没回他,点点头:“嗯。”   鹿苑啧了声:“够了啊,都这么多年了,怎么还这么黏腻。”   舒清晚自认为淡定,但她微烫的脸颊暴露了端倪,一看就知道他们不是在正常聊天。   吃着下午茶,鹿苑托腮,笑眯眯地看着她:“不考虑生个二胎吗?”   舒清晚轻咳一声,摇摇头。   “哦——”鹿苑当然不是来催生的,她是来调侃的。“不过你们这么黏腻,也不怕不小心   中招诶。”   舒清晚还是没能忍住,踢了她一脚。   “哎哎,容太太,恼羞成怒可不好。”   舒清晚笑弯了眼。   闺蜜俩一坐就是一整个下午,直到晚上,舒清晚的时间被容隐给预约了,她们才准备分开。   鹿苑感慨:“真想不到,你们都结婚这么多年了,我还得跟他抢人。”   结了婚后的闺蜜就不止是她的闺蜜了,天天被容隐霸占着。   偏偏对方有名分,还是名正言顺的。   她抱着舒清晚的胳膊舍不得放,直到容隐车来了,才不得不松手。   “明天,明天请你吃饭。”   舒清晚还放着假,但是容隐得上班。   鹿苑:“好啊,明天见。”   在车上,容隐随口问了声她们都聊了什么。   他比较喜欢掺和进她的生活。分开的那几年,他没有这个机会,他们的人生像是两道平行线,完全不相交。那时候他就算想也无门。   结婚后他是她的先生,他们拥有了这世间最亲密的关系,渐渐的,他倒是越来越习惯如此。与日俱长,他骨子里对她的爱意和占有欲不消反增,愈演愈烈。爱意愈发浓烈,没有任何减退之势。   会烧到什么样的程度,恐怕唯有到人生尽头,回首望时,方能知晓。   年少时容隐对爱情不以为意,后来他却是于其中深陷,亲自在诠释何为爱情。   他牢牢将其握在手中,不愿其有一分一毫流逝的可能。   她已经是他的妻子,会与他共度百年,可他还是贪心觉得不够。   至于他究竟要多少,要什么,连他自己也知道得不真切。   舒清晚无意间和他说起了今天鹿苑说过的话,容隐微偏眸看她,若有所思。   说的也是。   万一不小心中招呢?   他们其实早就该有打算,只是一直没有认真去想,以及实施。   …   老爷子睡得早,很早就回房间去休息了。   但小梧儿不习惯八点半就睡觉,所以她还和阿姨在院子里玩。   老爷子虽然有时封建固执,但他平日里还是挺好相处,没有强迫她非得去睡觉。   尤其是——都说隔辈亲,更别提他们这还隔了两辈。容隐那辈他或许还会严厉一些,但到了小梧儿这里,他完全舍不得严厉半分。   而且,男孩子和女孩子确实也不一样。   小女娃娃更让他凶不起来。   想到她爸爸从前做的事情,老爷子还提前杞人忧天过,夸大了情况——思考着要是以后容梧带着个黄毛小子回家,非要和他结婚怎么办?   怎么办?老爷子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心软的缘故,总觉得自己已经狠不下心来棒打鸳鸯了。但家里就这么一个千娇百宠的小孙女,也不能真被拐了去。   思来想去,他一边走回房间,一边拧着发白的眉毛想,到时候就让她爸爸棒打鸳鸯去吧。他是打不动了。   小梧儿哪里知道太爷爷考虑得那么远,她自   己收拾着刚才练的纸张,数了一下,眼前忽然一亮。   她在一堆书和纸里找出了手机,拍了照片给妈妈发过去,邀功一般地献上。   容梧按着语音,声音清脆,就像小百灵鸟,“妈妈妈妈,看我今天写了多少大字。”   虽然她喜欢和妈妈耍赖撒娇,再来上一通“母慈女孝”的戏码,但她其实心里清楚得很什么才是正确的行为,也知道自己其实应该怎么做。   小家伙只是机灵,又喜欢犯懒。   舒清晚他们今晚不在家,在一家酒店的套房。   她刚上床,点开图片看了看,神色从漫不经意到惊讶。   小家伙去了黎城一趟,竟然完成了以前在家的时候要一周才能完成的练字量?   还一点没要她操心。   舒清晚轻挑眉梢,眼中染了笑意,毫不吝啬地夸奖着她。   “这还是妈妈的小梧儿吗?”   “当然是啦!”小梧儿满口认下,身后就差摇起小尾巴。   阿姨给她端了杯水过来,看乐了。   小梧儿要是有尾巴的话,一定也是毛茸茸的。   见妈妈在线,发语音已经满足不了她,小梧儿打了个电话过去,给妈妈细数自己今天都做了什么。   小朋友的分享欲爆棚——当然,也得对面是个她很愿意分享的人。   舒清晚即使不在她身边,也能了解她的情况。她们能做到亲密无间地每日都在一起生活,也能很好地习惯短暂的不在彼此身边的生活。   容隐也上了床,掀开他那边的被子,倾身过来。   良宵苦短,他确实着急。但没想到女儿的电话会突然打过来。   而且小梧儿每天都好像有很多很多的话要和妈妈说,这通电话一打起来,还不知道要打上多久。   小梧儿在问:“妈妈,你下班了吗?你们在家吗?”   舒清晚微顿,旋即,深得某人真传,面不改色道:“嗯,下班了,和爸爸准备休息呢。”   “喔!”小梧儿丝毫没有察觉到这是一个小谎言,当真以为爸爸妈妈都乖乖在家。   哪里知道,这两人现在正在酒店。酒店的这个房间里有一整面的落地窗,正是容隐专门挑的。   分享完了日常,小梧儿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妈妈瞎聊。   “妈妈,我都想你了。”   舒清晚心一软。还没来得及说话,先迎来女儿的提问:“你想我了有没有呀?”   舒清晚笑:“有。”   容隐的手圈在了她的腰间,指腹轻轻摩挲。室内安静,听筒里的声音外泄,他也能听见女儿和妻子的聊天内容。   舒清晚下意识抬手握在他的手腕上。   小梧儿歪头想了想,忧心忡忡地说:“妈妈,你不要和爸爸一样,想梧儿想得掉眼泪哦。”   她舍不得妈妈掉小珍珠。   闻言,电话这头的两人均是一顿。   舒清晚抬眸看他,容隐也看她。   小朋友这句话冒出得突然,竟是叫他们沉默了一秒。   舒清晚眯了下眼,笑意衔着两分促狭。眼神短暂交接,她当场跟他核对情况。   ——这个人是怎么哄骗得让女儿相信,他想她想得掉眼泪?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容某人能做出来的事。   别说会不会想成这样——就连他到底有没有想都是个问题。   据她所知,女儿不在家的这两天,容先生过得很滋润呐?   家里的阿姨们都放假让她们回去休息了,这个人沉浸在他们的二人世界中,乐不思蜀,哪里谈得上什么想不想的?   与她对视着,容隐手下使了点力。舒清晚用力握住他手,不敢再调侃他,清了清嗓子,回着女儿的话:“好,妈妈努力控制一下。”   她身旁的人,不可抑制地发出了一声笑。   和她刚才那个眼神的意味相差无几。   舒清晚不乐意了,瞪了他一眼。   另一头,小梧儿被哄得可开心了,“嗯嗯,我很快就回来啦。太爷爷说明天要教我学新的诗句。”   她这个暑假,俨然就是去修身养性的。平时的假期都被各种课程占满,舒清晚觉得来上这样一次宁静平和的假期也挺好的。   小家伙还反过来哄爸爸妈妈,舒清晚踢了踢某人,她觉得他的罪恶感还是应该强一点。   容隐眉骨轻抬,不以为意。虽然罪恶,但是并不准备改。   她们已经聊了很久。   在她腰间摩挲的动作频率越来越快。是暗示,也是催促。   某人已经等不住。   想要忽略他动作的影响很难。   舒清晚被他磨得发痒。她咬了下下唇,有点顾及不上这边,只能准备提前结束通话。   而他连准备的时间都不给她,直接拿过手机,帮她速战速决:“梧儿,时间不早了,是不是该睡觉了?”   “可是爸爸,我还不困欸。”   “你妈妈困了,她困得睡着了。”容隐低眸凝视着怀中人的眼睛,面不改色地说着。   舒清晚都想啐他,小梧儿也没想到,她人生中经历的第一个会哄骗人的男人就是她的爸爸。这个男人坏到了骨子里。   他提了提唇,“明天再跟你聊。现在你也和阿姨去睡觉,好不好?”   小梧儿没想到妈妈这么早就想睡觉。不过她很喜欢学着妈妈做事情,听见妈妈要去睡觉,她很容易就被说服了,“好,那我也去睡觉。”   这通电话被容隐以极快的速度结束。   通话结束后,这个男人的身上哪里还有半点温情柔和,有的只有一个狩猎者在进攻时所带着的强势气息。   容隐看向她,低声引导这场游戏。   舒清晚抬手挡了一下,隔开他们之间的距离,故意道:“不行不行,我困得睡着了。”   他那动作,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想做什么。   他轻一挑眉,那双凤眼里,似笑非笑。他为什么哄女儿,她能不知道?   容隐不为所动,直接将人扛抱起来。   落地窗外,是大片大片的璀璨霓虹。   今天在进来的时候,舒清晚就猜到了他的想法。被抵在上面的时候,只道果然。   她羞耻地想逃开,但是被他哄着,拉着,硬是没能抵抗得过。   一声声温柔哄人的低绻声从耳畔掠过。   仿佛是这夜里再温柔不过的景色。   他有没有想梧儿想得掉小珍珠不知道,她是真的被他逼得掉了小珍珠。   “容隐——”   “最后一次。”   他哄骗着人,又撕开一枚。   完全畅然的尽兴。   /   小梧儿走了整整一个半月,容隐带着妻子解锁了好几个新地点。刚开始那一个月,他们在家的时间还不足一半。   最后半个月,容隐挺突然的,去做了个结扎。   那天舒清晚和闺蜜的聊天提醒到了他,他觉得也是,还是将手术做了比较稳妥。   总有着急的时候,在顾及不上时,也免去了意外出现。   舒清晚倒是没有想到,他这么干脆,说去做就去做。   他甚至还是做完才告诉的她。   她赶过去的时候,站在他面前,与他对视着。见到了人,担心慢慢放了下来,剩下的便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趁着恢复期,舒清晚推了两个工作,在家亲自照顾他。   容隐抓着机会,没有少磨人。   她又正心软着,舍不得拒绝。   于是那半个月,他们简直称得上如胶似漆。   一转眼,容梧快开学了,   那边递来要回家的消息,这段短得堪称转眼即逝的时光才宣告结束。   小梧儿回家的那一天,容隐已经恢复得挺好,亲自开车去机场接人。   这回她一去就是一个半月,是她从出生以来离家最长的一段时间。   容隐当然不会告诉她,她去满一个月的时候老爷子就问过他要不要把人给他送回来,是被他拒绝了,所以她这一趟出行才又给续上了半个月。   ——一出现在小梧儿面前,容隐还是那个最好的爸爸。   离家多时,一见到爸爸,小梧儿比谁都开心,欢欢喜喜地自己爬上车后座,和他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她觉得,爸爸一定可想可想她了!   但是没事,她这不是回来了吗?   车子在驶回家的路上,就在昨天,家里的阿姨们刚刚结束假期归位。   舒清晚没跟他一起过来,她在家里给女儿亲自下厨做好吃的。   爸爸妈妈在家好乖,他们睡觉都睡得很早,容梧不是天天都能和他们说上电话。比如昨天和前天,爸爸都说他们已经睡了。   小家伙积攒了三天的分享欲堪称爆棚,手舞足蹈地和爸爸说着话。   这次在黎城,她交到了一个新的朋友,只比她小一点儿,是傅叔叔家的女儿,叫傅璨。   她们一起去了两个聚会玩,傅璨的马术特别厉害,还带她一起去了自家的马场玩了一趟。   短短一个多月下来,两个小朋友已然成了好朋友。   容梧想起上次爸爸和自   己说过的话——   她以后也会遇到她很喜欢的朋友,她也会遇到和她想法一致、沟通没有障碍的人。   她想,她这次就遇到了。   听着女儿说的话,容隐偏眸看她一眼。   他倒也不是完全放了手,这次在她去黎城之前,他有专门跟傅清聿交代过,让他帮忙看着些。   倒是没有想到,小梧儿会和傅清聿的女儿也交上了好朋友。   当年他开玩笑说准备给梧儿“要”个妹妹,还是准备要的傅清聿家的傅璨,他家也是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   兜兜转转,两个小朋友自己认识上了。   说起自己的新朋友,小梧儿眉飞色舞。   容隐开着车,眉目柔和,染着笑意。   多么神奇的传承。   他和傅清聿相交多年,虽然不在同一座城市,但也是多年至交。后来,他们的女儿也续上了他们的交情。   ——容隐时常会觉得,他们生下的孩子是这个世界上很神奇的一个事情。   她拥有他们共同的血脉,又带着自己新的朝气在蓬勃发展,时不时会与他们的生命又产生交集。   小梧儿叽叽喳喳地说了一路,途径一家她很喜欢的甜品店,容隐还停下去给她买了两盒小点心回家。   小家伙今天的高兴又被加了码。   她也不单是自己说,时不时会问一句,那他们在家都做什么了?   小梧儿听着歌,轻晃着脑袋。她觉得爸爸妈妈一定很想她。   “爸爸,你一定很想我对不对?”她随机又抽问。   容隐颔首:“对。”   ——如果不是她的暑假就要结束了,马上就要开学了的话,他还想续期半个月。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容梧突然狐疑,在车子在停车场停下后,她探头凑到了容隐面前:“爸爸,你真的有想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不得不说,你真的好敏锐喔~不愧是我们的小梧儿~~   和《雾里吻玫瑰》联动了下~是我们傅璨宝贝!   真的好舍不得,没想到也没有写完,那就明晚再来最后一章!二哥的应该是会写的(排除我写不出来的情况),看下情况,也有可能会作为福利章。这本肯定会有福利番外,感谢大家支持正版!!   注:[颙颙卬卬,如圭如璋,令闻令望。岂弟君子,四方为纲。凤凰于飞……雍雍喈喈]——《诗经·大雅·卷阿》   [凤凰展翅高飞,百鸟跟随,直上云霄。凤凰在高冈上鸣叫、梧桐树在朝阳处生长]——百度翻译 第129章 【主线完】   小家伙仿佛是忽然之间捉住了什么蛛丝马迹,顺着藤往上摸。她的那双大眼睛里盈满探究,探到他身前来,歪头看他眼睛。   在这双清透稚嫩的眼眸中,会叫本就不那么坦荡的人很容易生出些负罪感来。   容隐:“……”   他被叩问了下心门。   但他是什么人物?平素里在那么多大场面中周旋来往,都能应对自如,哪里能这么轻易的就被她问倒。   他八风不动地将人给拨了回去,“坐好,等我过来给你开车门。”   容梧有意见,她举手抗议。   容隐轻勾着唇。他先下了车,走到后面来将车门打开,把人捞进怀里。一个半月没见,小家伙重了一点,好像也长高了。   他含笑道:“当然有。”   他一点也不心虚。   底气足得让人没有办法怀疑。   容梧抱着他的脖子,姿态亲昵。高度一下子上升,她悠闲地晃着脚丫。   “爸爸,你不要骗我哦。”   “怎么会。”   当年容二公子哄的是老婆,现在哄的是女儿。时而老婆女儿要一起哄。   小梧儿也就怀疑了那么一瞬,那是基于她对爸爸的了解。但奈何他的语气太坚定,不容置喙,她的怀疑很快就被打散了。   多日不见,小话痨的话更多了。   “爸爸,妈妈在做什么好吃的?”   “爸爸   ,我不在的时候你们有乖乖吃饭吗?你们都吃什么?”   “你看,蜜蜜送了我一颗宝石。”   蜜蜜是她新交的朋友的小名,又称宝石吞金兽,和她妈妈一样最爱各种璀璨宝石、钻石。这次小梧儿要回北城,蜜蜜很大方地从自己的私库里挑出了一颗很喜欢的送给她。   小梧儿虽然才五岁,但是她手里的好东西也不少。她们交换了礼物。   容隐耐心地一句句听着,直到她想一出是一出,突然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脖子,撒娇道:“爸爸,今天我想和你们一起睡觉!”   他从来不肯将妈妈给她,那她就退一步,想和他们一起睡。   “不可以。”容隐依旧拒绝。   她一两岁的时候,有时晚上不肯回房间,还跟他们睡。那几个夜晚,舒清晚怎么也不肯出声,也不肯他出声。两人动静一大点,另一边的小家伙哪怕只是翻个身,舒清晚都会瞬间紧张,影响的只有他。   明明是在自己家里,自己的卧室,还混得像偷情,也实在没有谁了。   等容梧长大一点,能好好跟她说话和商量了以后,容隐就毫不留情地将人给丢了回去。   小家伙长大了,现在都不能是简单地拒绝她了,还得摆事实讲道理,能够说服她才行。   容隐耐下心,一本正经道:“爸爸妈妈白天和晚上都可以陪你,但我们也需要一点私人空间,对不对?”   容梧望着他,眼神中流露星点迷茫。   “我们也要给你一点私   人空间。等你睡醒再来找我们?”   他这段时间因为做了那个手术的原因,一直没能吃上肉,但肉汤倒是喝了不少。私下里各种缱绻厮磨,他食髓知味,还嫌不够,一点也不想让容梧儿破坏他们的二人世界。   她勉勉强强地被说服,只能瘪瘪嘴:“那好吧。”   “那我明天可以五点起床找你们吗?”   容隐忍无可忍也似的,拍了拍她的小屁股:“不可以。”   容梧是逗他的,看见他一下子突然沉默的表情,自己咯咯地笑了起来。   眉眼鲜活明亮,已然有了舒清晚小时候的模样轮廓。   小家伙能在林家如鱼得水不是没有缘由的。林稷年他们对待她,仿佛在对待小时候的舒清晚。她的到来,弥补了他们很大的遗憾。   容隐眉间掠过一缕无奈,但姿态依旧闲适,在经过一个拐角时,脚步慢下来,微低头散漫地亲了亲她的眉心。-   自从上一次舒清晚将容隐哄小梧儿的视频剪成vlog发上网,加上当天他们出门、被不少路人偶遇,那是小梧儿自打出生以来曝光最多的一回。   也是那一次,她收割了不少妈妈粉。   当时不少人在线等舒清晚趁热打铁,多发点小梧儿的动态,却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两个多月,一丁点消息都没能蹲到。   不少粉丝失落又丧气,但也有不少路人因此对这一家莫名地路转粉。   【看得出来,舒清晚真的只是想分享的时候和大家分享而已,完全没准备利   用孩子恰饭】   【感觉这才是真正的豪门该有的样子,人家这是真有钱】   【路转粉了,本来根本不喜欢小孩,但是一不小心已经将这个视频循环了三遍QAQ这小姑娘怎么能这么可爱!】   他们想看她消息而不得的时候,小家伙的热度就在一点点积攒,而非消失。   当容梧再次出现在众人视野时,是在她的学校举办的一次换装晚会上面。有同学的妈妈拍到了她的照片,乍一放上社交媒体,热度便迅速地膨胀得一发不可收拾。   即便她和爸爸只是位于那张照片的角落,也不影响他们的吸睛,仿佛他们才是那张照片中的主角,身上好似会发光。   尤其是容梧。   她今天的换装主题是小小人鱼公主。   她已经换上了人鱼裙子,裙子上面有blingbling的碎片,头发上、妆容上也都有。   因为舒清晚正处于筹备一个作品展的关键时期,今晚得加一会儿班,所以得晚一点过来,暂时只有容隐在陪着她。   等舒清晚结束工作,关注到网上的事态的时候,舆论已经热闹翻了天。   ——原因无他,小家伙的爸爸妈妈是真没有让她的互联网爸爸妈妈们也一起欣赏的觉悟!   一众网友齐齐摔桌不干。   他们也要看他们的互联网女儿!   舒清晚也在看女儿被拍到的那张照片,小家伙实在是可爱,她暂时没有回应,只是一边被叫嚣得莞尔,一边往学校赶。   对于她要工作,小梧儿一点意见都没有,还跟她说,要是赶不过来也没有关系,让她别太着急。   她曾经所羡慕过的爱意的充沛丰盈,她的女儿拥有了。并且在诠释着,在这样爱里长大的孩子,会是什么样的。   小梧儿是他们心爱的宝贝。   而她也无愧于那份浓郁的爱意。   在用她自己的方式拥抱与爱着他们。   小梧儿今晚打扮得很漂亮,她身上戴着的全是真宝石、真水晶,色彩和光泽度远胜于仿造的饰品。而为她一掷千金的人,并没有觉得那些昂贵的石头戴在一个五岁的小女孩身上有任何不妥。   小女孩都喜欢亮晶晶的东西,小梧儿对她今晚的妆造喜欢得不得了,从刚开始化妆的时候就已经很高兴。   因为要赶时间过来这个晚会的缘故,小梧儿晚上没怎么吃。趁着等待时间,容隐拿着一份餐点在喂她。   周围有很多小男孩都在看她这边。看得出来,他们很想和小梧儿玩。都是小朋友,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他们单纯就是喜欢小梧儿。   小梧儿叽叽喳喳地和爸爸说着话,手舞足蹈的。容隐又给她喂了一口,散漫地应着,但是看着女儿的眸光很温柔。   舒清晚赶到的时候,容隐才刚开始喂没多久。   网上的粉丝嗷嗷待哺,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了舒清晚的账号上线更新。   她放出一段现拍的视频:   【你们要的是这个吗?[勾引]】   这一次,拍摄的主角是   小梧儿,他们也都能看得更加清楚。她打扮得亮晶晶的,看得出来很高兴,和舒清晚如出一辙的眼睛仿佛在发光。   ——关键在于,一旁,容隐拿着勺子正在!给她!喂饭!?   一时间,【啊】的尖叫充斥满了她的评论区。   舒清晚好像只是轻飘飘地一动手指,就满足了他们的期待,甚至超常满足!   仿佛是他们心目中男神的形象破碎。   但又更像是进行了一个他们完全没想过的升华。   虽然早就知道他是个女儿奴,但在这一刻,形象更加具象化了。   【谁能告诉我,我的霸总怎么变奶爸了!】   【女儿奴,这个真是女儿奴[痛心疾首][捶胸顿足]】   【什么?你跟我说这是容隐?不确定,再看一眼!】   【呵,这要是个儿子,肯定就是“他爱吃不吃”,但这是女儿,就变成了“来,宝贝,再吃一口好不好呀”】   舒清晚和他们是同样的感受。她正抱着手倚在一旁看着,也不知道,如果当年给他生了个儿子,现在又会是怎样的景象?   容隐就在周围的各种目光中,给小梧儿喂了半盒饭菜。喂完以后,她乖乖站在他身前,他拿了张湿纸巾给她擦嘴巴,动作细致,不失温柔。   女儿很乖,爸爸又这么暖。   这一家吸引了现场不少瞩目。   喂饱她的小肚子后,容隐才放她去玩。   周围都是小朋友,小家伙早就按捺不住了。   她一走,位置上便只剩下夫妻俩。舒清晚目光跟着女儿,在他旁边坐下。   而小梧儿才刚刚过去,身边就已经围上来了一个小男孩。舒清晚认得,那个是女儿班级里和她玩得比较要好的一个小男生。   她刚才在旁边看了那么久的热闹,容隐终于等到她过来,睨她一眼,捉了人的手。   “在想什么?”   他问。   她有些故意的安静。   舒清晚双手交叠,趴在他肩上,和他耳语:“在想,我当年要是给你生了个儿子——会如何?”   容隐挑眉。他跟着设想,拖着腔慢悠悠地答:“那我们的二人世界时间会很多。”   男孩子得多历练历练。如果是儿子,他会更舍得像这次把梧儿丢去黎城一样丢走。   舒清晚故意想调侃他:“那还喂饭吗?”   被他捏着后颈压住。   她笑声却止不住。   换装晚会举办得如火如荼,学校这边热闹了一整晚。   等现场这边再传出消息的时候,便是晚会落幕的时候。   小梧儿穿着人鱼裙朝爸爸妈妈跑过来。因为容隐离她比较近,所以她径直扑进了容隐的怀中。笑靥如花,明媚生动。   陪女儿来参加晚会,容隐倒是没有特地换什么衣服,只是穿着黑色西装。接住小梧儿的时候,他也低头看她。   伴随着天边月色,现场灯光,加上她今天打扮得繁复隆重,这一幕美好得像是电影画面。   晚会结束,   一家三口回了家,容隐和舒清晚一人一边牵着她的手,直到上车。   看得出来,她今天玩得特别开心。   司机开车,他们都坐在后座,小家伙还凑在爸爸妈妈身边不停说话,分享着今天和小伙伴们的故事。   刚才那个画面已经在网络上疯传。   舒清晚分享了一条给他,容隐看她一眼,而后打开手机。   容梧好奇爸爸在看什么,也凑过来看。   那条微博下面的评论区热闹翻了天。   正好是晚上,流量高峰期,比刚才还要热闹。   【天呐,我好像看到了小梧儿出嫁的那一天,她和爸爸对视时候的画面】   【完辣,真到了那天,容总怕不是得哭晕。自己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花,被别人连盆端走】   【吾家有女初长成,呜呜呜,我的小梧儿,别说他了,连我都舍不得】   【作为今晚也在现场的家长来说一句,小梧儿可受小男孩们的欢迎了哈哈!再过几年,容爸爸就要开始严防死守的了】   【容总默默加高了家里的围墙】   容隐刷着那些评论,薄唇微抿。   某人仿佛已经意识到了过几年后的危机。   舒清晚在欣赏着。   唯有小不点儿,好奇地仰头问爸爸:“爸爸,他们在说什么?”   容隐面不改色地哄骗小孩:“在夸你今天真漂亮。”   他已经开始吃醋了。根本不想去想未来她结婚的画面。   这些话   也并不想让她知道。   容隐默默衡量了下家里的围墙高度。   当年他也是差点去翻林家的围墙。以己度人,他家以后的围墙得做好。   容梧眨眨眼。可是她识字耶,她都已经五岁了。   容梧不好意思直接戳穿,隐晦地提醒道:“爸爸,我暑假跟着太爷爷学到了好多新字。”   容隐沉浸在想事情之中,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只是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哦?学到了什么?”   “如圭如璋,令闻令望。”   “还有呢?”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见她咬字清晰地念出诗句,容隐终于从自己的想法世界中走出来,偏眸看过来,眸光微顿。   容梧只是想给他展示一下,自己不是一个连评论都看不懂的小朋友了。她指指他手机屏幕上的一行字,念出来:“吾家有女初长成。”   容隐:“……”   “这句是出自《长恨歌》,下一句是‘养在深闺人未识’。”   她不仅懂,懂得还有点多。其实主要是想告诉爸爸,他手机上的字她都看得懂。   她这个暑假,老爷子爱她爱得不行。小家伙实在聪慧,跟在他身边进益良多。   容隐:“……”   舒清晚已经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老公信手拈来的哄小孩,随着容梧长大,变得不好诓骗,他也开始翻车。   她伸手将女儿搂进怀里,夸起了小   家伙学到的知识。   角落里受伤的只有容隐。   /   没过两日,在容隐这一年的生日前夕,舒清晚筹备已久的作品展在万众瞩目之下拉开序幕。   这几年,她饱受媒体关注,Night也一直处于高度关注之中,发展势头迅猛。陆续捧出来的几个系列全都出圈,同时也一直将国外的市场抓在手中。   早就是业内不容小觑的存在。   而她这二十几个月的精力都投入在了准备这个作品展之中。这两个月更是关键期,经常加班,有好几次她回到家的时候小梧儿已经睡熟了。   阿姨带她洗完澡后,便由容隐带着睡着。小家伙很体贴,乖得不行,一点也不会在她忙得抽不开身的时候非要找妈妈不可。但舒清晚自己也意识得到,最近陪伴她陪伴得太少。   而现在,终于能够将筹备多时的作品呈现。   这两年,她和随珩的实验室建立起了合作关联,双方互帮互助,互利共赢。这一次用于展出的作品也有双方合作的成果,正巧他回国,赶上他在北城,今晚他也会出席这个作品展。   当年那次他出国,和美国那边的实验室签订了两年的合同。合约结束后,他继续留在当地,直到去年,他才开始接触国内的项目,回国的频率也增加。   今晚这场作品展规模宏大,受邀媒体无数,业内人士无数。   作为舒清晚的先生,容隐自然出席。   他带着容梧一道,在作品展开始之前,于他们的座位上落座   。   今晚媒体的关注点都在于吊了他们很久胃口的作品上面。但在他们入场之际,依然有镜头情不自禁地往他们身上放。   今晚的场合很正式,容梧穿了一条流光白的裙子,循规蹈矩地被爸爸牵着手,没有嬉笑玩闹。   小家伙的教养显露无疑。   她自己有一个专属的位置,容梧乖乖坐下,等待妈妈的作品展开始。   周围往这边落的镜头越来越多,还有直播的镜头也扫到了她的身上。   她落落大方,浑然不惧。   在等着作品展直播的观众全都注意到了舒清晚的家属。   尤其是容隐身边的容梧。   【她真的好乖,平时好可爱好软糯,一到了大场合,那气场就出来了,真的不愧是我们小女王】   【据传,容隐和舒清晚并不准备生二胎。虽然不知道消息的可靠性,但他们到现在也只生了这一个女儿,十有六七会是真的。如果消息可靠,那么将来容氏和Night就都会是容梧的。她不止是小公主,她还会是将来的女王!】   【我真的没有喜欢错人!我家没有皇位,我爸追生儿子,瞧瞧人家,家里这真称得上有皇位,但人家压根不在乎什么儿子不儿子的!】   【她才五岁,她真的只有五岁吗!】   【救命,她前几天参加换装晚会的时候好可爱,我好喜欢,今天参加作品展的时候好有范,我也好喜欢!总结:容总能不能把女儿让给我[扭捏]】   【我和我老公今年准   备要个女儿,就要这一个行吗[可怜]】   不多时,今晚的作品展正式开始。   一众媒体严阵以待。   不出意料的话,今晚Night新推出的不少作品,都会是重磅消息。   他们保密工作做得太好,在作品展之前,无数人想要提前窥得一点信息,但是毫无所获。   所有的期待与好奇全都被压到了今天。   舒清晚之所以需要耗时两年,是因为今天的所有作品系列,是她亲自走遍欧洲和非洲的许多个国家,以作品的形式诠释着各种文化。   她这两年大多用在路上与创作。   而她并非独自一人,每一次出行,尤其是非洲的国家,都是容隐陪她一起。   当年她只生出过念头的事情,她原本想去实施却被他打断的事情,他亲自陪她履行,走完了全程。   真的做起来的时候才会发现,做计划容易,真正实施的时候可谓难上加难。而他陪她一起,化解所有难关,还历经了所有创作中的卡壳。   是以,她终于能够在二十几个月之后,将这样大规模的作品展呈现在世人面前。   今天,这个舞台属于她。   整个世界的焦点都会落在她的身上。   却无人知晓,这个舞台背后还多亏了他的支撑。   今天的作品展,和当年的“择暮”系列一样,由舒清晚亲自主持。   而她今天穿的是一身白色礼服。流光璀璨,她的皮肤本就白皙,现在更是如同月光皎洁。   镜头上下运转,就能发现,她和女儿的礼服很像是母女装。同色系、相似的设计,而母女俩的气质也很像。   小梧儿悄悄在心里开心了一下。   舒清晚不动声色地哄了女儿开心一下。   看着她站在台上,掌控全场,容隐仿佛一眼万年。   他好似看见了当年“择暮”发布会上的她。   当时他其实已经深陷,只是不自知。   从那时,他就已经在在意她有没有戴他送的戒指,她心中想的有无他们的未来。   再一阖眼,便从当年的红裙回到了今日的白裙。   迷津难渡,始终是那一个人。   随着第一样作品开始展出,现场的气氛被托至高点。   舒清晚的作品,永远不会让他们的期待值落空。每一样,都会超乎他们的意料。   她没有刻意规避华丽繁复,刻意只要简约与高洁,而是抓住了她所诠释的文化精髓,大刀阔斧地将瑰丽繁复呈现。却又不会让人觉得低俗夸张,将大俗大雅的那个度掐得正正好。   一样一样的作品推出。   ——今天是业内的盛宴。   现场快门声不断,全都在记录。网上进度实时跟进,许多无法来到现场的人全在关注。   她这一场作品展,牢牢掌握住了今天所有的热度,稳居热搜第一。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即便现场的人再怎么想挽留时间,作品展的介绍也依旧是进行到了尾声。   不过,等待   舒清晚介绍结束之后,还会给现场的宾客与媒体们近距离观赏与拍摄的时间。   台上,灯光聚焦。   舒清晚介绍完了最后一样作品,与大家分享了下她在这二十几个月创作过程中的故事。   她走遍了十几个国家,收获到了丰富的文化资源,也曾遭遇令人心惊的险情。   但好在,有惊无险。   今日,她还是能够站在这里,呈现这一切。   舒清晚的目光很自然地落在了台下的某一个方向。   自然得如水,没有一点突兀。而容隐知道,她在看他。   ——舒清晚还有一点没讲。   她还没有讲起过他。   “我心所向,不谓平凡。”   她轻轻一笑。   而她的女儿,此刻坐在台下,正仰着头认真在看着妈妈。一双琥珀般的眼眸,前所未有的认真。   容梧虽然还小,但是她看懂了,听懂了。她也有属于她的小世界,也有她独立的思考。   她想,她和妈妈一样……她长大后也想像妈妈一样。   她是舒清晚的女儿,以后,她一定也会和妈妈一样厉害的。   她的父母,给了她衣食无忧一生的底气。可他们的女儿,又怎么会安然于此?   舒清晚接着道:   “今天还得感谢一个人——感谢我先生,他求婚时给予我的许诺,在结婚之后,他一一履践,全都做到了。”   容隐目光落在她身上,周围光芒无数,而他眸中,唯独   只盛得下那一个人。   “在他面前,我永远是自由的风。”   “他的港口,永远为我留出泊位。他永远在原地,等我归岸。”   话落,她对着全场,正式又郑重地深深鞠了一躬。   至此,今天的作品展介绍落下帷幕。   现场掌声雷鸣,堪称轰动。   容梧也是在鼓掌中的一份子。她亲耳听见,妈妈对爸爸的告白。   而她日常亲眼所见,爸爸对妈妈的爱意诠释。   用力鼓完掌,她伸手去抱旁边的爸爸。   像是在绞尽脑汁想要加入一下爸爸妈妈之中一样。   容隐的胸腔在震动,他清晰而又分明地,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谁说心动会随着婚姻止息。   谁说婚后的柴米油盐会磨灭两人之间最初的爱情。   如果是的话,那怎么他到现在,还是会毫无疑问地,为她而心动。   直到身边女儿的动作打断了他的凝视,他低眸,揉了揉容梧的后脑勺。   容梧学着妈妈的话,和他说:“爸爸,我心所往,谓之云霄。”   容隐将人提到了自己的腿上来坐,丝毫不顾自己原本整洁的西装裤被弄出折痕。   闻声,他微顿。   凤眸轻抬,对上小梧儿认真的眼眸。   容隐的嗓音有些厚重:“好。爸爸相信你。”   他的女儿,时常会令他感到非常意外。   她虽然是他们所生的,但是生命最神奇   的就是,她会有自己的经历,也会萌生出自己独立的思想与世界。   而她成长的速度,比他所想象的还要迅速。他在等她慢慢长大,而她好像已经等不住了似的,破土而出。   他想起了那天晚上看到的网络上的评论。   容隐想,他确实是舍不得。   随着她长大,随着她远行,他也会不舍得放手。   容隐轻轻亲吻在了女儿的额心。   这些媒体全是人精。旁边迅速有人抓拍下了这一幕,这张照片堪称封神。   ——那是国王对公主充满爱意的一吻。   父亲对于女儿的爱意将要冲出屏幕。   /   舒清晚很喜欢听歌,有时也会在家里放音乐。   容梧小时候,从家里的音响中听到过一首歌。   当时她原本在玩着玩具,听着听着,忽然停住了手中的动作,认真去辨认歌曲中的歌词。   「给你一张过去的CD   听听那时我们的爱情   ……」   她还小,有点懵懂,神情中也流泻出几分疑惑,不能够很深地读懂这两句歌词,也不太能完美地接收到这首歌传达的情愫。   她歪了歪头,又听了两遍循环后,只是默默将疑惑寄存心中。   直到两年后,她长大了些,懂的也更多了些——   在妈妈生日那天,她提前下课回到家中,换了鞋就往楼上跑。   一时没有找到爸爸妈妈,但是容梧在书房里发现了一个唱片   机。   ——之前就有,但是她一直没有感兴趣地去碰过。   今天心血来潮,她将唱臂抬起放上去。   容梧没有想到的是,里面放出的是她爸爸的声音。   歌声在室内流淌。   容梧眸光轻动,倏然抬睫。   她的记忆穿透时空,突然地想起了当年听过的那一首歌。   ——她听见了爸爸妈妈过去的爱情。   作者有话要说:   以一个我很喜欢的方式给主线故事收了尾。他们的故事也暂时落幕,很舍不得,感觉他们也真实地出现在了我的生活之中。青梅竹马if线番外明晚开始连载,【if线之如果晚晚小时候就被林家找回】来这里圆满主线所有的遗憾与不甘。   厘厘准备了很久,也想好了一个切入点,大家可以期待下!!有宝贝说最近亲情线戏份不多,哈哈其实是因为接下来会比较多,怕大家看厌倦了,我们明天继续约。66个小红包,爱你们!!!   注:[瞻彼淇奥…如琢如磨]——出自《诗经》   [给你一张过去的CD,听听那时我们的爱情]——《因为爱情》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hu99.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